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作贼
古人说,人之初,性本善,我觉得这话有道理。就说我吧,小的时候,大人们都夸我是一个诚实、善良的好孩子。可是,长大之后,到插队时,第一次作贼便无师自通,以后,又不以为耻地偷了几年,不知道是‘苟不教,性乃迁’的缘故,还是俗话说的‘学好三年,学坏一天’。
七五年夏天,我中学毕业,到一个叫‘獾子洞’的地方插队。我是插户进去的,除了我和另三个人是新人,集体户里其他人都大我几届,男生女生加起来有十几个人。我们轮流做饭,每个饭班五天。虽然当时的饭食简单,都是大锅饭、大锅菜,和熬猪食差不多,但要让这十几个壮劳力吃饱,也不是很容易。
又轮到我做饭了。第一次轮饭班时,我闹了好多笑话,笨手笨脚不说,炖西葫芦时,不知道要把瓤子挖出来,结果就连籽带瓤一锅子煮了,真成了猪食。男生们不满地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幸亏当时还没有‘猪八戒它二姨是怎么死的’的说法,不然,这‘猪二姨’肯定非我莫属了。这一次,我决心好好给大家做五天饭,接受再教育就从学会怎样填饱自己的肚子做起。
谁知,老天难为我,接饭班的第一天,我就发现没有菜可做了。虽然我们集体户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但整天鸡刨猪啃地,偌大的菜园里只剩下一点大葱和牲畜们嘴下留情的菜梆子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别说我这个笨姑娘了,我该怎么办呀。
好在,那时候的人讲究互相帮助,看我为难,便有老知青来指点我:菜是到处都有,就看你会不会找了。怎样才算会找,我也略知一二:曾和那些老户员去自留地摘豆角(我们叫园田地,因为自留地是资本主义),摘着摘着,就找不见人了。原来我们集体户的地不喜欢长豆角,只长秧,所以,大家都去别人家的地里义务劳动去了。
那天下午,我贴上大饼子,熬上白菜梆子大酱汤,就坐在院子里琢磨怎样去‘找’菜。没用很长时间,一个计划便在脑子里形成了。
晚饭后,我收拾好锅盆,没有去睡觉,也没有参与打牌,只呆呆地坐在炕上等着……,
夜深人静了,其实,不用夜深,人们也睡下了。劳累了一天,又没有电视,DVD什么的,更没有网可上,不睡觉干什么?待村里狗们都停止了吠叫,我便起了身。
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路线,我没从大门走出集体户,而是从东边院墙的一个豁口跳了出去。
当初给集体户盖房时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我们的五间大房前不着村、
后不着店地坐落村里的最南端,后面是一个水泡子,左右都是庄稼地。所以,我这一跳,便跳进了农田。
靠近我们院墙的,自然是一些不怕偷的高棵庄稼,高粱、苞米什么的。但我摸黑穿着垄沟走了一小段,就找到了目标——不知谁家的园田地。我可没胆子弄那些土豆、辣椒费时间的东西,我要找大个的。算我走运,只那么一瞄,就看到一个硕大的倭瓜躺在垄沟里。
既兴奋又害怕,我的心怦怦地跳。定了定神儿,我扑了过去,连拉带拽,把这个大倭瓜弄了下来,磕磕绊绊地,抱着便往回跑。
东屋打牌的人正在酣战,见我一头汗,一身泥,抱着个大瓜回来了,便问我从哪里弄来的。“就在墙那边。”我告诉他们。“那一定是刘清家的了,他们家的老娘们可是厉害。”老知青警告我。
大家七手八脚帮着我连夜就把这倭瓜给大卸八块了。我刚要把倭瓜瓤扔了,一个男生拦住了我:“别介,你这往粪坑一倒,不就让人抓到证据了?
那可怎么办?这东西不往粪坑倒,可往哪儿藏。现在有人崇尚简单的生活,可是生活太简单了也有问题。像我们那时候,吃、喝、拉、撒,全在人家眼皮底下,连你倒了什么垃圾都一目了然,那还讲究什么隐私?还是那个男生英明,提把铁锹,到院子里挖了个坑,把赃物(赃物里的废物)埋了。之后,他盯着我看了看说:“看不出来,你这蔫不怵溜的小丫头,胆子还挺大。”大有‘孺子可教’之意。”
第二天赶早,我就忙着把倭瓜给炖了。当我们全户人正围着炕桌吃早饭时,听到外面一个老女人高一声、低一声地骂:“这是那个烂胳膊、烂腿干的呀,把我留了一夏天做种的瓜给偷了。吃了这倭瓜,你就不怕烂肠子、烂胃,烂心、烂肺,头上长疮,脚底下流脓。干这缺八辈子得的事要遭天打五雷轰……。”
大家在屋里听着,咧着嘴乐。守着这盆又甜又面的炖倭瓜,谁也没有怕烂肠子,筷子下的更勤了。只有我们女户长说了声:下次再摘,别摘人家种瓜了。
有了这第一次,以后我‘找’菜就更轻车熟路了,也慢慢地掌握些技巧,如别老吃窝边草,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别净碰硬的,找一些软柿子捏等。
不过,‘偷艺’终不是很精,帮男生偷过几次鸡,还没有试着‘摸’过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