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地主家族史
1999年,我再次邀请父母到日本小住,当时我买了两本书,一本“鸿”送给我母亲,一本“我所知道的毛泽东”送给父亲。大概是“鸿”里的故事触动了母亲的心,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她的过去,使我知道了许多家族的秘密,家族史的重负,使我们一家三代为之背负了多年。
从我记事起,我就在别人的歧视下长大,因为父母的出身都是地主,人家叫我双地主狗崽子。从反右到四清到文化大革命,直到76年四人帮垮台,我家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都没能幸免,每次政治学习班,我的父母都必到,每次下放农村劳动改造都轮到母亲。那可恶的黑色家族史,让我受尽欺辱,许多年我都不明白到底我出生在一个什麽样的家庭。
我姥姥出身于大地主家庭,她娘家最多时拥有2000多亩地,方圆几百里闻名。2000亩是多少,我没有概念,只知道全国闻名的大地主刘文彩,有10000多亩地,而且记入了我们的小学语文课本。后来,我姥姥下嫁给我姥爷,我姥爷家当时只有200多亩地,是世香门第,姥爷家世传中医,我姥爷也是当地有名的中医,专治妇科小儿科。除了是地主外,家里还开有药铺和门诊。
姥姥人长得漂亮,又极聪明,就是不识字,因为当时的土地主,最多也是让儿子读书,女儿是要嫁人的,不肯花钱让女儿入学。我姥姥深知不识字的苦恼,坚决要我母亲念书,可母亲就是不争气,请了私塾到家里教她半年多,什麽也没学会,先生说:你家小姐就依了,意思是交不了了。母亲一时中断念书,直到她8岁那年,二舅长大肚皮,去城里的一家美国医院就医,姥姥让我母亲拿着挂号牌等着,那上面写着阿拉伯数字号码,旁边有人看我母亲人挺聪明,又像是大家出来的小姐,就问:小姐你拿的是几号?我母亲念不出那号,这让她感到无地自容。回家后,她闹着坚决要上学,这次姥姥送她进了学堂。母亲突然开窍了,连连跳级,3年时间就念完了小学,后来考上师范,和大舅二舅同学。姥爷的发家计划是,每年为家里多购10亩地,一时家里要养活三个学生,也有点吃力,母亲和两个舅舅每个月步行几十里,回家拿干粮,背回学校,每天定量不能多吃,否则就过不到下次回家,就要挨饿。夏天,总要吃发霉的饼子。
母亲说,姥姥的娘家,家大业大,也是树大招风,遇上过土匪绑票两个孩子,家里花了许多钱救孩子。为了安全,家族决定修寨子,防土匪,筑寨墙要拆几家穷人的宅子,结了仇,惹得有人趁天黑,躲在家里的深宅大院里,突然拿刀行刺,伤着了人。为了报复,那家人也家破人亡,很是残忍。我姨姥姥是双枪老太婆,我见过她,母亲说,当年她站在寨子墙上,很是飒爽。后来,那家族吸上了大烟,解放前就破落了。
姥姥是个很会持家的人,待人友善,一生吃斋念佛,对家里的长工短工都很好。一到收割季节,姥姥就会打许多凉粉,那种用红薯淀粉制作的凉粉,能让人吃饱,又顶饿,比吃麦子玉米省钱。母亲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女儿,是姥姥的心肝宝贝。姥姥手巧,会剪纸,裁缝,绣花,总是把妈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从母亲几岁开始,姥姥就开始为母亲积攒嫁妆。当时乡下没有许多人买得起珠宝,姥姥总是拿家里的粮食与货郎换一些珍珠翡翠什麽的,货郎知道姥姥喜欢那些东西,只要有货都会先敲姥姥家的门。后来,姥姥为母亲缵下了一顶帽子,全是用珍珠宝石镶嵌的,家里专门把一扇墙改造成双层的,把那顶帽子藏在了里面。姥爷家世代传下的有许多名人字画,北宋苏轼的真迹,明代唐伯虎的画……我小时,姥爷说,家里有写在竹板上的史记,都用马车拉。当时我还不知道什麽是史记,想着古代没有纸,把书写在竹子板上。解放前夕,姥爷家的资产增加到近400亩地,还为三个儿子盖了三所四合院。
1948年,共产党来时,家里被掘地三尺,房子地全被没收,母亲的陪嫁帽子自然也未能幸免,苏轼的真迹被村里的妇女当纸剪了鞋样,唐伯虎的画被工作组的人抄走。姥姥把5个金戒指藏在了正对鸡窝门的地下,得以幸免,后来又都贿络了工作组。姥爷的哥哥,我的舅姥爷,当时是乡长,被共产党枪毙了,姥爷家里有过一杆枪,共产党来时,把它藏在了阴沟里,招供时家里人回去找,不知谁给偷走了,家里交不出枪来,姥爷被吊在树上遭受毒打4天4夜,奄奄一息,为了救姥爷,母亲步行100多里路,把托人买到的枪扛回家,那年母亲15岁,母亲回忆说,白天不敢拿着枪走路,要等到天黑找没有人的地方走,当时为了救爹也忘记了害怕,只指望着走到家时,爹还活着。这根枪救了姥爷一命,之后姥爷被关进监狱4年,50年代,又被打成右派,到死都没人给他平反。
姥爷生前的最后许多年都是在4个儿女家轮流住。他爱读书,住在我家时,每天抱一本书坐在太阳下读,用他的话说,老了,记不住,看完最后一页,前面的又忘了,一本书看了许多遍,再看依然是新书。他只看“水浒”“三国”“红楼梦”之类的大部头书,对其中的故事能倒背如流。后来,姚雪垠写的“李自成”成了姥爷的最爱,姥爷还知道许多书上记载以外的历史故事,母亲说,亏了爹读书万卷,一点用也没有,我要是能喝那麽多的墨水,我一定不是今天这样。三舅也说,土财主就知道买地,解放前要是把地都卖了换成金条,跑到台湾,全家也不至于受难。姥爷在我家住时,母亲每天早上都为姥爷煮荷包蛋,还放上些桂圆和人参,晚饭,常常煮一碗鸡蛋面,这些都是姥爷的小灶,没有我们的份。母亲为姥爷缝制的衣服,都用的是绸子,缎子,棉布和麻纱,棉袄里面用的是丝棉,轻而保暖。母亲始终让姥爷保持地主的风范。姥爷身高有1米80,有点驼背,长得一表人才。他在86岁时去世。
母亲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我们叫他们大舅二舅三舅。大舅是姥爷30几岁得长子,很是宠爱,这也惯坏了他,他比我母亲长两岁,小时候,他常在外面做坏事,常常是他人还没到家,母亲的小报告就打到家了,当他一进门,姥爷的鞭子就在等着他。他也时常把母亲骗到村外,揍母亲一顿泄恨。他10几岁那年,在村里聚赌,有人输了钱,还不起,大家起哄说:马家大少爷,你家是大户,你担保他把输的钱再赌回来,结果,他担保输掉了50亩地和一个麦秸垛。我姥爷自然不能饶了他,暴打一顿,之后大舅高烧多日,还留下了终生残疾,右腿有点跛,姥爷落下了偏头疼的毛病,一生要不时地吃阿司匹林。
当时家里人能跑的就跑,能躲的就躲,大舅跑到省城,在市邮局谋到一份职,每个月除了饭钱,还能剩下几毛钱,大舅把那些零碎钱都压在铺席底下,等有从乡下来人,就捎回去救急。母亲为了养活姥姥和幼小的三舅,到县城教书。当时是供给制,没有工资,每月只发给120斤粮食,这些粮食,使一家人没有被饿死。有次母亲去省城看望大舅,在院子里帮大舅洗衣服,邮局的局长经过,看到母亲,和母亲聊了几句,知道母亲有文化,要我大舅说服母亲留下工作,母亲当时也很想离开农村,大舅趁局长看不见时,催母亲溜掉。他说,120斤麦子还能养活家人不被饿死,要是留下工作,那几毛钱救不了家人。后来,大舅介绍母亲认识了在省城工作的父亲,结婚后,母亲才得以离开农村。
我母亲和大舅的关系不太好,他们吵架大都是为了姥爷,母亲说他对爹孝敬不够。大舅有点爱吹牛,说话目中无人的样子,我们也不喜欢他。但是他每天坚持读医书,几十年如一日,把姥爷的祖传秘方拿来活学活用,治疗脉管炎和一些难症,据说有些慕名找他看病的,他到底治好了多少,因为我们都不信他的说辞,所以也不知道其中的内细。他毕竟不是专业医生,为人看病只是业余爱好,严格说也不合法。母亲得病时,他来看望,我和我哥开车送他回家,70多岁的老人哭着说,你妈是个有本事人,我们从小爱打架,但我从心里佩服她,可惜得了这病。
母亲写得一手好字,文章写得好,人也漂亮,穿戴时兴得体,是个极聪明又有本事的人。家庭出身,使她的一生充满了磨难。她也是个在工作上及其投入的人,下农村她和农民一样干农活,在单位里白天工作,晚上政治学习,回到家里,还要照顾三个孩子的吃穿。母亲很会做饭,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也总能让我们吃得好。几次下乡,母亲总能和当地的生产队长搞好关系,只要有人进城,乡下的干部就让人拉上一架子车吃的,麦子,豆子,白菜,萝卜,粉条。母亲总是拿麦子换白面,豆子换豆腐,白菜萝卜就埋在地下,可以吃上一个冬天,粉条吃不完的,就捎给三舅一家分享。母亲时常还会买些猪骨头,羊骨头,熬成汤,剔下骨头上的肉,把白萝卜放在猪骨头汤里炖,红萝卜放在羊骨头汤里炖,全家几乎每天都有肉吃,大沙锅炖出的菜也很好吃。卖那些吃剩下的骨头也成了我唯一的主要收入来源,一斤骨头能卖6分钱,小时候,除了过年父母给的几毛压岁钱,再就是夏天每个星期给4分钱买两只冰棍,那骨头可以让我买糖果吃。
母亲对她父母的孝敬让人敬佩,姥姥进城跟了大舅,我姐姐7岁之前跟姥姥住在大舅家,为了补贴家用,姥姥经常做些样式特别的小孩衣服卖,姥姥在家里的权威无人可比,大小老少都非常敬重她,因为她做事干练,公平合理,连我那嚣张的大舅也敬怕她几分。1959年,姥姥去探望调到外地工作的母亲和我们,头一天晚上,她为我们缝完了最后一件棉衣,睡下后就再也没有起床。那年她只有50岁。母亲说,姥姥可能早就有高血压,只是没有人知道,不管住哪,大家总是尽可能的给她吃荷包蛋。在她去世后的46年里,母亲不管在那里工作,出差在外有多远,都会在姥姥去世的周年日,赶回去为她扫坟。从未间断过,直到母亲去世。
在三个舅舅中,和母亲最亲近的是三舅,解放那年,三舅只有6岁,还尿床,每天跟着姐姐,是母亲把他养大。两年前,母亲得了晚期癌,我赶回去看望母亲,三舅在我面前痛哭失声,他说,她是我姐也是我妈,我们情同手足,从来就没有分开过,我都不知道失去了她,我该怎麽活。我家住东郊,三舅住西郊,每过两星期,母亲都会骑着她那小全家福自行车,花一个小时去三舅家住上两天。只有在那里母亲才能得到真正的休息和安慰,三舅做饭,母亲洗脸他会递上毛巾,晚上,三舅会端上热洗脚水让母亲放松。我出生的那个月,三舅技校毕业参加工作拿到第一个月工资,除了饭钱,全买了营养品给母亲。60年代,三舅的工资略高,高级的灰色呢子大衣,开司米毛衣,都是三舅各买两件,一件给母亲,一件给他自己,姐弟俩个常穿一样的衣服。
二舅是特级教师,在一家有名的中学教美术,他的学生有几个在全国和世界美术比赛上得过奖,所以他也出了名,时常上报纸杂志,还当上了市政协委员。他的太太,我二妗是个泼妇,文化大革命时她是鞋厂文革委员会的什麽主任,很是嚣张。在她眼里,我们全家都是地主,黑分子,许多年,我们都不去她家,只有二舅带着他儿子来看我们。后来,还是大舅把她调出了鞋厂塞进了邮局。许多年前,听母亲说,二舅有外遇,和另外一个学校的女教师有外遇8年,没人知道,后来那女的要求二舅离婚,二舅不敢,那女的闹到了他家,让我那二妗知道了,可想而知了。树怕没皮,人怕不要脸,我那二妗就是个不怕丢人现眼的女人。婚也没离成,还让她抓住了把柄,我想二舅是再也不敢了。
在我父母的年代,出身不好就等于毁了全家,找对象成了一大缺陷,所以只能找同样的黑五类或者是条件差了一节子的人。但是,过去家里有钱让他们读书,解放后虽然政治上受了委屈,但他们都有稳定的工作,生活是有保障的。我母亲家的亲戚,都是校长,医生,干部。
我母亲和父亲结婚50年,他们的婚姻并不幸福,能力相差太远,性格不和,还有许多历史和政治原因。父亲家也是地主,是小地主,家里只有几亩地,划成了地主是因为我爷爷不干活,为别人家做账房先生,自己的地雇人耕种,叫剥削,所以被划成了地主。在我出生前,爷爷就去世了,我没见过他。奶奶是童养媳嫁给了爷爷,她和父亲一样不爱说话。父亲只有小学文化程度,性格内向,自尊心极强,会画画,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爱动手,会做许多千奇百怪的小东西。1959年,父亲被打成历史反革命,母亲说,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刚解放时,在大街上,父亲偶然遇到过去在国民党部队服兵役时的熟人,这个人当时是管军饷的会计,我父亲是卡车司机。解放初期,到处需要有文化的人工作,父亲介绍他进了同一家工厂。59年,政治形势紧张,整天让人坦白揭发,父亲胆小怕事,向上级坦白了这个人的过去,结果,此人进了监狱,在监狱里,他也揭发父亲的过去,父亲的罪名是,欺骗组织曾参加过国民党的历史,工资降两级,下放到次级城市工作。在宣读了工作调动时,母亲才知道父亲的历史和得到的惩罚。全家被迫离开了省会城市,为此母亲曾经和父亲离婚一年,我和我哥判给了父亲,姐姐判给了母亲,在分居的1年多里,因为父母依然在一个单位里工作,母亲放心不下幼小的我和哥哥,看着父亲根本就没有能力照顾两个孩子,母亲主动要求复婚。母亲说,我的一生虽然有不幸的婚姻,但一想到你和你哥有可能让父亲送回他农村老家,你们会一辈子呆在农村,过贫穷的日子,我就心如刀绞。还好,看着你们三个有今天,我很欣慰。
我大学毕业,到出版社工作后,有一天我姐说,你知道吗,你我不是一个父亲,让我大吃一惊。我姐说,咱妈离过婚,为什麽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的生父性李,我4岁开始记事,那时他们就已经不在一起了。我表妹试图从三舅嘴里套出母亲的婚姻史,但所有知情的人都守口如瓶,我们晚辈人没人知道。母亲去日本来加拿大探望我时,几次想鼓足勇气问她,又怕揭了她的疮疤,始终没敢问。从小,在我的记忆里,我妈偏心我哥,我爸偏心我姐,只有我,长得丑,人又笨,还尿床,没人喜欢我。
我姐大我6岁,我记事起,她就住校上学。因为出身不好,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痛恨这个家,她说,有次学校开几百人的大会,突然有人高呼,黑五类滚出去!我姐在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的离场,很是伤了自尊心。1968年知青上山下乡,我姐头也不回的上了下乡的卡车,终于离开了家。在农村很苦,两年后,有人陆续参加工作回城,出身好的优先,三年后,40多人的知青队,只剩下5个人。省五交化公司来招人,大队极力推荐了姐姐,但有人又一次用出身从中作梗,记得当时母亲每天都在为姐姐的事奔忙,母亲说,这次倾家荡产也要让我姐离开农村,要不然我姐会经受不起打击,会疯掉的。在母亲的努力下,我姐进了城,因为工作出色,很快就当上了商业厅的团委书记,现在是工商局的商标处处长。我姐有过许多痛苦的记忆,但她是被共产党洗了脑的。四人帮垮台后,有一天姐姐拿回一份中央文件,全家人聚在一起,有点神圣,姐姐逐字逐句的向大家念党中央的文件,当念到:凡是干部家庭出身的子女,以后可以在家庭出身一栏填写:革命干部。当时姐姐痛哭失声,全家人如释重负。姐姐如今依然非常敬业,她是党员,她的一生都在为共产党效劳,工作是她唯一的乐趣和精神支撑。
我哥,是个天性聪明的人,但从小调皮捣蛋,为父母找了许多麻烦。因为母亲偏心他,使他在家里自我感觉高人一等,常常欺负我,打我。姐姐因为不忿母亲的偏心,利用他欺负我的机会,使劲揍他解恨,尤其是母亲不在家时,姐姐就找茬打他,灭了他的嚣张气焰。我哥大我近3岁,他15岁就随父亲去支援三线建设,12岁到14岁,母亲下乡,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很是孤独,晚上也很害怕,很怀念哥哥在家,虽然受气,但还是比一个人强。他混到副处级,有辆三塔纳开着,也有过不少跟女人纠缠不清的故事。
填写出身,也是我最最惧怕的。我在上小学5年级时才戴上红领巾,那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努力的结果。我小时很笨,上小学一年级就留了一级,记得当时全班只有两个人留级,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回到家里,我站在门外不敢进家,母亲问怎麽了?我哭着支支吾吾地说留级了,母亲并没有大怒揍我一顿,只是说,留就留吧,以后好好学就是了。可能是我和母亲一样,开窍晚。自我感觉是到了小学3-4年级时突然开窍的,之后学习一直都不错。我没有上过高中,当时学校不怎麽上课,整天搞运动,我又是在运动中受刺激的那类,对学校很是厌倦。正好母亲有关系可以让我到医院做护士,我17岁就当了护士,是走后门进去的。在那里工作了4年零11个月。77年高考开始,78年我开始下决心参加高考,这是我离开医院的唯一途径。因为底子差,78年数学考了零分,总分也只够上中专。最后的一年,我一边上班,一边复习,每天除了工作8小时,还要政治学习,然后才可以是自己的时间,一年里,我每天只睡4个小时,自学数学,做了3000多道题,还自学了英语初级本第一册,1979年我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中文系,而且当上了编辑记者,这是我最想做的职业。
我出国20多年,每年都要回去看望母亲和家人,有时不止一次。父母都是离休干部,100%的工资和医疗保障也没有多少。15年前,当我开始挣钱,就陆续的在国内买房买店,让父母帮助出租,使他们的生活得以改善,后来我又买了一个178平方米的4室2厅的房子,送给父母,让我哥也和他们同住,照料他们。虽然母亲的一生颠沛流离,受尽折磨,很是辛苦,但是在晚年,她有过富裕舒心的日子。三个儿女都很孝敬,在家人的无微不至的关爱下去世,结局还是好的。
只是母亲的去世改变了这个家,家里突然失去了凝聚力和轴心。我很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