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祖父
我父亲是村里第一位大学生,而祖父却是纯牌儿农民。
祖父一生在田间劳作,默默无闻, 享年93岁。
但他却有一个不俗的名字:张星三,取自《诗经 · 唐风 · 绸缪》中的诗句:“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我有这么一个文雅的名字,没准儿会知名度大增呢。
给爷爷取名的是他的父亲,县城餐馆的帐房先生。他在口袋上留下的楷书“忠厚堂”三字我见过,丰满而遒劲, 功力匪浅。
幼时常听大爷(爷爷的哥哥)讲,县城监狱长曾经请他父亲写对联。接过纸张,他挥笔而就:“有池无水旱澡堂,少爹无娘犯法郎。”横批是“自作自受。”
内容倒也贴切,但在强调法制的时候,似乎少了点儿对罪犯的同情。我后来这么想, 虽然知道面面俱到也不容易。
按理说爷爷也应该读书的,也有条件读,可是他偏偏不喜欢私塾。
他喜欢的是赶牛犁地。
他津津乐道的故事是,有人看见一头牛拉着犁犁地,可是后面没人扶犁。走近一看,才发现扶犁的是一个小孩,个头儿还没有犁把儿高。
他就是爷爷。
毕竟,爷爷是读过私塾的。他在暮年还能背诵唐诗: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我曾问他,这首诗说的是什么?
回答是,“不知道。 先生还没开讲呢,我就逃学了。”
(2004年元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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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牟山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