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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被窩讀禁書

雪夜被窩讀禁書

博客

我的認字生涯在文革十年裏。正規認字教育我只接受到三年。我爸雖説是教語文的,但他不教我,我基礎太差。一個大學老司(師),囊個教小學生。我爸在外邊書教的不錯,在家得吧嘚誤人誤自家子弟(我中學數學很好)。老人家留給我一句話:遇到不認識的字,一定要查字典。我爸給我説過很多話,我就記住了這一句。

中國字太煩,認字跟吃饃饃一樣,得一個一個地吃。咣噹咣就是老頭了,我不知道我大概到底認識多少字?一九八四版的《辭海》收藏了大約一萬九千字,我拿”足“字旁的字為標杆,大約認識會用三分之一。我爸留給我的這句話,我一直堅持了五十多年了,現在還在堅持。人生貴在堅持,新中國的執政黨不讓人執著,整年整年地胡求弄。

現在認字方便多了,如果在網文裏遇到不認識的字,”顧狗找“,一下就找到了,抄兩遍,記兩年?老了想有永久記憶,完全是癡心夢想。好在漢字也是越來越沒用了。讀點假新聞陰陽八卦,有咱瓜慫元首認得的字也就差不多了。

小時侯認字是從看小人書,看大字報,看小説,特別是雪夜被窩讀禁書裏認,現在想著都暖和。新中國的大關鍵字,就是禁。禁的都是有關人性的東西。”革命人永遠是年輕,(天天)就好像大松樹“。耄把人命定了義,就是要革反動派的命,反動派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脚。現在耄傳人上了一個臺階說:刀口向内,革自己的命。偉大的人性。耄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還不是神魔來着,鋪墊一大摞。説清沒有?革命是什麽?假想兩個階級,一個階級砍另一個階級的頭,按耄給的比例砍。砍掉的頭是不會再長出來的。

我看禁書最歡實是在一九七一二年,白天萬壽無疆,晚上看書認字。愛看談戀愛。記得當年看過一本書叫《乘風破浪》,書中寫了點知識分子談戀愛。讀書人談戀愛可是真用嘴談,現在叫侃。作者叫草明,是寫苦鬥三部曲的歐陽山的老婆。後來在陳徒手的書裏知道,草明左得很,批丁玲。一九五七年的巴金,老捨,臧克家,劉百羽都左得很。老捨跳湖自尋死前才想:耄呀耄,爲什麽要把知識分子弄得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被窩裏讀禁書,反正是個近視眼。讀得最美的是《斯巴達克斯》,高植翻譯的。最感人的一段是斯巴達克斯在範萊麗雅的香瓜上纏綿,外邊的戰友來呼喚:造反有理。斯巴達克斯有情有義,義大于情。告別情人,造反殺人,一去就沒有回來。我當年老恨自己被生得太晚。沒趕上人殺人的好光景。到現在自己都快死了,也沒有殺過個人。人生自古難得不難得殺過個人。壞蛋也是人。

文革期間,看小説都是和別人換讀。時間緊,書好看就只能犧牲睡覺時間。早上第一節課的”敬祝“,都是同桌的哥們扶著我站那幾分鐘。困呀。當年沒書看,連《林海雪原》,《烈火金剛》,《青春之歌》,《紅岩》等等都孜孜不倦。《艷陽天》裏的”自從肖長春死了愛人,肖老大逢便講:俺家是筷子夾骨頭,三根光棍“,浩然的文字還是不錯的。我更喜歡的一個作家是趙樹理。

可惜了當年的好記性。中國神奇,人算不如天算。潮漲潮落,去潮囘潮。我的可憐中學,趕上一年多的回潮。”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當年人死不説挂;也不說一路(死了的路,死路)走好。

一九七二年四月以後,就難得看小説,更不讀禁書了。後來的人生故事,完全沒有劇本。人生最豪邁的壯舉就是一九七七年十二月的高考和一九八七年的出國。讀了八年(小學三年,中學四年》書,再荒了四年,居然也敢高考大學?居然還考上了。贊美不讚美偉大的新中國?連句整句的英語都不會說,就敢赴美讀博士。真是人窮人煩思變,思變人膽大。

中國現在更美了,小學畢業,一生沒有參加過正規考試(小學生初中,初中攷高中,高考上大學)的瓜慫,也當上了元首,狐裘弄得還風聲水起。制度優勢,幾多自信?

老頭不愛看小説了,自己大半生的經歷就是小說。我是真沒想到,老了又開始認真學”只和掙錢有関的“英文,不為掙錢。最近在讀英文小説《戰爭風雲》。要堅持讀完。神州人生神鬼莫測。

 

2、26、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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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心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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