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江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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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江、香港中乐团二三事。
弹指间,四十年。
当初,香港市政局公开招聘话剧团和中乐团的美术设计师,我有幸被考官袁立勋选中。
开始,主要是做一些平面设计,宣传单,节目单,海报。某日,中乐团行政经理林年同(刘成汉?)客气地说要我的墨宝---为“香港中乐团”写招牌字。起因,可能是因为有一次大会堂节目宣传,来不及排版印海报,在上司的同意下,我试着用手写体在羊皮纸上写了两大张---还真像大陆的“大字报”,只不过,加了点美术设计。
中乐团总监吴大江大名如雷贯耳,可是,笑起来两只酒窝更令人难忘—尤其是他对你有所要求的时候,你绝对无法回绝,即使与我的本份工作无关。
那天,他又使出酒窝绝技:嘿嘿,KK,你抽空帮个忙?行!----我本来就是为艺术总监服务的。我想请你当一次模特儿---穿上这件长衫----他指着办公室挂着的深蓝色的长衫---我们一起去市政局开会。。。原来,中乐团筹备完毕,可是,演出服装还没定,有人要现代化,西式服装,总监吴大江,喜欢中式,喜欢长衫,还喜欢由我来演绎。经我亮相市政局议会-----当年市政局主席沙里士高高在上,其他人我一个也看不到。结果,全体议员一致通过:穿长衫—--四十年不变。
吴大江艺高胆大,全团形象重担,居然交给来港不足四年的大陆仔。
次年,他更是破格用人,他首次用高胡改编的《梁祝》协奏曲与舞蹈演出,居然叫从来没有做过舞剧舞美的我担任设计。他可是已经获奖不少的大师级人物,难道不怕我初生之犊怀了他的大事?
这还不算吴大江的魄力之行,他更惊人的决定简直不能叫人相信!
《梁祝》在艺术节开幕演完之后,他立即通知女主角---你明天不用来了。这可是海报上唯一的女主角!然而,我早已看在眼里:这位女主角来自国内,也许因为是唯一的女主角,有点傲,有点娇,有点不服气艺术总监不是舞蹈界出生,于是,排练中,常常闹的不太愉快。。。吴大江忍了下来,不过,他从群舞演员中挑出一个女孩,悄悄安排她:你自己留意她每个动作,但你只能自己悄悄练习,也不能找男主角练习,但是,第二场,我让你跳---行不?---行!。。。。
后来,人们津津乐道的全是第二场的女主角。人人佩服这位新秀的同时,谁不佩服吴大江的慧眼独到?后来,香港舞蹈团成立,她成了好多场舞剧的女主角,她是来自洛阳的殷梅。后来在纽约发展,大学教学,专注现代舞,很有成绩。
有人说吴大江艺术家脾气太大,常常骂人不留情面,喜怒无常。可是,我们需要一个八面玲珑的艺术总监来干什么?你去看看他为胡金铨李翰祥等老导演的电影做的配乐-----这些风采无比强烈的电影、又有无比个人魅力的导演----------吴大江的音乐,不但与电影的风格和节奏与内涵配合得天衣无缝,还没有一点宣宾夺主。要不,胡金铨大师1993年最后一部电影的音乐还是找他?
吴冠中说,艺术,就是真性情。
吴大江绝对是真性情的艺术家。我见过他严厉地批评走音走调走拍走心的演员,但我难忘他指挥全体乐队为年过古稀的低音歌唱家斯义桂表演的那晚。吴大江指挥的新疆歌曲《大阪城的姑娘》过门已经过了,可是,斯老先生却没跟进来,吴大江镇定地微笑着看了一下斯老先生,继续指挥,重复一次,斯老还是没跟进来,于是,吴大江用某个音让全体伴奏者等他,老先生突然开腔了---他立即指挥着乐队,跟上斯老先生的歌。。。我坐在第一排,看到了他招牌的酒窝,笑得很轻松,没有一丝的不满。那晚的演出,我感到充满了温馨和敬意。
有人说,吴大江有点狂。好吧,一个小伙子在国内小剧团混,游水来香港,靠自己苦学,什么乐器也难不倒他。结果,连电影大师都找他,还获奖无数。组团演出,无论到哪都好评如潮。改革创新,据说,谭盾等人在国内学音乐,粗糙的录音听到吴大江创作的二胡现代演奏法,都惊呆了。。。。当然,这也许不是骄傲的理由,可是,我见过吴大江谦虚时像个小女孩,居然脸红---那回,不知怎么说起古琴—他连连摇手摆头,皱着眉红着脸说---古琴?我不行,我不行,古琴,要胡菊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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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吴大江大师如此提携我,我却没有机会向他道谢。所幸的是,他到台湾后,成立的公司,还是请我设计名片、信笺以及唱片封面。他的壮年早逝,实在是中国中乐界的一个巨大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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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吴大江高胡独奏曲改编《梁祝》发表四十周年。
纪念吴大江逝世十七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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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中乐团四十周年用回我的书法,有趣的是,八十年代香港旅游局的纪念品上,选用了“香港”这两个字。
1981成立的香港舞蹈团,一直用我的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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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江上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