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螭与鼠无牙（44）

郝新晴只感觉有一串脚步风风火火地靠近，步子听起来很熟悉，心里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心脏底部的位置麻麻地一抽。还没有等她看清楚眼前的来人，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就甩到脸上来了。

周子恒的第一个反应是想上前抓住王力，可他刚踏出半步就停下了，决定冷眼旁观。

陪着一起进来的警员看起来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并不十分意外，只是皱着眉头说了几个字眼。一旁的律师回答了一句，扭头对他们说：“这里有摄像头，别太过分。”

王力完全没有理睬，只是走到屋子里唯一一张椅子那里坐下，双手撑着膝盖对郝新晴说：“过来。”

郝新晴顺从地走过去，在周子恒和律师的惊讶注视下，直挺挺地跪在了王力面前。

她微微躬身低头，眼睛望着地面一言不发。王力人高马大，即便是坐着也显得威严又危险。他并没有开口讲话，但是周子恒却感觉出他们两人之间有着暗流涌动。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郝新晴叫王力师傅并非闹着玩，他在郝新晴的脸上能看出这一跪的沉重和敬重。王力看起来像是一个陌生人，他脱下了平时披着的高级小白脸的外衣，露出骨子里一种别样的骄傲来。

周子恒看到王力的手一动，手里忽然多了一根乌黑发亮的小软鞭出来，仿佛有生命似的缠在他手指上慢慢扭动。郝新晴偷偷看了一眼，立刻把头又低了几分。王力的声音不凶也不怒，淡淡地说：“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竟然还会用到它。”

周子恒刚想开口阻止，王力已经把鞭子收了回去，朗声道：“起来吧。”

郝新晴这才起身来，走到周子恒面前，眼睛红红的看着他，说：“对不起。”

“别，别跟我说对不起。”周子恒举起一只手示意她停下，认识她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生气。因为知道她的童年经历，他对她一直是怀有不舍和包容的心态，渐渐的演变成了纵容。他甚至觉得王力这一巴掌打得很好，她确实应该挨这顿打。

周子恒定了定神，果断地说：“事情得一件一件来。我来问你，你老实回答，可以么？”

郝新晴点点头。

“你还是放不下，想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你爸爸，是吗？”

“是。”

“你到他家里去翻什么？为什么去两次？”

“我想验一下DNA，上次去的时候翻到抽屉里一把丢弃的梳子，是宝石岛那个酒店的东西。我看到上面有他的头发，就拿了。本来想拿牙刷的，但是又觉得太明显了。”

“验出来了没？”

“拿过去才知道，那个是高质量的假发。我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戴那个东西。”

“所以这回你又跑来了。对了，上次你脚扭伤，是因为翻墙吗？”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跟他合作，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郝新晴没有回答。

“不想让别人知道，包括我在内，是不是？你只想要一个结果，没有其他计划，是不是？”

“是。”

“连我都不能说么？”周子恒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也许真的知道结果后，等我想明白之后，我会告诉你的，但是。。。”郝新晴表情有些纠结，说：“在没有确定之前，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周子恒点点头，顿了一顿，说：“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我个人的意见是，公开。不要再遮遮掩掩，来来去去，搁在肚子里发酵发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其实没有什么结果是不能接受的，你说呢？”

郝新晴抿嘴不吭气，良久后才缓缓点头。

“行了，接下来的这里程序律师知道如何操作，”周子恒打量了她一眼，说：“那件事，交给我来安排，我去找他谈一谈。”

说着，他就果断转身拉开门离开。

王力紧跟着说了句：“出去抽烟，在外面等你。”便率先走了出去。

律师带着郝新晴办理各种手续，填表交钱签字，一项又一项，繁琐而沉闷。

等他们完成警署所有流程走到外面的时候，郝新晴吃惊地看到，萧德伟竟然站在停车场的入口处等她。

周子恒和王力站在他旁边，一齐看着她走出来。

郝新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事情会发展得如此之快，一下子站定了脚步，一时间无法移动。

萧德伟倒是很平静的模样，大踏步地朝她走过来，甚至对她微微笑了一笑。只见他把手伸到她左耳旁边，贴近却不碰到她，礼貌地用国语问：“我可以碰一下你的耳朵么？”

郝新晴彻底懵了。

曾经，她想象过无数次跟萧德伟有这样的一场相见，想象他们会说一些什么样的话，但是从未想过他第一句说的，居然是要碰一下耳朵。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点头，细微得不可察觉。

萧德伟还有心情安慰她：“放心，不会弄疼你。”

说着，他凉凉的手指贴到她的左耳上，认真而仔细地摸了一圈耳廓，随后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耳朵中间的软骨微微用力，似乎在寻找什么在感觉什么。

很快，他松开了手，对着郝新晴再次笑了笑，说：“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