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和睡覺

“人生長恨水長東”，那是皇帝說過去。現在中國璽元首説：東升西降。中國秋水往西流。“一江春水”往哪流?都説寫文章要開門見山，見水不行嗎？“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

我想説“吃飯和睡覺”。吃飯，當然包括吃菜，也包括吃肉。我愛。從年輕到現在，大半生都樂此不疲。在中國的三十年，嘴巴很受罪，沒得吃還不准說。一個不小心，就是現行反革命。提幹都須長工臉，不愛説話，或不會説話。後半生跑到美國，最受苦的是不曾改變的中國胃，嘴巴受半罪。胃最遭罪的時間段是讀學位，錢少時間也少。

記得當年做實驗，一開機就是十五六個小時，導師，博士后還有我。吃飯吃的是全是微波飯，我身上最好的一個部件就是那個時候弄壞的。到現在也是反胃酸藥常配。后來在休斯頓上班，我直接就在中國城附近買了房。每天下班下飯館，然後看中國電視劇“悠悠歲月，欲說當年好困惑”。什麽時候倒是不困惑來着？天大地大沒有吃飯大。

死去活來解甲歸田以後，我和老婆團聚了。有家就是不一樣，有人對你説三到四了。日子裏不能啥都想要，有溫暖，就得犧牲點自由。好在美國房子大，畫好自治區。男人過了六十二，領到社會保險就夠買吃。吃得飽才睡得好。這吃和睡的辯證統一關係是怎麽弄的？我相信胡適說的：“辯證法是海德爾哲學前的詭辯”。海德爾是不是黑格爾？黑格爾說：中國沒哲學。

中國有什麽？有海鮮。可惜我也是這兩年才愛吃海鮮。買蝦要揀最大的買，蝦背來一刀，打個鷄蛋，裹點紅薯淺粉炸一下。五根蒜苗一點生薑一燒。香。林語堂說：男人懂生活的哲學（做飯裏頭有哲學），女人懂生活本身。所以女的厲害，男不跟女斗。中國老話裏多少哲學？

我現在生活是每天吃四頓飯，睡四個覺，吃兩把藥，打五針胰島素。一針長效（24小時），4針短效（只管吃飯）。生命煩不煩。好在我豁達。早年説過：怎麽死也不能餓死，當然也不會自己成仁。

醫生說我是少見的糖尿胖子，人家得了糖尿病都是越來越瘦。給我看病的心臟專家和糖尿專家都不錯。剛剛新放的新死彈感覺很不錯。前天住了大半天醫院，昨晚吃了大半夜。今天起來的血糖380。這紅燒牛腱可是很長血糖呀。

説老實話，我對人沒死，眼已瞎，小腿鋸還是有點害怕。所以每年檢查一次眼睛，年輕時是近視眼，老了做了白内障手術成了千里眼。平時小心保護脚，我太不愛動脚。我身體裏的血吃藥吃得和水差不多少。

老了，怕啥都沒用。要珍惜欲望，想吃就吃，哪怕是好吃和藥一起吃。滾滾紅塵裏，吃香喝辣最緊要。做能做的。我好像又能下圍棋了。只要一下圍棋，就能減少吃飯和睡覺。畢竟吃的飽睡得好會長胖。太胖不好。

12、20、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