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之一事無成

五月的最後幾天，我都要慶祝一下來美國的紀念日，到今年，已經過了二十一年。電視劇裡總是有那種經過十幾年漫長的磨礪重出江湖復仇的傳奇，好像十幾年已經是很久的事了；所以二十多年，簡直就是太長了，長到了不再重出江湖了，也不再要那種傳奇的地步。

的確，對我來說，這麼久待在美國，早已不再傳奇，只有平常了。

有次聊天，我說我都不注意衣著，因為沒有什麼要緊的場合。就會被人誤解，說你大概太失落，只能待在家裡，真沒有穿衣服的機會了。其實也不是，開會、教課是我經常的活動，只是我不重視罷了，當然不是不重視事情本身，而是不重視對外表的關注。

下一代的人在這種方面比我著意得多，他們的衛生間有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我都看不明白，更不喜歡各種各樣的氣味，都覺得刺鼻，但是也不抱怨，他們需要這些東西，因為年輕人的機會也靠一些外在的東西，我理解。

在他們眼裡，我好像是天然地生長在這裡的，他們很開心在這裡有很多朋友，甚至自豪在一個優越的學區成長。兒子想買一輛德國車，其實糾結的是他更喜歡日本車，只是德國車在卡拉巴沙斯的車牌框框感覺很炫而已。我覺得這種想法很虛榮，可是對於年紀輕輕的人而言，有點虛榮也挺有趣。

放暑假了，三天兩頭只要他們不工作，就有小夥伴約了出去玩，男孩子來找他們去搞樂隊，他們買了一千美金的電貝斯，夫人說：玩吉他多好，自己可以學、可以演奏，電貝斯只能配合樂隊用啊，我說那有什麼關係，他們終究不會做音樂的，怎麼玩都是玩而已。有時候是女孩子，掂著腳往大門裡張望，夫人看到了說：怎麼這麼多傻大姐？我覺得有趣，開門跟她們打招呼，那些女孩子會說：生日快樂！其實哪有什麼生日，她們喜歡瞎扯開心而已。

所有人都會說，下一代應該更努力，而不是坐享其成。這大概是對的，可是我又隱隱地不喜歡那種努力，我很懷疑這個世界是因為努力而變得好的，或者就是努力讓它變得糟糕？為什麼年輕人必須努力呢？

我這一代從移民到做教授，下一代再努力是為了做教授然後當校長嗎？我覺得這種軌道式的思想沒什麼意思。這大概也是中國人為什麼一旦有機會，就會努力地把資源用盡，在短短二十年裡面走一趟過山車的原因。我覺得生活應該放慢腳步，把過程放大，好好感恩、享受。下一代為什麼不能在上一代的翼蔽下快樂地一事無成呢？這樣把平常的生活好好地過下去，大家才能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