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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会微笑(73)

想起来会微笑(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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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直要求孩子们都跟我说中文,可以不会写不会读,但至少该会说会听。到目前为止,他们基本都可以满足我的要求。当然我可以要求得更过分一点,想想还是算了,这在他们的确有些难度。

还是疫情开始以前,有一次我送尘儿去上音乐理论课的路上,尘儿突然对我说,“妈妈,我现在跟你说中文说得都不会讲英文了。”

有没有那么夸张,我说。你也就是跟我说些中文,哪至于有这么大影响。虽然我也知道,随着年纪的增长,我跟尘儿的话题也逐渐深入,他常常需要搜肠刮肚地找中文词语。

尘儿一脸无奈,“是真的啊妈妈。我在做presentation,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单词是中文。然后我拼命想英文该怎么说却完全想不起来,最后只找到对应的法语。”

想象着尘儿站在全班同学面前张口结舌找不到词语的样子,既好笑又有点心疼,这算是他为了我的私心付出的代价吧。

 

******

 

有一天我跟爱儿一起听歌。听到蔡琴的那首《恰似你的温柔》,音乐刚起,爱儿眼睛就一亮,“啊,这首歌。”

我窃喜,果然是耳濡目染,日常我没有白唱,都被她的耳朵听了去。

谁知听了不到一半,爱儿大叫:“啊?!妈妈,原来这首歌是这样唱的啊!你平常唱得全不在调上啊!”

我的脸唰地红了。我也听出跟我唱得不一样了,但是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不就是跑调吗?

妈妈那是再创作啊。我狡辩。

不过,唉,真想立即把原版音乐关掉,只给她听我的盗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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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到了吃饭的时候,我总是冲着楼上扯嗓子大喊一声,再冲楼下扯嗓子大喊一声。人员太分散,没办法,就是难为了我的嗓子,本来柔声细气,现在喊一嗓子地动山摇,正宗河东狮。

有一次累了,实在喊不动,就趴在饭桌上等他们。然后弱弱地对着桌上几个说,来,吃饭了。

桌上半天没动静。我抬眼看他们。爱儿忍不住说,“妈妈,你这样跟我们说话的时候,我们都不习惯了,好像我们是鱼。”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爱儿解释,“声音太温柔了啊。”

我笑死了。看来我对人不如对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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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儿半趴在床上看书,向上翘着两条小腿,悠闲地晃着。

不记得说什么了,她忽然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叹了口气,“唉,妈妈,为什么有时候我看着自己的身体觉得好奇怪——我的身体怎么会长这么大了?”

我笑。这跟我照镜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脸已经这么老了一样啊。

我安慰爱儿,这是精神发育跟不上身体发育的缘故,你需要心理快长大(不能告诉她我也是这样的),不要把自己总当成个几岁小孩。

过一会儿,爱儿又继续说,“你知道吗妈妈,我跟H(爱儿的好朋友)看见那些学校里四五岁的小朋友,就会忍不住地互相问——我们真的曾经那么小过吗?”

实在绷不住笑了。原来回头看去,每个年纪都有每个年纪的沧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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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哪首古诗,我跟爱儿讲到了杨贵妃,以胖为美,改变了一个朝代的审美观。讲到了她身为皇帝的爱人,最后却被皇帝赐死。这是一个美人悲伤的故事。无论其美还是其悲伤,都让一个小女孩全心记住了。

以至于爱儿他们帮我包饺子的时候,我教他们捏出饺子的大肚囊,这几个小孩很是用了些时间也学不会。每次我一上手包,饺子立即出众得胖,爱儿就大叫,“杨贵妃!”

我就笑爱儿他们包的都是赵飞燕。爱儿就又追问赵飞燕是谁。我告诉她是杨贵妃之前皇帝喜爱的女人,环肥燕瘦,赵飞燕瘦似薄片,可以在掌中起舞。爱儿点头明白了。

再下次包饺子,爱儿就会叫自己的那些饺子赵飞燕。

“还是杨贵妃好看啊,妈妈。”爱儿从一排排赵飞燕里指着我包的那个样品——珠圆玉润的饺子,说,“岂止好看,更是好吃,我是皇帝的话,我也喜欢杨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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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凡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来问我,“妈妈,你怎么不弹琴了?你还记得怎么弹琴吗?”说着就要拉我去钢琴前坐下。

我早就忘记怎么弹琴了。想想那段时间发了疯似的练,居然也能结结巴巴弹出点曲调,甚至那首致爱丽丝,除了最难的一部分有点差,基本都可以弹下来,当然弹出的味道是另一回事。可惜接下来买房搬家和新冠,一家人窝在屋里快一年了,都还没有发疯已是难得。三个孩子,两个十级一个演奏级都需要大量时间弹琴,白天老公上班时时需要安静,他们三个的弹琴时间都要不停调配,何况是我。

算一算一年多没有摸琴,每一个琴键都认识我的手,我的手指一点都不认识它们了——连那些奋力弹下来的简单的曲子都不记得。

年老不学艺还是很有道理的,尤其像我这种,弹琴更多出于附庸风雅而非真爱,说白了头脑并不走那一窍,勉强打开的门最后都会自然合上。

但是,我郁闷地看看凡儿殷勤的脸,再看看自己一双退缩的手——说好的肌肉的记忆力都哪儿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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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新年的时候,我的小腿处快被挠烂掉了。我的皮肤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薄,若是用手指刮几个来回,就很容易把表层的皮肤刮掉一层。真应了爱儿说的,我是家里人中脸皮最薄的——简直全身皮都薄。

来加拿大十几年,从来也没有这么被折磨过。我怀疑新家里大概还是有原主人养的一些小虫子,我还没有跟它们建立起深厚的感情,请它们放过我一码——就像我每次回到母亲家,一晚上就被蚊子亲吻几十处,母亲身上却丝毫不见叮咬。

那天看到挠破的地方陡地红肿出很高,棉拖都快穿不进去了,更是难以站立。又怕万一破伤风,这个非常时期不能往诊所里跑,于是找出针来给自己放血。我不太记得那些穴位,也懒得一一对照去找,只是坚信即使乱放一下血,就像给密闭的空间打开一扇扇窗户,进去新鲜的空气,也会利于血液循环。

爱儿就在一旁盯着我给自己放血。她还是太胆小,不敢下手,两个哥哥倒都是在我头上练过针。

最后再给肿起的部位擦些酒精消毒——跟满清十大酷刑差不多。

当我把酒精喷洒在脚面上,疼得呲牙裂嘴时,忽然感到一阵凉气冰镇了脚面,疼痛轻了很多。睁开眼,看到爱儿正跪在我抬在桌面上的脚前,骨朵着她的小嘴巴对着我洒酒精的地方吹气。

“这样会不那么疼。妈妈是你告诉我的。你每次都是这样给我吹一下。”爱儿说着,继续卖力地吹。

真是好用啊,一点都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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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凡儿玩游戏玩得超过了我的忍耐界限,我给他们规定了自认非常慷慨的游戏时间,要求他们不要超过这个时限。

凡儿看见我站在他的房间门口,立即冲我挤眉弄眼地嘘着声音不让我大声。我便忍着在楼下等他,准备一会儿好好惩罚他一下。

过了好半天凡儿才咚咚咚跑下来。一见到我就解释,“妈妈,我没在玩儿,我在帮助别人。”

我气极而笑。明明是在玩游戏,居然还扯一个帮助别人的大旗,当我是傻瓜么?

“你听我说妈妈,那个小孩他不高兴,我们都不喜欢他,他总是在cheat。我问他为什么要cheat,他说因为他没有朋友,大家都不喜欢他,所以他cheat。我就告诉他,不要再cheat,我就会做他的朋友,陪着他玩。他答应了,后来就没有再cheat。所以我就陪他玩儿了一局。”

这个理由……

我还没有说什么,凡儿继续抢过话头,“妈妈你不是总是告诉我要帮助别人吗?我现在就是在帮助他,让他做个好人。我是在做好事妈妈,你告诉我要做好事,你不能因为我做好事来惩罚我。”说完一脸谄笑地看着我。

这回轮到我眼睛眨啊眨地看着他——逻辑上讲得通,情理上行得正,我的惩罚规则需要给他留个合法的漏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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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尘凡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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