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暗金》(Dark Money)1
这是美国2016-2017年的一本畅销书。作者Jane Myer是《纽约客》杂志的专职调查记者,是一个出版过多部畅销书和调查报告,并且当过战地记者的资深新闻人。
与欧洲国家相比,甚至与近邻加拿大相比,美国都是西方世界右翼势力最强大的国家,所以才会在冷战时期出现麦卡锡主义。这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美国的独特的国家历史,美国建国时除了黑奴,每个人都是地主和有产者;二是北美大陆没有爆发过革命;三是美国的阶级矛盾往往总是以种族矛盾的表象出现,从而阶级矛盾被转移为种族矛盾。美国虽然建国伊始就实行了代议制民主制,但很长一段时间选票并不是普及的,而是有财产的人才有选举权,所以美国政治长期以来一直是由财富精英所控制。民主政治本质上是多数人做决定的政治,可因为代议制使得这一政治特征被打了折扣。正如耶鲁大学教授蔡美尔的研究结果所指出的那样:“在所有西方国家资本主义发展的早期阶段,穷人被公然剥夺了选举权,确切的说,是因为富人害怕他们的财产被充公或重新分配。直到相当晚近的时候,所有的西方民主政体仍然将很多人排除在选举范围之外。以美国为例,在1787年联邦制宪会议之后,穷人在每个州实质上都经由正式的财产资格限制被剥夺了选举权。”(见《起火的世界》P225)
美国选举权的普及是在社会进步运动和人权运动两次左翼政治运动之后才逐步实现的,这也是知识精英与财富精英争夺美国控制权的斗争的胜利。直到今天,美国依然保持这一政治格局,知识精英普遍左倾,而财富精英普遍右倾。
在《暗金》的引言部分,作者为读者描绘了一个画面感很强的场景对比。2009年1月20正在华盛顿举办美国历史上第一个非裔总统的宣誓就职庆典时,远在加州的一个叫印第安井的地方,一群美国自由主义慈善家(超级富豪)们在一个豪华的度假营地正在密谋着一个由柯赫兄弟提出的惊人计划—如何使奥巴马当选的结果无效。
像这种由柯赫兄弟召集的聚会并不是第一次,而是有着很长的历史。每一次聚会都很诡异,参加这个俱乐部会议的所有成员都要交出自己的手机,会议期间不得记录,会议情况得不得外传。为了防止记者探访,柯赫兄弟雇佣了大批特工,在会议区设置监控设备,以防止陌生人接近和窃听。
一、柯赫兄弟
很多中国人可能从没听说过柯赫(Koch)这个名字,他不像乔布斯、巴菲特、比尔盖茨和扎克伯格那样声名显赫,是媒体追捧的红人。柯赫兄弟很少上媒体,也很少抛头露面,可他们兄弟俩却是世界排名第六、第七的超级富豪。柯赫原本是四兄弟,在1983年,查尔斯.柯赫和戴维.柯赫以八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另外两兄弟手中的股票后,现在的柯赫工业公司就实际由查尔斯和戴维两人控制。这个收购后来引起了一个长期复杂的家族内部诉讼案,因为被收购股票的两兄弟之一的比尔.柯赫认为受到了两兄弟的欺骗。
柯赫兄弟工业公司不是上市公司,媒体很少报道他们,这大概是柯赫兄弟显得比较低调的原因。因为是家族公司,公司的资金运作和财务状况也鲜为人知。但如下一下事实可以窥见柯赫兄弟的财富状况:
“柯赫兄弟拥有4000英里的输油管道,在阿拉斯加,德克萨斯和明尼苏达拥有炼油厂,还有乔治亚-太平洋木材和造纸公司以及煤炭和化学品公司,他们同时也是是商品期货和其他业务的巨大交易商。 据估计,2009年,这两家公司的价值都达到了140亿美元。 ” 而现在两兄弟的合计净资产已将超过1000亿美元。
据福布斯的最新报道,柯赫兄弟(查尔斯.柯赫Charles Koch和戴维.柯赫David Koch)是世界最富的两兄弟,每个人的财富净值都在500亿美元之上。在最新富豪排行榜上排名第十一位。柯赫兄弟掌管的柯赫工业公司是美国排名第二的家族私人企业,其产品线从精炼油到厕所手纸不一而足。
柯赫兄弟一方面是美国著名慈善家,比如戴维.柯赫是纽约林肯中心、大都会博物馆、自然历史博物馆和纽约斯隆癌症研究所的捐助者。可另一方面,柯赫工业公司又是美国致癌气体排放的第一大户。在公众眼里慷慨大方的戴维.柯赫,在身边的穷人眼中却是个吝啬鬼,而且对穷人毫无同情心。在一部名为《公园大道》的纪录片里,戴维所住公寓的门卫抱怨说:“我们每个周末都为柯赫先生搬运行李,装满他去度假的两辆面包车,进进出出无数回,却从没得到过一分钱小费,甚至连一个微笑都没有。”当这部片子在纽约的WNET台播出后,戴维一怒之下,辞去了WNET董事会的职务,而且收回了自己的捐款承诺。
从这件事可以窥见美国的政治生态和舆论特点,即美国知识界和文化舆论界对财阀们是没什么好感的,他们大多数人是站在左翼立场上,代表99%来批判1%。这从美国的电影中也可看出,一般富豪的道德形象都不怎么样。这倒是很符合孔子的说法,为仁不富,为富不仁。美国知识界和文化舆论界的情况和中国正好相反,在中国,媒体最喜欢追捧的就是商业精英,而影视剧里的富豪们都是文雅知性,努力奋斗的楷模。当然,企业化后的媒体需要广告金主,私有化后的影视业更需要富豪们的投资,哪怕是富豪把自己的小蜜安排为女一号也得忍气吞声,又怎敢丑化那些老板们呢。
查尔斯.柯赫,哥哥,现在是公司的总裁兼CEO,弟弟戴维已准备退休。哥哥查尔斯儿童时期就显现出叛逆的性格,并具有非凡的行动力,习惯了唯我独尊。这种来自儿童时期的特殊经历,成为解释他后来的带有无政府主义色彩的极端自由主义思想成因之一。 他和其同伙们长期致力于宣扬激进的右翼自由主义意识形态,试图把美国重新拉回到镀金时代。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柯赫兄弟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思想斗争。柯赫认为,意识形态不可能自己传播,需要人来传播,因此这需要有一场运动才行。在我们中国人的思想中,搞运动似乎是左派的专利,而在美国,右翼也使用这一利器。只不过他们的运动比较隐秘,也因此更有欺骗性。 柯赫兄弟悄悄地资助看似毫无联系的智囊团和学术项目,并派出宣传团队在全国性的政治辩论中发表自己的观点;他们雇佣游说者去游说国会议员,进而推动他们在国会的利益;他们雇佣操作者来创建各种草根团队,以给他们的思想运动带来声势和政治动力。 此外,他们还资助法律团体和司法公费旅游团将他们的案件提交法院审理。 最终,他们加入了一个私人的政治机器,可以与共和党竞争,甚至有可能将共和党纳入其中。 这些行动大部分是秘密进行,或以慈善事业的形式出现,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公众可以追踪的资金踪迹。
不像现在的中国媒体,喜欢美化商业精英。美国左翼自由主义者对商业精英的看法一贯地持批判和质疑的态度,比如在中国人眼中,洛克菲勒、卡耐基、梅隆、杜邦这些镀金时代崛起的商业大腕那是被当作英雄和励志楷模看待的,而在美国知识精英为主的左翼自由主义者眼中,他们却是巧取豪夺,自私自利的家伙。柯赫兄弟这样的人物,在今日的中国那就是媒体追捧的明星,可在美国却受到知识精英的抵制和批判,因此他们的形象总是不那么光彩。
正是因为左翼民主主义的崛起,美国的政治舞台才出现了微妙的平衡。可右翼自由主义者对此耿耿于怀,他们认为他们的形象是被大学里的知识精英,尤其是常青藤大学里的知识分子们给败坏的。“超级富豪是有罪的”观念完全是大学里灌输的。
财富精英们虽然不甘心自己的政治特权一点点被剥夺,但在民主政治下,多数人决定的游戏规则又无法改变。面对这样的现实,以柯赫兄弟为代表的右翼财富精英们决定用金钱来施加影响力。在金权政治的国家中,这样的运作往往是合法的。以慈善基金为掩护,通过慈善赞助的形式控制思想制造机器--智库,进而来影响选民的态度成了他们不二的选择。于是,多年以来很多所谓独立的思想库都慢慢被侵蚀和操控。思想不再是独立的科学研究的成果,而成为意识形态斗争的工具。
早在1992年,一篇有先见之明的新闻报道就指出:“柯赫兄弟的钱几乎流入每一个华盛顿智库和公众利益集团的金库,这些智库和组织都是致力于如何缩小政府管制,鼓吹自由主义信条和自由市场经济。”文章还提到,仅在1990年,柯赫兄弟控制的三个主要私人基金会就向这些表面上无党派,实质上有政治动机的组织提供了400万美元的资助。
从1998年到2008年的十年间,查尔斯柯赫私人基金、查尔斯 G 柯赫慈善基金,提供了总计4800万的免税捐款,大部分流入宣扬他本人政治观点的组织中。同期的戴维.柯赫基金和戴维H柯赫慈善基金捐出的免税资金有一亿两千万,但基本都是捐给文化和科学项目上,而不是政治上。两兄弟在基金的使用上还是明显不同的。
柯赫兄弟并不是孤军奋战,他的右翼同盟者越来越多。 几十年来,他们投入大量资金,通常很少公开,来影响美国人如何思考和投票。
在柯赫兄弟的队伍里,包括了梅隆银行和海湾石油公司财富的继承人理查德 · 梅隆 · 斯凯夫(Richard Mellon Scaife) ,这个人后面要专门介绍,他也是商业右翼中的一个标志性人物;中西部的因国防合同而致富的哈里 .布拉德利夫妇;化学和军火公司巨头约翰.奥林(John m. Olin) ;科罗拉多州的库尔斯酿酒家族; 以及密歇根州的德沃斯家族等等。在奥巴马上台后,新的金融大鳄,如对冲基金埃利奥特管理公司(Elliott Management)掌门人保罗•辛格(Paul Singer)、科恩和斯瓦茨曼等纷纷加入到柯赫的保守派的阵营,右翼势力在一天天壮大,影响力日新月异。
这些被称为新一代慈善家的人,不再是为了慈善进行非功利性的捐助,而是利用他们的私人基金会的数十亿美元企图改变美国政治的方向。
让他们感到无比沮丧的是奥巴马的当选,这是一个他们难以接受的挫折。奥巴马上台伊始就向新自由主义观念宣战,即那种认为: 当政府对市场的监管最少时,市场才能最好地运转。奥巴马宣称:"如果国家只偏富人,国家就不可能长久繁荣。"Obama declared that “the nation cannot prosper long when it favors only the prosperous.”
我还清楚的记得,奥巴马刚上台时,雄心勃勃地要与华尔街开战。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奥巴马的雄心似乎越来越小了,斗争精神也越来越弱了。上台伊始遇到的次贷危机,给了奥巴马一个下马威,在全国舆论十分有争议的情况下,尤其是大学里的知识分子猛烈抨击华尔街的同时,奥巴马还是向大的不可能倒闭的那些华尔街大银行妥协了。财阀以金钱的力量成功地绑架了美国的国家政策。
“到2009年,科赫兄弟确实成功地将他们的政治会议从一个靠不住的自由市场交换集会扩大到开始吸引一系列令人印象深刻的有影响力的人物。 富商们蜂拥而至,与最高法院大法官安东宁•斯卡利亚(Antonin Scalia)和克拉伦斯•托马斯(Clarence Thomas)等著名而有影响力的演说家交往。 国会议员、参议员、州长和媒体名人也来了。 "收到邀请意味着你已经到了人们想进入的这个房间。"一名仍在为科赫兄弟工作的特工解释道。”
面对民主政治下多数人的意志越来越难以抵抗,柯赫兄弟之一的查尔斯.柯赫(Charles Koch)召集被称为商业右翼的人士,野心勃勃地想将美国政治拉回到过去的时代,如果可能的话,就接管美国政治,就像在镀金时代那样。
他们的梦想是重回赢者通吃的镀金时代。实际上,从七十年代开始,尤其是到了八十年代,美国正一步步背离罗斯福时期缔造的那种中产阶级兴旺发达的社会。赢者通吃的局面在一步步地回归美国社会,经济不平等通过施加政治优势而延续下去。保守主义代表人物弗里德曼所说的水涨船高,人人受益的社会并没有因自由市场的发展而到来,反而是因为自由市场经济导致了贫富差距的拉大和社会的分裂。主张机会平等的结果是导致了严重的结果不平等。就像有人说的 那样:“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确实是一场机会平等的游戏,但是末了到开饭时,办了两桌一模一样的酒席,其中一桌坐了85人,另一桌却要挤下35亿人!”
Jane继承了美国记者的扒粪传统,对参加柯赫峰会的财阀们的操守一一进行揭露。
掌管着利润丰厚的对冲基金埃利奥特管理公司(Elliott Management)的保罗•辛格(Paul Singer),福布斯估计他的财富为19亿美元。 批评人士称之为秃鹫基金,他为推广自由市场意识形态慷慨解囊,但与此同时,据报道,他的公司寻求不同寻常的政府帮助,压榨几个极度贫困的政府。2007年7月,《纽约邮报》刊登了一篇文章,标题是《鲁迪的秃鹫 》 ,副标题是《穷人的利润》,揭露辛格的公司如何欺骗和压榨几个穷国政府的丑行。
家得宝(Home Depot)的联合创始人、亿万富翁肯 · 郎格妮(Ken Langone)在担任纽约证券交易所(New York Stock Exchange)薪酬委员会主席期间,卷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法律纠纷,原因是他决定向自己的朋友、该交易所负责人迪克 · 格拉索(Dick Grasso)支付1.3亿元巨额薪酬。 这笔薪酬数目如此之大,以至于格拉索不得不辞职。 据报道,朗格尼对批评者感到愤怒,他觉得"如果不是我们这些有钱人和我们资助的捐赠基金,这个国家的每一所大学都他妈的会完蛋。”
共同基金 Strong Capital Management 创始人理查德•斯特朗(Richard Strong)是另一位参加科赫峰会的金融业人士。在前纽约州总检察长艾略特•斯皮策(Eliot Spitzer)对斯特朗的不当时机交易进行调查之后,他被终身禁止从事金融业。 斯特朗为此支付了6000万美元的罚款,并公开道歉。 他的公司额外支付了1.15亿美元的相关罚款。 但讽刺的是,在斯特朗把他的公司资产卖给富国银行之后,美联社报道说他将成为"一个更加富有的人"。
Jane不无嘲讽地写道:柯赫峰会的许多参与者不仅在商业领域而且在避税方面也都是杰出的领导者。 例如,科罗拉多州石油和娱乐业亿万富翁、 Qwest Communications 创始人之一菲利普•安舒茨(Philip Anschutz)正在就一个税务问题进行一场艰苦的战斗。2002年,《财富》(Fortune)杂志称安舒茨是一位保守的基督教徒,为圣经题材的电影提供资金支持。在2000年至2001年的一笔交易中,他曾试图通过所谓的预付可变远期合约来避免缴纳资本利得税。 这些合同允许像安舒茨这样的富有股东承诺在以后的日子里将股份转给投资公司,以换取预付现金。据福布斯估计,安舒茨在2015年的财富为118亿美元。 因为股票不会立即转手,所以资本利得税也不会缴纳。
显然,一些柯赫峰会上的商业明星也是经济欺诈罪的罪犯。安利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德沃斯(DeVos)已经对1982年欺诈加拿大政府2200万元关税的罪行供认不讳,并且为此支付2000万美元的罚款。
柯赫的旗下聚集了一批反政府管制的财阀,虽然他们标榜自己是自由主义者,可实质上都是无政府主义者,希望资本权力无限大,政府权力无限小。
最后,作者也没忘了扒柯赫家族的黑历史。
查尔斯.柯赫的父亲佛莱德.柯赫是荷兰印刷商和出版商的儿子,他发迹于二战时期。早在1927年,佛莱德发明了一个改进方法从原油中精练汽油。但他却遭到美国主要石油公司起诉,说他违反了专利法,为此老柯赫的法律战进行了15年,终于在15年后获得了一笔150万美元的和解费。在诉讼期间,老柯赫无法在美国使用其先进的技术,但他也没闲着。1930年他帮助斯大林建立了15座炼油厂,并训练了一批苏联工程师。以这15个炼油厂为样本,苏联又建了100座炼油厂。这期间,老柯赫的公司一直提供技术支持。
帮助苏联建设完毕炼油厂后,柯赫转身又去为德国第三帝国建设炼油厂。讽刺的是,1944年当盟军开始大反攻时,柯赫在德国建造的炼油厂成为美军主要的摧毁目标,并在战争结束前被全部炸毁。
查尔斯.柯赫特别痴迷于两位自由放任主义经济学家的著作,一位是奥地利理论家米塞斯,另一位是他的得意门生、奥地利流亡者弗里德里希•哈耶克(Friedrich Hayek) 。 1944年,在《读者文摘》出版了浓缩版之后,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成为了一本不可思议的畅销书。 它对"集体主义"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并认为,当时自由主义者参与的中央集权政府计划,将无情地导致独裁。而在我看来,哈耶克这本书不仅是为美国商业右翼提供了理论依据,也为冷战提供了一个舆论工具,使西方有了一个抨击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的理论武器。
Jane认为,在许多方面,哈耶克是一个倒退者,他浪漫地描绘了一个失落的理想化的自由资本主义的黄金时代,可以说这个时代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不存在的。 但哈耶克的观点比许多美国追随者所理解的更为微妙。 正如安格斯在《伟大的劝导》中所描述的那样,许多保守的美国人只知道出现在《读者文摘》上的对哈耶克作品的断章取义的歪曲翻译,却故意忽略了哈耶克对穷人最低生活标准、环境和工作场所安全法规以及价格控制的政治支持,以防止垄断企业获取不当利润。
哈耶克的思想是在大萧条之后的那几年传入美国的,当时保守的商人正忙于抢救自由放任主义思想的可信度,而这种思想在1929年大萧条之前一直盛行。 从那时起,凯恩斯主义开始成为各国政府政策的主流观点。在凯恩斯强调政府干预的思想影响下,美国在罗斯福时代用看得见的手取代了看不见的手,并借二战之力,将美国拔出大萧条的泥潭。并在战后创造了中产阶级兴旺发达的难得的人民满意度很高的繁荣时期。
哈耶克的精明之处在于,他用一种吸引人的新方式,即强调自由的重要性这个人人都喜闻乐见的事,重塑了早已名誉扫地的意识形态。 正如费恩(Kim Phillips-Fein)在她的著作《看不见的手: 从新政到里根的保守主义运动的形成》(Invisible Hands: The Making of The Conservative Movement from The New Deal to Reagan)中所写的那样,哈耶克并没有将自由市场描述为一种经济模式。 他诋毁政府压制自由,美化资本家是自由的旗手。 自然,他的想法吸引了查尔斯.科赫等美国商人,他们的自身利益现在被哈耶克描绘成对整个社会都有益的。这样的观点特别吸引像柯赫家族这样的美国财阀。
柯赫家族借助右翼知识分子的理论,利用自己的财富,以慈善为工具,在没有选票支持的情况下,努力推动美国政治向右转。正像本书作者指出的:“他们的目标显然是政治性的。他们不仅要撤销林登约.翰逊的大社会和富兰克林.罗斯福的新政,甚至还要抹掉泰迪.罗斯福的进步时代。”
所以,根据柯赫兄弟的言论和主张,给他们贴上激进自由主义标签是一点不冤的。
二十多年来,柯赫兄弟一直在进行一场意识形态斗争。这个斗争的目标就是将企业从政府的控制中解放出来,变为彻头彻尾的自由企业。他诋毁任何政府出台的管制企业的措施为社会主义的管制。比如:因为柯赫家族的炼油产业造成的污染,使很多工人罹患了癌症,于是政府规定污染企业要为工人定期验血。而这项法律规定也被柯赫指责为社会主义的。他甚至诋毁从进步运动时代发展起来的政府对企业的监管是对自由人的侵犯。这就是柯赫的极端自由主义观点,凡事皆从自己的立场出发来考虑,全然不懂私人企业的极大自由就是对社会的极大破坏。就像本书引用的一句名言:当狼完全自由的时候,就没有了羊的活路。
查尔斯.柯赫并不打算屈服于政府基于人道主义的监管,而是决定向政府开战。1978年,他在《自由人评论》杂志上向商人们发出号召:以“正义”的名义对政府的监管采取不合作的态度。政府的监管被他描述为“傲慢的、侵入性的、极权主义的法律”。可批评者却说:“无可争辩的是,无论动机是什么,在1980-2005年期间,在查尔斯.柯赫的领导下,他的公司都创造了惊人的渎职记录。”
以利润最大化为目标的私人企业本质上是拒绝对一切属于外部性问题负责的,比如:环境污染,职业病,失业,公共危害等。而柯赫公司表现的更为恶劣、更为傲慢。根据2012年的美国环境保护署的一个统计,柯赫工业公司是美国空气污染的罪魁祸首,其排放的有毒气体列美国8000个被监控公司的首位。另外,在一次输油管道的爆炸事故中,被炸死的居民家属向柯赫提出赔偿一亿元的诉讼要求,可陪审团却认为柯赫公司不仅犯了疏忽罪,而且还犯了恶意罪,因此将赔偿金额提高到2.96亿元,破了美国此类赔偿数额的记录。
柯赫公司还雇佣私人调查公司跟踪联邦调查人员,收买奥克拉荷马共和党议员Don Nickles干扰和阻挠政府对其公司违法行为的调查。不仅如此,柯赫公司还利用自己的金钱优势骚扰和诋毁证人。由此可以预见,如果柯赫这样的公司获得最大的自由的话,那就没有别人的自由了,而且美国就真的变成赢着通吃的丛林社会了。
柯赫兄弟对用金钱干扰政治和引导美国政治方向的意愿和作为并不否认。1992年,戴维在接受《国家杂志》采访时毫无掩饰地说:“我的总体理念是尽量减少政府的作用,最大限度地发挥私人经济的作用,最大限度地实行个人自由”。特同时承认:“通过支持所有这些非盈利组织,我正在努力支持实现这些目标的不同方法。”
柯赫兄弟通过三个渠道影响美国政治:一是为共和党候选人和共和党提供政治捐款,2018年他们贡献的选举资金是四个亿,与2014年前相比增加了三倍多;二是通过政治行动委员会献金来游说国会;三是成立大量非盈利组织,并从私人基金会筹措免税资金,进而通过这些非盈利组织影响美国政治方向和社会舆论。柯赫兄弟可以说是开创性地将慈善捐款作为一种左右政治的隐秘力量,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