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之光
前几天,微信上的内容都是斯人已逝,痛惜不已。追思中带有惋惜和悲哀,不满和愤怒,无奈和不安。
几位朋友不约而同发来一段文字《不是悼念》,摘录如下:
他是一个77级大学生,改革开放的产儿。他的去世成为一个时代终结的象征。“长江黄河不会倒流”。与其说是给一个人送行,不如说是在向一个时代告别。
由于有参照系,大家自发悼念他,不是由于他有多么好,而是因为他不那么坏。
为国为民,他没有卓越成就。举国哀痛不是因为他的去世给国人带来巨大损失,而是人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从他长期的隐忍、边缘、压抑、苦闷,人们看到了自己的憋屈、痛苦、窝囊、无助。悲伤的泪水既是怜人,也是自怜。他的去世是社会情绪的引爆点。
“中国有六亿人,月收入不足一千元”。他无力提供脱贫的途径,但他送给人们少有的真诚。国人对政客的要求极低——不求你有多大能耐,只求你残存一点人性。
他不是伟人,但时代早已不需要伟人,只求一个有起码良知和基本常识的正常人!
还有个漫画也直截了当:村民拜祭死去的小媳妇,是哭给恶婆婆听的。哭泣声中所言说的小媳妇,并不是用来证明小媳妇有多好,只是用来反衬婆婆的恶。
引用这些“冷血”评论,可能会引起热血网友的不满。但是只要生活经历够丰富,中国的事应该看得相当清楚了。在一片封建的毒土上,不改良土壤,不立国治国于法,而寄希望于明智,或者说有点常识的,君主,势必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是在黑暗的中世纪没完没了地兜圈子。
要改良土壤,建立法治,谈何容易?尤其眼下一片黑暗,哪里看得到一线曙光?
理想常和现实相差十万八千里。就拿我家花园中一片小小的粘土地来说,20多年前就开始改良土壤,虽然土地比以前松软了一些,离本质的改善相差甚远。但是,即使是难以察觉的微小变化,土壤多少改良了一点。改良需要时间、阳光、空气、水分,还有人的坚持。
要改变政治和文化土壤,一定更难,因为那是人无法实实在在抓在手里的某样东西,而是虚幻抽象、肉眼见不到的理念、信仰、关系、惯力、影响等等。尽管如此,每一次发声,每一次“反衬”婆婆的恶,作用看似微不足道,但是积少成多,量变会引发质变。
有人哀叹,今日中国,人不再有精神信仰,犹如行尸走肉。孩子忙考试,年轻人躺平,中年人忙生计,老年人忙防病治病。人人苦心经营自己的生活,是一个“向内看”的时代。
但这何尝不是进步呢?什么“关心国家大事”,不要“低级趣味” 之类的P话,谁还要听,谁还相信?能好好考虑自己如何生活,而不是像中了邪,捧着“圣旨”看个没完,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这不标志着人们有更强的自我意识和辨别能力了吗?认识到自己是“人”,不是“螺丝钉”,这就是进步。
“铁链女”、“白纸运动”、因为有“六亿人收入一千元以下”之后的“摆地摊”浪潮、封控、还有举国自发的哀悼...... 一次次社会情绪的爆发,是国人反思、交流的瞬间,慢慢会觉悟到“必须改变”。如此日积月累,终将从心而生,从愿而活。
与1976年的总理逝世不同,那时举国哀悼,大家提起总理就泪如雨下,人人佩戴黑纱,表情肃穆、沉痛。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希望之光熄灭了。因为我们还在盼望”救世主“的出现,我们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
而这次呢?前总理的葬礼尚未举行,10月31日,上海人却开始“狂欢”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生活在继续,普通人需要为自己创造快乐。
人们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涌向“巨富长”(巨鹿路、富民路、长乐路),参加万圣节的化妆狂欢。这三条小马路不是上海最高档最美丽的街道,却被视为是非常有趣、多元的街区,中西式饭店、酒吧、小店、法国梧桐、年轻的上班族、老社区居民融为一体。万圣节晚上,那里人满为患。
上海的万圣节不但在自媒体上得到广泛传播,西方一些媒体也做了报道。《美国之音》介绍说:年轻人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走上街头,庆祝万圣节。不少年轻人借此机会嘲弄政府。有人把自己装扮成花圈、标语杆(标语上书写着“我在上海,很想你死”)、给恐龙测试的大白、举着“学医救不了中国人”牌子的鲁迅、身上贴着上证指数不断下跌的海报,手里拿着一把韭菜.....
让我引用《美国之音》的一段报道吧。
“上海万圣节变装表面看是一场狂欢,但太多变装的背后都是普通人心里的一块伤,终于有机会在特定的日子里拿出来宣泄分享,” 微博博主“呆若木一”在一则受到上万点赞的帖文中写道。“于是一座座普通人的孤岛在此连成了陆地,足以让我们确信,我们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孤单。”
即使在希望渺茫的年代,有人勇敢地发声,有人努力过好自己生命的每一天,有人及时行乐,多元的个体行为就是进步,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