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痴
提到花痴,总是想起小时候家后面的福利院. 里面住着一位年轻的精神病男人。不知他是否思爱成病, 但凡看见十岁以上, 五十以下的女人, 一定会伸出双手,神色渴望地,踉跄着步伐朝你奔来。小姑娘自然是吓得鸟兽散, 尖叫着乱跑。 年纪大点的婆娘却不吃这一套。气定神闲站住了,对着迎面而来的花痴拽出一个拳头,骂骂咧咧作势要打。 那花痴定是个银样蜡枪头的货色, 见对象面色不善,偃旗息鼓,讪讪走开。 吃了几次闭门羹, 尤其喜欢袭击年幼的女同学,常常等在我们上学的路上伏击。 但女孩儿看他多了,虽然一样作势尖叫,脸上却带着暧昧的笑容,心中沾沾自喜, 至少, 我还是有点姿色才让他看上的吧。 也没把他当回事,人多势众, 他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犯案。
福利院后来搬到市里,花痴下落未明。 但这桩案子, 倒成了少年回忆潮中的一个笑话了。
这个花痴的帽子现在戴在了自己头上。这阵子乘着雨水多, 种了好多花在院子里。 我对花是一种泛爱的态度,无花不喜。 如果非要说出一种最爱,对于其它花就非常不公平。 所以我非常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的课本上总是要独赞梅花,菊花,牡丹之类的, 原来花也被人用来当做政治工具, 这真是糟蹋了冰清玉洁的花朵。 每种花都有它的独到之美, 聚在一起,才能成就世界的缤纷色彩。 就象先生总结的, 在他眼里女人都是平等的美丽, 每个女人都有她自己独特的美。 虽然我不大喜欢他的这句话, 没有突出老婆的重要性。 但应用在花上, 我却非常赞成。
不但自己爱花成痴,连带两个小朋友也跟着痴狂。 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我买了很多郁金香, 风信子。 还没来得及种时,跟先生吵架跑出家门。 下午自己玩累了回家,小朋友立刻拉我去后院, 向我展示妈妈不在家时, 兄妹两个忙碌的成绩:竟然所有的花都入了土!尽管根埋得太浅, 稍微一使劲,整株花都拔了出来, 但他们的境界终于有了提升, 不再停留在只会欣赏的水平, 当妈妈的我心情一阵晴朗, 连跟先生的过节也不攻自破。晚餐家庭气氛融洽, 倒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花在我家长势良好,蔬菜却不喜欢在我家落户。 在朋友家吃到小葱很香, 心血来潮向她讨了一把。 按朋友指示,掐去绿叶只留些许短根, 拜托在乡下长大的先生帮忙种上。 刚种下的葱齐整好看, 以为过一阵子就可以摘来包馄饨了。 可是过了好一阵,葱不见长, 土却被邻居的猫挖得乱七八糟的。 几日春雨, 小葱被淋得东倒西歪,我见尤怜。 但我这个叶公好龙的主妇也懒得去理, 全心全意地打理着花朵。 朋友来吃饭, 只见满园的花, 关切地问小葱如何? 我竟无言以对。
除了几棵前物主留下的果树,我的园子里全是中看不中用的花。 饥荒来时, 我一家四口, 莫非要掐花而食吗?
不是不爱菜蔬瓜果的清香,不是不艳羡收获的丰盛与美丽, 但在浪漫和面包之间, 我用行动作了自己的选择。 死性难改。
先生对我大把地把金钱挥洒在花上,一向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我不使唤他帮我挖地,他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昨天去Home Depot, 不出几分钟, 他见购物车里又多了好几盆春天的色彩, 而儿子还在不停地往里面装花朵,终于忍不住嘟哝道:整天都在搞这些东西。 也许他认为我们娘几个当着他的面这样费钱, 的确是有点不尊重。儿子还想争辩, 我低头耳语:改天爸爸上班去了, 妈带你来买。 他立刻乖乖不做声。 母亲不会给他买太多玩具, 电游或是名牌衣服, 但对于天然的美丽事物却从来舍得, 这应该不算是浪费吧。 看到自己的一些爱好,以及品性也遗传在子女身上, 这种喜悦, 应该比满园春色更叫人感动。
同样是花痴,但如果叫人选择, 我们都极愿意爱花成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