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吴哥，听古老的石头讲故事（三）高棉的微笑（巴扬寺 Bayon Temple）

高棉的微笑（巴扬寺 Bayon Temple）

    提起巴扬寺，人们立刻会想到著名的“高棉的微笑”，对于没有亲眼见过那二百多个微笑的石佛面孔的人，是无论如何想象不出那种震撼的场面的。

    巴扬寺是在真腊王朝国势达于鼎盛时期，阇耶跋摩七世晚年为自己修建的陵寝寺院，由54座大小宝塔组成。这里每座塔的四面都刻有三公尺高的佛的微笑面容，闭目沉思，静定安详。这便是挑战了世界智慧和想象力600多年的“高棉的微笑”。

    当时的阇耶跋摩七世已将国教从原来的印度教改为大乘佛教。据说这些四面佛像都是以国王本人的面容为蓝本雕刻的。经历了600多年的岁月，如今我们依然可以看出这位国王的英武端庄：轩昂的眉宇，中挺的鼻梁，热情的厚唇，高贵的气质。

    真腊国王相信自己是神的化身，他们在人间的统治，虚拟为天神附身，替天行道，而死后便会再重回天上与天神合二为一。

    阇耶跋摩七世国王为什么会把自己的200多个头像雕刻在寺塔顶端呢？是这位君王极端自恋？还是他步入晚年之后，愈加留恋于人间的繁华荣耀而放不下自己亲手打下的这万里江山呢？

    我在一尊尊微笑的面容中揣度几百年前一位君王的心事。

    宗教艺术为了渲染超自然的神的法力，常常会运用一种单元重复的方法，使人的感官进入超理性的状况，与现世产生一种游离与超升，作用近似于催眠。这两百多佛像，视觉上给人一种单音连续式合唱的感觉，仿佛诵经般进入宗教吟咏的升华境界。在寺庙的54座尖塔上同时绽放出两百多面佛的微笑，便将宗教中单元重复法发挥到了极致。

    感受一下置身于那200多个永恒的微笑之中，于高低错落，目力所及之处——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人需要一个观想与记忆的高地，莫非佛也需要？

    让我们来穿越一下600多年前的巴扬寺吧：当你缓缓走进这座寺塔，置身于200多个佛像的包围之中，他们从四面八方不同角度注视着你，平视或俯视。无论你往何方看，无论你走到哪个角落都逃不脱那些佛微笑着的巨大面孔。前面是佛，后面也是佛；抬头是佛，低头也是佛。佛从高处俯瞰着众生，反衬出人的渺小与不堪，你不由低下了自己谦卑的头……。

    据说当年这些佛像全部是金箔镶嵌的，在热带阳光的照耀下金灿灿一片，葱绿茂盛的热带雨林的背景下，那些高低错落、无处不在的笑脸金光闪闪，这样强烈的视觉冲击究竟要达到一种什么样的效果呢？

    真是不可思议。

    吴哥是一个适合思考的地方。只要愿意，每一个到吴哥的旅人都可能在瞬间成为哲人……

    600年前的真腊王国人人都有坚定的信仰，他们在物质世界获取的财富，不用来改善自身的生活环境，也不来博取利禄功名，而大多用来布施给寺庙和众神了。

    有信仰的人比我们活得恬淡滋润，他们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也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这个让尘世焦虑和恐惧了几千年的古老问题便也就难不倒他们。

    我们和吴哥人走离的时空已然是遥不可及，可是那些遥远年代创造的庙宇并没有烟消云散。吴哥留下了足够多的文明真相，它承载着辉煌的历史，挑战着现代文明，颠覆了人类所有的经验。

    流连于华美层迭的石佛、石壁和石廊之间，望着那些遗落于尘世间的沧桑古物，莫名有种归人般亲近，而亲近中又有挥之不去的陌生。

    百川终入海，殊途而同归。阳光照耀下巴扬寺那些石雕的笑脸，历经千年光阴仍是一副安详端庄的样子。

    人世间其实也是无成无毁，无了无不了的。

    到吴哥来吧，走进废墟的现场，面朝那些无处不在，包容爱恨超越生死，静穆微笑的面容，安放现世中无处倾诉的秘密，找回平静的内心，找回美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