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中(五):名落孙山
1990年夏,我的第一个初三接近尾声,开始进行中考的最后冲刺。
我们那时,填报志愿是在考前进行的。在考前,物理老师找到我,语重心长地劝我报考高中,放眼大学。但是,当时母亲被病魔缠上几年了,家里穷得叮当响;父亲不愿让我去高中冒险,让我报考最稳妥的中专学校--南阳市唐河县中等师范学校。由于我在初三的历次考试中总是独占鳌头,因此就信心满满地报考了师范学校。
当时,这个师范学校每年给我们中学三个师范“定向”名额;所谓“定向”,就是指毕业生必须回到我们镇的学校教书。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铁饭碗,而且由于教师的地位明显好于其它中专的职业,比如护士等;因此,师范学校的竞争最为激烈。考前,县教育局出台了一个照顾公办教师子女的奇葩政策:教师子女会获得加分十分的奖励。我们那届,有两个成绩不错的教师子女;不过我当时也没在意,因为平时我和她们考试成绩的差距,远远超过十分。
最后的中考,是在县城举行的。我们住在一个招待所里,而招待所的房间里居然还有电视可以看,条件算是相当不错的。记得我们在睡前想多看一会电视,班主任严厉叮嘱我们马上关灯睡觉。我的发挥还算正常吧。
最后的中考成绩出来后,印证了我的预测。满分550分的中考,我考了516分,名列全校第二名。第一名被一个初二留过级的学霸夺走,他考了全县第一名,分数是537分。第三名也是一个初二留过级的学霸;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四姐夫的邻居。但是,那两个教师子女,成绩比我低了不止30分;因此我自信前途一片光明,从此就要走上教书育人的康庄大道了。
随后,师范学校的分数线公布了。我们这五个人都过了分数线,因此有机会到唐河师范学校参加体检和面试。那时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跨入那个学校。记得体检时,我的身高不足160厘米,是惦着脚尖才过了最低身高要求。面试音乐的老师,尤其喜欢我唱的歌,赞叹不已。
然后,我就高高兴兴地回到老家,等待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了。
然而我高兴得过早了。很快,县教育局朝令夕改,发布新规:教师子女的分数只要过了分数线,就会被优先录取。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空霹雳。那年,父亲刚好要带母亲去唐河医院给她看病。他先是顺路先去初中打听录取结果,然后又亲自去唐河师范学校招生处查询。据父亲回来讲,招生处的老师非常热心,仔细查找,就是看不到我的名字。正所谓:解名尽处是孙山,贤郎更在孙山外!
正当我们还在无助地等待时,中学的中考状元和两个教师子女被师范学校录取了。排名第三的我的好朋友,最后借助于一个作乡镇干部的亲戚的帮忙,也进了师范学校。
家里登时乱做一团,而父母也一筹莫展。二姐夫的大哥张老师在高中教书;二姐夫就去找张老师帮忙,看是否可以通融一下,让我转去高中读书。但是高中的招生政策出奇地严格,只录取第一志愿是高中的考生。
在那个漫长的暑假里,我度过了数不清的痛苦夜晚,偷偷流下了无数眼泪。
父亲考虑到母亲的病情,以及读高中的代价和不确定性,开始考虑让我放弃读书,回家照顾母亲或者外出打工。记得某天晚上,父亲在院子里,无奈地对我说:孩子,咱不上学了,行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低下头,黯然神伤。
幸运的是,病魔缠身的母亲和尚未出阁的四姐五姐坚决支持我去初三复读,去走走高中这个独木桥。
我记得四姐激动地对父亲说:只要能够让弟弟继续读书,我的嫁妆可以不要!
最后,秋季开学几个星期后,我灰溜溜地回到学校,成了一个留级生。
刚开学不久的某个晚自习时间,班主任把我叫到学校的院子里。他先是批评了一通朝令夕改的县教育局官员,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凄然一笑:老师,您不用担心我;我也不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