陈锋与王健，既负如来又负财

 邱开冒

2018年，海航大佬王健在普罗旺斯一纵“化蝶”后，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了：24日晚间，海航集团官方微信发布公告称，今接到海南公安机关通知，海航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陈峰、首席执行官谭向东因涉嫌违法犯罪，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陈峰和王健以前都是民航局干部，两个人曾经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1993年，王健与陈峰一起离职创办海航。

从1993年创立到2017年，海航在陈、王领导下，资产由一千万元猛增到万亿元。海航高速发展并不依靠航运主业，而是靠四面出击，高负债融资加杠杆，见好东西就买买买，全球各地都流传着海航一掷亿金的豪迈故事。有投入无产出，吃得狠拉不出，被便秘折磨死了。海航花了牛价钱买了一只羊，又把羊整合出一只鸡，终于鸡飞蛋打一地鸡毛，演绎了一曲牛逼悲歌。

陈峰、王健都热衷于资本运作，特别是王健被誉为资本操盘高手。

我对网上动辄就封“资本运作高人”“资本操盘高手”很诧异，能忽悠来资金把自己套住成为债务人，是件很悲催的事儿，跟资本有毛关系？人贩子找下家对缝也成了“资本操盘”？如此说来，王婆才是资本操盘高手呢，她给西门大官人运作勾引潘金莲的规划，一番操盘后赚了十两银子的棺材本。“智取生辰纲”更是资本运作的经典案例喽。西方人看到中土能人把折腾钱叫做“资本运作”，惊掉了下巴，很惭愧自己枉担了个“资本主义”的虚名。借傻逼的钱买一堆傻逼资产，最后把自己也变成了傻逼，跟资本有毛关系？看到有赊欠就奉承是“资本运作”，不知从哪捣鼓出几个钱的就被恭维成“资本家”，《水浒》里王英因为个子长得矮，被起绰号“矮脚虎”，比倒腾钱的给自己取绰号叫“资本家”更靠谱吧。

就算陈峰、王健是资本操盘高手吧，最终也辜负了资本的信任和信用，很对不起资本。钱是小事，他俩最对不起佛。海航折腾成这么个烂摊子，佛祖受了很大的牵连，也惨遭陈、王二居士的抹黑。


陈峰与王健都笃信佛教并且身体力行，陕西终南山净业寺的禅堂就是陈峰王健等人捐建的。新海航大厦就是释迦牟尼盘腿而坐的造型，海航员工的胸牌都是找高僧开过光的。曾经有一段时间，海航员工之间，甚至见客户，都是单手施佛礼。而海航机长的工作牌背后都印有佛像。海航高管犯了错，就被指派到深山寺庙里跟高僧学习。陈峰修习密宗，王健在海航危机之时去香港闭关参禅。

近些年来，佛越来越受到中国企业家的重视。他们将佛作为自己的精神支撑或者企业的管理之道。佛、商，这两者看似不搭界的两极，被陈峰、王健拧成了麻花。只不过，民谚说“猴吃麻花——蛮拧”，既负资本又负佛。

陈峰、王健，一死一羁，无边的佛法咋不显灵了？释迦牟尼造型的海航大厦也没能挽救海航，佛祖即使不能使虔诚信徒飞黄腾达，至少可以免灾保底吧？玩资本的出大钱敬佛拜佛，也有买保险的意思在内。佛在陈、王身上的无所作为，对佛系保险市场造成巨大冲击。没在普罗旺斯把王健接住，没在海南把陈峰留下，是佛系的败笔呀！得道高僧的慧眼难道看不出陈、王二人朽木不可雕？贪图香火钱搭上了佛系信誉，不该面壁思过吗?

国产企业家、淘金玩钱家，在实际领域尊重、孝顺领导，在精神领域里敬佛拜佛，这套奇妙的组合是“特色即是空、空即是特色”的显灵。现实中不敬畏领导就无从发展，但发展起来后更战战兢兢，因为中土没有保障财产权的习惯。而只进不出的佛系储蓄银行就成了财产权的虚拟保障，对佛行贿没有心理障碍也没有法律障碍，说不定还能混张来世通行证。于是，领导与佛祖双驱机制就上道了。铁打的官场流水的官，所谓世事无常，官事多变。佛系的稳定，菩萨笑容的恒久不变，是更持久的靠山。在红尘瞬变中抓住机会，寄托给菩萨延长保质期，在无常中抓住有常，寓永恒于刹那。地面的领导与虚幻的菩萨构成国产特色的双轨制：现实的领导是交换、赎买的市场，菩萨是宏观的计划调控。有时候，佛系甚至变备胎为现胎，促成菩萨计划指导下的官方市场的奇观。

自从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传到中国后，就像岛国片刺激了国人的想象力，才智之士不断推敲：“明教伦理与资本主义”“日月神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神龙教伦理与主义精神”。其实，几十年的经济繁荣，真应该出一套医学科普书籍《佛系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病》。

想象一下，将来佛系企业家纷纷负债破产，银行烂账一堆，老百姓也被割尽，唯独寺庙被供养得一枝独秀，“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始于求财，终于礼佛，多么奇妙的特色景观！

2021.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