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5:准备部门年会节目,勾兑银行保险和典当,救老董,回忆警察故事
“年会”的通知一下来,许美慧就立即召开了全部门会议,她说总行非常重视重视明年初的年会,因为恰逢深城银行成立五周年,所以周年庆典的意义远大过年度迎新活动。
年会计划在大剧院最大的一个演出大厅举办,形式还是文艺汇演,不仅深圳地区总、分行一起,外地分、支行也会选送优秀节目参加,深圳分行可以以部门和支行为单位参加汇演。为提高大家参与的积极性和节目质量,获奖单位将按照人数奖励活动经费,一等奖为人均二千元费用额度,只能消费,不能提现。另外还单设了最佳舞台效果奖、原创剧本奖。还可以凭剧本预先申请服装、道具的补贴费用,在演出结束后凭发票报销。
会议最后,许美慧宣布东南北为部门年会节目负责人,要求大家无条件配合他的工作。东南北苦着脸看着许美慧,许美慧无视。
过了两天,东南北汇总了下同事们的意见向许美慧汇报,最后说:“我从来没有组织过这种文艺活动,没有经验,我觉得我们做个称职的绿叶就好。”
“你说这些困难我都了解,我不是一个愿意出头的人,我们部门一直也比较低调。”许美慧严肃地说,“我入职也快四年了,一直埋头工作。如今我们部门走入正轨,业绩和市场口碑都很好,我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了,休息一下、思考一下,也想借这个机会改变一下部门的面貌,凝聚一下、激励一下。”
许美慧直视着东南北缓缓地说,“如果你不在,恐怕我还会像往年一样应付一下,但是我相信你能给我、给大家带来惊喜,就像你入职以后部门多了很多笑声一样。”
东南北低着头沉吟半晌,抬起头看着许美慧坚定地说:“好,我明白,我尽力。”
东南北回到座位,挨个员工盯着看一会儿,有的同事察觉了,和他打趣说:“看得我发毛,压力大吧?别弄出毛病。”
忽然东南北抄起电话拨打了万山河的座机,约他和封灵周日晚上一起吃饭,叮嘱务必带上秦弦,要讨论文艺汇演的事情。随后又约了朱珠,她不想参加,要去陪多多。
画班有个简单的结业仪式,东南北收拾好东西和封灵一起赶到东北菜馆时,圆桌旁已经坐了四个人。
“咦?你?”东南北指着一个长发男生说。
“怎么是你?我操!”长发男站起来说。
“你们认识?”秦弦看着两个人说。
“当然!我们是邻居加球友。”东南北说,“我一直找你,想介绍你和秦弦认识,她喜欢唱歌。”
秦弦笑着说:“这是我校友,师弟,常扬,这是东南北。”
“世界太小。”常扬说,“你搞节目可真是找对人了,师姐是我们校花、校文艺部长,主持过西南高校文艺汇演,担任过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主唱,还获得过艺术体操第一名,光环无数,我的偶像。只冲师姐的面子,我也会帮你。”
“第一次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东南北笑着说,“先谢过。”
“这是刘方华,我们公司晚会主持人。”万山河指着身旁一个年轻男人说,“你要的人都到齐了,就看什么时候动手。”
“打群架还是抢银行啊?”东南北说,大家都笑了出来。
“让我们欣赏下你的杰作。”万山河手里拿着封灵的作品向东南北说。
东南北打开画夹抽出一张头像素描和一张水彩的花卉静物递给万山河,秦弦顺手拿了一张看着。
“你们画的不一样头像?”万山河偏着头问封灵。
“是的,有两个随便选。”封灵说,“但他也给改了,一般都画成这样。”封灵说完拿出一本薄册子,翻开给万山河看。
“嗯,有点味道。”万山河比较了一下说,抬起头问东南北:“为什么这么改?”
“我想重新塑造一下这个人物。”东南北说,“我特地查询过这个头像的原型人物背景,他的真名叫塞内卡,是古罗马最重要的悲剧作家,他最重要的经历是曾经担任古罗马一个暴君的老师,但最终因为参与推翻暴君的运动失败而被赐死。原雕像看起来猥琐、阴暗、落魄、像个失败者,我想让他看起来坚定、忧郁、有使命感,是个落败的英雄。所以我把他的背直起来了,头抬起来了,眉毛皱起来,嘴巴闭上了,但是眼神没画好。”
“真的挺好。”万山河不住点着头说,“你这不是作业了,是创作。”
“我也觉得很好,本来想听老师怎么点评,但是老师直接忽略。”封灵笑着说。
“我觉得这张静物也很好,很……通透,感觉叶片和花瓣间有空气流动,很蓬松、饱满、鲜活,很难描绘的一种感觉。”秦弦说。
“知音!这张送你!”东南北说,“那张送万山河!”
“不好!不好!这都是你心血之作。”秦弦直摆手说。
“算小礼品,求人办事哪能空着手?事成之后再补大礼。”东南北说完朝着常扬和刘方华说:“你俩的礼品以后补。”
东南北一边啃着猪手一边把背景详细交待了一遍,看着盘子里还剩个猪手,环顾了一圈,发现秦弦没吃,便问道:“你不喜欢?”
“我不太喜欢东北菜。”秦弦说。
“那好,下次换地方,猪手给我吧。”东南北说着把盘子里猪手拿到自己碟里,然后让服务员撤掉空盘。
“这是地三鲜,这是大拉皮,这叫锅爆肉,这个是汆白肉,都是地道东北菜。”东南北指着桌面上的菜介绍说,又特意看了一眼秦弦说:“等下你试试冷面和韭菜盒子。”
“不用管我,我口味比较清淡。”秦弦说。
“来!我先敬大家一杯。”东南北戴着一次性手套端起酒杯说。
“我觉得这种演出要想获奖必须原创。”秦弦说着夹了点黄瓜丝放在面前的小碗里。
“基调也很重要,有时政治性会高过艺术性。”刘方华说,“越大型、越正式的晚会越是这样,看看历年‘春晚’的头奖就知道了。”
“但是不能说教太明显。”万山河说。
“头大。”常扬说,“崔健因此一直上不了‘春晚’。”
“大过年的他上去唱《一无所有》?”东南北笑着说。
“他好像会唱《南泥湾》。”封灵说。
“关键还得看领导口味。我参与过他们的评选,最高领导有一票否决权。”刘方华说,“另外重要嘉宾的意见也很重要,不过他们的标准大同小异。”
“那我可不好把握,总行领导谁都不认识,更谈不上了解。”东南北说,“主任的要求不是获奖,只求激励团队意识。”
“目标必须宏大才能激励士气,二等奖都不行。”万山河抢着说。
“能获奖为什么不争取?”秦弦说,“再说大家都付出了,应该有所回报。”
“秦弦说得对。”封灵说,“要是只图工作稳定、生活安逸,我们都不需要来深圳了。”
万山河眼神怪怪地看着封灵说:“这不一直是你的目标吗?”
封灵白了万山河一眼没说话,大家跟着起哄。
“我是被流放的。”东南北说。
“我是为了做音乐来的。”常扬说。
“我糊里糊涂就来了。”秦弦说。
“我就是一说。”封灵无奈地说,“你们还是谈节目吧。”
第二天一上班东南北就把意见转述给许美慧,她很满意,但也想象不出是个什么形式。
“可能是话剧、音乐剧、舞台剧、群口相声之类的吧。”东南北说。
“那剧本呢?”许美慧问。
“哦!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了。”东南北拍了下额头说。
“主任能参加演出吗?”东南北问。
“如果你觉得我应该参加,我就硬着头皮上。”许美慧说。
“当然!你是主角、灵魂,而且部门负责人带头上,政治意义很大。”东南北说。
“其他还有什么困难?”许美慧问。
“还不知道。”东南北说。
“如果需要人家过来给我们排练,得给人家劳务费吧?至少得给车马费。”许美慧说。
“我不知道这边习惯,我先打听一下。”东南北说,“咱部门没什么经费吧?”
许美慧呵呵笑着说:“纪念币卖得不错。我想给员工按比例算点奖金,其他都支持你这次节目,我想大家也能理解。”许美慧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东南北,他接过信封说:“这是什么?”
“部门创收的事儿都是你的功劳,很多大单都是你搞掂的。”许美慧说。
“不要这么多吧?”东南北捏了一下说。
“不算多,是你该得的。你的工资没那么快调,得年后一起调。”许美慧说,“还有,你上次几个提案,我跟柳行都汇报了,他得和总行沟通,最后得牛董批准。但与信贷合作拓展结算业务的事情基本上没问题,还得开几个会讨论细节。另外为客户提供附加值服务的事情我个人决定可以试行,对我们工作也提供方便,尤其海上保险这块,客户总是出各种差错,我们直接代办就行了,你和保险公司那边对接一下。”
连着几天,东南北业余时间都在图书馆里憋剧本,查阅了很多资料,最后终于按照音乐剧、话剧、小品各自构思了一个,趁上班时间给秦弦打了个电话,约在图书馆见面。下班后东南北早早赶到图书馆,在大厅的水吧等到了一个靠窗面门的位置,拿出剧本摊在小桌上,想了一下,又拿出纸笔给珈珈写了封信:
我最亲爱的珈珈:
不知道你收到我的信没有,我按照你的要求写了很长很长那种,上个月就寄到你单位了。
我到深圳一年多来,第一次有深圳人的感觉,以前的喧嚣听起来没那么刺耳了,尤其是街铺门口循环播放的港台最新流行歌曲,不知不觉就学会了,顺便学学广东话。也习惯了随时能听到各处的方言,全国各地的美食都能找到。几乎看不到什么老人,大家都在拼命地工作,实现自己的梦想,根本没有闲工夫去关注别人,让人感觉很放松,当然也有人会感觉冷漠,但我喜欢这种冷冷的调子。
我一直在设想,你会不会喜欢深圳?如果你过来的话你会做什么工作?市团委?报社?教育局?深圳大学?银行?其实深圳和内地的一般城市一样,只不过更多更丰富。
此刻我坐在图书馆,刚刚完成一件棘手的工作,不是工作,胜似工作。
期待你的回信,望眼欲穿。
爱你的北。
东南北刚把信折叠好,抬头一看秦弦拎着包款款走来。施着淡妆,挺着胸,披着微曲的长发,穿着一身束腰的深灰色制服,内衬雪白的衬衫,纤细的腰肢,高跟鞋、短裙的搭配衬得健美的小腿很长,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追随着她的身影。
走近后东南北站起来笑着说:“你们公司制服真好看!裁剪、做工都很好。”
“太板了。”秦弦扯了下衣襟说,“没来得及换,也不想换了,一换老板就知道你要走了,肯定会找点事儿给你。”
“都一样。”东南北笑着说,“你在总公司做什么?”
“打杂。”秦弦淡淡地说着坐了下来,“看看你的剧本?”
“喝点什么?”东南北说。
“不要茶和咖啡,影响睡眠。”秦弦说。
东南北点了一杯热可可。
秦弦一边翻看着东南北写的东西,一边听他介绍完思路。
“想法都很好,但是有个最基本的问题。”秦弦说,“大剧院很适合交响乐演出,或者芭蕾,不需要扩音。你们这种演出的设备肯定不行,也不可能去租很多胸麦,所以小品和话剧等语言类节目扩音很麻烦。如果音效不好,观众连台词都听不清楚,效果就大打折扣。”
“是啊!我都没想到,那完了!”东南北说。
“别着急,看看怎么变通。”秦弦说,“另外你这本子还需要再细一点,总共多长时间、演员出场顺序、站位、走位、手势、表情、腔调都得考虑到,你是编剧兼导演。你设置了一人多角,重复出场,还要换不同服装和道具,也要考虑衔接问题,还有后台支持。你以前做过吗?”
“我都是看别人做过。”东南北说,“我从小住在文艺大院里,所有剧种都熟悉。”
“怪不得你能写出这种本子。”秦弦说,“先拼凑一个吧。”
两个人把剧本重新梳理一遍后,秦弦说:“差不多了,你先把背景音乐都找到,最好按照时间长短先翻录到一个带子里,最后音乐还得合成,可以找常扬帮忙。”
“对了,常扬有和你说录卡拉OK曲库需要人声?”东南北说。
“他和我提过,我也有兴趣,毕竟可以唱歌。但我就是太忙了,全是杂事,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秦弦无奈地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排练?”
“当然是越早越好。”东南北说,“你能腾出空来指导一下吗?我一个人恐怕应付不了。而且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我才到深行,没什么威信。”
“我尽量吧,身不由己啊!不过我不大擅长教生手,一点没有耐心。”秦弦说,“对了,我可以问问我和万山河的声乐老师金素,她是舞蹈专业,辅修声乐。她也在带芭蕾班,年底他们应该不忙。你再誊一个剧本,我带给她问问她的意见。”
“那太好了!拜托一定帮我促成,”东南北说,“我们主任主动和我说请老师要支付费用,行情我都打听好了,就按照正常行情支付。”
“应该没问题,她挺爽快的。”秦弦说,“她也是东北人,好像是滨城的。”
“你是艺术专业吗?”东南北誊着剧本问秦弦。
“不是,我是金融学专业。不过我从小就喜欢唱歌和演戏,我们家住在老团委大院,有很多邻居都是搞文艺的,和你经历很像。”秦弦说。“你是艺术专业吗?”
“英语。”东南北说,两个人都笑了一下。
“你怎么到了深圳?”东南北问。
“我们毕业一般都是回原籍,最好的就是分在银行、政府、省外贸公司,我不想回去,以实习的名义去武汉找同学玩,一起参加毕业生招聘会,结果被深圳的公司给我劝过来了。”
“你是哪里人?”东南北说。
“浙江人,湖州,听过没有?做毛笔的,你肯定知道。”秦弦说,“不过我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家在德清,那里有座山,叫莫干山。”
“我知道湖州,但不知道莫干山,很有文化的一个名字。”东南北说,“但是你为什么跑那么远上大学?”
“我就是想离家越远越好。”秦弦说。
“我也是。”东南北说,“但是只逃到了滨城,离家不到两百公里。”
“离家近多好!你不知道每次放假回家路上有多痛苦!”秦弦喝了一口可可说,“快到放假时大家都是欢天喜地的,很早就开始积攒各种要带回家的土特产品和小礼物,只有我开始焦虑和恐惧,因为回趟家太难了,要倒好几次火车、汽车。第一段能买到硬座就算万幸,第三段、第四段能挤上火车就满足了,最难的是去洗手间,憋十多个小时都是常事,后来只能不吃不喝。”
“是去洗手间的人太多吗?”东南北皱着眉头问。
秦弦苦笑了一下说:“不是。是有人呆在洗手间不出来,还不止一个人。你很难把他们劝出来,因为他们生怕抢不回去。你想想过道和车厢连接处都很难找到站位,硬座下面和行李架上都躺着人,整节车厢挤得跟罐头似的。”
东南北看着秦弦平静的表情,很久没说话。
“难以想象吧?”秦弦说,“而且是一年四趟。”东南北不住地点头。
“我经常回山东老家,但乘火车换轮船感觉像在度假。”东南北说,“最远的就是从雪城到深圳,将近四千公里,北京倒一下,前段卧铺后段硬座,到广州换一下。”
“你太幸福了!”秦弦说。
“但是你脸上看不到岁月的痕迹。”东南北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秦弦也大笑起来,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上牙齿。
在东南北的劝说下,许美慧勉强同意试试领唱,并定好时间先搞一次全部参演人员的集中排练,然后分段、分组、分人进行零碎式排练,最后再和几次。
第一次排练时东南北把金素和秦弦一起介绍给许美慧,许美慧和秦弦对视了一下说:“怎么好像哪里见过?”
“去年您去武汉招过应届毕业生吧?”秦弦先问。
“对,对,我记得你,你是云大的,你的名字很好记。”许美慧说,“你后来去哪了?怎么没来我们行?”
秦弦说:“不好意思,后来我去了民保公司。因为我觉得银行工作很死板,保险公司可能好玩点,又是总公司。而且保险公司那几个男招聘官特别会说,您就严肃很多。”
“男的见了靓女嘴巴比蜜甜,不过我也得检讨自己不够亲和。”许美慧说,“如果你啥时对银行改变印象了,可以随时找我,免面试。”
“我们行真应该把她挖过来,人才。”东南北说。
“还能和你做同事。”许美慧说完转头看着金素说:“金老师气质真好!搞艺术的看着就舒服。”金素笑笑。
排练结束后,许美慧坚持要请金素和秦弦消夜,两人推辞不过,一行人到了上埗路一家海鲜大排档。许美慧让东南北点菜,东南北接过菜单,看了一眼秦弦说:“你口味清淡。”秦弦笑了一下。东南北又问金素:“金老师有什么忌口吗?”
“不吃狗肉。”金素说。
东南北点了姜葱炒花蟹、白灼基围虾、生啫鱼头煲、炒花甲和清炒蚕菜和一瓶国产红酒。白灼虾很快上来,东南北一手拿着一只筷子熟练地剥着虾皮,然后把虾肉放到公用酱料碟里。
许美慧边用热水冲餐具边看着三个人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因为艺术。”东南北说,“我在艺术中心学画,秦弦学声乐,金老师是秦弦老师。”
“金老师是声乐专业?哪所大学毕业?”许美慧问。
“江省艺术学院,舞蹈专业,辅修声乐。”金素说。
“在滨城吗?那不和东南是老乡?”许美慧说:“不过你们俩都没什么口音,不像很多东北人一开口说话我就能听出来。”
“只有东北人能听出是东北口音。”东南北说。
“你是滨城的?”金素问。
“我是雪城的。”东南北说,“大学在滨城上的,最好别问是哪所大学。”
“我想请教金老师一个问题。”许美慧接过话说,“舞蹈艺术的魅力在于什么?”
“嗯……我想任何一种艺术形式的魅力都可以通过两个管道体现,一个是创作者或者表演者的感受,一种是观赏者的感受。舞蹈是一种身体艺术,演员以人体的姿态、造型、动态化的动作包括手势和表情来表达情绪与思想,如果观众恰好理解了,这就体现了舞蹈的魅力。”金素说,“当然我说的是艺术性的舞蹈,对演员和观众的艺术修养都有一定要求。”
“‘忠字舞’也算舞蹈吗?”东南北说。
“垃圾食品也是食品。”金素说,“一种成功的食品。”
第二次排练结束后,东南北和张诚、李明、万山河、还有一个民保公司深圳公司承保部的同事总共五个人在龙宫门口会面,互相介绍了一下后一起走进了龙宫,里面已经坐满了客人,舞台上正在表演歌伴舞《失恋阵线联盟》。
东南北环顾下四周,没看到光仔,便跟着咨客在舞台侧边角落的一个圆桌前坐下,李明拿过酒水单递给东南北说:“今天我请客,感谢北哥和张哥对我工作大力支持,你来点单。”
东南北推了一下酒水单说:“喝点啤酒就行了,不要点果盘了,我在酒吧干过,吧台里只有一块万能抹布。”另外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一打“嘉士伯”牌啤酒上来后,李明让服务员全部打开,先给东南北倒满一杯,然后大家互相推让着都倒满了。
“第一杯我先敬北哥,多谢你这么支持我们工作。”李明端起酒杯说,“从经纬贸易公司开始到张哥的客户,尤其我们公司代办海上保险业务项目被列为我们部门重点项目,而且一开始势头就很好,估计我今年业务指标肯定能超额完成,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干掉。
“你悠着点,我先半杯好吧?”东南北说。
“不行,不行,我听万山河说过你的酒量。”李明说,“都是兄弟,爽快点。”
“那我能把你喝破产了。”东南北笑着说。
“舍命陪君子。”李明说。
舞台上又换了一个男演员在唱着《让我一次爱个够》,一群女演员穿着华丽的低胸、高开叉的演出服露着白花花的皮肤围在男演员周围挑逗着、争抢着,万山河他们四个人看得入神,东南北刚想站起来,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正是光仔。
“熊猫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给你留个好位置。”光仔说。
“来来来,光哥快坐,我一直在找你,有点事想麻烦你。”东南北站起来说,随后向大家介绍:“这是光哥,他们仨都是我朋友,保险公司的,张诚是我同事。”
光仔和大家点点头。
“啥事?”光仔说着让服务员加把椅子坐下,又让服务员上了一打啤酒,一个果盘。
“我们行五周年庆加上年会一起要搞盛大文艺汇演,我们主任让我负责部门的节目,你能不能帮我借几套演出服?”东南北朝舞台扭了下头说。
“小事啦,要不要人?”光仔笑着说。
“哈哈哈哈!这次不要,内部活动。”东南北笑着说,“可能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你放心,我保证完璧归赵,衣服都干洗完还你。”
“你跟我客气啥?”光仔说。
光仔拿起酒罐给每一人都倒满,端起酒杯说:“我敬熊猫朋友一杯,你们以后过来找我就行,不用买单,小费自负。”
大家一起喝完之后,光仔问万山河:“你们是哪家保险公司的?哪个部门?”
“民保,他是国际业务部,他是承保部,他是理赔部。”东南北说。
“我认识你们李强总。”光仔说完转头和东南北说:“你上次碰到那个就是。”
“哦,那是我们总公司副总。”万山河说。
“你在理赔部?”光仔问万山河,万山河点了下头。
“以后有汽车出险派到我们修理厂修呗,技术你放心,费用我们只留该留的。”光仔说,“都是熊猫朋友,有钱一起赚,肯定不能搞砸。”
“有专门的车险部在管,不过没问题,都熟悉,我试着和他们争取一下帮你们搞个定点。”万山河说:“不过你们技术得够硬,不然客户投诉可麻烦了。”
“那肯定,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光仔说,“先谢谢啦!”说完又和万山河干了一杯酒。
“我哥的事儿有进展吗?”东南北在光仔耳边说。
“没什么进展,但通过电话,他挺好。”光仔说,“你放心,虎哥福大命大,没有他通不了的关。”
喝到一半,兰姐转了过来又送了一打啤酒,全部喝完后,大家都有点醉意,表演也结束了,李明叫服务员买单,服务员说:“光哥已经签单了,请问你们还需要什么吗?”
“哪能这样?”李明对着东南北说,“今天说好了我做东,我要不把钱给你,要不大家一起去消夜花掉它。”
东南北看着万山河,万山河一摊手。
“好吧。”东南北说,“去消夜,不过我来点菜。”
张诚说:“不好意思,我得早点回家,我媳妇过来了。”
四个人一起转到了食街一家海鲜馆,李明坚持叫了一大桌海鲜和四扎啤酒,东南北一边埋怨一边劝大家尽可能多吃少喝。
“我说北哥,我一看你就不是一般人,我很欣赏你,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李明红着脸说,“我知道你和万山河的关系,我跟你说句实话,其实你太老实了,你完全可以赚大钱。你在银行工作有很多资源,不管是私人客户还是公司客户,单说保险这块儿,海上保险、财产险、建筑险,随便搞几单业务,我们帮你处理一下,你赚的肯定比你工资多。”
东南北喝着酒依次看了下三个人。
“你想想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工作了一年的大学毕业生能有多少钱都是透明的。但是你看看周围,不都是和我们一样的年轻人吗?”李明指着周围说,“你看看他们穿什么、用什么、坐什么车、住什么房子、一个月在食堂吃几顿饭?他们哪来的钱?工资?就今晚咱龙宫一顿,就得花我两个月工资,还没叫小姐,陪你坐一会儿就得三百。你简单算一下,就按你三年当主任,五年当行长,当一辈子,工资一年涨百分之二十,你总共能赚多少钱?”
“赚什么钱都有风险。”东南北低声说了一句。
“没错!”李明坚决地说,“但是你看这些大捞特捞的人有几个抓起来判刑了?我们部门那个‘邱百万’,你说他哪来的钱?炒股票?哪只股票光涨不跌?哦,全被他赶上了?那他还天天孙子样地按时上下班,在老板面前点头哈腰的?辞职炒股票去啊!”
“就算他是股神,你说他买股票的本钱哪来的?”李明越说越激动,“他家里的钱?他家是我们陕西山沟里的,全部家当连房子一起不值五百块钱。”
“我们都是小人物,大凡有点权力的人,哪个不在收受贿赂?你想想咱公司,哪一笔保费、哪一笔赔款没有猫腻?你再想想那些政府那些官员,你想想市长、市委书记,那权得多大?你说国务院副总理来参观咱公司,他能空手走吗?他大笔一挥就能让你赚个十亿八亿的,你给他几千万还算多吗?你要是给他点股份他不得让你成保险界老大啊?”李明说完自己端起啤酒一口喝干了。
“自古就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但怎么都带个‘窃’字。”万山河慢慢说。
“你就是被传统教育洗脑了,你们都是,我也是。”李明一一指着三个人说,“所以我们能凑在一起。我们虽然有底线,但是不能穷,不能被人瞧不起。”
“我们为什么来深圳?你在街上随便抓一个人问他的梦想是什么?谁会说对社会有贡献、报效国家、造福全人类?如果连自己都养不活,不成社会负担就谢天谢地了。”李明继续说:“所以大家来深圳都是为了赚钱、赚钱、赚大钱!”
“来!苟富贵,莫相忘。”东南北端起杯子说。
凌晨三点多从食街乘出租车回到住处,东南北扶着栏杆喘着粗气一步步踏上了楼梯,刚拐到楼道,远远看到自己门前蜷着一个人,走近后那人抬起头来,是古丽。古丽看到东南北,挣扎着站起来紧紧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房间里传来了多多“汪汪”的叫声。
“怎么了?”东南北轻轻地拍着古丽的后背紧张地问。
“老董……被绑架了!”古丽抽泣着说。
原来当天下午古丽回港湾酒店找旧同事了解酒店用品的进货管道和厂家信息,出门时恰好碰到了老董,老董执意要请古丽吃饭,古丽推辞不过,勉强答应。在“半山1号”吃完饭已经十点多了,老董劝古丽明天回,但是她不想住酒店,最后只能让老董送她回家。
车子开过深圳大学没多久就被后面一辆车追尾了,老董下车查看情况。后面的车子下来三个人,两个人架着老董坐进了他的车后座,第三个人坐在驾驶座上开车行驶了一段后下了大道,追尾的车跟在后面。
开到一片荒地时,他们把古丽和老董都拉下车来,当着古丽面给老董一顿毒打,逼着老董写了张五百万货款欠条,然后让他通知家人准备现金。老董说家人都在台湾,绑匪说让公司准备钱,他说印鉴都在他办公室保险箱里,而且得向银行提前预约。最后绑匪决定放古丽一个人走,让她取好钱于第三天晚上十一点一个人在深圳大学北门外的路边等,如果报警就撕票。
古丽坐在床沿,抱着双腿,断断续续讲完。东南北打开一罐啤酒递给古丽,自己开了一罐拖过椅子坐在她面前,喝了一口酒后放在地上,双手抬起她的头端详着。古丽的妆容已散,长长的睫毛结在一起,眼神愤怒而又无助。东南北起身烧了壶开水,烫过毛巾抖凉帮古丽轻轻擦了下脸,边擦边问:“你觉得老董认识他们吗?”东南北问。
“绝对不认识!”古丽说,“我觉得他们是在港湾酒店瞄上我们的,因为我和老董在门口僵持时听到旁边有人喊了声‘二驴’,后来他们打老董时,有个就是‘二驴’,旁边站着没动手的那个人说‘二驴!别把人打死了’,说话声音一样,应该是他们的头儿。”
“哪里口音?”东南北问。
“不确定,东北的?说‘别’字是四声。”
“还知道别人的名字吗?”
“对了,领头儿那个逼老董写欠条时说‘欠汪洋货款,三点水的汪,海洋的洋。”
“你准备怎么办?”东南北问。
“不知道,我想杀了他们。”古丽恨恨地说。
“你不回去会怎么样?”东南北问。
“他们肯定会杀了老董!”古丽颤抖着说,“还说知道我住哪里,如果我不自己回去送钱,让别人送或者报警都会把我……轮……后剁成块……扔了。”
他们是吓唬你,肯定不知道你住在哪儿。他们是随机的,也不知道老董情况,只是凭黑色牌照奔驰、台湾人,又以为你是二奶,能抓到老董把柄,就盯上你们了。” 东南北说,“不过不知道老董会不会供出你住在哪里?”
“我相信他不会的。”古丽说,“他自己提出让绑匪放我走,不然一分钱都拿不到。”
隔了好一会儿,东南北看古丽慢慢平静下来,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带着钱回去,极有可能两个人都被杀了,你也可能被那个了。”
“报警吗?如果我不回去,老董也可能被杀。”古丽抬起头看着东南北说。
“别指望警察了。”东南北说,“你怎么能拿到钱?”
“老董告诉了我他保险柜密码,还给他们财务写了个东西,在我包里。”古丽说。
东南北打开古丽的包,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和一张老董的台胞证,纸上用繁体中文写着:
Rosy:我突发急事需要回台北避一段时间,拜托两天内务必帮我筹到五百万人民币现金,特委托小粒凭我台胞证去取,事关紧急重大,保密为宜。
落款是老董签名和日期。
“老董不老嘛,挺帅的,像个书生。”东南北看着台胞证说,“他们财务认识你?”
“他带我去过他们公司。”古丽小声说,“都怪我,我要是不和他一起吃饭就没事了。老董人挺好的,对我很真诚,不是你们想象那种人。”
“和你没关系,是他的劫数。”东南北说,“明天你先去他公司看看,如果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就只能报警了。如果能拿出来,我陪你去送,确保你不上车。”
古丽想了下说:“好吧,只能这样,连累你了。”
“不说这些,你是我最爱的妹妹。”东南北说,“你好好睡一觉吧,天快亮了。”
东南北穿着衣服小睡了一会儿起身带多多下楼转了一圈又顺便带了早餐上来,给多多添了食物和水放在洗手间叫了部出租车直奔东洋银行,取了枪和子弹后和朱珠说:“我后天要出趟差,当天回来我就告诉你,如果没联系你,你务必去看看多多。”
离开东洋银行后,东南北传呼了光仔两次都没复机,回到住处楼下又传呼了一遍,光仔迅速回电,焦急地问:“怎么了?”
“我准丈人被人绑架了。”东南北压低声音说。
“我屌!我也找不到你哥啊,都是他打过来的。”光仔说。
“我知道,我就想问问你,一般这种情况要不要报警?”东南北说。
“不好说,多数都是花钱消灾。”光仔说,“我给约你凯哥出来聊下。”
东南北回到公寓轻轻打开房间门,看到古丽手里握着菜刀直直地坐在床边,紧锁着眉头注视着门口,桌上的早餐没动。
东南北笑了一下挨着古丽坐下,拿过菜刀放在床头柜上,从书包里掏出枪和子弹,古丽瞪大了眼睛看着。东南北卸下弹夹,把子弹压满了又上回去,拿到古丽面前。
“万一老董被逼说出了你我的住处,绑匪上门抓你来制约老董,你就开枪,把他们打死了坐牢也好过被他们先奸后杀。”东南北说着哽咽起来,“但是要先把子弹上膛,像这样把枪管往后拉,然后松开就行。这是保险,开枪前一定要把保险推到上面。现在把保险放下来,以防走火。记得枪膛里现在有一颗子弹,松开保险勾扳机就行,双手握住枪柄防止后座,枪管对着绑匪反复勾扳机,直到把子弹打完。”说完东南北把枪递给古丽,古丽两只手接过去翻看着。
“我出去一趟,回来就陪你去老董公司,后天钱都取出来我陪你去送。”东南北说,“我把门反锁,你要吃东西然后睡觉,保持体力。”
东南北见到凯哥后迅速把整个事情经过告诉了凯哥,详细地描述了汪洋、二驴几个绑匪特征。
“他是你老丈人?”凯哥听完后问。
“嗯,我女朋友现在和我同居。”东南北说,“快结婚了。”
“我知道小淼、二驴他们。”凯哥说,东南北和光仔对望了一眼。
“一帮农民。原来在南站大市场卖菜,后来干批发,再后来就收起了保护费,尤其外县、外市的大挂车,不交钱就不让卸货,后来又垄断了海鲜批发。”凯哥说,“去年出了人命,他们跑了,省厅在通缉他们,这是没钱了。”
“警察能抓着他们不?”东南北问。
“上哪抓?给你枪、给你人、给你警车,你去抓。”凯哥说。
“趁他们收钱的时候呢?”东南北问,“他们肯定得要钱吧?”
“谁说的?你要是绑匪,看着路上都是晃悠悠的可疑车辆,你还敢停下来拿钱?”凯哥说,“再说范围太大,没法布防,又不能拦车检查。没准他们有人守在你老丈人公司或者你家附近,跟踪你女朋友,确认你女朋友拿到钱半路就给抢走了,什么‘深大’、‘十一点’都是幌子。”
“要不要先筹款?”东南北说。
“不用!有钱也不给他们,这帮山货!还五百万?真敢要,他们见过多大钱?”凯哥说,“我先打听下。有个滨城的大哥在关外,几个雪城跑路的人都跟着他混,很有可能小洋会投靠他。他几次叫我和你哥去吃饭,我们都没去,跟他们扯啥呀?你先回去陪你女朋友,告诉她你老丈人后天前肯定没事。我下午去关外一趟,如果能找到小洋,肯定无条件放人,最多给点钱打发了。晚上九点后你传呼我一下,我要是没复机就是放人了。”
回到住处,东南北和古丽复述了凯哥的话,然后洗了个澡,把枪检查了一下塞在枕头底下,让古丽睡在里面,他睡在外面,头刚沾着枕头就响起了鼾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下来。
“几点了?”东南北问。
“十点十分。”古丽看下手表说。
“老董房间号码是多少?”东南问。
“2318。”古丽说。
东南北带着多多下楼后过了二十多分钟,他打开门进到屋里。古丽支起身体看着东南北,东南北走到床边坐下,顺手拿起手枪说:“老董回来了。”
“真的?”古丽惊呼一声,跳起来扑在东南北背上“呜呜”哭了起来。
东南北和古丽下楼吃完饭一起回到了古丽房间,古丽进门后背靠着门和东南北说:“哥哥,再陪我一晚行吗?我还是有点惊魂未定。”
“你不是刀光剑影里走过来的人吗?”东南北坐在梳妆椅上说。
“现在想起来,那些小流氓都不算狠人。”古丽说。
“当然,最大的坏事都不是小流氓干的。”东南北说,“你说的真有其事?”
“我骗你干嘛?而且警察指望不上,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古丽说,“对了,哥哥,你为什么不报警?”
“我很小的时候听说过一件事情,心里一直有阴影。”东南北说,“后来认识很多警察,我觉得他们不可信。”
“跟我说说好吗?”古丽说,“我喜欢听你讲故事。”
“你先好好洗个澡吧,我也回去洗澡,保证回来。”东南北说着站了起来,古丽拉着他的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塞到他手里说:“放你那一把。”
东南北回来时古丽正披着头发靠在床背上抱着靠枕沉思,东南北拿过两罐啤酒放在床头柜上,递给了古丽一个小布袋。古丽打开后拿出一个巴掌大、黑黝黝带着四个指孔、一边还有四个钝角的金属制品,狐疑地看着东南北。
东南北坐下后,拿过古丽的手套上去说:“有点大,不过应该好用,送给你了。这个东西叫拳箍,也是小时候一个警察没收后送给我哥哥的,我自己偷偷藏了起来。类似的东西有很多,火药枪、三棱刀、日本军刀。但是这个用来防身攻击性很强,又不会致命。”
古丽握着拳箍挥了几下,笑着说:“谢谢哥哥,感觉一下子厉害起来,但是你怎么办呢?”
“我是老江湖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感知危险和规避危险,其次才是处理或反击。”东南北说,“但愿你用不到,不过用的时候一定要握紧,和手腕、手臂成一条直线果断出击,别把自己手腕弄伤了。”
“记住了。”古丽说着往床里面挪了下说:“我要听故事。”
东南北脱了衣服上床躺下后想了下说:“我有个堂哥,是我二叔家的独子。”
东南北一家回城后,因为哥哥、姐姐和堂哥都是雪城中学的,学校就在家对面,所以堂哥的午饭都在东南北家吃,放学了也常在他家里玩到很晚,还经常睡在他家。妈妈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每次都会给他做很多好东西吃,然后不断把各个菜里最精华部分都先夹到堂哥碗里。堂哥狼吞虎咽吃饭的时候,妈妈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不时摸下他的头或者帮他缝补衣裳。
东南北爸爸去世后哥哥接班被安排到电影院工作,妈妈被安排到印刷厂工作。堂哥经常带着凯哥等同学找哥哥蹭电影看,要不趁妈妈上班时凑钱买些散啤酒、腊肠、花生米什么的回到家里边吹牛边喝边唱。东南北和姐姐躲在小隔间炕上做作业,但是耳朵一直竖着听他们聊天,姐姐发现了就拍下东南北的头让他专心学习。
刘青山和堂哥是初中同学,也是堂哥最要好的一个哥们。他爸爸是看守所所长,和堂哥外公是一个系统的也很熟悉。有一天妈妈上晚班,他们照旧在喝酒,东南北和姐姐做完作业就一起去邻居家看彩色电视。中途东南北觉得有点饿了就自己回家找东西吃,拉开门就听到刘青山的声音,显然已经喝醉了。
“她半边脸全是血,头上还往外冒,给我他妈吓懵了。”刘青山说。
东南北惊得愣在那里,过儿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蹑手蹑脚进了厨房,拿出个冷馒头坐在小板凳上干啃着。
“我赶紧就跑,跑到半山腰有点清醒了,我想起我爸的枪还掉在那,我又回去找。天都有点黑了,我找到那片小树林,隔着老远看到她躺在那一动不动,我半天没敢过去。后来实在没招了,我哆哆嗦嗦地挪过去,别着头不敢看她,手在地上摸索着找到枪就往山下跑。”刘青山卷着舌头说。
“她死没?”哥哥问。
“肯定死了。”堂哥说。
“你爸怎么发现的?”哥哥问。
“他是老公安了。”刘青山端起酒杯又要喝,被哥哥拦下来。
“你是不是真走火了?”哥哥问。
“我肯定不是想故意杀她。”刘青山说,“开始我就想摸摸她奶子,她只让我隔着衣服摸。我觉得不过瘾就解她衣服,我这边解她那边扣,给我气得够呛。我就掏出枪吓唬她,她有点害怕,但过了一会儿又挣扎。我就上了膛指着她头,一只手直接从领口伸下去刚摸到她奶子,她一哆嗦抓着我手臂往外扯,然后枪就响了。”
三个人都不出声,吓得东南北嘴里含着馒头一动不敢动。
“来来,喝!压压惊。”堂哥先说话了。
三人干了一杯后,刘青山开始打嗝。
“现在都没事了?”哥哥问。
“有鸡毛事儿!还能咋地?就算破案了,还能毙了我啊?我爸立场不坚定,我妈能干吗?”刘青山提高了声音说。
“你说案子还没结?”堂哥问。
“在我这是结了,在公安那还没结。”刘青山说。
“啥意思?”哥哥问。
“不了了之呗。”刘青山又打了个嗝说,“你们知道吗?看守所里常年满员,但是真正犯案被抓着判刑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蹲监的那些都是又楞、又傻、又笨、又没关系、没钱的人。啥意思?绝大部分案子根本破-不-了!就说我这个案子,怎么破?凭一颗子弹就能追查到我爸的枪?凭她是我女朋友就把我当成嫌疑人?谁看见了?就算看见了,谁敢出来证明?就算证据都全了,就看你公安怎么认定?公安是谁?公安是咱!”刘青山拍着胸脯大声说。
“不过后来我听我妈说给了她家不少钱,以慰问金的名义。”刘青山说。
“那倒应该,毕竟人家姑娘没了。”哥哥说。
“我不心疼钱,钱是人挣的,我只可惜她那大奶子!”刘青山说,“她穿着衣服你们看不出来,可大了,一手握不过来,贼软、提溜滑,就是刚出锅的发面大馒头,摸得我鸡巴梆硬!要不是她死了,当天我一定得干她。”
半晌东南北没听到三个人说话。
“那天晚上我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一具满脸是血的女尸,吓得睡不着觉。”东南北说,“睁开眼就会想起刚出锅的发面大馒头。”
“后来杀人犯没事了?”古丽问。
“是啊,他是一名狱警。”东南北说,“后来他经常带警察朋友来我们家玩,净说些离奇的案子。我还看过他们的内部参考书,现场勘查、案情分析、审讯过程等等。不过据他们说,根本不把嫌疑犯当人,下手特别狠,反正打死了也没关系。有时碰到漂亮的女嫌疑犯,尤其是犯流氓罪哪怕是被强奸的姑娘,他们就会反复提审,追问具体细节,以此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