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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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柏光

 

柏光就这样走了,突然之间。

柏光才将五十岁,我们应是同年生人。我们是91、92年间认识的。我91年7月从北大历史系本科毕业。92年4月至93年春节前我都在北京工作以及离职后租住在北大小东门外的民房里。经常和一帮比较要好的北大学生在北大走动,以及其他一些在北大周围自修学习的年轻人,这些人包括黎争、刘县书、张辉、吴飞、毛磊、赵文华、宋先科、王仲秋、龙显雷等人。

我就是这时和李柏光认识的。我记得他是湘潭大学87级的本科学生,我也是87年入大学的。我们是同级。他91年本科毕业后考入了北大政治学与行政管理学系。

我们那届本科毕业当年考入研究生的是91级研究生。我常去政治学与行政管理学系91级研究生的某个宿舍,那是在46楼吧,我的好友王旭住在这宿舍,他也是政治学系91研,我大概是去他宿舍时认识柏光的。87级北大文科在新疆招了9个学生,4个就在政治学系。老乡同学就走动得多些。因此我比较熟悉政治学系87级的这4个新疆同学:王旭、胡冰、王朝晖、任玉梅。

柏光个头不高,头发不多,相貌平常。我们也常讨论。作为89一代,我们的观点是相近的,算是同道的。柏光爱笑。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对他的最初的印象:那是92年或93年的夏天,他说自己跑步,展示着自己大腿的肌肉,然后,憨憨地看着我笑。那一股湖南人的蛮劲。

1993年秋,我去湖南各地“百业问查”、“发动群众”,我和一帮相好的朋友们在北大未名湖的石船上聚会作别,有来自北大、人大、北师大的学生。很多人给我介绍他们在湖南的亲友。

柏光后来在北大研究生毕业后又读了博士,获得了法学博士学位。那应该是98年前后的事,因为98年4月,我也被所在工作的广东某个私立中学开除了。那前后,柏光已经博士毕业后到海南大学工作了,他似乎也把母亲接到海南大学自己的住处了。他很孝。后来,传出他离开海南大学的消息,原因我不太清楚。我在美国之音上听到了一些消息。他介绍我认识了湖南湘潭的89学生金继武。当时我们几个相互的电话联系肯定是被警方监听了。我也预感到警察会来找我。那时候“喝茶”不似现在这么频繁,警察抓住了,很可能是会被劳教或判刑的。果然,我被平常地叫到校长办公室后才发现屋子里有7、8个便衣,我的宿舍被搜查,我的日记本被拿走,再没给我,我被带到顺德的某个宾馆里审讯了两天,便衣审讯时恐吓我。之后我被释放,我还记得离开那宾馆铁栅栏大门时我发愁地对那位警察说:中国向何处去啊?他说,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向何处去吧。随后,我不得不离开我就职的这所学校。临别时,我对学生们掉下了眼泪。

我们一直心怀89之事,要推动中国的民主化。

我4月末即去北大参加百年校庆,意欲散发传单拉横幅未果,最后在夜色中将写有“行民主救中国”字样的白色布幅搭放在蔡元培铜像前的绿植上,旋即骑自行车出北大西门前往火车站离京。

也许是97年前后,柏光介绍我认识了湖南湘潭的金继武,也是89学生,但他比我们大很多。我们一直保持了联系。

98年7月,我路过湘潭和金继武等人在金家吃饭时,我们被警察堵在了家里,我们被带到派出所审讯,我的笔记本磁盘等又被搜走了,再未能讨回。释放后警察送我到湘潭火车站,警告我再别来了,否则就不会客气了。我后来还是来了,98年10月再往长沙,我开始用李英之这个笔名。99年到来,是陆肆十周年,是国内民主党组党的高潮期。

2005年,我离别北京12年后回到北京工作。后来我在外网上看到柏光的消息,他与余杰、王怡二人受到美国总统布什的接见,也为这次会见,他们中有人与现在又在狱中的郭飞雄发生了严重的矛盾。其间具体的谁是谁非我并不清楚。

2005年至98年之间的岁月里我和柏光基本失联,他在做什么我并不知道。

2008年,我在北京结婚,婚礼上柏光也来了。我知道了他在当律师,已经做了很多维权案子。虽然我几乎时时不忘陆肆不忘推进中国的民主化事业,但是我是到2012年知道李旺阳的惨死后才被震醒,才顿悟而进入到司法维权领域的。之后的几年,我认识了很多律师、维权人士、异议人士和访民,这期间,知晓柏光的消息并不多。

几个月前,我获知李昱函律师在看守所被酷刑的消息,我草写了个帖子却并未发出来,但是知道李律师的代理律师是柏光,因为关注此警察涉嫌的酷刑案,我还问律师找柏光的电话(我手机更换,早没了他电话),但没有问到。因为大家的关注,李律师的待遇好多了。

再就是几天前听到柏光去世的消息!发现肝癌后,三天就走了!肝癌有这样的快的吗?我问过一些人。晚期肝癌夺人命之前会让人疼痛难忍的,那至少要一个月前吧,柏光没疼过?柏光之逝对我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又听说他之前并没有体检过,所以没提早发现这肝癌。我这一两年特别意识到健康的重要,我们是奔五的人了啊。

我也知道柏光很早就信了基督教,一直很虔诚。这次他病逝我才知道他早去了南京生活,孩子才8岁。

人都会走。只是柏光走得太早了!遗下妻儿,孩子才8岁啊!

他的病逝,我认为至少是因为苦日子太多,“艰难苦恨致身死”。我也才知道他去年10月前后在浙江做维权案子时被毒打,傅希秋牧师叙述柏光讲这个被打的情景时说看到柏光眼光里有真的恐惧。是啊,现实是非常残酷的,残酷到会即刻夺人命去。

柏光一生致力于这片土地上的正义、法治与人权的进步,这事业善莫大焉。我们走在这条路上,我们的事业虽艰难,但却如光芒之路在黑暗中突进。我们要推祖国到自由与民主的光明中去。

愿柏光在他的天国里安息,愿他的妻儿今生里安好。

                            李英之,2018年2月28日草,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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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李英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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