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来的卡若琳

提起西西里岛，不由得就会联想起那部著名的影片《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脑海中，还会很自然地响起另一部著名电影《教父》里的主题曲《温柔的倾诉》。

电话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可以为我做吃的吗？

可以可以。

我是卡若琳。

知道知道。听出了您的声音。

你需要我进屋吗？不用了，我会出去递给你。

卡若琳，是一位八十二岁的老奶奶。她独居，无子无女。喜欢唠叨，喜欢聊天。甚至有一次，准备带回家吃的东西，碰巧一位坐轮椅的老兵来，俩人聊得热闹，干脆就坐下来摆了一桌。

独居的老人，大概都怕寂寞。前一段日子，有一个帮佣照顾她。后来又剩她一个人了。请来的人，总是靠不住。我们还有一对老主顾也是这样，年纪大了，行走不方便了，就请人进家帮厨收拾。可是，换了一个又一个，都不称心。

我看卡若琳腿脚还算灵便，就是行动要慢一些。但是她思维保持敏捷，谈笑风生起来，不输年轻人。最爱听的，是她讲的家族的故事。

她的故乡是意大利的西西里岛。她只回去过一次。她父亲六岁的时候，跟随祖父母坐船来到美国。她是在旧金山出生长大的。

父亲六岁，那是多么遥远的时光了。想起教父里，幼年的柯里昂孤身一人，从西西里死里逃生独闯纽约的场景。

问及卡若琳故乡是否还有亲人，她说只有很远很远的远房亲戚，都不认识了。

是啊，连她父亲也不见得有记忆，何况她呢！但是只要一提西西里，她的眼睛就闪烁着光芒。毕竟是故乡。

去年秋天，当我们告诉她，要去意大利旅游。老奶奶兴奋得就像个小姑娘！一再问，去不去西西里？去不去西西里？西西里，很向往，但不是这次。

于是，她对我们讲起了二十岁的时候，她跟着本族的伯父回到西西里的情景。

那情景像极了我们小时候回乡。美国来的女孩子，对老家既新奇又陌生。他们住在城里的旅馆里，伯父嘱咐她，千万不可透露是美国来的，更不可透露来西西里寻亲。

年轻一辈天真无邪，没有经验，不知深浅。当伯父带着她和几位堂兄妹走进祖居的村子，遇到闲逛的村民，她们还是忍不住道出了实情。是谁家的祖屋，寻找祖辈的足迹？

伯父显然更多复杂情感，因为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了清晰深刻的记忆。但等回到旅舍，这群无知无畏的孩子们，还是被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个年代的西西里，黑帮势力仍然猖獗。告诉别人来自美国，是有危险的。

这又让我想起《教父》第二部里，迈克在西西里避难，爱上当地人家的美丽女儿，娶为妻子之后，那纯洁如玉的女子，替他挡住了汽车里的炸弹身亡的故事。

甚至她们也被伯父警告，就连同族里的远亲，也不要相认相见，因为他们只会跟你要钱。这倒是与中国十分相似，看来人类的处境，并非有太大差异。

自从那次，她再也没有踏足过意大利。想来已有六十多年了！比我们的年龄还长呢。

本来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时候再去意大利旅游，去来不及去的地方，去喜欢的地方。谁知一场巨大的变故顷刻间改变了世界，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呢？不知道。

又庆幸去年接连出游三次，游访了超过十个国家。谁说不是我的先见之明，因为我坚持说，出游要趁早。你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现在，就连想听卡若琳的故事，都有了困难。什么时候，才能像往常那样，在我清闲的时候，刚好她来，就听她扯着大嗓门，给我们讲她西西里的家族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