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39）
邱佑根走出那栋黑黝黝的厂房式办公楼时，全身像被抽掉骨头了似的软绵绵的。Interview前整整一个星期，神经都紧绷绷的，现在终于结束了，整个人便像突然泄气的气球那样一下子扁了下去。
他轻飘飘地走进车里，下意识地掏出电话来打给周云。
“Hello!”周云的声音响起来时，他的大脑才从空白的状态清醒过来。
“是我，佑根。你忙吗？”
“没事。你说吧！怎么啦？”周云例行公事般的声音传过来，同时还有敲键盘的声音。
“你以前见工那么多次，我想问问你，如果人家到最后都不问你想要多少工资，是不是就没希望了？我今天见工了，可是到最后他们什么都没问，只是叫我回家等消息。”
“那个不一定。每家公司做法都不一样。”打字声依然不断。
“我今天糟糕透了。你也知道我一紧张说英语就结结巴巴的。好多次连他们的问题都听不清楚。后来还考IQ。那么小的公司居然考IQ，很奇葩吧？我完全没有准备。我还以为只有Microsoft, Google 之类的牛B公司才那么干呢。”
“哦？是挺奇葩。都考些什么了？”
“一个是问怎么样算出卡城有多少加油站，另外一个叫我找某个数组的pattern。我说最快就是按电话本分类找。数组那个题连题目都出错了，所以我找不出。不过谁知道他们想考的是什么啊？发散思维？逻辑能力？鬼才知道他们是什么用意。IQ是最后考的，所以是信不过我才那么干的，对吧？”
“那倒不一定是信不过你，有人吃饱了撑的呗。那公司是做什么的？你申请的是什么职位？”
“是个做模具和汽车零件的小公司。那个职位就是做点模型设计，还有写点小软件做做测试什么的。我觉得是不难，但是谁知道那几个人怎么想？”佑根没精打采地说：“我好像没什么希望了。”
“这有什么。见你的人怎么样？”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四五十岁的样子。我也搞不懂他们谁是头头，主要是男的提问，好像蛮在行的样子。”他心中涌现出那两个人的样子。女人是大腹便便的白人，鹰勾鼻，涂得血红的嘴唇闭得紧紧的，蓝蓝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你，让人不禁心里发毛。男人看不出是哪里人，皮肤说白不白，有点像中东人的样子, 个子不大, 态度也和蔼。可是他总时不时定定地盯着你一会儿，像是在观察又像是不信任，令人浑身不舒服.
“有什么在不在行的，都是混饭吃而已。你就是缺了点儿自信。其实牛B还不都是吹出来的，以你的学历，做这种东西肯定小菜一碟，就怕是已经overqualified了。你以为那些考你的真比你厉害啊？那些人都是靠磨嘴皮子的，一个个装得人模狗样牛B哄哄的，真干活还不是得靠你这些老实人？想通了这层你就有底气了。等你以后多点工作经验，他们那小庙还供不下你这座大佛呢。”周云说得亢奋起来。他这些天心情不错，股票账户天天向上，而且新收到的住房税单中，政府对房子的估价涨了百分之三十以上。
“你也不用丧气，不行就继续找。你就需要一份工作而已，肯定会有机会的。我先忙去了，有空再聊。”
周云匆匆地收了线。估计是忙着上线跟某个美女聊天去了，因为他曾说过，下午过了3点就很少干活，一般都是上上网看看新闻聊聊天。人生真是不公平，有的人唾手可得又毫不珍惜的东西，有的人却怎么拚命都得不到。佑根心中一阵发酸。
只不过这样一通电话之后, 感觉是轻松了些，至少又能畅快地呼吸了。
真不该那么紧张的，要是放松点儿，应该能回答得流利点。他沮丧地想：我太需要这份工作了！真不能失去这个机会。那个加油站的问题，其实可以有好多种答案的，怎么会蠢到只说了一种，说不定人家就是想考考我发散思维的能力，还有pattern的问题也是，应该大胆说出题目本身就有问题的，可能他们是想考我够不够敏锐大胆。。。当时怎么那么窝囊，实在是应该发挥得好点儿，好好抓住这个机会的。要是有了工作，何洁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看不起自己。他想象着跟她一起去看房子，买新车的情景。家里就会有欢声笑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冷冰冰死气沉沉。
如果你们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尽心尽力不辞劳苦鞠躬尽瘁。。。他回头望着办公楼，在心里发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