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航千里38 倒数第二篇真人秀:圆圆的眼睛会放电
加宽的眼影,血色的口红,是她给我的最初印象。还是在去年的梅雨止息时节,才开始和众志愿者们玩儿猜,一障之隔斜对过儿,次大陆兄弟座位的一边,是笔头翻译小组的booth,小组成员来自菲律宾的Makati,是清一色的南洋妹。
Makati在马尼拉相当于北京东三环的CBD,中国驻菲使馆也落在那里,不靓的南洋妹以后或可尝试去馆里申请外佣劳工签证,到京沪穗深的官爷款马子家里发展,傍上男主人即可致富。而靓者早在NN年前径直去日本驻菲使馆办了兴行,到东京大阪名古屋“撕那裤”里陪人喝酒,时给1千5起,挣3千也不难,找个好人家嫁了更能混个上不封顶,譬如至今活跃在本州岛各大民放电视节目里的Dewi夫人,就是十九岁那年在银座帝国饭店酒吧陪酒时脱颖而出的夜明珠,嫁给印尼开国元勋苏加诺做小三儿,海阔天空见一圈儿世面回来,有了钱有了文化还有了左翼社会主义觉悟。
与陪酒帮佣的比,除锛儿了头圆眼球与生俱来的妩媚度相似外,翻译小组的菲女郎们更多出一番受过高等教育的白领OL的知识气质,这气质也将她们的眼睛折磨得不如陪酒的帮佣的那么圆了,其中一个领队的,三十出头模样,每天带众姐妹们下楼吃饭,逛街。进现场没几天,我就留意到,每当起身走去旁座说中文时,隔板对面领队的她便总要抬起头来,双目圆睁,一边聆听,一边冲这边噼咔噼咔地放电。
食堂开中饭,照例是和来自高原的小兄弟凑在一起,小兄弟人聪明,自尊心强,喜欢东京的繁华,哪怕天天震8级,也不愿回归高原之滇,餐后总留给我属于他的那份儿热咖啡,暖人心情。他吃饭时还有个可爱的特点,嘴巴四周胡须上常挂米粒儿若干,有时挂成南中国海九段线或十一段线的样儿。寿司米与华北鸡米南方线儿米乃至泰国香米一概不同啊,园黏得不会自觉掉落,饭没吃半碗,胡须米粒儿有突破三位数之险。提醒两次不起作用,提醒第三次时,他会跟你急:干吗怕别人看,就坚持自己的个性怎么着。
但有回我靠墙坐里侧,他在外侧,正批评我又干涉他米粒儿内政时,忽然拽来一束光,芒刺般地刺向随着他的咀嚼而晶莹跳跃在须上的米粒儿们。我让眼光透过胡米粒儿向景深处对焦,但见几排座开外,锛儿了头的大眼睛在往这边噼咔噼咔地放电。我忙对小兄弟解释:是她,她看我们呢,怎么着这回得给老哥一面子。小兄弟听罢特配合,噗噗迅忽间扫光了所有的胡米粒儿,还说:理由充分,理由充分哈。
秋初转凉,政府宣布节电活动告一段落。民间做事也好夸张,走相反极端,夸张就如从关东到关西的演员一样,说句台词也得尽显“頑張”刻意吐气呼哧乱喘,走相反极端就像新宿京王百货卖男装的老太,先说这西装没法穿,线都走不齐,瞥见旁边一个黑社会长相的男服务员面露愠色,就改夸这西装好,线走得多么活泼。走相反极端又像3年前当朝的左派民主党,本打算东亚共荣一家亲,趁机把美军基地赶出冲绳,和中国联手搞统一亚元来着,被美国一怼巴,立场立马南辕北辙,右倾得比自民党还甚。节电也是这个样子,呼吁节电时把写字楼弄成桑拿,或居家闷死自个儿;说告一段落,就狗撒欢儿似的制冷,冷得男男女女穿起了长袖衬衫。
如此制冷持续了三天,除了甘地组里那个一年四季只穿凉鞋不穿袜子一水儿标杆瘦的印度女生,其他人都觉冷,喷嚏声不绝于耳,有人就站在桌面上企图拿纸糊住天花板上的通风口,我则去找能调节温度的装置,顺墙壁绕了小半圈儿,终于看见个硕大的控制盘,却不会摆弄,这时,身后传来柔柔的一句:“好冷呢,原来在这里,还真让您找到了。”话说的是英文,大概就这意思吧。
噼咔噼咔!我一回头,就被她的目光给电了两下。挨冷受冻第三天,偏在这一两分钟功夫,让我们在相同的地点寻找相同的东西。
“你……来自马尼拉?”我问。
“Oh, 人们都这么说。为什么?”她反问。
“那么那么圆……秦盼姬的眼睛。”我这么回答。
“……,Pooh!”她愣了不到1秒恍然大悟,不仅呸我,还伸出右手来扯揪我衬衫的衣角:“学历低的女孩儿们眼睛才像Chimpanzee那样的圆呢,我们的视野已经扩展了a lot。”
仔细一琢磨,正是,做菲佣的女孩儿们眼睛一个赛一个滴溜溜,眼线的曲率似可反映得出受教育的程度呢。
“清单上看到你们的公司在Makati。”听我这么说,她接道:“我,恐怕得算来自local了。 ”
“难怪长得不blackbrown呢。”
“Pooh pooh!”她又伸手来揪我的衣角,这是她表达情绪时的一个特征套路动作,很撩人,不仅针对哥哥我。
我们不敢随意摆弄控制盘,边聊边等专职人员来调弄,就这样聊了好多。离开时忽然想起应该问她的名字,才算不失礼,这楼里的文化是无论多少帅男美女猪哥恐龙妹,同在一层一年半载也不会自动相识,寡言少语沉默是金的文化信条使人与人间的距离无比自肃。我才把头扭向她,她就明白了,冲我高耸起胸脯,手指捻起胸牌儿举着给我看:Nina Sarah,我脑海里旋即闪现出汉字尼娜•莎拉。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开放了Outlook,多次重现在一下午的时间里来回传递电邮的情形,英文偶尔夹些日文单词,渐渐勾勒出了她的轮廓──
尼娜是70后80初的人,22岁来日,陪没陪过酒没说,很快就嫁了日男,日男比她小几岁,大学毕业变成社会人没多久,清秀和善挺想过日子的那种,但是有个玩儿“怕亲口”的爱好。我帮她解释一下啊,“怕亲口”是遍布大街小巷的Pachinko,弹子机,也有人中译成“扒金库”,不是不乐意亲嘴儿的意思。日男每到周五下班必去打Pachinko,有时通宵达旦。就这么一两年下来,他才认输。
既然认输就好,我评论道。尼娜说这个输的也算是小钱了,可是他接着改炒股票去了,日经股票像房价一样,能有得涨么,比房价还不如呢。
当然,这不是她总结出来的,是她的日男总结出来的。既然能总结出来,也等于吸取了经验教训,以后不炒就好了。她说他股票是不炒了,又改炒FX去了,那几年全社会流行FX,带Leverage的那个,yes,结婚第8年,他FX光了,我也归化了,两人也离了。
离婚后,尼娜只身去了加拿大西部British Columbia省的Kamloops,在Thompson Rivers University留学,平时开车兜风,爱看落基山脉的大小湖泊,直到一年前才离开那里。
后来,只要早上晚点迟到个半小时,总能在电车途中停靠站碰上等车的她。只要一提起Kamloops,她就一定会用Nostalgic这个词来感慨嗟吁一番,我是跟她学会了这个词。她建议记住这个词,说缺怀旧力的人不易与人结亲情,其极致者便是无头蝇,为人处事类似黑熊掰玉米,边掰边扔。听说我也去过Kamloops,还在一家印度人开的Motel住过两晚,她更是兴高采烈,问我住哪里。我说在河的南侧,离河不远。她也住在河的南侧,半山坡上的一家Homestay,离河有段距离,离1号Highway不远,每年4月起,黑熊棕熊什么熊的有好多,在1号Highway南北两侧逛来逛去的。有天早晨要去上课,打开门,看见小院里站着一头熊,跟她正好打了个照面。
我问她:你一定吓了一大跳。她说不是,是熊吓了一哆嗦。
每天下午一两点钟之间,她都要带姐妹们梳扮整齐肩挎坤包下楼去逛附近的PLAZA,问她为什么,她说既是为了带她们走走看看,也是为了躲避体味换换新鲜空气,这让我又想起了可爱的甘地和大仙儿来。
她比较物质一些,很关心别人有没有车,是什么model,对租车观海不感冒,说rentacar出去玩儿还不如去看3D电影去拍PURIKURA呢,PURIKURA在东京聚集人气,各式各样到处都是,流行十几年至今仍是90后们追捧的时尚,她最喜欢摆各种90后的pose拍这种大头贴,最好玩儿的是她问我知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中国人发明的,我表示怀疑,她就敲来发明人的名字:Kara Shun,姓舜的?韩国的吧。过会儿又敲来Shun Kara,这不是一回事么……忽而想起应该按这拼音敲JIS码的汉字,对呀,于是敲kara,弹出个唐字,再敲shun,弹出个駿……啊哈!唐骏。
节前,尼娜要去迪拜了,问我有否兴趣去,当然是客套寒暄。她大概野惯了,一个地方也待不长久。她走前的一天,在门边公共角落水池冲洗咖啡杯,见我走出洗手间,一脸不屑状,忙问how so,我就讲给她在男洗手间3个小便池前熟视过N番的景象:两个印度兄弟,站得离小便池too far,不目视前方或低头俯视自己,却扭头看旁人,绝对的90度角,不是特指他们俩,换了他们组里的谁,一概如此,这种习俗以前在新宿MyCity地下商店街的一个洗手间里也碰到过,而且不明白他们每次立小便的时间为什么总是超长,感觉好像直到你下次再去洗手间,他们还站在那儿没走。尼娜就和我闲聊这个话题,说you know,菲律宾男人随地小便都快成国民习性了,每次回马尼拉探亲,出机场打车,出租车司机开着开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把车停下来,下车到路边小解去了。不过这个在日本呢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了,如果要找寻共同特点的话,不知道跟岛多有否关联。我们聊过的话题涵盖多方面,如比较民族习惯啦,比较作业方式啦,还分析过楼里“装孙子”的事,是一个爱在真假西人面前装孙子而在国人面前摆出不屑样子的清华毕业的东方神人的话题,以后再写吧。
尼娜走后的第二个周末的傍晚,我在川崎车站东南口的小意大利影院里看MI4,银幕上的迪拜裹在飞沙走石沙尘暴里的片刻,整排座椅也随之上下震荡……回来查新闻,才知当影院座椅上下发功之时,一百来公里以北的茨城发生了个5级地震。记得尼娜说过,每当地震发生时,她们国家的电视台播音员呼吁不要慌快往楼外跑,而这边呼吁的是不要慌不要往楼外跑。
由老哥XD张贴 @ 2012-06-11 18:21:06 (被阅读13000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