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老年百事哀

人到老年百事哀

筱盦

      唐朝元稹有句名詩：貧賤夫妻百事哀。我給改了：人到老年百事哀！

     口說無憑，有詩，哦，不對，事實為證。

     前不久外出開會。去哪兒開會？賣個關子，不告訴你；開甚麼會，賣個關子，不告訴你！

     其實說也無妨：像我這樣的傻醫生除了開醫學會議還能開啥會？

     我喜歡外出開會。因為在本地開會除了一大早就要起來，匆匆忙忙開車前往；晚上回來還要處理一大堆瑣事。而會議期間更有病人時不時的打電話來要求問診。但出去開會時就不同了；一句‘我不在’，没毛病！

      可問題就來了。

     求澳洲各大城市之間坐飛機一般也就一两個小時。年輕時候的我，這點旅途算甚麼？廣東人說：閒閒地、濕濕碎啦。没想到現在的我，幾個小時的飛機一坐，好家夥，這身子已經不是自己的啦！感覺像是被穿上精神病患者的夹克衣似的；渾身動弹不得，哪哪都疼。當年生龍活虎、健步如飛的我哪兒去啦？

     老婆大人說我總往外面跑，大概是有‘小三’了。

     我也想呢。可得有體力纔行呀！老話說得好：心有餘而力不足。哎，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說的原來是這個呀。哈哈！

     接下來的問題是開會。前不久流行一個詞叫‘躺槍 (躺著中槍)’；我倒好：坐槍!坐著‘中槍’。當然，坐一天開會什麼的任你是年輕力壯小伙子小姑娘也夠嗆。

     開會太累，坐診所總可以吧？

     現在也有麻煩了。

     相信沒人會喜歡又髒又臭的洗手間 (哦，我診所的員工洗手間其實不髒也不臭)；可現在我竟然和洗手間/廁所結上了不解之緣!

     因為仍需預防新冠，我們醫生在診所都穿防護服。原來年輕的時候一天上不了幾次洗手間。現在麼，我怎麼就去得那麼勤呢？這防護服穿上脫下的可煩了。最糟糕的是現在‘憋功’大不如前。秘書們嘲笑我總是‘來去匆匆’；我祇能倚老賣老地用一種語重心長的聲調說：‘等妳們到了我這個年齡就明白啦!’

     語重心長？其實是欲哭無淚。

     還有一個大問題：聽力。

     古語有云：六十耳順。意即聽人說話便能分辯出是非真假。

     耳順嗎？大錯特錯!

     你想想吧：聾裡吧唧的；連別人說什麼都聽不清楚，還怎麼分辯真偽？這不是自欺欺人麼？

     有人會說了：可以用助聽器啊？現代科技!

     感謝上帝，咱暫時還不需要這玩意兒。不過估計快了。

     說來也怪，年紀大了以後一般聽力減退的是高分貝的聲音。對於一些低沉的聲音可還是聽得真真的。比如那些火車之類的轟隆聲，絕對可以讓你震耳欲聾。不信？等著瞧；哦不對，等着聽。

     說到聽力當然不能不提視力。據知患有近視眼的人老了以後普遍視力得以改善 。可惜在下年輕時視力極佳；所以現在就慘了。記得多年前聽說過一句話：花不花，四十八。那時候以為祇是好事者取笑那些喜歡尋花問柳的中年風流人物的。可其實不然。指的是您的視力哪，小樣的!

     本人心不花，但眼睛可是絕對的花花。這不，早在還沒知天命的時候就知道該戴老花鏡啦!當然，剛開始是抗拒的。但沒法子，天命難違啊 (知天命是也)!老婆說我戴上老花鏡更像學究。嗯，老學究!好在戴了眼鏡以後視力倒也一直沒怎麼再減退。這對我們醫生可重要了：沒有相當的視力怎麼給病人治療？

     又有好事的朋友會說了：您老忘了說一件很重要的事兒了吧？

     啊，對，確實有事。看我這記性!

     要說的就是這記性：以前咱不敢說看東西過目不忘吧，至少背功還是可以的 (當年學醫靠的可就是那死記硬背呀)。

     現在還真是不行了。要做的事轉眼就忘。那句‘我要想幹什麼來着’幾乎已經成了口頭禪。沒法子，借助現代科技，用電腦手機等等幫助記憶。老話是怎麼說的？湊合着過吧。

     就希望那致命的最後一擊永遠別來：老年痴呆!不過有人說老年痴呆患者自己其實很舒服的：該喫喫、該喝喝，我老年痴獃我不發愁! 苦的是親友。眼看着昔日談笑風生指點江山的親人成了這樣，能不悲乎？

     還記得紅樓夢裡的好了歌嗎？又被我篡改了：

     世人都曉醫生好，不知醫生也會老。

     懸壺濟世一輩子，回首青春哪去了？

     健步如飛今安在，唯有從頭疼到腳。

     歲月是把殺豬刀，淚眼婆娑仰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