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读边扯(53)- 闲读《安持人物琐记》等几本
埃柯《树敌》
如序里所说,本书原命名《偶谈集》,所谓"偶谈"即作者原本无意创作,而应他人要求就某一话题撰写的发言或文稿。
其中有一篇"《尤利西斯》:我们的惦念"汇集了一些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各种报刊杂志对《尤利西斯》的批评,言辞非常辛辣。且不论评论观点正确与否,读来却挺有趣。
——"这部《尤利西斯》谈不上是艺术作品"
——"他的作品是混杂着愚蠢、偏见、模糊的文化记忆、脆弱的感性主义和性强权的一团污泥""
——"从文学史的角度看,他充其量只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左拉以及塞缪尔的一个迟到且蹩脚的模仿者"
——"他们似乎是想建造一座富于智慧的谎言之塔"
——"乔伊斯的语言是一种吊儿郎当的语言、流氓的语言"
——"他的一只脚踏在生理退化的进程中,另一只脚则踩在疯人院里"
——"乔伊斯是现代颓废派的典型代表,是人类文学史上一个化脓感染的细胞"
哈哈,乔伊斯若看到这些评论,情何以堪啊。难怪作家大凡都痛恨文学批评家,例如海明威尤其痛恨文学评论家,他说,"假如你意识到文学批评是马粪而又没有马粪悦人的味道,又不能当肥料。"
不过作为读者,在批评家和作家那你来我往的刀枪剑戟之间,那些批评字句里的明喻和暗喻读来倒颇有趣,他们射出的箭都镶嵌着文学和想象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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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钟书的两张合影,是在1979年访美时拍的。
第一张自宋以朗的《宋家客厅》。宋以朗说:"我家有幅钱钟书和水晶合影的照片,照片中水晶抓住钱的手不放。"哈哈。
水晶把这张照片寄给张爱玲,张转寄给宋以朗的父亲宋祺时说:"水晶跟他合拍的照片,寄了一张给我,比报上的清楚,真不见老。"张的语句平平淡淡,似对钱的样貌较注意。
第二张自夏至志清《新文学传统》的扉页。许是拍摄角度和光线问题,照片里钱钟书脸圆了不少。张爱玲在1979年9月5日给夏志清的信中说,"……像你才能够做他的知己。他去年在意大利才知道你写《中国现代小说史》。跟你合摄的照片上他眼睛里有狂喜的光"(夏志清《张爱玲给我的信件》)我仔细看了看照片,那"狂喜的光"更像是拍摄时闪光灯在眼镜片上的反光,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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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工作烦累,闲时翻看以前读过的陈巨来《安持人物琐忆》,不记得当时是看了这本书才喜欢篆刻的,还是喜欢篆刻才买了这本书。只记得这书涉及人物众多,涉及轶事众多,亦即八卦众多。但作者所写多为亲身经历,似有一定的可信性,并非无根无据的纯八卦。这里摘一二印象深的。
鲁迅给梅兰芳起外号,称之"雄妇人"。
徐志摩的前妻张幼仪与徐父徐申如有瓜葛,或为徐志摩离婚原由之一。张离婚后仍住徐申如处,后在徐申如开的某银行当经理。
读之有点冒汗。
徐志摩后追林徽因不成,与陆小曼结婚。陆与陈巨来是好朋友,概红颜蓝颜知己吧,徐志摩飞机失事后,陈常去陆家探访,若家里没有其他访客时,两人则横卧榻上吸着鸦片,闲聊往事。陈解放前戒了鸦片,陆则一直吸到解放后,毒瘾厉害。陈说陆为人挺好,从不背后说人坏话。
周瘦鹃有杂志"紫罗兰",杂志名字为纪念以前的女友,是因女方父母未同意而美事未成。(另,张爱玲的第一篇小说即发现在《紫罗兰》上。)
周曾见过毛主席,获赐中华烟一支。吸了一半,另一半存留下来。后每逢好友来访,则示之。但此半截香烟没保住周的命,文革时周投井自杀。陈感慨云,"呜呼哀哉"。
书中这样的轶事还许多,也有一些不太熟悉的人,待日后有空再挖掘挖掘。
有一点可一提,此书穿插了很多陈的个人经历,或可据此书大致整理出陈的小传。毕竟陈是一代篆刻大家,尤其在元朱文方面特别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