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发生在77级的“情事” （续）

     据说长舌男在敏的臭骂之下哑口无言，灰溜溜地避开人群溜走了。敏跟女生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很得意地继续笑骂：“帝国主义夹住尾巴逃跑了。”

     此后，敏俊恋成为更加敏感的话题，大家都变得小心翼翼，尽量避之不谈。

     敏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从来不曾为恋爱而耽误学习和爱好。一边热恋，一边刻苦攻读，课余活跃在篮球场上。抓革命，促生产，一样都没有落下。同时还积极要求入党。她的短期目标是争取留校。不料，在指导员征求群众意见的时候，女生们议论纷纷，一说敏在外一套，在宿舍又是一套。比如在宿舍很少做清洁，可是在班里参加集体劳动的时候却非常积极；一说每到考试复习的时候敏就装病，为节约时间躺在床上背书，叫同学们为她打饭。因为食堂很远，来去要花二十多分钟，再加上排队、洗饭盆（记得那时一组四个人，食堂发一盆饭分着吃，菜由自己去窗口排队领取），全部时间至少四五十分钟。我在复习期间也为她打过好几次饭，至于是否装病，只有敏自己知道。久而久之，女生对她的意见一大堆，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别的原因，反正敏入党的事情搁浅了。敏把根本原因归结到女生嫉妒她和俊谈恋爱，所以蓄意阻止她入党。

       有一天晚自修时间，一部分人在班里的小教室温习功课。俊突然走到讲台上在黑板上奋笔疾书了一句话：“卑鄙往往可怜！”。写后愤怒地掷笔而去。同学们面面相觑，然后猜测俊是在为敏的入党无果的事情鸣不平。

    俊敏恋不紧不慢地平稳发展。有一次，俊的姐姐来校看望他，在教室待了几分钟。看上去是一个气质蛮好的大美女。柳眉杏眼，身材苗条，穿一条湖蓝色连衣裙，挑剔的黑眼珠转来转去，好像在找一个不愿意看见又必须找到的东西。大家琢磨她是专门来看看敏这个人长得啥样。有人说敏和这样的人完全不搭界，又有人说，敏又不是和他姐结婚，不要瞎操心。

     日子如白驹过隙，很快到了毕业实习的时期。我们班33个人被分配在三所中学实习。据说，敏的大姐在实习所在区有套空房，敏俊时常在那里约会。那段时间他倆交往甚密。不久我们就毕业了。敏被分回原籍郊县的中学；俊到了市里的一所中专学校。

   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听说他们分手了，让敏生不如死、痛苦万分。大约又过了半年多，有一次敏到我工作的所在区开会，特别约见了我。晚上我尽地主之谊请她吃饭，我们天南海北聊了两个多小时，一直都没敢碰触敏感话题。分手之前，敏终于主动提及，说是和俊分手之后，本来再也不想找比自己年轻漂亮的了，没有想到又遇到一个比俊还年轻还漂亮的。是她的中学同学，也有的篮球爱好。我笑笑没有回话，知道这是她的虚荣心在作祟，所以不免为她的未来担忧。

    过了两年，我的闺蜜，78级的校友玉调到俊曾经工作过的学校（俊在那个学校镀金之后，很快调往市级机关工作）听到一些关于当初敏俊分手之后的内幕消息。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刚一毕业，俊就在其父母的竭力阻止下中断了和敏的来往。敏痛苦万状，气急败坏，跑到俊的学校找到领导投诉道，俊是有妻子的人！言下之意，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敏以为这样的哭诉可以奏效，但事实恰好相反，她非但没有得到校方的同情，反而让他们白眼。俊的同事们认为，这个长相无法恭维的疯疯癫癫的女人，完全配不上清纯俊逸的大小伙。甚至还有人认为，是敏为了留在城里而不择手段而引诱了俊……窃以为，这种说法不免偏颇。俊不是一个未成年人，他和敏在一起的所作所为，将会对彼此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应该十分清楚，所以，他们倆的事情，不存在谁引诱了谁的问题

    后来，我到了沿海工作，但敏的消息源源不断。她化悲痛为力量，一如既往地刻苦攻读，从研到博，成为我们女生中唯一的博导。从同学聚会发布的照片来看，敏的气质越来越好，似乎比年轻时好看一些，精神状态堪称一流。听内地的同学讲，每次聚会敏都打扮得体有致，满满的春风得意，眼里没有一丝云翳。俊在与敏分手后，很快就和一位中学教师结婚生子，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

    十年前，我前往内地参加女同学会。一个夜晚和敏推心置腹地交谈，才知道，敏离异多年，前夫爱上了一个年轻靓女，抛妻别子而去。这件事让她痛下决心小整了一下面容。最后，她向我坦诚道：我这一生，爱情早就在俊那里画上句号。言下之意，她从未爱过前夫。

      时间是医治伤痛的良药，从敏谈话的语气和表情来看，她对俊只有留恋，完全没有怨恨了。她自称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还说每一天都在为俊和他的家人祷告。

     又过了两年，学校举办77级同学会。大家兴奋地唱起那首当年鼓舞人心：“年轻朋友来相会”：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啊，亲爱的朋友们/创造的奇迹要靠谁/要靠我要靠你/要靠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但愿到那时我们再相会举杯赞英雄/光荣属于谁/为祖国为四化/流过多少汗/回首往事心中可有愧/啊亲爱的朋友们/愿我们自豪的举起杯/挺胸膛笑扬眉/光荣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光荣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光荣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歌声像一只亢奋的雄鹰，在天空盘桓，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什么金钱啦地位啦权利啦统统滚蛋吧，仿佛又回到学生时代。我看见敏和俊面微笑在真诚而洒脱地交谈，他们额上和眼角上成熟的皱纹里嵌着青春的记忆。有同学为他们拍照合影，他们没有拒绝。我想，那是一种洗净纤尘无挂虑的感觉吧。

     同学会的当天下午，敏被她的两个粉丝学子提前接走。临行前，我们8朵金花把她送至停车场，她上车后并不关门，伸出头来东张西望，与此同时带着哭腔说，俊在哪里，我想再看他一眼。我听着心里一阵心酸。其他几位送行者的眼圈也红了。有两位连忙对她学生说，等等，别开。于是，大家分头去找俊，但遗憾的是没有找到。人太多，不知道他在那个角落与人聊天，还是去了洗手间。

         汽车带着敏的遗恨与眷恋，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