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一缕入大漠(十一)’金色’ 的童年:
‘金色’ 的童年:
流连忘返是童年,点点滴滴呈眼前。
无忧无虑多乐趣,回顾往事心儿甜。
什么是金色的童年?那当然是在吃饱穿暖的情况下无忧无虑地成长。六十年代文革前的小学与现在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什么输在起跑线这一说,家长对下一代教育的态度也比较宽松。没有任何补习班,做完作业后有大量的时间玩耍,自由自在地成长。可以说,这是1949年后中国历史上仅有的一个孩子能够自然成长的时期。对孩子来说,这意味着金色的童年。
民以食为天,刚上小学那会儿是三年自然灾害,饿着肚子什么都不好玩。随着三自一包在农村实行,城市生活开始好转。到了1962年左右,物资开始丰富起来,只要有钱基本上可以买到任何东西。
比较幸运,父母都在大学教书,家里只有一个弟弟,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被饿了三年先说吃的。城里常去的餐馆有三家,都在解放碑到小什字之间。心心咖啡厅,会仙桥皇后餐厅和稻香村。
心心咖啡厅比较洋气,最喜欢的是冰淇淋,特别是蛋卷冰淇淋。会仙桥皇后餐厅的糖醋里脊每次必点。稻香村的鱼香肉丝明明没有鱼就是吃得出鱼味。出了稻香村,迎面扑来陆稿荐酱菜的香味。再到旁边的人道美买几块豆腐乳,那,嘴里全是美味。除此之外,也少不了解放碑丘三馆(母亲按丘八退伍解释的,现在的丘二馆) 的鸡汤面和上清寺的九园包子。还没有多到每星期都去,不过一个月去一两次还是有的。
重庆有从一(颐之时)排到六(陆稿荐)的六家著名餐馆。为什么特别喜欢这三家大概与父母的经历有关。五十年代初,在哈尔滨呆了好几年,父母被苏联人‘洋化’ 了,心心咖啡厅上榜就不奇怪了。父亲生在浔阳江边不吃辣,糖醋味那是皆大欢喜,鱼香肉丝虽然没有鱼,起码可以过过吃不到鱼的干瘾。
吃饱了才会有心情去玩耍。家里有两样东西是别人家没有的,一是苏联画报,二是黑色大唱片,都是从冰城带回来的。道林纸印刷的画报十分精美。没记错的话,应该有彩色的插页。没事翻着玩,洋盘一下,很小就知道高尔基和柯察金长得像什么样子。时不时家里也放唱片,肯定是山楂树那样的流行音乐。
南京产六灯(六根电子管) 熊猫牌收音机效果非常好(文革用它收听敌台)。每天晚上六点半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故事会。故事讲得可真好。绘声绘色使人身临其境。半个小时的故事让人如痴如醉流连忘返。恨不得24小时赶快过完。
除了洋玩意,还有自己的土玩意,如:拍纸块,糖纸,烟盒,打弹子,做皇帝,玩飞刀,溜旱冰,滑滑轮车,等等。有人统计过那个年代差不多有六七十种小孩子的游戏。
拍纸块是最普通的游戏。有一次到班上最穷和最‘坏’ 的好同学聂仁全家里。他家是一贫如洗,四壁空空,啥都没有。不过,有大跺大跺的纸块,都要堆到天花板了。社会最底层孩子的精神寄托和生活乐趣大概都在拍纸块上。
自然灾害时期物资缺乏,香烟糖果自然也稀缺。像聂同学这样的孩子只能玩纸块 ,建院重大的孩子才有糖纸烟盒可玩。糖纸中又以玻璃糖纸最为稀罕。五颜六色又透明每个小孩子都喜欢。记得大白兔好像还不是玻璃糖纸,只是打了蜡的,算是比较好的。烟盒中记得最清楚的是大重九,好像还是三勇士。拍糖纸,拍烟盒和拍纸块都是一样的玩法,百玩不厌,乐在其中。
在建院大门口和教工之家前面的坝子溜冰和玩滑轮车。大校门到教工之家是一长下坡,呼呼的滑下来真是过瘾。只是滑轮不好找,因为是工业上用的轴承,中间有弹子。幺舅在重钢工作才有可能拿些工业费品回来,惹得其他孩子好生羡慕。
说实话,在教工之家坝子上溜冰没有气氛。要过瘾就要去树人小学后面坡下的沙坪坝溜冰场,就是游泳池旁边。溜得一般,又要买门票,去的次数不是太多。不过,那溜冰场的热闹劲却是记忆犹新。
玩得最多的还是打弹子进洞。其玩法和现在的高尔夫差不多。趴在地上用手指把玻璃球弹进洞,进多少个洞记不得了,反正是谁先进完谁就是赢家。一次性打进最好,可以接着打。四点多钟做完作业就趴在地上,直到父母叫吃晚饭。
最喜欢的游戏是‘做皇帝’ 的游戏。力气大抱块大砖头对着最远代表皇帝的石头砸去。当皇帝好是好,但不能笑,一笑就变成了犯人。当皇帝不好玩,就砸代表其他职位的石头,又有权力又可以笑。基本上没有当过犯人。
中国有句老话说,从小看大。有个玩伴鬼点子特别多。专门出怎样整犯人的主意。后来文革中,也是专门出馊主意的军师。主意多说明脑袋瓜灵光。若干年后出国,从访问学者混成了博士生。而后,又混成了某著名大学的正教授。真是应了开头那句话。
小孩子当然喜欢小动物。这可是孩子们的天性呀!可惜现代社会中这种天性都被抹杀了。幸运的是,长在那个年代的大学校园里,母亲也十分开放。不仅养过鸡,鸭,鹅,也养过蚕,兔子,小猫,就差小狗了,那时城市里是不准养狗的。
刚敷出来小鸡,黄绒绒的一团,像一个绒球,非常可爱。放点米在手心,鸡娃飞上来站在手指上琢米,弄得手心痒痒的,十分舒服又有趣。记得有两只特别喜欢飞上来,后来,一只是黄黄的小母鸡,另一只是高高的芦花大公鸡。大公鸡的羽毛五彩缤纷非常漂亮,人见人爱,只是每天清早打鸣,吵人睡觉。
小鸭子和大白鹅又是不同的乐趣。清晨小鸭子排着队,一摇一摆的到坡下的水田里寻食,傍晚一声吆喝又排着队回家。大白鹅的蛋是又大又重,弄得人爱不拾手。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好是好玩,也要给小家伙们做清洁。
其实养蚕也是其乐无穷。看着米粒大小的蚕宝宝在杨槐树叶上蠕动,一天一天的长大。没有多久就吐丝成茧。生命就完成了一个周期。如果蚕宝宝吐出彩色的丝,那就意味着好运,让人非常高兴。
除了这些乐趣,长在建院也是非常幸运的。六十年代看歌舞表演和体育比赛应该是一种奢侈。而在建院这些都不是奢侈。院长石昌杰,虽然是三八式老干部,却十分喜欢文体活动。在他多年的努力下,学校歌舞团含话剧团在六十年代初已经达到专业水准,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重庆市歌舞团和市话剧团。建筑系大学生的文化素质比那些从小进入歌舞团的匠人要高出一大截。1965年建院歌舞团还在全国各大院校进行了一个月的巡回演出。历史上,这大概也是空前绝后的了。
星期六下午,歌舞团在我家坡下幼儿园的坝子排练。反正没事,经常从坡上梭下去看稀奇。印象深刻的是杨文柱老师的杨琴,心想是不是敲杨琴都姓杨。周末晚上,大礼堂经常有歌舞表演,最后一个节目总是各族人民大团结。蒙古舞,新疆舞,朝鲜舞,一个接一个。六十年代,话剧 ‘烈火中永生’ 风靡全国。歌舞团的话剧水平也非常高,看得人热血沸腾。
永远忘不掉的是那报幕员。她身材高挑,气质优雅,面如桃花,一口普通话不仅说的标准,而且带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应该说她才是真正的明星。文革后期有幸与各位老师们同台演出,接受熏陶,受益非浅。
除了演出,大专院校里经常还有各种体育比赛。父亲教研室张得三老师的空中换手上篮十分不错。感兴趣的还不是他的球技而是他弟弟是不是叫张得四。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弟弟。记得省体操队来推广体操,体操器械放在大操场上,运动员在露天做示范。
星期六晚上教工之家经常都有‘勃察察’,也就是交谊舞。母亲非常喜欢跳,从来不缺席,每次都跟着去玩。在大人中间,穿来穿去,还有糖果可以吃。邻居冯伯伯的号声嘹亮,有时也下场跳两曲。在建院多才多艺的还真是不少。最恨的是 ‘马兰花开’ 这首舞曲。曲子非常悠扬,是跳慢三步的,随时都能哼出来,只是此曲一响舞会就结束了,快乐时光也就没有了。。
人是自然和环境的产物。童年的点点滴滴许许多多对一生影响极大。所以电视剧编导最喜欢 ‘童年阴影’ 这个词来形容人犯错误。回顾人生,也屡屡看到童年留下的各种痕迹。如,一生都喜欢文体活动:体育方面有兰足排乒乓羽毛球,外加游泳。文艺方面也小号吉他手风琴,外加交谊舞。这些不都是童年的痕迹吗?
与同龄人相比,非常幸运。吃得饱穿得暖,学习没压力。享受不同的游戏和丰富多彩的文娱体育活动,又有养小动物的乐趣。人世间,还是比这更好的童年吗?
花无百日红,一声巨响神州大地乌云密布。不觉之间十年浩劫开始了,‘金色’ 的童年也随之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