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入境档案--倪兆春

倪兆春的经历非常有意思，他也是到美国留学，我开始是在NARA上看到英文名Nyi Zau Tsung,在Familysearch.org(FS)网上搜，给出入境档案是商人身份（merchant），到互联网上搜，结果豆瓣有一条没有中文名，称他为Z. T. Nyi,全名Nyi Zau Tsung，1883年生于宁波（Ningpo），然后说他是演员，这让人很意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留学生很少会和演员联系起来。后来查到游美同学录里有他，叫倪兆春，英文名正是Nyi Zau Tsung，但是网上没有关于倪兆春的中文资料，百科上到是有个倪葆春的条目，不知他们是否有关系。游美同学录说倪兆春于1884年生于杭州，1911年留美。1911年，如果是旧金山入境，应该有中文签名，于是翻笔记，确实有！美国国家档案馆（NARA）官网上华人乘客入境档案系列中文档：“October 15, 1910, SS Mongolia - February 17, 1911, SS Manchuria”（ID=120139116，用此ID到NARA网上可搜到该文档，另外说一句，NARA网址是WWW.archives.gov,可能有人会以为是www.NARA.gov), p47上有他签名，倪兆春，p48是英文：Joshua Z. T. Nyi,生日记为1884年1月9日，生于Lingpo，省份记为Ling Yin，去Vermont的Middlebury，身高5‘6。

旋转放大签名部分，可能还不是太清楚，只能这样了，倪是左起第3人：

同页上名字，陈海安，徐可升，吴省蘭，周玺芳，张蓉珍（女）。这些是毛笔字，很明显是一个人写的，不是每个人亲自的手写签名。可能是乘客买票时要填个人信息，包括中文名，然后轮船公司方面会有人填这些表格，应该是华人职员，会写毛笔字，由他录入。
然后再看移民局华人入境档案，NARA上的移民局华人入境系列中文档“September 10, 1910, SS China - October 24, 1911, SS Columbian”（ID=102052291），p222，船名是中国号邮轮（China），1911年2月11日抵达旧金山，该页第7名，Joshua Z. T. Nyi,section 6 Shang Teacher Middlebury Vt Feb 11 1911。Joshua Z. T. Nyi即倪兆春，Joshua是他的英文名，签证类别是第6条款上海教师，Feb 11 1911指1911年2月11日当天被批准入境。

作了剪截放大
然后是轮船公司的全体乘客名单，这个在FS上，旧金山入境乘客名单系列中的文档：“047 - Dec 31, 1910 - Mar 4, 1911”，p435开始是中国号，到p443，从上海出发的乘客，日期是1911年1月17日，第2名，Nyi Zel Joshua，28 MM teacher，都是手写，龙飞凤舞的，很难认，出生于上海，最后目的地是纽约，联悉人，Miss C. xxxx,friend,West Gate Shanghai,入境档案的上海地址中，经常会看到West Gate，西门，上海有个老西门，可能就是这个。没填美国联悉人，身高5’6。这里的名字是Nyi Zel Joshua，Zel会不会是Z.T.之误？
FS上有倪兆春的多次入境记录，距1911年最近的是1923年的一次，但是名字拼错了，Nyi Zau Tsung 写成 Nyi Zan Tsing：
船名：杰克逊总统号（President Jackson）
出发港：上海，出发日期：1923年4月19日；
抵达港：西雅图-Seattle，抵达日期：1923年5月5日。
Nyi Zan Tsing 40 MM merchant,40岁，已婚，商人，联悉人 Mr. T.C.Yang 511 Tientsin Rd Shanghai, 之前1911-1916在美国的Vt，NY，生于宁波-Ningpo，近居Hanchow，显然应该是Hangchow，杭州。怎么知道这就是Nyi Zau Tsung?因为NARA上查到同日同船档案：西雅图入境系列中文档“#N/A”（ID=143732439），p74，虽然手写，但是很清楚：Nyi Zau Tsung new arrival sec 6 Traveler，第6条款旅行者，青年节当天被批准入境。

1928年的一次，仍然是旧金山入境，格兰特总统号邮轮（President Grant），1928年5月25日上海出发，6月13日抵旧金山，
Nyi  Zau Tsung 45 MM merchant，内容都是打字，本来Zau打成Zan，手写划去，改为Zau。45岁已婚，商人，之前1910年到1915年在纽约，显然应该是1911年到1915年。十几年了，连哪一年到的美国也忘了。
1930年，旧金山入境
船名，曼迪逊总统号（President Madison）
出发港：上海，出发日期：1930年5月9日
抵达港：旧金山，抵达日期：1930年5月28日
倪兆春仍然是merchant商人身份，47岁，已婚，生于宁波，4月28日上海签证，近居南京。联悉人Chang Sing Kwan 48 Szechuen Rd Shanghai，上海四川路48号。美国联系人：女儿 Bessy Nyi，University of So Calif，LA，洛杉矶的南加州大学。
同页有4名官员，其中3人是中转，去日内瓦参加劳工会议，他们是：Fang Cho Wei，44岁3个月，婚男，Myrtle Hosang，31岁，女，单身，Sheldon T.S. Tso，29岁，婚男。网上搜不到1930年出席国际劳工大会的中国代表资料。Myrtle Hosang生于加拿大，后来到中国，曾任职于民国政府的铁道部--Ministry of Railways，她有个妹妹Bertha Hosang，据称是加拿大第一位华人女大学生。除了Sheldon S. K. Tso是祝世康（劳工问题专家）外，没有搜到其他人的名字。
1931年底，倪兆春自西雅图入境，
船名：亚洲皇后号Empress of Asia，又名Princess Marguerite
出发地：上海，出发日期：1931年11月23日
抵达港：西雅图，抵达日期：1931年12月8日
倪兆春48岁，之前来过美国否填了1930，美国联悉人填的是女儿，Miss E. Nyi，地址是洛杉矶 。
1932年底，又一次西雅图入境，
船名：杰斐逊总统号（President Jefferson）邮轮
出发港：上海，出发日期：1932年12月27日
抵达港：西雅图，抵达日期：1933年1月11日
Nyi Zau Tsung 49 MM art merchant，成了艺术品商人，跟他一起的有另外2人，
Lee Shee Yong 27 MM antique merchant
Ma Tsing Fah 28 MM antique merchant
2人都是古董商。以为他们会跟卢琴斋有联系，但是他们的联悉人没有填卢，倪兆春联悉人：friend Mr. Chang Sing Kwan 1293 House 15，Yu Yuen Rd Shanghai，与1930年那次一样，地址变了。之前来过美国否，填了1931-1932，然后划去，手写1910 to 1915，美国联悉人栏写了business trip-later visit daughter-Bessy Nyi Uni So California Los Angeles，先忙生意，完了去看女儿Bessy Nyi，洛杉矶的南加州大学，下面手写：（Dtr） Bessy Nyi 1016 West 36th Place Los Angeles Calif student at U of Southern California，女儿在洛杉矶的地址。
1934年，仍是西雅图入境
船名：格兰特总统号（President Grant）
出发港：上海，出发日期：1934年5月1日
抵达港：西雅图，抵达日期：1934年5月15日
Nyi Zao Tsung 51 MM merchant Ningpo，名字Zau 写成Zao，出生地和年龄都对，所以肯定是倪兆春。这页上14人，除了学生，有官员，有商人，大部分人都是去芝加哥，其中一人美国联悉人填了World’s Fair Chicago Ill，可能是芝加哥有国际博览会，所以大家趋之若鹜。另外一人：Chang Tzu Ju  14岁，女学生，生于北平，她的联悉人：Mrs. Chang Nu-Shih,Hsiangshan Orphanage Peiping，北平的香山孤儿院，Chang Nu-Shih，Shih应该是氏，那么Change是夫姓，Nu是娘家姓，查有姓奴的，是她吗？查所谓香山孤儿院，是香山慈幼院，由熊希龄创建。 香山慈幼院有一位早期的教育家叫张雪门，他妻子姓杜，Chang Nu-Shih会不会是Chang Tu-Shih？网上有说张雪门女儿叫张玫，会不会还有其她女儿Chang Tzu Ju，当然，可能不是张雪门。
1937年，洛杉矶入境，
船名：胡佛总统号（President Hoover），
出发港：上海，出发日期：1937年3月10日上
抵达港：洛杉矶，抵达日期：3月29日。
倪兆春54岁，进出口商人，名字里的Zau又打成Zan，手写改为Zau。联悉人填：Rev L. P. Nyi(father) Episcopal English Church Hanchow，Hanchow应该是杭州Hangchow吧，他父亲是神父。美国联悉人填妻子：Mary Nyi 1009 W. 36th Place LA
1939年的另一次洛杉矶入境，
船名：柯立芝总统号（President Coolidge）
出发港：上海，出发日期：1939年2月15日
抵达港：洛杉矶，抵达日期：1939年3月5日
倪兆春--Nyi Zau Tsung 56 MM merchant
联悉人留的是sister Dr. V. S. Nyi 137 Yuen Rd Shanghai,这个Yuen Rd，应该是Yu Yuen Rd 上海愚园路。美国联悉人：Old Cathy Sho-Prop. 3144 Wilshire Blvd LA  
1940年，也是洛杉矶入境
船名，还是柯立芝总统号
出发港：上海，出发日期：1940年9月12日
抵达港：洛杉矶，抵达日期：1940年9月30日
联悉人：friend Mr. A. L. Zia 271 Yates Rd Shanghai,之前来过美国否填了20yrs，他在美国住了20年，美国联悉人：Proprietor Old Cat. -Hay 3144 Wilshire Blvd LA。Old Cat. 显然是上面的Old Cathy Shop，这个店估计是倪自己的店铺，所谓Proprietor指房子的主人，姓Hay？Yates Rd是同孚路，今石门一路。
1946年旧金山入境，
船名：迈格斯将军号（General M. C. Meigs)
出发港：上海，出发日期：1946年7月5日
抵达港：旧金山，抵达日期：1946年7月18日
Nyi Zau Tsung 63 MM merchant，63岁了，
联悉人：son-in-law Chao Chun Yen 82 Scott Rd Shanghai，女婿，美国联悉人：妻子，Mary Chang Nyi，同样的洛杉矶地址，这应该是他家，妻子姓张。1946以后，往美国的船上每次都会有很多人物。同页有哈佛大学洪业妻子和女儿，曾昭抡（Tseng Chao Lun 47 govt official）和妻子俞大絪（Yu Jane Da-Yuen 34 professor），2人联悉人都填俞大维，交通部长。陈衡哲也在同页。
1947年，旧金山入境，
船名：戈登将军号（General W. H. Gordon),1946后，上海去美国的，几乎非迈格斯即戈登
出发港：上海，出发日期：1947年6月29日
抵达港：旧金山，抵达日期：1947年7月14日
Nyi Zau Tsung 65 MM merchant
联悉人：sis Vong Me Nyi 2 Tifeng Rd Shanghai，妹妹倪逢梅，美国联悉人还是妻子：Mary Nyi，地址换了，3144 Wilshire Blvd LA。同船的有傅思年一家3口（Fu Ssu Nien，Dora Fu，Fu Jen Kuei Jack），曾昭抡与傅斯年还是连襟，他留的联悉人也是俞大维。同船的还有驻旧金山总领事张紫常（Chang Tse Chang （Kent））。另外有个David H. Bau 34 MM economist,经济学家，带着8岁的儿子，也叫David H. Bau Jr.,联悉人留的是兄弟Richard Y. Bau,美国留的F.A.O. United Nations, Washington DC，联大的粮农组织，网上有他后代开的一个网站，但是全英文，称他全名是Hong Toh Bau，说Bau家是上海的银行家族，但是David1941年夏赴美，时年28，还带着怀孕的妻子Fanny和女儿Deanna，Bau后成为经济学家。不知姓是包还是鲍。  
写到这，还是在想倪兆春与倪葆春的关系，网上没有资料，那么入境档案的联悉人栏目会不会提供线索？于是FS上搜Nyi Pao Chun，有旧金山入境系列中1947年的一个文档：“387 - Jan 10 - Feb 24, 1947”，p182
Nyi Pao Chun 47 MM M.D. Ningpo
Nyi Wang Zok Tsung 47 6 FM M.D. Soochow
倪葆春，47岁，医生，生于宁波，下面是他夫人王淑贞，47岁6个月，也是医生，生于苏州。倪葆春联悉人：sister Miss V. M. Nyi #2 Tifeng Rd Shanghai,这下确定了，倪葆春和倪兆春确实是兄弟，葆春是弟弟，小了十几岁了，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妹妹，V. M. Nyi,即上面的倪兆春1947入境时填的Vong Me Nyi，地址完全一样，这里记为Miss，似乎未婚。然后倪葆春美国联悉人：son Steven Nyi William Penn College OSLCxLOOSA Iowa,William Penn College地址是Oskaloosa。 查上海老路名，Tifeng Road为地丰路，其北段为今乌鲁木齐北路，南段为乌鲁木齐中路。
从上面这些记录，总结一下倪兆春的家庭情况：
父亲是神职人员，Rev L. P. Nyi，1937年前后在杭州的Episcoal English Church
妻子：Mary Chang Nyi 地址：1009 W. 36th Place LA,这应该是倪兆春的家。1947年地址换为3144 Wilshire Blvd LA。
女儿：Bessy Nyi，也写为 E. Nyi, 1930年前后在南加州大学读书。
妹妹：倪逢梅，Dr. Vong Me Nyi 2 Tifeng Rd Shanghai,上海地丰路2号。另外还有一个妹妹Nyi Vong Kyih，倪逢吉，是梅贻宝夫人，还有一个妹妹 倪逢生--Nyi Vong Sung（FS上有她1928年入境）。
弟弟倪葆春 Nyi Pao Chun，弟媳 王淑贞。
倪兆春之特出之处，除了下面要说他的“演艺生涯”，还在于他似乎没有走其他留学生的路子：要么继续深造，进入学术界，要么回国后进入政府作事，或者金融界，他是直接成为商人，进出口生意，可能是艺术品，古董一类的。
说到演艺，倪兆春出演的电影叫Disputed Passage，1939年派拉蒙出品，油管上有，有的中文翻译为歧路，影片开头引了一段惠特曼的诗，disputed passage是诗里的词：
Have you learned lessons only of those who admired
you，and were tender with you，and stood aside
   for you？
Have you not learned great lessons from those who
 braced themselves against you，and disputed the
passage with you？
怎么翻译？有点难，突然在城里看到这句：千夫诺诺易，一夫谔谔难，不正是这个意思吗？倪兆春演中国大使，镜头很少。讲抗战时，美国医生到中国，治病救人。下图是倪的镜头的截屏，

这个女的，要到中国去找情人，美国医生--美国白求恩？倪兆春演大使挺配的，毕竟美国读过大学。

左边这个，是大名鼎鼎的中国第一位女飞行员李霞卿，她也在电影中有一个镜头，开飞机送女主角到情人的医院。我最早的入境档案是1936-1949年飞机在旧金山入境的系列，里面就有她。这部电影颇有几位亚裔面孔，还有几位是韩裔。

最后说说Tsung这个字，美国档案里中国人姓名中，经常见到这个字，它可以代表好几个中文字，宗，中，这里是春，也可以是珍，等等。

文中档案图片由Ancestry提供（Images provided by Ancestry），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