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d between Lakes （44）—— Life moves pretty fast

假期很快就过去了，Dylan走的时候抱怨我“痴迷”在98身上，让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不过，他并没有说错，98占据了我所有的注意力。很多时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似的。

Carter紧密地关注着我们俩，一遍遍地让我用各种各样的东西desensitizing 98。雨布不能再让她紧张了，Carter就站在围栏旁边时不时扔一只小塑料袋进来。有风的时候，塑料袋毫无规律地到处乱飞，98就会立刻tense起来，本能地要躲要跑。

“Ask her！”Carter对我喊：“Ask her to yield HQ！”

我紧紧地抓住lead rope，和98肩并肩站定，在她要躲或者要跑的时候就马上推一下她的后腿。98已经被Carter教得很理解这一推的意思了，会顺着我的推力，把屁股朝旁边挪开两步。

“Good girl！”我抓住机会就表扬她，顺便抚摸她的胸口、肩膀还有脸颊。

Carter在她绕圈的时候，把塑料袋绑在一根小棍子上，从栏杆外伸进来甩动甚至戳她一下；不一会儿，又伸一把雨伞进来，“嘭”地突然打开；再过一会儿，他拿来小孩子们游泳时候用的彩色塑料泡沫棍子，让我在98面前挥舞甩动。

“对于她不认识不熟悉的新鲜事物，突然出现在面前，害怕是正常的情绪，”Carter趴在围栏上对我说：“你不要有责怪她的意思，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教她从此就不能害怕。你应该要做的，是给她一个渠道表达她的负面情绪，那就是教会她第一反应是yield her hindquarter。她有了这个渠道来表达自己的恐惧，就不会突然freak out，狂奔或者乱跳，伤人又伤己。”

我一次又一次地跟98一起练习，用更安全和更有自控力的方式来表达沟通自己的恐惧或者不适。其实道理很简单，就像咱们开车在路上，不管突然出现了什么，都不要乱打方向盘乱踩油门，先减速或者停下来看看情况。对98来说，后腿就是引擎，让她学会yield HQ就是教她减速或者停下。Carter再三强调，Ground work has to be very solid，等我真的上了马，98遇到一个啥东西一下子脑子炸了，可能会做出很疯狂的事情来，那样就太危险了。

自从98不再想着要challenge我以后，她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了，学东西非常快，很有悟性。我从她的左肩换到右肩，循环往复地演练这个动作，没多久她就理解了我的意思。之后不管Carter丢给她一道什么“题”，她都能迅速找到正确答案：Yielding HQ。

由于这个yield是后腿的动作，那么很自然的，接下来98就会朝后面退一退。Carter看了我们几次，把我叫过去对我说：“让她朝前走。Never back your horse，always encouraging forward movement. ”

“为什么？”我问他：“让开一点不好吗？”

“因为你们都看不见后面有什么，”Carter说：“你不能自己猜测也许后面什么都没有，那万一突然出来一个什么呢？所以，永远要朝着自己看得到的目标去，盲目地后退反而是危险的。Never back your horse into anything，明白了？”

我点头：“明白了。”

这天训练结束得比我们预计的早，天气又特别好，Carter就接了一根水管子过来，让98适应适应水龙头出水的动静，再冲洗冲洗她的四个蹄子周围，感受一下水流打在上面的感觉。我以为98肯定会跑走，没想到她在水柱里跺了两下脚，没动。我赶紧过去给她很多的表扬，抚摸的同时用钢梳子给她梳了一下马鬃。

这个时候，我之前在马厩里拼命大包大揽那些没人爱干的打理工作积攒的经验派了大用处。我很知道各种马对于梳理马鬃这个事情共同的或者不同的反应，还有喜欢或者不喜欢的表达方式。Brewski的马鬃只能朝左侧挂落，给他翻过去他要恼的；Maya喜欢梳小辫子，一溜梳十个她都一动不动地享受。我仔细观察，98还略微有些紧绷，但是绝不是不喜欢，有一梳子被我扯一下一团打结的马鬃，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没多少不愉快。

我梳完了，手掌顺着前腿摸下去，把她的一只前蹄朝后提起来托在手里，另一只手用力地揉捏她的大腿小腿内侧外侧膝盖脚踝。。。98没有试图挣脱我，身体前后摇晃了两下，就由着我去了。

“她反应挺不错的，很好。”Carter鼓励地说了一句，随后又关照我：“Terri，你不能放松神经，任何时候都不能。还记得Charlie说过，马在遇到‘问题’的时候，flight、fight and freeze，对吗？当它们freeze的时候，外表看起来是服从的，会让你随便对它做什么都没反应。可是，一旦开始反应了，反弹很可能是比较疯狂的。”

他走过来让我换了一个位置，接着说：“尽量让她能两个眼睛都看得见你，不要把自己放在她的盲点里，Okay？”

我把98送回她的机库小屋里，拉上铁门后背靠在上面，说：“太多东西要学了，我以为自己对马已经挺熟悉的了，没想到。。。”

“98不是出生在隔间里的马驹，一张白纸随便我们来写，”Carter一边做关门前的检查，一边说：“她在野外已经好几年了，有了她自己的经历，自己的认知，自己的生活方式，还有她自己的判断。要改变这些，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你们俩都做得很好。虽然在目前来说，我还没有看到98跟你建立起‘纽带’，但是我相信100天以后，你们一定会有true partnership。”

“I love this. ”我对Carter说：“Every minute of it. 自从98来了以后，过去经常影响到我的负面情绪越来越少，我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Jason的旧照片，就在想，OMG，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我脑子里面都是training，training，training。。。I’m obsessed！”

我回头去看屋里的98，她正高高兴兴地吃着胡萝卜混草料，我想到Carter说的100天，突然之间有些哀伤起来，我只能拥有她100天。合同上写得很清楚，之后她要去参加拍卖会，好像还有条款规定，我不是很确定我们能不能参与竞拍。

回去的路上我们迎着日落的方向，看到漫天的晚霞倒影在湖泊的一侧。天气好了选择户外露营的客人又多了起来，好多地方都升起篝火的烟雾。我打开车窗伸头出去嗅嗅，不由自主地在树林的缝隙里寻找篝火那萌动的跳跃的光亮。

太美了太幸福了，我不由得心生愧疚，在我的人生中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活过。没有目标，没有压力，每一天在做我由衷热爱做的事情，忘记了所有的烦恼。这样的幸福感是让我感到不安的，以后呢？以后的路会怎么样？这样的日子难道真的可以过一辈子吗？

我在旧金山工作的时候，爸妈时常跟我视频，妈妈会说：“又出去旅游了？看到你的照片了。妈妈还是要提醒你啊，自己的职业规划不能忘记。不能只顾眼前高兴了，后面的路怎么一步步越走越高，你还是要有自己的计划。那谁谁谁，听说是做得特别好了，当初成绩远不如你的。你有空找人家谈谈，看看人家是怎么规划的，是怎么进步的。混日子，你能混出什么好结果来？是吧？他们外国人就喜欢玩，你有这个条件吗？你没有啊，你就得靠努力。听话啊，要给你弟弟做榜样的，不然，他看着你玩以后也玩，怎么办？”

玩，是不对的。我已经玩了大半年了，感觉自己偷了我妈的东西一样愧疚。

晚上我洗完澡正刷牙，Carter拿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准备放一部碟片看，我叼着牙刷问他：“你算是我的manager吧？”

“算吧？”Carter心不在焉地说：“你要干嘛呀？加薪水啊？”

以前我每个月都跟老板one on one谈一下自己工作上的困惑，于是，我说：“我想要跟你one on one. ”

“Okay. ”Carter丢下电脑，走过来把我抱了放在床上，然后爬到我身上把我压住了开始拉衣服。

“你干什么？”我手里还举着牙刷，尖叫。

“One on one，”Carter说：“Me on you. ”

“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谈？”我推开他，下去把牙继续刷完。

Carter不乐意地说：“我已经从早到晚陪着你谈98了，现在不想谈，我要做些我喜欢的事情！”

我看他这个态度，肯定是不能好好说话的了，便不再勉强他。

第二天，我把Charlie堵在办公室门口，他戴上牛仔帽正要出去，被我硬拖进去跟谈话。我知道Charlie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说话的人，便尽量言简意赅地谈了我的困扰。

“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现实’，恨不得从出生就开始养老？！”Charlie不屑地给我一个眼神，问我：“你回答我，对现在你做的事情，你有passion吗？”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说：“非常非常有passion。”

“Well，let me tell you this kiddo，”Charlie说：“People who are following their passion… emmm… how to put it… They are less likely to have end goals. Because you kind of along for the journey, enjoying all of it and taking it all in. As for long term goals, they will develop over time.”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确定地说：“我应该完全不用愧疚地享受这段日子？”

“All I am saying is: Life moves pretty fast，”Charlie戴上帽子往外走，边走边说：“If you don’t stop and look around，you might miss it.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