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小倩:假装很暧昧
序幕:做小三是可耻的
附:PMS公司人事架构表
雷蒙:中国区总裁
耿子航:华东区区长
Niki: 区长秘书
欧文:中国区采购总监
Soulet: 华东区采购总监
苏淡云:Soulet之后的代理采购总监
江若水:苏淡云之后的采购总监
许瑞:江若水之后的采购总监
Tom:人事部经理
Philip:防损部经理
周小武:家电部采购经理
夏夕颜:家电部采购,后晋升为采购经理
家电部采购:丝丝,VERA,韩薰,余冰冰,JERRY,ANGEL,ANNIE,KAY,ANDY,MICHALE,小丽
浅浅、梧桐:总台接待
彼得:古北店店长
李剑:古北店副店长
夏夕颜坐在静安寺“星巴克”的靠窗位置上,嘴里含着吸管,但并不吸 吮。那是她可以找到的唯一覆盖物,她要用它包裹起所有负面的情绪,比如软弱,羞耻以及退缩。她本不是个喜欢挑衅的人,可是此刻她却拿起了她仅有的武器,她的爱情,她要去冲锋陷阵,她曾经在梦里做过无数次那样的冲锋,但每一次在她看到结果前就醒了,所以她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即使是梦里,她也看不到结果。
那个女人站在她面前,她在叫她的名字:“你就是夏夕颜?”
夏夕颜抬头看她,她三十岁出头,体态微胖,所以看上去有些老态,不过容貌尚属端庄,她的穿着很朴素,但却涂了口红,那一点粉色在她暗沉的身体上显得很突兀。“她想让我看到她是美丽的吧,可是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夏夕颜想:“因为我们是完全不同的。”
夏夕颜站起来,那些情绪又开始在胸口翻腾,这让她有些不寒而栗,她努力克制住,用尽量平静的目光看着她说:“是的,你是华丽小姐?”
她楞了一下,显然对她的称呼很不适应。她坐下来,看着她的果汁杯。
夏夕颜说:“你想喝什么,我去帮你买。”
“不用了,”她有些局促:“这种地方我不太习惯。”
“只是个咖啡店而已。”夏夕颜还是帮她买了一杯咖啡,她要给她钱,她没有收。
“我开门见山的说吧,本来我让方卓跟我一起来的,可是临出门时我却找不到他了,打他手机也关机,所以我只好一个人来,从这点上你也应该看出他是什么样的男人了吧。”
夏夕颜低头搅动着吸管。
“你是故意写那封信的,对吗?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看到。”
“不是。我不知道你会拆别人的信,在我从小受的教育中,这是绝对不允许做的事。”
夏夕颜说的很强硬,但心里一阵发虚,在寄出那封信的时候,她不是没有过这样的设想,否则现在这种网络时代还有谁会写信。
“可是他是我老公。”
“不管他是谁。”她只好强硬到底。
华丽看着面前这个清纯的女孩,她知道她可以打败她,这样的小女孩除了那些浪漫的幻想,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可能的,什么是不可能的。她在来之前已经想好了策略,于是她开始走进自己的轨道,“一切都会变的容易的。”她想。
她说:“你的信写的很美,象是一本琼瑶小说,可是小说不能当饭吃。你知道在方卓进你们公司之前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和方卓结婚十年,却没什么积蓄,有时为了我们的生活费,不得不从股票帐户提钱,又不敢提多,每次都是一百两百的提,我在那个交易所里都成了别人的笑柄。方卓的爸爸死的早,我和他结婚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既要照顾他妈,还要照顾我们的孩子,他就是这样踩着我的肩膀一天天爬上去的。直到他进了光明集团,当上了经理,我们的生活才略微好转。我刚刚以为我可以过上象样一点的日子了,没想到他却开始搞外遇。”
夏夕颜的心象被什么刺了一下,“外遇”这个词让她觉得自卑,她在以为自己正在慢慢靠近爱情的时候,却也一步一步地越走越低,低到什么都看不见了,却还是不敢抬头。她知道此刻的窗外有阳光,她羡慕能在阳光下和喜欢的人手牵手逛街的女孩,她希望她的爱情也能象她们一样看的见阳光。
华丽看到她没说话,似乎很满意自己完全操控了这场谈话,她喝了一口咖啡,慢慢地问道:“我想知道我的丈夫有没有欠你什么,比如钱财,或者……”她停了下来,似乎在思索恰当的词汇,眼神犹疑不定。
夏夕颜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她用一种纯情捍卫者的姿态大义凛然地看着她说:“你放心,你的丈夫在身体上从没背叛过你,而我也不会将自己交给一个没有给过我承诺的男人。你不用担心我会索赔什么,我已经是个成年人,我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况且我付出去的东西只有我知道价格,任何人都赔不起。”
华丽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楞楞地看着她,她在她的眼里实在幼稚的离谱,让她无法按常理来解决这件事。她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你没有看到昨天晚上他的样子,我怕说出来你会伤心。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他说他只是一时糊涂,他从没有打算给你什么未来,他保证会和你一刀两断。他一边说一边哭,连我都看不下去,觉得他真的不象个男人。”
夏夕颜站起来,华丽疑惑地看着她,停止了述说。
“够了,请不要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我知道他不完美,他不勇敢,他很自私,他有贪念,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许你说他不是男人。我们的爱不对,我可以道歉,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的孩子,如果他觉得需要我离开,还他高尚的男人形象,我马上就会走,如果他希望我继续爱他,那么我什么都不会要,什么都不会做,只是和他静静地相爱,你让他决定吧。”
夏夕颜拿起外衣冲出了咖啡店,她知道那个女人在看她,就象看一个来自未来的怪物。她吸收于小说中的爱情理论让自己象极了一个怪物,和现实格格不入,和女人格格不入,也和男人格格不入。
“如果有一天我们手牵手,在路上遇到你老婆,她上来给我一巴掌,你会怎么做?”她想起曾经问过方卓这样的问题,方卓假装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会挡在你身前,对她说,你想打就打我吧。”她感动地拥抱他。
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她用手小心地擦拭。她看到四周有人在看她,他们一定以为她失恋了,却不知道她是咎由自取。付出的意思就是失去,爱情的意思就是犯罪,只有做过“第三者”的女人才会明白这样的解释。
这一天,她没有接到方卓的任何讯息,她不是个难缠的女孩,她有太强的自尊心,所以她不会首先和他联系。
周一上班后,她依然没有看到方卓,经理办公室一直到中午都是空无一人。
夏夕颜忍不住去问总裁秘书小王:“小王,你知道方经理为什么没有来吗?”小王说:“他没通知你吗?他早上打电话跟总裁请了一星期的休假,说是家里突然有事,让张军代理他的工作。”
夏夕颜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她看了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短信。她收了一下邮件,但没有等到她要的信件。她站起来,也许是用力太猛,觉得有些晕眩,但即使是晕眩中,她依然看到了那个她一直在寻找的结果,如此清晰,没有弄错的可能。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要那么清醒,她笑了笑,轻声地说了一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话:“夏夕颜,你被抛弃了。”
她走进方卓的办公室,在他的座位上坐了一会,帮他收邮件,将几份代签文件放在他桌上,然后退出来,紧紧地关上了门。那一个星期里,她再也没有走进过那扇门。
一星期后,她见到了他。他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没有做任何的停留,这一天里方卓也没有给她布置任何的工作,即使她拿着文件走到他面前,他都没有抬眼看过她一眼。她微微一笑,离开了他的房间,她知道他在看她的背影,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那一声轻笑。
临下班前,夏夕颜拿起那份打印件,在走进去之前,她对自己说:“夏夕颜,请你原谅他吧,因为他很害怕。”这么想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可怜,因为其实她也很害怕,那么他,或者他们是不是也会原谅她呢?
她站在他面前,他终于抬起了头。她记得就在这个房间里他第一次吻她,告诉她他爱上了她,她说那不可以,他说他知道不可以,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目光相遇,他立即躲闪。她这才想起他真的没有许过她未来,他只说他爱她,但没有期限;他说她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幸福,但没有说过他也会给她她想要的幸福。幸福太贵,他给不起。
她将辞职信放到他面前,她喜欢看他吃惊,羞愧和无言以对的神情,就象曾经在他怀里看过的那些四季风景,他和她互为对方人生中的一道风景,繁花似锦,尘烟落定。她的撤离在她心里是道歉,在他心里则是被原谅,他们都在乞求一种自我救赎的方式,只是不同的是她选择了,而他被选择了。
“人生很动荡,充满了不确定因素,没有人知道明天之后,那两个人会以怎样的方式相处。相爱和相恨,都是一个谜,我猜到了谜题,但没有猜到谜底。如果可以,真希望没有遇到你。”她离开了他,没有让他说他想说的话,其实她就是要他将那些话永远烂在心里,没有地方告解,不断感受着往事的重量,还有未曾遗忘带来的伤。如果她还有一丝力气怨恨的话,那是她唯一可以找到的报复的方法。
女佣
半年中夏夕颜面试了20家公司,用完了工作两年的所有积蓄。除了面试她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一边吃着康师傅泡面,一边在“智联”,“51JOB”,“中华英才”上投简历。其实秘书,助理之类的职位招聘信息还是很多的,只是那些部门经理不是希望助理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就是希望有三年以上工作经验,而夏夕颜恰恰介于两者之间。另外她的英文、电脑等助理职位必备的SKILL又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最后她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气质太过柔弱,总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这让绝大多数为女性的人事主管没有什么好印象。
半年后夏夕颜已经不再对薪水,公司规模有任何要求了,只希望能快点找到工作,否则她的生活真的会有问题。
大学毕业时光明集团来学校招人,她被方卓一眼看中,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经过了两次面试后就被通知录取了。
光明集团在兼并了数家国有企业后成为国内房地产业排前10名的大财团,虽然她只是应届毕业生,但作为集团人事行政部总监方卓的助理,她的薪水达到了3000元。在她拿到offer letter的那天,这则新闻在他们学校里引起了轰动,因为当时光明在招聘启示上只是写着招办公室文员和前台接待,没有想到最后方卓提升了她的职位,在她的同学们还在被毕业就是失业的咒语苦苦折磨的时候,她已经在海南的沙滩上晒日光浴了,那个暑假也成了她人生中阳光最多的一段日子。
所以坐在电脑前做完“全选”,然后“发送简历”的动作后,夏夕颜看着那个空白的界面想到,人生真的不能跳过任何的环节,否则就需要用更多的时间来返回重做,而心情已经迥然不同,因为你知道自己是在受罚。
想到方卓,她又全身疼痛起来。她和方卓之间一开始她是被动的,在方卓倾注了所有的热情后,她的心才慢慢回暖。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方卓的爱是一所冰雪房子,晶莹夺目,但心生寒意,为了取暖,他为她点起了火,但也因此毁了那所房子。
爱自己是本能,爱对方是情趣,本能是必需品,而情趣是奢侈品,这也注定了人不可能爱一个人胜过自己。这是一个游戏,规则是谁爱的多一些,就是输家,终于他们分出了胜负。游戏结束了,玩家们也该回到各自原来的位置,带着意犹未尽的怅惘,和没有痕迹的记得。不管愿不愿意,这是一个只能玩一次的游戏,不可以推倒重来,也不允许重开一局。
夏夕颜呆呆地看着屏幕,泪水滴落在面碗里。她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连忙擦干眼泪,将碗面连汤带水地扔进了垃圾桶。
走进来的是何婉心,后面跟着骆群和圆梦。夏夕颜低低地问:“阿姨,姨夫,你们怎么来了?”
圆梦抢着说:“我们要开车去阳澄湖吃螃蟹,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胃不舒服,不能吃螃蟹,你们去吧。圆梦,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今天是星期天呀。”
“啊,是星期天吗?看我都搞不清楚时间了。”
“不是星期天,你怎么会在家里呢?”
“哦,因为我这周休假,大概睡的太多了,都忘了日子。”夏夕颜连忙掩饰。
“姐姐,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啊?”
“不去了,你玩的开心。”
“那我们帮你带点回来吧,你放在冰箱里养着,等胃好了再吃。”
“不用了,会养瘦的,你就代我多吃点吧。”夏夕颜笑着对圆梦说。圆梦比她小十岁,在市重点中学里读初中。骆群经常说圆梦越长越象夕颜了,尤其是眉眼以及那种清纯的气质,真象一个妈妈生的。每次听到这话圆梦就会笑的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圆梦就很崇拜夏夕颜,觉得她什么事情都会做,在她眼里夏夕颜不仅是最能干的姐姐,而且是最美的美女,而那种时候何婉心会静静地看着她们俩,对骆群的话不置可否。
“你在找工作吗?”何婉心看着电脑屏幕问。
“噢,是的。”夏夕颜连忙关了页面。
“怎么了,光明做的不开心?”
“我是想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机会。”
“那也对,不过现在全球经济危机,找工作恐怕不容易。”
夏夕颜不想谈这个话题,连忙说:“你们不是要去阳澄湖吗,那快走吧,晚了高架上会堵车的。”
“你真的不去吗?”
“不去了,我还有个文件要做。”
“那好,记得有空给我打电话,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我知道了。”夏夕颜悄悄看了一眼骆群,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才放了心。其实作为丈夫,对何婉心一再资助她这个外甥却没有给过她脸色看,已经是很难得了,这也可能和骆家家境富裕有关,有了钱才有机会获得做善事带来的心灵享受,而穷人家亲戚间为了一点点经济利益争的头破血流的事也就没有什么好指责的了。
夏夕颜等他们走后站起来拿抹布擦桌上的面汤,却在电脑后方发现了一叠钱,数了数有一千元。她竟然没发现何婉心是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猜到她失业了。夏夕颜叹了口气将钱放进皮夹。那个“WHY”皮夹是方卓送的生日礼物,她提醒自己等一下要去超市里重新买一个,她不想再看到任何和方卓有关的东西。
刚刚把皮夹收好,居委会的田阿姨走了进来。田阿姨问:“你那个阿姨来看过你了?”
“你怎么知道?”
“我刚在门口碰到他们。她知道你没工作吗?”
“我没告诉她,田阿姨,你也别告诉她。”
“为什么?”
“我怕她为难。”
田阿姨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夏夕颜说:“对了,田阿姨,你们居委会的职介所里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啊?”
“你也想的出来,大学生到我们职介所找工作,我那里都是做家政的。”
“家政都是干什么的?”
“那是叫的好听,其实就是女佣。”
“做女佣啊,那就是打扫卫生对不对?”
“一般来说是的,不过也有要求做饭,带孩子的。”
“有没有离我们小区远一点的雇主,报酬高点的,不过带孩子我可没经验,万一弄伤了赔都赔不起。”
“你不会真的要去做女佣吧?那可不行,你外婆临死的时候托付我照顾你,她要知道我介绍你去当女佣,一定饶不了我。”
“你不要女佣女佣的,你就当成我是去有钱人家做管家好了,这只是暂时的,说不定我很快就找到工作了呢,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不就行了吗。田阿姨,你就帮帮我吧,我已经没有生活来源了。”
田阿姨听完后似乎觉得有道理,她坐下来想了想说:“那好吧,还真有这么个雇主。”
夏夕颜大喜,说:“真的,你快说。”
“是我的一个老同学,中学毕业前全家一起移居到香港,后来嫁了个香港有钱人。最近在上海买了套房子,要我帮她找个看房子的,具体要做什么事她说会当面跟女佣,哦,是管家说。”
夏夕颜听到她最后那句,忍不住笑了起来:“阿姨,你反应还挺快的嘛。”
田阿姨也笑了出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说:“这是她上海的手机,你抄一下,就说是我介绍的就行了,我也会打电话跟她打个招呼的。”
夏夕颜接过那张小纸片,拥抱她道:“谢谢你,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看你这孩子,最会哄人了。”
夏夕颜在田阿姨的肩上瞄了一眼那张纸,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这种香港贵太太会不会很难相处。
田阿姨说她那个香港同学原名叫张欣,香港人习惯结婚后要冠夫姓,所以现在的名字是郑张欣,她要夏夕颜称呼她郑太就可以了。她的那套公寓位于古北富人区的黄金城道,夏夕颜到了那里才知道那也是古北地区单价最贵的一个楼盘,名字叫“御翠豪庭”。夏夕颜一共经过三道盘查口才来到大门前,通过可视门铃进入了大楼。夏夕颜站在那间房子门口时心里突然变的非常紧张,她有些明白田阿姨的这个同学可不是一般的有钱。
郑太很象TVB剧集中的那些贵太太,全身珠光宝气,神态高傲,一副难以接近的样子。好在她对夏夕颜态度还算和蔼,可能夏夕颜比她之前会见到的那些女佣条件要好一些吧。
郑太说:“你长的还算清爽,只是不知道你这么年轻会不会做这些事?”
夏夕颜连忙回答:“郑太,您放心吧,我很早就开始一个人生活,家里什么活都是自己干的。你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
“那好。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以后你并不会经常见到我,大部分时间你是一个人在这里的。”
“我一个人在这里,你是说你要把钥匙交给我吗?”
“是的。这套房子不是我的,是我儿子的,他刚来上海工作,我这次是为了帮他找女佣才回来的,以后也不会经常来。从周一到周五,你每天过来打扫,另外还要为他做晚饭和根据需要添置一些日常用品,总之他在上海任何生活上的事情你都要帮他做。时间上你自己安排,但我儿子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所以你早上九点之后过来,下午四点前必须离开,周六和周日休息,月薪是2500元,每个月月底他会将工资打到你银行卡上。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夏夕颜心里一阵轻松,不用面对这个盛气凌人的太太,又是一个人在这里做事,毫无约束,虽然做的还是女佣,不过心情比刚刚走进来时好很多。
“这是这个月的家用,用完了,你可以问我儿子要,在桌上留张纸条给他就行了。但是你要做好账本,我会随时问你要明细的。如果发现你有虚报的话,我不仅会炒了你,还会把你送进警察局,我在上海认识很多警察朋友,你清楚了吧?”
夏夕颜心里对她这种口气很不满,但知道那也是一般雇主都会担心的问题,于是她态度恭敬地回答:“郑太,你放心,我只是一时找不到工作才出来当女佣的,以后还要去正规公司上班的,我不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
“那就好。你平时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打我儿子的电话,这是他的名片。”
夏夕颜接过来看了一眼,名片印的很简洁,白色的底板,正当中的名字是“郑墨寒”,抬头是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特约教授。这个头衔让夏夕颜有点意外,她很难将一个搞艺术的教授和眼前这个大富大贵的家庭联系在一起。
夏夕颜将名片放进口袋,郑太又带着夏夕颜参观了一遍房子,这套公寓房分上下两层,一共四间房间,加上厨卫室,大小客厅,露台和地下车库,接近三百平米,如果是那个教授一个人住的话未免太大了些。夏夕颜猜想应该还有家眷吧,不过她知道这些富人们是最忌讳外人打听他们家庭情况的,所以她打消了询问的念头,仔细记下郑太的要求。郑太叮嘱完毕后留下钥匙就离开了房间。
夏夕颜到小区对面的PMS卖场买了一些清洁用品,和当天要做的菜料,回到公寓后开始她第一天的工作。
四点时她将满满一桌烧好的菜放在餐厅的桌子上,又给郑墨寒留了一张便条,上面写着:
郑先生:
您好。我是新来的女佣,您有什么需要请给我留言,我一定帮您做到。另外不知道您喜不喜欢我做的菜,如果有什么不满意或者有想吃的东西,也请给我留言。请多关照。谢谢您。
夏夕颜
她将纸条拿在手上读了一遍,觉得词句都很符合身份,然后在名字下方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这才放心地将纸条压在饭碗下面,离开了公寓。
第二天早晨夏夕颜准时来到郑家,房间和她昨天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只是沙发上放着一件男式衬衣,桌上吃剩下的菜已经放进冰箱,碗筷堆在厨房水盆里。夏夕颜正准备洗衣服,忽然看见餐桌上有一张纸,拿起来一看,正是昨天自己写的那张,只是在下部又增加了两行小字,上面写着:
夏阿姨:
我从不挑食,做你拿手的菜就好。记得帮我冰箱里储备一些依云矿泉水。
谢谢。
郑墨寒
郑墨寒的字很漂亮,刚劲中又带着一些纤秀,不愧是教授。留言很客气,但很生硬,让夏夕颜看着他的字都会产生紧张情绪。
夏夕颜看着“夏阿姨”这个称谓觉得很好笑,转念又有些悲哀,自己就这样正式成为了郑家的女佣,这也许会成为她职业生涯中最可耻的一段经历,但却是她目前可以维持生活的唯一手段。
就这样夏夕颜每天下午都按时去郑家上班,每次她都先到超市买菜,然后回到公寓烧菜和做清洁工作。之后她和郑墨寒又有过两次文字交流,郑墨寒给她的印象是严谨而淡漠的,不知道是他不擅于,还是不屑于和外人交流,他的三次留言都简短的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字。除了这些留言外,他和她再没有别的接触,好象她并不存在一样。所以夏夕颜到郑家工作既觉得环境很宽松,又觉得有些身份不正,每次开门时心里的感觉就象是一个唐突进入的陌生人,这种感觉让她越来越想快点结束这份另人不安的工作。
PMS大卖场的主通道上都换上了促销商品,促销小姐穿着美丽的制服将各种试吃品,试用装轮番递到她手中。快到国庆节了,古北店里人头攒动,生意很兴旺。她知道这家古北店是PMS全亚洲最好的一家店,每天的营业额都超过两百万。
生鲜区域一个鲜花专柜正在举行玫瑰花节,那个女孩将一份促销商品单页塞进夏夕颜的手中,又滔滔不绝地为她介绍她们专柜鲜花的品质。夏夕颜看到一种她不认识的小花形的白色花束,她问小姐那叫什么花,小姐说那种花没有名字,买任何玫瑰花,就可以得到一束这样的赠品。夏夕颜说:“我只想要那种花。”小姐想了想,开了5元的单子,夏夕颜捧着一大束回到了郑家。
她在垃圾桶里找到个矿泉水瓶子,盛了些水,将花插在里面,准备离开的时候带回家,可是临走时却忘记了这件事。
第二天早上她去一家小家电贸易公司面试,中午到达郑家。一走进房间,就看见昨天买的那束花被插在一个白色琉璃瓶里,瓶子下面压着一张便利贴,是郑墨寒的字迹,上面写着:
夏阿姨:
请不要用那种烂瓶子来装我叫不出名字的花,以后如果你要买生活品以外的东西麻烦先经过我同意。另外从明天开始一个星期内不用做饭。
郑墨寒
这几句话在质疑她的品性和品味的同时又恰当地提示了她的身份,象一种突发而至的猛烈力量,将夏夕颜用尽心机小心收藏起来的自卑感全部释放开来,自卑和自尊是孪生的花朵,同时绽放又可以互相压制。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他的话下面写到:
郑先生:
花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昨天忘记带回家了,今天晚上我保证你不会再看到它。另外我一直认为花的存在价值是为了让人愉悦的,而不是为了让人区分贵贱的,不要因为你的人为错误而降低它的娱乐性。内心美好的人看出来的东西都是美好的,哪怕是一只烂瓶子。
夏夕颜
第二天早上她一进门就开始找他的纸条,可是让她意外的是昨天的纸条已经不在桌上,而郑墨寒也没有写新的留言给她,夏夕颜猜想郑墨寒一定是想找到新的女佣后再辞退她,那么接下来这段日子他应该不会再跟她多说什么了。幸运的是当天她收到了那家小家电公司人事经理的电话,通知她被录取了。她居然可以在郑墨寒炒了她之前先把他炒了,这让她非常兴奋。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她准备在公寓里等他回来,向他当面辞职,另外也可以在临走前看一下那个高傲冷酷的雇主究竟长的什么样子。她从没有在房间里看到过他的任何一张相片,只是一直凭借着他的文字在猜测他的容貌,他的容貌是她结束这段令她羞耻的经历时给自己的礼物。
按照她原来的猜想。既然要求她每天四点前离开这里,那么郑墨寒回到家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五点,可是直到七点,那个郑墨寒还没有到家,她正在犹豫是否要继续等下去,门却在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后慢慢地打开了。
她站立起来,眼睛直直地看向门口,想到昨天她在纸条上写的那些话,不知道等一下提出辞职的时候他是否会为难她,这让她变的非常警惕,并且在心里做着随时反击的准备。
门开了,走进来的却是郑太。郑太看到夏夕颜也是一楞,她问:“你怎么还没走?”
“是这样的,我找到工作了,所以特意想等郑先生回来跟他辞职。”
“Joe去美国度假了。”
“Joe?”
“哦,那是墨寒的英文名。”
夏夕颜一边帮郑太拿行李箱,一边问:“郑先生休假不回香港陪您吗?”
“他女朋友在美国读书,他们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我当然要支持他去了。”
郑太好象心情很好,居然和她聊起家事。她坐下来将夏夕颜的账本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检查无误后夏夕颜拿到了剩余的报酬,她和郑太道别,然后离开了郑家的公寓,也算正式辞工了。
夏夕颜想到自己为郑墨寒工作了一个月,居然从来没有见过他,也算是一件比较少有的事。不过这样一来,这个世界上知道她曾经做过女佣的人除了将自己当女儿看待的田阿姨之外就只剩下了这个郑太,她看着郑家大门在身后合上时,心里不断期盼着但愿她和郑太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
职场秘宝:随时提防性骚扰
夏夕颜的新公司是一家专营各种杂牌小家电的贸易商,公司名字叫凯舟,她的职位是总经理秘书。总经理叫白康,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秃头男人,一走近他身边就会闻到一股烟酒以及皮肤分泌物混合而成的复杂气味,所以每次她都隔着一段距离和他说话,而他丝毫没有发觉她的嫌恶,常常说着话就走到她面前,然后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将她从上到下的打量多遍。
夏夕颜从同事那里陆陆续续地了解了一些公司的情况。虽然凯舟做的都是顺德和慈溪那边小家电厂生产的低价货品,有些连国家规定的3C证都没有,但白康凭借和各大卖场采购主管的良好关系,已经成为上海小家电供应商中的大户,年销售额达到几千万。
象凯舟这种层次不高,但业务量巨大,收益良好的公司,夏夕颜已经在心里做了一番规划,她会将它当成跳板,学习各种最基础的业务能力,她的目标是要进入家电业的世界500强企业就职。
可是这个计划在她上班两周后就宣告失败了。那是个周六的下午,她正在家里看片子,忽然接到白康的电话,他要陪两个PMS超市的家电采购去昆山的一个度假村玩,要求她陪同一起去。他还在电话里通知她需要在昆山住一晚,必须带好过夜用品。
PMS的两名采购是一男一女,都很年轻,她跟着白康叫他们小武和丝丝。等到了昆山已经是晚上,他们在度假村的餐厅里吃了一顿昂贵的晚饭。晚饭后白康将她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小夏啊,要跟你商量件事情,刚刚总台通知我说我们超过最晚入住时间,没有给我们保留房间,今天是周末,人比较多,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两间房间。小武和丝丝在谈恋爱,小武来的时候就跟我说好他们要一间房,所以只好委屈你今晚和我住一间了。”
夏夕颜当然不愿意,她一边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解决方案,一边说:“白总,那我住到其他宾馆去好了。”
“这么晚了,别的宾馆一定也客满了,反正就一个晚上,你也不要单独出去住了。”
“可是白总,我……”
“就这么定了,你先去买单吧。”
夏夕颜无奈地走开。买完单回来,跟在他们三个身后上了楼。她几次想开口和丝丝商量,让她答应和自己住一个房间,可是看着丝丝和小武有说有笑地进了房间,她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夏夕颜跟着白康走进和丝丝他们相邻的房间,一进门她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那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白康殷勤地接过她手中的滑雪衫,笑着对她说:“小夏啊,你睡床,我睡沙发好了,女士优先嘛。”
“噢。”夏夕颜心乱如麻,只觉得白康的笑脸比任何时候都丑陋,不知道这个晚上该如何度过。
白康说:“你先洗澡吧。”说完手搭上她的肩头,又慢慢向下移动。她惊跳着躲开,厉声说:“你想干吗?”
白康老道地收回了手,不慌不忙地回答:“你那么紧张干吗,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快去洗澡吧,我在这里等你。”目光里含着复杂的笑意。
夏夕颜不敢去洗澡,警惕地看着他说:“我看会电视,你先去吧。”
“那好,我会洗的很快的。”白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浴室。
听到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夏夕颜心想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她悄悄走出房间,来到隔壁丝丝和小武的房门口,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但愿丝丝看在都是女孩子的份上可以帮她这一次。她按了按门铃,丝丝来开了门,看到夏夕颜楞了一下,问:“什么事啊?”
夏夕颜下意识地看了看隔壁房间的门,轻声说:“丝丝,我想请你帮个忙。”
“好啊,你进来说吧。”
“还是在这说吧,小武在里面不方便。”
“他回自己房间了,里面没人。”
“什么?”夏夕颜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白康设的圈套,可是在这个陌生的酒店里,一个朋友都没有,除了自救,别无他法了。她急忙走进去将白康说的话都告诉了丝丝,丝丝一听就跳了起来,说:“我和小武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那个老白为了自己的目的居然造我的绯闻,他是不是不想在PMS做了。怪不得小武说要到我房间坐一下再走,原来是他们两个串通好了演戏给你看呢,真肮脏。”
“丝丝,麻烦你去跟白康说一下,想跟我住一个房间,你去说的话他一定会答应的。”
“不过我一说,他一定知道是你跟我说了什么,这样你就得罪他了。”
“反正经过这件事我也不可能在凯舟再做下去了,我回去后就辞职,所以也无所谓得不得罪他。”
“那好。”
夏夕颜和丝丝一起走进白康的房间,白康已经洗完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丝丝和夏夕颜一起进来,有些意外。
丝丝说:“白总,我一个人睡有点害怕,想请夏小姐和我住一个房间,你看行吗?”
白康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看了一眼夏夕颜,碍于丝丝的面子只好同意。夏夕颜拿起自己的行李包和滑雪衫离开了白康的房间,同时也意味着她已经失去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份工作。
当一个人连工作都没有的时候,她是没有办法做任何职业规划的。生活和生存之间相隔着看不清也跨不过的台阶,大部分人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为生存游走,漫无目的,无所作为。
每次面试失败后她都会想起那天在丝丝的房间里醒来,独自站在窗前看风景的感受。 原来一份好工作可以提供给人的不仅是温饱,还有尊严。她感到身体内有很多泪水在奔走,只是她的身体好象完全没有空隙,无处外溢。如果连哭泣都需要瞻前顾后,那是真的很悲哀。
夏夕颜又回到了上网,面试,吃“康师傅”的日子,她发现失业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干多久就干多久。比如深夜和一个不肯说年龄,职业和所在城市的男人QQ聊天,一直聊到凌晨,最后那人说:“我好象爱上你了。”那时离他们开始聊天已经有三个小时,夏夕颜打了个大笑的表情,说:“大哥,我是男人。”然后下线关机。
她又想起了那句很经典的话,在网络上没有人知道你是哪条狗。网络在任何时候都是黑色的,看不到或者装着看不到。在那里女人都是天使,连灰姑娘都消失了,即使最后可以嫁给王子。而男人是会折翼的工匠,那是他们的兴趣,也是他们的天赋。
男人是上帝派来让女人疼痛的侍者,谦卑而决绝,不到最后不会罢手,所以夏夕颜决定再不会让一个男人走到最后。
初遇
蒙着头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梦中身后有个男人在对她说:“我好象爱上你了。”她想转身看一下他的容貌,一阵手机铃声把她叫醒了。她伸出手接起电话,居然是白康。
白康的态度很和蔼,他说:“小夏啊,有没有找到工作啊?要没有的话就回来吧,我这里很缺人哪。”
夏夕颜回答:“对不起,白总,可能我不适合凯舟的文化,没有办法再继续做下去了。”
“小夏,你是不是还为那次的事不高兴啊,我那是酒喝多了,犯糊涂,保证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了。我觉得你很聪明,业务上手快,我准备培养你做销售主管呢。”
夏夕颜有些动摇了,犹豫着是不是先回去做一阵,等找到工作了再走,只听到白康继续说:“小夏啊,虽然我那次做的事不在道上,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离婚那么多年了,你是我第一个想认真追求的女孩。我年龄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谈恋爱的那套东西,不过只要你同意跟我,我的钱和公司以后都是你的,我保证让你过上富太太的生活。怎么样?”
这一下夏夕颜已经没有考虑余地了,她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白总,我对你的钱和你的公司都没有兴趣。”说完挂断了电话。
也许是睡了太久,她觉得头好痛,正想再躺一会,电话又响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头痛还是因为白康的话,她的胃里一阵犯呕,全身郁闷难当。她快速地拿起手机大声吼道:“我说了,我对你没有兴趣,你听不懂吗?你以为我找不到工作就可以对我落井下石了,我告诉你,我夏夕颜就是饿死也不会让你这个肮脏的老头子泡。”话筒里一阵沉默。夏夕颜似乎找到了发泄的方法,连头痛都好了很多,于是她继续骂道:“你这个死变态的,以为自己很有钱吗?告诉你我很快就能进世界500强企业了,你这种垃圾公司我根本看不上。你不敢说话了吗?不说话你打什么电话?”
“因为你还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话筒里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夏夕颜大惊,知道自己犯了错误,连忙说:“啊,对不起,我以为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叫郑墨寒。”
夏夕颜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她迟疑地问:“我们认识吗?”
她听到他在话筒里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魔术师催眠般的向心力,这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一边等待着他的回答,一边拼命回忆是在哪里认识这个人的。
只听到那人说:“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算不算认识,夏阿姨。”
夏夕颜的记忆一下子恢复了过来,她想起了“郑墨寒”那三个字,也想起了当初结束郑家女佣工作时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这个郑墨寒会给她打电话。
她说:“我想起来了,您是郑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从美国回来后就知道你不做了,之后我妈帮我找过几个阿姨,但我都不习惯吃她们烧的菜,今天忽然在抽屉里看到你以前写的那几张纸条,有一张上面有你的手机号码,所以就冒昧地打电话给你,想问一下你还愿意回来做吗?”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你从不挑食的。”
他笑了,她听着他的笑声又开始猜测他的容貌。他说:“你还记得?”
“你没写过几张字条,所以还有点印象。”
“只是有点印象吗?我对你的字条印象可是很深,尤其是你最后写的那一张。本来想回来后跟你解释一下的,结果你没有给我机会。不过你刚才一说话让我很意外,你好象比我认为的要年轻很多。”
夏夕颜的自卑感被他的话激发了起来,她知道她在他的印象里和那些家政公司门口等着被雇主挑选的外来中年女人是一类人。
她不希望自己继续去当那类人,可是生活与生存面临选择时,当然得先搞定生存问题再说。她咬了咬牙说:“那好吧,什么时候开始?”
“你现在有空过来给我做晚饭吗?”
“我没有钥匙怎么进去啊?”
“我在家,我会等你的。”
那句“我会等你”让夏夕颜觉得无法拒绝,虽然她还有些头痛,不过还不至于不能做饭。她想反正在家也是睡觉,不如去赚一天工资吧。于是她说:“好,我马上过来,大概一个小时后到。”
“那好,我们一小时后见。”郑墨寒收了线。夏夕颜连忙起床刷牙洗脸,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脸色灰暗,头发凌乱,这样去见工恐怕会让那个有钱的教授鄙视,她忽然很想给郑墨寒留个好印象,她知道以后她和郑墨寒不一定再有见面的机会。
她拿出化妆盒化了个淡妆,用吹风将长发整理了一遍,找了一根素色发带固定住。要去做饭就只能穿运动衫和牛仔裤,不过她还是挑了一件红色韩版短大衣套在外面,那是去年她圣诞节的时候方卓陪她逛街时买给她的,方卓曾指着试衣镜里的夏夕颜说没有谁比她更适合这件衣服,那时候他们谁都没想到那会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圣诞夜。
装扮完毕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了15分钟,夏夕颜连忙奔跑着去赶公车。
到达郑家公寓的时候比她电话里承诺的一个小时要迟一些。她刚想敲门,发现门开着一条缝,大概是郑墨寒在她按了大楼门铃后为她预先开了房门。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多月没来,这间房子还是维持着原状,欧式的装修高雅而富有艺术气息。她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他站在穿过玄关后左侧的连接露台的落地门窗前,他的头发很长,一直到颈部,有些卷曲,他身材高大,在窗台微暗的灯光下显的更加修长。他穿着黑色西装,洋红色的衬衣领子翻在西装的外面,左手手中握着一杯酒。她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那是她看过的最漂亮的男人背影,她真不希望他回过头来,她怕那会破坏她对他的美好想象。
郑墨寒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慢慢转过身来。
她终于看到了她一直猜测中的郑墨寒,也终于知道她之前曾对他产生过的所有猜测都是错误的。她以为他的年龄应该在三十五至四十岁之间,可是面前的他最多不超过二十八岁;她以为他性格冷漠,可是他的微笑很温暖;她以为他戴着近视眼镜,相貌中下,可是他五官俊美,气质高雅,尤其是目光中那种若隐若现的可以进入人心的神秘力量让她心头微颤。她知道这样的男人是危险的,于是下意识地躲避着他的注视,心头却是一阵狂跳。她低声问:“您是郑先生吗?”
“我是郑墨寒,你是夏小姐?”
“是的。”
他微微一笑,将酒杯放到沙发茶几上。她还是不敢看他,只听到他说:“不好意思,以前一直叫你夏阿姨,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你是不是经常对着那三个字大笑啊。”
他的平和让她略微放松了一些,她回答:“不会,我知道那是我这个职位的名称,和年龄无关。”
“有道理。我听到电话里你说你找不到工作,是因为这个才来做家政的吗?”
她知道他在给她留余地,没有直接说她是来做女佣的。
她回答:“是的,我从前一家公司辞职后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正好知道郑太要找个……做家政的,所以就想先来做几个月,慢慢等工作的机会。”
“那为什么没有找到工作就辞职了呢?”
“因为,一些私人原因。”
“明白了。”郑墨寒不再问这个话题。两人之间出现了片刻沉默。夏夕颜问:“我要先去买菜吗?”
“不用,冰箱里有很多吃的,时间也不早了,你随便弄点就行了,我晚上还要出去。”
“知道了,我马上去准备。”
夏夕颜很快就将做好的菜端到餐厅。郑墨寒在餐桌旁坐下,赞叹地说:“你效率这么高?”
“您不是说要出去吗,我怕您赶时间就挑快熟的菜做了,希望您喜欢。”
“你的手艺我早就尝过了,肯定会喜欢的。你还没吃晚饭吧?”
夏夕颜被他一问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吃过东西呢,郑墨寒看到她的表情,问:“怎么了?”
她实话实说道:“我好象今天一天都没吃过饭。”
“为什么?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您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才刚刚起床。”
他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他说:“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常常这样,工作了之后生活才变的规律了。你以后也不要这样,那对身体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婉,让她觉得似乎他在和一个朋友说话,而不是女佣。她想到自己的身份,连忙收起涣散的思想,说:“郑先生,您还需要我做别的事吗?”
“今天这么晚了,就不用做清洁了,你明天再来做吧。”
“那请给我一把钥匙,另外还要给我买菜的钱。”
“等吃完饭再说吧。”
“啊,您是要我坐在这里看您吃饭吗?”
他微笑着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她闻到他身上的气息,知道他离她很近,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心砰砰直跳,她低着头不让他发现她的失态。
她听到他说:“我的意思是请你和我一起吃完饭后再给你。”
“啊,不用了,我回家吃。”她心里想着要是和他一起吃饭一定非常不自在。
他为她拉开椅子,看着她说:“是不是还要我帮你去盛饭?”
“哦,不,我自己来。”她发现他的性格里有一些霸道的成分,根本不能接受别人的拒绝,而她居然不想拒绝。
她在他对面坐下,低着头吃饭。沉默让她觉得很尴尬,于是她偷偷抬起头看他,发现他也正在看她,她的脸更红了。
他发现了她的窘态,笑了笑说:“你的纸条,还有你接起电话时说的那段话,让我以为夏夕颜是个有文化的悍妇,没想到这么温婉。”
她也笑了,拘谨的情绪舒解了很多,她回答:“你的纸条给我的感觉性格很冷漠,没想到这么和蔼。”
“那你为什么和一个和蔼的人吃饭还会这么紧张?”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和刚见面的老板单独吃饭,而且他还……”她住了口,不知道当不当讲。
他满含兴趣地看着她问:“他还什么?”
她红着脸轻声说了句:“还这么帅。”
他笑出了声,她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不至于帅的让你没胃口吧?”
她也笑了,她以为会很不自在的一顿饭就在和郑墨寒的轻松谈话中很快就过去了。
她洗好碗筷,他将准备好的钥匙和钱交给了她。她接过来说:“那我先走了。郑先生再见。”
他说:“我也要走,正好送你一段。”
“不用了。”
他拿起她的红色大衣塞到她手中,自顾自地向外走去,背对着她说:“我还有一些事要交代你,我赶时间,边走边说吧。”
他依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她只好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她就一直这样跟着他走到地下车库,她上了车,他问:“你住哪儿?”
“你看哪里方便把我放下来就行。”
“住哪儿?”
他重复着,她只好回答:“走中环线,到新北路路口停吧。”
他没再说话,开始专心地开车。
上了中环后,她问:“郑先生,您不是说要交代我事情吗?”
他眼睛看着前方回答:“你的工作时间为每天下午一点到晚上八点,周六周日休息,工作内容除了清洁和做饭外,再加一条,就是陪我吃晚饭。”
她吃惊地看向他,说:“郑太说您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要我四点前必须离开,为的是可以不让您见到我。”
“我是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不过你不是外人。” 他微微侧过头,但眼睛依然看着前方。
她心头大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侧面。
他继续说:“你放心,我会付你双倍工资。”
“不是钱的问题,我是觉得,觉得……”
“觉得不喜欢和我吃饭。其实你和我也吃不了几顿,我晚上有课外辅导的话是不回家吃饭的,有时也会和朋友外出用餐,寒假我会回香港,等我回来说不定你已经找到工作了。”
他似乎把她所有能想到的理由都驳了回去,她想不出什么话说,只好沉默。
他继续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为上次买花的事情向你道歉。”
她猜不透他这么说的真正意图,谨慎地回答道:“你是我的雇主,你那么说并没有什么错。”
他用审视的眼光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快判断出了真伪。
“我误会你拿我的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过我不是一个容易道歉的人,所以我只会告诉你我对花粉过敏,不喜欢家里有花,另外那天我和我妈刚刚吵了一架,把你当成了出气筒。就这样。”
她放下了警惕,心里有一点感动,他完全没有必要跟她解释的,可是他却那么做了,她想说一些话,可是就是说不出口,结果她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是她希望的样子,她说:“我觉得郑太对你很好,怎么会和你吵架的?”
“我不想去美国,她逼我去。”
她想起郑太说过郑墨寒去美国是为了去看女朋友,也许他和女朋友在闹别扭,而郑太想让他们和好。
她正在心里做着这样的想象,郑墨寒突然转换话题道:“你在电话里说马上会去世界500强企业,是哪家?”
她想起自己在电话里确实那么说过,回答道:“那只是我想气气那个老色鬼的,其实我还从没有参加过500强企业的面试。”
“你想做什么样的工作?”
“我现在失业,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哪还容得到我挑。”
“我有个朋友在PMS里当高管,他们华东区春节后要扩大,会新增一些职位,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让他安排你面试。PMS是目前中国最大,世界第二大零售企业,500强中排名第三十七,应该符合你的理想。”
“你真的愿意帮我?要是能去PMS工作那就太好了,谢谢你。”她欣喜万分。
“不过那要到春节后,现在你还得陪我吃饭。”
“没问题。”她笑望着他说,他也微笑着转过头看她,在他看到她笑容的那一刹那,他楞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间,他收起他的讶异,转过头继续开车。
晚归
虽然郑墨寒说过会为夏夕颜介绍工作,而且还是PMS那种大公司,可是她担心他只是随口说一下,而她也不好意思去提醒他。不过他还是兑现了一件他的承诺,就是果真给了她双倍的工资,而且还是预付的。这样她的月收入其实已经和她离开光明时差不多了,除了那个“女佣”的身份让她觉得羞耻外,生活暂时是没有了问题。
每次看到郑墨寒,她还是会象初次见面时那样心跳,他象悬在天空的光环,太耀目,无法不仰视,和生出盼望,幸好她已经不是认识方卓以前那个对爱情和现实毫无理解力的幼女了,她知道郑墨寒是个很容易让女孩爱上的人,更何况她和他是如此接近,又如此频繁地相见,但爱上他的结果只会是空梦一场,伤痕累累,做梦并不适合现在的她。
郑墨寒似乎也为了防止她对他产生幻想,所以在有一次吃饭的时候用很自然又很恰当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意思,他说:“夏小姐,请你不要误会我。我请你陪我吃饭,是因为我来到上海后,每次在家吃饭都是一个人,那次有你陪我,让我感觉很愉快。我常常会做出一些很自我的决定,没有考虑你家人或者你男朋友的想法。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的话,可以提出来,我不会强求。你放心,我不会降你的薪。”
她的心里竟然有一阵失落,不过她掩饰的很好,她说:“我没有家人,也没有男朋友,所以你不用考虑那些事。陪你吃饭是我的荣幸。”
他有些讶异,问道:“你的家人呢?”
“我爸爸妈妈很早就离开我了,从九岁起我就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他们去世后,我就一直一个人住。”
“怪不得你这么会做菜,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我的那些女学生比你也小不了几岁,有的连洗衣机都不会用。”
“这说明她们的生活很安逸,那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幸运。”她垂下眼帘,情绪低落下来。
他看了她一会,似乎想给她安慰,又象是若有所感,他说:“一个人生活虽然辛苦,不过也会简单明了。有时候家里人太多,反而会麻烦不断。”
“我早就习惯并且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只有遇到困难时,才会觉得有些无依无靠。这次失业时间太长,有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今天饿死在床上,会过多久被人发现。”
“怎么说的那么凄惨?不过你现在遇到了我,至少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你饿死。”
她惊跳了一下,不由得看向他,他的眼神毫无杂质,她正告自己郑墨寒这么说来自于他的本性,他会对任何人说这句话,根本没有其他感情色彩,可是他的话依然让她心里生出柔情,她必须用很大的强制力来阻断那些不由自己的期待。
自从重新做了郑墨寒的女佣后,夏夕颜的生活变的很有规律,每天早上起来上一会网,看看招聘启示,因为她的收入有了保证,加上有PMS那种公司为基准,她也开始有挑选地投简历。吃完午饭后坐一小时的公车到郑家,先去PMS卖场买菜,然后就是打扫卫生和做饭。
郑墨寒如果按时下班的话,一般在五点左右就会到家,如果不回家吃饭,他也会提前打电话告诉夏夕颜。临近寒假前,郑墨寒的外出活动变的很频繁,一个星期只有一两天可以见到他。
周五的晚上,夏夕颜没有接到郑墨寒的电话,所以还是照常准备了两个人的晚饭,可是到七点多,郑墨寒还没有回来。夏夕颜试着拨打他的手机,手机显示无法接通。到了八点,夏夕颜有些担心起来,郑墨寒一向是个很有计划的人,处理任何事情都是冷静而合理,象这种让她不知所措的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她不认识郑墨寒的任何朋友,除了手机也没有他的其他联系方式。她什么事都做不了,只知道不停地拨打他的手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变的越来越恐惧,各种各样不祥的预感充斥在她脑海里,她已经没有办法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于是她拿起外衣,奔出门外。
二月的夜晚,风里有一种凛冽的寒意,她用滑雪衫的领子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所以即使此刻行人如梭,也没有人会知道她的相貌。她站在寒冬的街头,全身发抖,她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找到他,所以她毫无目的。她奇怪自己一直是个最怕冷的人,但那一刻,她怕的只是再也见不到他。
此刻他不在身旁,所以她可以不用强迫自己,一旦那种强行推入的力量消失,她的脑海里立刻全部都是“郑墨寒”的名字,她在混乱的思想中依然清楚地了解到,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爱上他了,并且很深。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不得不折返到楼下。她坐在台阶上等他,只觉得每一个走近她的人都是他,却每一次都让她失望。她双眼开始模糊起来,她不再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她觉得好象他永远都不会来了一样。在惊惧和寒冷的袭击中,她变的不堪一击,她失去了所有的信心,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束刺眼的光将她惊醒,她困难地睁开眼,看到郑墨寒正从车上下来。他看到了她,神情很意外,他在她面前蹲下来问:“你怎么还没回家?”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呆呆地看着他。他一把拉起她,说:“看你都快冻僵了,先进去再说吧。”
她被他一路拉着走进房间,她全身颤抖,思想还处于极度的混乱中。
他看着桌上的菜问:“你没吃饭吗?”
她摇摇头。
“你不会这么晚还以为我会回家吃饭吧,怎么那么笨?”他微笑着转向她。
他的微笑让她突然清醒过来,原来他什么事都没有,安全地站在她面前,她的担心,恐惧,失望对于他来说是那么渺小,可笑和不值一提。内心的委屈象海水般决堤,眼睛也慢慢湿润起来,他奇怪地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她回看着他,困难地说:“我打了很多电话给你,但都打不通,我不敢吃饭,也不敢回家,我担心你出事,可是我又完全不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你,所以只好一直站在门口等你,希望早一点看到你平安回来。我这样在你眼里真的很笨吗?”
他的微笑渐渐隐去,目光由平和转为凝重,他慢慢向她靠近,而她却开始后悔,她的话也许会让她再也无法做他的女佣,世事真的很无常,曾经让她觉得可耻的一份工作现在却那么让她不舍。
郑墨寒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她慌乱起来,四处找寻可以躲避他目光的地方。他没有理会她的寻找,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他举起手,碰触到她的长发,然后是她的脸庞,他用大拇指抚摸她的泪,指肚微微弯曲,象是在弹奏一首贝多芬的钢琴曲,柔软而悠扬。
她怔怔地看着他,终于听到他说话:“对不起,那个地方没信号,所以没有通知你,我以为时间晚了,你自然就会知道。我不知道你会那么担心我,都是我的错。”
她的泪水又涌了上来,不知道是因为他了解了自己的委屈,还是因为他没有让自己离开。
他的声音越发有磁性,他说:“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不吃饭,也不可以把自己冻成这样,好吗?”
她用手擦去眼泪,点了点头。
他将纸巾盒递给她,说:“最受不了女孩子在我面前哭了,你们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有很多女孩在你面前哭过吧?”
“也不是很多啦,从小到大,大概一个连吧。”她破涕而笑。他释然地舒了口气,说:“终于把你解决了,你刚才那样,真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对了,你先吃饭吧。”
“不用了,你明天还要上班的,不打扰你休息,我回去了。”
“这么晚,你怎么回去啊?我送你吧。”
“不要,你早点睡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他想了想,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反正有那么多房间。”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看出她的顾虑,露出一个可爱的表情说:“你不是怕我袭击你吧?”
她脸一红,低低地说了句:“当然不是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继续用逗弄的口气说。
“你有女朋友的。”
他似乎有些意外,问:“谁告诉你的?”
“是郑太,她说你那次国庆节是去美国看女朋友的。”
她心里竟然有些盼望他否认,不过郑墨寒什么都没有回答,神情却变的冷淡起来,他生硬地地说了句:“我不喜欢别人谈论我的私事,以后不要再说了。吃完饭早点睡觉吧。”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并紧紧地关上了门。
夏夕颜没想到郑墨寒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让她很后悔自己的失言。因为郑墨寒刚才的举动,让她一时忘记了身份,竟然无所顾忌地谈论起他的私事,而现在证明她在他面前的任何行为都是有限制的,她在他心里的行为也一样是有限制的。
夏夕颜在餐桌前坐下来,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却一点都不想吃。这还是郑墨寒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吻和她说话,她想那个女孩一定很高贵,很华美,她是他的隐私,不容许别人触及,他这么用心地维护着她,所以一定很爱她。
第一次在这个房间里过夜,和郑墨寒只相隔了两扇门的距离,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象是欣喜,也不是很悲哀。只是她整个晚上都不断被什么东西惊醒,醒来后要过很久才能再次入睡,而她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一直在惊扰她。
可能是晚上受了寒,临早晨的时候夏夕颜觉得喉咙很痛,不住地咳嗽,于是她干脆起床,喝了一大杯水,然后开始准备早餐。
快八点的时候,郑墨寒从房里出来,他穿着深蓝色浴袍和棉质拖鞋,他看到她,点点头说了声:“早。”她从没见过他这么随意的穿着,楞楞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笑了笑,故意问道:“我有什么不对吗?”她醒悟过来,连忙低下头说:“没有,没有。”他笑意更浓,又看了看她,在餐桌旁坐下来。
夏夕颜在他身边坐下,郑墨寒看着桌上的食物说:“这么丰盛啊。”
夏夕颜说:“我不知道你们香港人早餐习惯吃什么,就按照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做了。”
“那我得感谢TVB了。”他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说:“如果我再加你一条工作内容,你同意吗?”
“什么?”
“每天来帮我做早餐。”
“你不是说真的吧,那我每天要在这里工作多少小时啊,你早违反劳动法了。”
“你要是不想来回跑的话,可以住在这里,这样劳动法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夏夕颜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猛烈地咳嗽起来。郑墨寒站起身,神情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着凉了?”说完伸出右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她被他的这一举动震住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他放下手,说:“还好,没发烧。我书房的抽屉里有个医药箱,你自己去找感冒药吃,吃完就去床上睡一觉。今天不要干活了,晚上我下面条给你吃吧。”
夏夕颜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下面条给我吃?”郑墨寒肯定地点点头。
夏夕颜笑了出来:“你确定你会下面条吗?”
“当然,我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找到阿姨,一个人吃了好几天面条,都是我自己下的。我还会做番茄炒蛋,不信的话,我晚上烧给你看。”
“好啊,到时候你可不许赖皮。”
“一言为定。”郑墨寒笑着站起身来,他走进房间,片刻后已换好了衣服出来,他穿了一件白底黑灰色抽象图案的衬衣,外面是一件蓝黑色细横条针织开衫(服装选自小宝贝畅想专用在热帖“马栏山时装秀场深度剖析”中上传的图片),很知性的感觉。临出门前又回过头对她说:“记住,好好休息,不许干活,否则我就炒掉你。”
夏夕颜装出一个不屑的表情说:“你以为我离开你就不行吗?”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有点歧义,连忙更正说:“我的意思是说你以为你炒了我,我就会饿死吗?”
他很快地回答:“对啊,所以我永远都不会炒掉你,也不许你炒掉我。”夏夕颜心中又是一震,她开始有些恨他,他不知道他一句无心的话和一个关怀的举动对她意味着什么,他做了陷阱,让她越陷越深,总有一天他会将她全部埋没,让她暗无天日,再也跨不出任何的步伐。
她正想着心事,郑墨寒又说了一句:“不过忘记我刚才的提议,我妈经常会突然来上海,要是让她看到你住在我这里,你就死定了。”他对着她笑了笑,走出了房门。
她知道那不是事实,事实会比他说的严重百倍。她又想起他说的“永远”,那是一个很美好的词,代表着世间难得的不变和坚持,更何况那样美好的事物里还将他和她相关起来。她很想知道她在他心里的位置,自然是和他在她心里的不同,只是她依然想知道究竟是离她以为的更近,还是离她希望的更远。
家宴
这天,郑墨寒比平时早回家,手里还拎着一个大环保袋。他买了一大包面条,一只鸡,当然还有番茄和鸡蛋。
他对她说:“有人告诉我鸡汤可以治感冒。”
夏夕颜接过他手里的环保袋,说:“谢谢,我没事了。”
“你是为我才感冒的,为你治疗是我的责任。”他面色郑重,让她心里很温暖。
郑墨寒换上了一套运动装,让他看上去象校园里篮球场上的大男孩,和他穿西装的感觉完全不同。在外貌方面,他总是让她自卑。
他们开始一起做晚饭。她很喜欢和他一起做饭的感觉,她知道这样的机会可能仅此一次,所以她希望这顿饭他们可以做很久,一直都不要停。
尽管郑墨寒状况不断,不过最终他还是独立完成了那个“番茄炒蛋”。他们面对面地坐下来,吃着番茄炒蛋和鸡汤面。她偷偷看他的脸,这样的时光很清淡,淡的象是一种幻觉,若有若无,似近似远。暗恋就象是一个人在凿一个横贯千里的隧道,很孤独,很黑暗,不知道身在何处,何时贯通,所以总在猜测,总在盼望,也总是绝望。她说不上很悲伤,她知道她没有权利悲伤,她爱上了一个不同世界的人,这个隧道深不见底,所以悲伤是可耻的。
她问他:“我看过你的名片,你是声乐系教授,那么你应该很会唱歌。”
“你以为我那个教授是买来的吗,教声乐的不会唱歌,那我还怎么教啊?”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们家看上去很有钱,那应该是做生意的,你怎么会去学音乐呢?”
“我不喜欢和别人争地位,争头衔,所以选择了在我们家属于很冷门的专业,幸好我还有些特长,随便选一样都能成教授。”他说完笑了起来。
她也笑着说:“希望有机会听你唱歌,一定很好听。”
“不会是因为我付你工资你才这么说的吧?”
“当然不是,听你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你一定唱的很好。”
“你喜欢听歌吗?”
“喜欢。我最喜欢的歌手是俞风吟,我看过她写的自传体小说《我不是你的灰姑娘》,她和安直树的爱情故事让我感动的一塌糊涂。”(注:俞风吟和安直树的故事参见拙著《我不是你的灰姑娘》。)
“这好办,下次我和他们吃饭的时候带上你就是了。”
她一脸不信,说:“吹牛,你怎么会认识俞风吟和安直树那种娱乐圈的人?”
他神情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说:“我和直树是英国伊顿学院的同学,本来今年圣诞节准备和他们俩一起去瑞士滑雪的,后来风吟怀孕了,所以才没有去。不过他们还没有对外宣布怀孕的事,你先不要出去乱说。”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她两眼放光。
他对她的表情很有兴趣,反问:“我需要骗你吗?”
“也对哦,你和他们都是有钱人,又都是学音乐的,认识也是正常的。”她情绪低落下来,低头吃面。
“喂,夏夕颜,怎么说到歌星你就两眼放光,说到我就低头不认人了。”
“我哪有。”
“那好,下次让你听听我唱歌,保证你再不会崇拜什么明星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啊?”
“后天我会请学校的一些同事和学生来家里玩,他们都是声乐系的,一唱起歌来就停不下来,保证让你听个够。”
“可是我只想听你唱歌。”
他微笑,说:“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你帮我准备一下食物,人太多,就不要自己弄了,去餐厅订餐好了,还有就是多买点酒,他们每次来都是喝到烂醉才走的。”
“我知道了,明天就去准备。”
夏夕颜其实很担心,因为她从没有一个人准备过这么大型的聚会,那天加上她和郑墨寒,房间里一共有二十个人。
幸好郑墨寒在下午就派了几个女学生回来帮她。那些女孩子漂亮并且活跃,天生有一种艺术气质,这让她们自视很高,并且咄咄逼人,她一言不发地执行着她们的指令,她知道在这个房间里自己是个例外,因为只有她是在工作中。
她曾经欣喜地等待郑墨寒实现承诺的夜晚就这样变的了然无趣,她远远地离开喧闹的人群,躲到餐厅一角,只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回到客厅为他们服务。
晚餐后,他们开始唱歌,客厅的地上放着喝剩的酒瓶,夏夕颜不时地走过去抱过那些空酒瓶,将它们扔进厨房的垃圾箱里,再取出整箱的啤酒和红酒放到他们面前。
有个叫月娆的女学生点了一首“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她将一个话筒递到郑墨寒的手中,然后拿起自己手中的那个话筒说:“郑老师,能陪我唱这首歌吗?就算帮我完成一个愿望,你知道的,我的愿望就是你。”
月娆长的很漂亮,可能喝了酒的关系,她脸色绯红,目光迷离,身体里涌动着一种义无反顾的激烈情绪,这让她变的很危险,也变的耐人寻味。她看着郑墨寒的眼睛毫无顾忌地告白着,这让夏夕颜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青涩滋味,她从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所以她有点钦佩这个月娆,如果若干年后当月娆再想起郑墨寒这个名字的时候,即使他已不记得她,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把该做的都做完,然后转身离去,不问结局,这也许是爱的最好状态。可是即使在转身的时候,心里也会留有一丝盼望的吧,希望对面的那个人可以在身后说一句:“请你等我。”这才是最好的吧。
男孩子们发出一阵尖锐的哄闹声,而女孩子们都笑的有些不自然,她发现几乎在场所有女生的眼中都有郑墨寒的影子,这个发现让她觉得今天简直就是一个暗恋者的狂欢派对。
郑墨寒微笑着将话筒放到嘴边,说了声:“谢谢。”就不再有任何其他的表示。可能他有过很多次这样被当众告白的经历,所以处理的很冷静。在演唱前郑墨寒似乎有意无意地对着餐厅夏夕颜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当他看到夏夕颜正看着他时,他立刻向她走过来。
郑墨寒走到她面前,她不明所以地用目光询问着他,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牵过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到客厅中央。她从那个昏暗的地方被突然带到众目睽睽下,让她觉得刺眼,不过她很顺从,她觉得顺从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郑墨寒似乎担心她会不自在,安慰般地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对她说:“你忙了一天了,现在和大家一起玩吧,想吃什么自己拿。”
她“噢”了一声,静静地坐在沙发最边缘的位置上听他唱歌。
月娆的声音清脆悦耳,听的出那是经过专业训练后的嗓音。而郑墨寒专业的痕迹就不是那么明显,他的声音并不清晰,也不暧昧,却有着一种婉约的深情和悲怆,他的歌声没有太多的企图心,他不是征服,只是表达,恰巧他的表达直达人心。她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他的声音。
一曲唱完,月娆眼含泪水上前拥抱他,身边的几个女生相继发出轻微的惊呼声,郑墨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推开,然后将话筒递给身边的一个男生,说:“小何,你陪月娆唱一首吧,你们俩个可是我们学校的未来之星。”小何答应着,拉着月娆一起选歌。
郑墨寒在夏夕颜身旁的位置坐下,转过脸悄声问:“我唱的怎么样?”
夏夕颜还没从月娆的拥抱中反应过来,眼睛看着月娆迟钝地回答:“什么?”
他研究般地看了看她,说:“我没有做错什么吧?”
这次她听清楚了他的话,转过头迷惑地问:“什么意思?”
“奇怪,你又没喝酒,怎么这么迟钝?”她还是不知道他在问什么,这时一名年长一些的老师过来找郑墨寒喝酒,夏夕颜只好不再说话。
女学生们也打着敬酒的幌子乘机坐到郑墨寒的身边,很快夏夕颜和郑墨寒被远远地隔了开来,之后的整个晚上夏夕颜再没有机会和郑墨寒说过话。
初吻
接近凌晨,除了夏夕颜,每个人都已经喝的昏昏沉沉的了,稍微清醒一些的就扶着那些宿醉的相继离开,夏夕颜把他们送到门口,让保安替他们叫出租车。
等她回来的时候,郑墨寒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连忙将他扶进房间,让他平躺在床上。只见他眉头微锁,不停地翻身,似乎很不舒服。夏夕颜帮他解开领口的纽扣,将一块热毛巾敷在他的额头。她担心地看了他良久,始终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就拿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守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夕颜实在撑不住了,趴在他的床边睡了过去。天蒙蒙亮的时候,她醒了过来,只觉得手脚麻木,她“噢”了一声,艰难地直起身,只看到郑墨寒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她说:“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依然看着她,他脸上那种疼惜的表情让她吃了一惊,许久他问她:“你整晚都在这里?”
她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我看你很不舒服的样子,不敢离开。你好些了吗?我帮你倒杯水吧。”
她刚想站起来,可是脚上还没恢复知觉,一个趔趄就向前倒去,郑墨寒一把抱住她。她翻转身发现自己正好躺在他的臂腕里,她和他无比接近地对望着。
郑墨寒的眼神越来越炽热,象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将她的脸照的滚烫。那一刻她甚至以为他是爱她的,因为他的目光不再清澈,而是混合了多种复杂的情绪,象藏匿很深的秘密正被一层层地剥离,又象是被困的猛兽正寻求着突破。
他低下头,轻叹了一声,似是对她的坚持和对自己的妥协,然后带着满目的深情和挑衅吻住了她。他的吻温柔而执着,让夏夕颜有一刻的意乱情迷,她闭上眼睛用心感受,并且开始放任地索取。然而心内的不安象利爪一样开始撕扯起她的身体,她恨自己竟然那么清醒,清醒地知道这是不对的,不可以的,她睁开眼,用力推开他,站起身,泪水缓缓地滑过脸颊,滴落在地上。
他被她的泪水弄的狼狈不堪,惊慌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怎样安慰。她没有等待他,转身跑出了他的房间。
那时才早上五点多,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很稀少,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马路的尽头,再没有路可走。
她来到最近的一个车站,跳上车,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一直坐到终点站,所有人都下了车,售票员打着呵欠将她赶了下去,然后她又跳上下一辆车,坐回她启程的地方。她就这样消耗着时间,也消耗着自己,她要让自己头脑模糊,不去猜郑墨寒的吻代表了什么,她又要让自己清醒地想着郑墨寒心有所属,他不会对她动真情。
经过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和一场现实与梦想的对决,她已经可以知道某一种起因可以注定某一种结果,她无法再接受那样的结果,她希望有一个更健康的人生。
下午的时候她重新回到公寓,郑墨寒去上班了,客厅里一片狼藉,她开始整理房间,并为他准备晚饭。五点的时候她将做好的菜放在餐桌上,给郑墨寒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
郑先生:
今天我很累,想早点回家休息,不陪你吃饭了。
夏夕颜
写完,她锁了门离开了房间。
刚走到电梯口,就看到郑墨寒从里面走出来。她吃了一惊,而他很平静,似乎早已预料会在这里遇到她。
她艰难地开口说道:“我的事情都做完了,想跟你请假今天早点下班。”
“我还有话要对你说,你跟我进来。”他脸色沉重,看不出内心,他又恢复了霸道的本性,夏夕颜无奈地跟着他回到了客厅。
他转身看着她,这次她没有退缩,她和他对恃着,象梦想和现实。
他缓缓地开了口:“对不起,昨天我喝醉了。”
果然是这句,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夏夕颜的内心还是剧烈的疼痛起来,她快速地打断他:“郑先生,我明白的,你不用解释了。”
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钟,似乎在猜测她的真实心情,他的情绪变的有些烦躁,他提高了声音说:“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在找借口推卸责任,我很清楚我心里对你的感觉,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去安排一些事情,有些话我现在还不能对你说,我要在有了足够的能力实现我说的话时才能告诉你,所以,”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她无比惊讶的脸,声音柔软又坚定:“夕颜,你等我,好吗?”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夕颜”,只觉得自己的名字从没被人叫的这么好听过。她对他所说的话其实并不是很明白,只是当她听到他说“我心里对你的感觉”时,心内的狂喜抵过了一切理智,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郑墨寒欣喜地用双手握住她单薄的肩膀,问:“你答应我了?”
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让我等你,你要去做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可是我就是很想答应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想答应。”
他一把将她拥入怀里,这次她没有惊讶,也没有反抗,双手慢慢环住他的身体,她想就这样跟随自己的心意任性一次,不去想有没有未来。
他吻着她的头发说:“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你要去哪?”
“学校放假了,我明天就要回香港,过完春节回来。这段时间你要是愿意,可以住在这里。要是不愿意,抽几天帮我看看房子就行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她离开了他的怀抱,两人面对面地站着。
“有什么事就打我香港的手机,任何时候都可以。”
“那个不太好吧。反正我的工资你都付清了,你也只是回去两个星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需要打国际电话找你的。”
“你怎么只关心工资?”他调侃地问。
“那当然,我一个大学毕业生来你这里当女佣,不就为了工资吗?”
“可是我从没把你当女佣看,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把你当成我生活的一部分。”他握住她的手,她看见他的眼中有光芒闪烁,这让她内心感动。她想起以前在小说中看到过的一句话:爱的时候,不要去想过去受过的伤害,于是她将最后一些疑虑放了下来,只让心里充满着对他的爱。
职场秘宝:曲线升职
郑墨寒走后,夏夕颜始终遵守着自己的职业本份,准时去御翠豪庭的公寓上班。不过因为郑墨寒临走时说的话,让她工作起来的心情已经大不一样,她不再觉得当他的女佣是一件可耻的事,相反让她很快乐。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会想起郑墨寒曾经许诺过的春节后为她推荐去PMS工作的事,她决定等郑墨寒春节后回来,她一定要大着胆子提醒他一下。
春节前是大卖场采购最忙碌的一段日子,PMS的家电采购们也是如此,除了工作上的忙碌,人事纷争也最厉害,因为那是全年销售最旺的季节,有关个人利益的争夺也就特别明显。
周小武的办公室其实就是一个单独的空间,四周用隔断包围起来,留着一段空隙进出,同时也可以让他看到正前方的采购们正在做什么。PMS虽然是亚洲最有钱的零售公司,办公室却装修地很朴素。
丝丝走进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们的谈话声从未加封闭的空间里缓缓地传出来。
周小武说:“丝丝,古北店店长彼得刚刚打电话给我,说他们的家电主管昨天辞职了,他一直都很欣赏你,向我提出把你调过去。你当采购都这么多年了,也应该去门店学习一下,你先去人事部办调职手续吧。”
“要把我调去店里?”
“又不是一般的店,古北店是PMS全亚洲最好的一家店,对你是个锻炼的好机会。”
“我不想去店里,请老板考虑其他人选吧。”
“丝丝,我也是为你好,公司这两年的开店速度很快,在门店发展要比采购部快的多,说不定再过一两年你就是店长了。”
“老板,我其实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个采购就行了。我不喜欢门店的工作,古北店离我家又远,请你重新考虑其他人选。”
周小武的口气由说服转为命令:“我和彼得已经决定了,请你服从公司的安排,尽快办手续吧。”
丝丝的脸涨的通红,胸口微微起伏,情绪已无法自控,她愤怒地对着周小武喊道:“是因为白康吧?你想赶走我就直说,用不着动那么多脑筋。”
刚才还喧闹的家电部区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每个人装着一副忙碌的样子,却都在屏息静听着经理座位上正进行着的对话。
周小武平静地看着丝丝,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白康上一次请他和丝丝一起去度假村的时候,这个矛盾就已经开始了,可惜白康的努力没能让事情变的更好,让丝丝离开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他站起身,冷冷地说:“看来我们无法谈下去了,我会让人事部来处理这件事的,你先和Annie交接一下手头的工作。”
说完周小武拿起笔记本电脑离开了座位。
丝丝回到大厅,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电脑。片刻后开始在电脑上打“辞职报告”。
身边的Annie悄悄地问她:“怎么回事啊?”
丝丝边打字边恨恨地说:“看我不顺眼,逼我辞职呗。”
“你什么事情得罪他了?”
“多着呢,只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Annie看到了她电脑上的内容,惊讶地说:“你真打算辞职啊?”
“那怎么办,经过今天的事我要赖着不走,周小武是绝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的,与其天天被他骂,不如辞职找工作。”
Annie刚想再劝说两句,丝丝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丝丝接起电话粗声地说:“喂。”
电话里传出苏淡云低沉的女中音:“咦,好象心情不佳嘛。”
丝丝象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急急地说:“师傅,我有急事找你,晚上我们见个面吧。”
“好啊,什么急事啊?”
“这里不方便讲。”
“明白了,那七点钟在来福士广场里的味千拉面见吧。”
“好的。”
丝丝收了线,看看表已到六点下班时间,将写到一半的辞职报告存盘后,关机离开了公司。
丝丝刚进PMS的时候,职位是华东区家电处采购经理的秘书,大约一年后升为助理采购,当时她的主管就是苏淡云,也就从那时起,她一直叫苏淡云“师傅”。
七点不到,丝丝已经到达了来福士广场,不是周末,味千拉面还有不少空位,丝丝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点了一瓶波子汽水,刚喝了两口,就看到苏淡云从门外进来。
苏淡云今年三十三岁,但外表比实际年龄至少年轻五岁,她今天穿着裙装,戴了副现下流行的黑色小镜片眼镜,是个标准的知性美女。
但凡和这个美女接触过的人,都了解苏淡云其实是个非常TOUGH的女人,她天生具备一种能力,那就是她本身并不带有侵略性,却可以在举手投足间让人感受压力,继而产生顾忌或者畏惧,远离她或者臣服她。
丝丝还记得刚做她助理的时候,她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如果现在外面下雨,不需要说话,有些人就会主动为另一些人打伞。PMS里充满着各种争斗和暗战,要想活下去,还想活的好一些,就要做有人为你打伞的那一个。”
丝丝很明白苏淡云的理念,只是自己不到那个火候,做不到有人打伞,但她也从此对苏淡云充满了崇拜,觉得女人做到她那样才算活出自我了。
丝丝做了一年助理后,苏淡云终于实现了成为采购经理的愿望,只是不是在PMS,她跳槽到了丽华大卖场。苏淡云是跟着她的老板过去的,她的老板又是跟着她老板的老板过去的,那一次是PMS采购人员向丽华的大迁移,除了大家都官升一级外,PACKAGE也有不同程度地提升。
用苏淡云的说法,她无法在人才济济的PMS里获得短期内升职的希望,不如去一家排名次等的新公司镀金。等待与跳槽,是个需要仔细测算和巧妙预估的题目,又往往没有答案,有时凭思维能力,有时仅仅是直觉。
一直到现在都很难评说苏淡云的这次跳槽是否成功,毕竟这几年来丽华的销售始终处于二流,但对丝丝来说却是一件好事,因为她顺利接了苏淡云的棒,成为了小家电部的采购主管。苏淡云离开后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系,并给了她很多工作上的帮助,这让她把苏淡云当成了自己职业生涯中的贵人。
苏淡云在丝丝面前坐下,苏淡云点了软骨拉面,丝丝点了饭和薯蓉饼。趁着等候的时候,苏淡云直接问她:“到底什么急事啊?”
“我准备辞职了。”
苏淡云有些意外:“上星期见面的时候还没听你说,对我还保密。要去哪儿?”
“还没找呢,我是今天临时决定的,所以想问问你那里招不招人。”
“你先别忙着问我,你先回答我你交了辞职报告没有?”
“刚写到一半,就接到你电话了,我准备明天交。”
“你把原委跟我讲清楚。”
“其实我和周小武的矛盾由来已久,你也知道周小武的为人,在圈子里是有名的黑。小家电部门是家电部里最有油水的,大供应商他全部都自己谈判,从来不让我插手,对我引进的供应商则千方百计地以各种名目扣费用,其实就是想让供应商没有利润可以留给我。这次为了我没有让白康做‘华生’,就天天找茬骂我。”
“白康已经做了‘美的’和‘先锋’,季节性商品四大品牌中他占了一半,要再加上‘华生’,那这个冬天别人都别做了。”
“周小武在白康公司拿干股的事圈子里都知道,可是他这次也做的太明显了。‘华生’一直都是李伟做的,单品全部已入机了,有些店都到货了,我实在没理由换代理商,否则门店那些人一定以为我和白康有什么问题。他找我茬我本来还想忍一忍的,可是今天他忽然通知我要把我调到古北店去做主管,我当场就和他翻脸了。我不想去门店,硬要留在采购部又没有活头,除了辞职还能怎么样?”
苏淡云没有立刻回答,正好服务员开始上餐,两人都闷头吃起来。片刻后,苏淡云说:“PMS的份额越来越大,没有一家卖场可以和它比。丽华现在的人事关系很复杂,PMS帮和老丽华帮斗的昏天黑地,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担心把你招进来却保护不了你。我建议你还是先去古北店,等待时机再想办法回采购部。”
“我要不走,脸往哪搁啊?”丝丝一脸的愤慨。
“你只是一个小采购,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苏淡云笑了笑,忽然她象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丝丝,没有说话。
丝丝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满怀希望地问:“你是不是想到对付周小武的办法了?”
苏淡云看着她点了点头。丝丝欣喜地放下筷子,一拍桌子叫道:“师傅,你快说啊。”
苏淡云脸上有些阴晴不定,她犹疑着说:“我不敢保证能成功,不过如果你很想留在采购部的话,就去找Ken谈谈。”
丝丝一听就泄了气:“你是想让我越级申诉啊,没用的。除了Soulet扳倒George的那次是Ken的授意,结果Soulet成功取代了George成为采购总监,其他越级申诉的都没有好结果,Ken不会为了一个采购去得罪采购经理的。”
苏淡云表情淡淡的,话语却是字字清晰:“我不是要你去说周小武的坏话。你上次不是告诉我家电部业绩下降厉害,尤其是小家电吗,你就找个机会去向KEN解释一下原因,原因自然是因为管理上出了问题,明白了吗?”
丝丝怔怔地看着她,不是很自信地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旁敲侧击地让Ken明白是周小武的管理能力出了问题,但又不能明说。可是这很难哎,我怕我说不好,而且也没信心能仅凭我和Ken的一次谈话就把周小武赶走。”
“Ken当然不会凭你的几句话就把周小武赶走,但说不定他自己会把自己赶走。”
丝丝一脸不信:“怎么可能,这么好的位置,他怎么舍得走?哪个卖场的盘子有PMS大啊,听说他又在碧云社区买了套房子。”
“我听说这套房子的事情已经有人写匿名信了,只是没有证据,所以Ken对周小武也是不信任的,只不过暂时还想用他而已,你就是要让Ken觉得他已经没什么可用的价值了。”
丝丝一脸佩服:“师傅,你永远都那么沉着冷静,我要能有你一半的能力就好了。”
苏淡云笑了,说:“当个有能力的人是很累的。快吃吧,面都胀了。关于你和Ken的谈话最好明天就进行,我回去帮你拟一个提纲,明天一早打电话给你。”
丝丝感激地说:“谢谢你啊,师傅。”
苏淡云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当丝丝低头吃面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改变,有了更加复杂的内容。
Ken是香港出生的台湾人,中文名是耿子航,目前是PMS华东区的老大,职位是区长,统管采购,营运和所有支持部门。耿子航才四十出头,但已在PMS工作了十多年,曾在欧洲很多国家以及香港和台湾的PMS分区任过职,是一名很资深的区长。耿子航到华东区总部工作只有两年多的时间,将这样一名资深区长派来上海,可见PMS总部对中国的重视,尤其是对开拓以上海为中心的华东市场的重视。
耿子航的外表很温和,行事却非常狠辣,其中最引起非议的就是刚到上海不久,借HBC(清洁用品部门)采购经理,从安乐超市跳槽过来的法国人Soulet之手除掉了性格乖张,作风强硬的采购总监George一事,那个George当时是被宣布调回香港总部,但后来又传说回去后没有他的位置,遂被发配去了非洲,不久后就以辞职结束了在PMS的这一段生涯。
耿子航随即提升Soulet为采购总监,这也让大家纷纷猜测此举是否是在实现之前的某个约定。不过这样一来耿子航在多了一个既有区域工作经验,又忠心耿耿的副手的同时,也让所有的老牌高层们的行为谨慎的多,可谓在中国重镇一炮打响,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本来以丝丝一个部门采购的身份,一年中也就看的到耿子航两三次,除了年夜饭,就是在电梯上,或者会议室里。但周小武的直属老板Soulet是个人人皆知的烂好人,从不会做太大的决定,更不可能干涉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周小武的人事安排,所以苏淡云才要她冒险连跳两级,直接对话耿子航。
按照苏淡云的分析,除了只有耿子航能够做他们希望的对丝丝有利的决定外,耿子航对周小武已经有不满是一个重要的筹码,反正都是走,不如放一个胜负手出去,搏一下结局。
第二天一早苏淡云就将考虑好的谈话提纲在电话中仔细地对丝丝讲解了一遍,耿子航的中文并不太好,所以苏淡云特别关照要抓重点讲,要讲那些耿子航希望听到的东西,但又不能让他感觉是在弹劾老板。丝丝一五一十地记在心里。
虽然丝丝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可是一想到要穿过办公大厅,在众目睽睽中走进区长办公室,还要和他谈一个暗藏杀机的话题,真的让她胆战心惊。一整天她都在紧张不安的情绪中度过。直到接近下班时间,她还是下不了决心去做这件事,这让她更加无心工作,手心里一直湿漉漉地冒着冷汗,目光不停地在电脑时钟和区长办公室方向来回游走。
正在这时,周小武走到她面前对她说Soulet想和她谈一下,丝丝脸色暗沉下来,她知道Soulet一定是为了说服她去店里的事,看来周小武已经不准备给她更多的时间,Soulet的谈话一结束,也就意味着她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丝丝走进Soulet的办公室,一间小型的绿色玻璃房,为保持隐私,玻璃从下而上三分之二的面积使用磨砂材质,遮挡住了来自外部的视线。
Soulet是大家公认的高层中少数几个具备良好人品的管理人员,缺点是对老板的命令从来不敢违抗,这也是他为什么能从众多“刁民”中杀出一条血路,占领一席之领地的原因。打工是件很需要技巧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老板手中的棋子,并且被老板走完了而毫发无伤的。如果说是运气,那也是多年厚积薄发的结果。
不出所料,Soulet已经知道了周小武对她的调动,并且全力维护着周小武的立场。
丝丝知道Soulet所有的话对她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在他说话的时候她就拼命思考着如何能拖延做决定的时间,等到她要干的大事付诸行动为止。
就在Soulet即将结束他的谈话,等待丝丝给出答案的时候,耿子航推门进来了。他和Soulet用英文聊了两句春节DM(注:DIRECT MAIL的简称,中文意思就是促销海报)的事情,忽然看到丝丝,他皱着眉头问:“你是小家电采购吗?”
丝丝连忙回答:“是的。”
“华生暖风机什么时候可以到货?”
“明天。”
耿子航用手中卷起的DM指着她问:“You sure?”
“Yes,I'm sure.”
“Good job.”
耿子航说完推门出去。丝丝认定这是个天助的良机,绝不能白白让它溜走。她对Soulet说:“老板,能不能让我再考虑两天,这个周末前我一定给你答复。”
Soulet点点头:“没问题,我等你。”
丝丝匆忙离开Soulet办公室,一路小跑跟上前方的耿子航,她在他身后叫住了他:“耿总,您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和您谈点事情。”
耿子航有点意外,随即点头说:“好,你跟我去办公室。”
KEN的办公室自然是全公司最大,家具也最多的一间,连桌上的电话都跟别人不一样。耿子航示意丝丝坐下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GLADYS.”
“哦,对。你有什么事?”
“我想告诉您一些小家电部门的问题。我觉得这一年来这个部门的业绩一直下降并不应该由我来承担所有的责任,现在这个部门中有很严重的单品管理和定价问题,这些问题一天不解决,下降的趋势就不可避免。”
“哦,你具体的说说看。”
“我们的销售份额基本都掌握在几家大供应商身上,有些明明是市场上很好销的商品,就因为和这些供应商所经营的品项冲突而被排挤在外。为了推某些供应商的货品,又故意提高其他和它们会形成竞争的单品的零售价,造成我们的价格形象越来越差。”丝丝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她强压住自己慌乱紧张的情绪,按照苏淡云的思路慢慢讲完了重点。
耿子航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看不出她的话对他到底有多少影响力。
耿子航静静地听完丝丝的话,既不询问也不总结,却用冷淡的口吻反问道:“你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丝丝倒吸一口冷气,以她稚嫩的个性根本无法抵挡耿子航凌厉的目光,幸好这个问题居然被苏淡云事先猜中,她怯声回答:“我昨天被通知调到门店去,我想可能和我部门业绩太差有关,所以想为自己解释一下。我知道越级找您谈话,犯了大忌,我愿意接受公司的处罚。”
“他一定会知道你突然要求和他谈话自然会有自己的目的,然后他很快就会查到你调职的事,所以与其让老板觉得你有太多企图,不如直接告诉他,让他相信那只是一个被贬罚之人的最后努力,这样反而会让他对你所说的话增加信任度。”苏淡云在电话里是这样解释的。
耿子航盯着她的眼睛,丝丝面对着他无言的考察,脸上露出一种胆怯和无辜的表情。KEN看了她一会后,脸色舒缓下来,语气也变的温和的多:“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些事不是你的责任,相信你的老板们心里也是清楚的,你不要有太多的想法,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丝丝知道这是谈话结束的表示,识趣地说:“谢谢耿总,无论我在什么部门,我都会更加努力表现的。”
“那很好,出去工作吧。”
“好的。”丝丝站起身,露出一个微笑,转身离开了区长办公室。
她反手关上门后悄悄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背脊上一片冰凉。丝丝快步离开了那个区域,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给苏淡云打电话。
晨会结束后Soulet单独把周小武留了下来,大约半小时后周小武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眼神中流露出巨大的恐慌和失落。
他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调整了一下电脑的角度,将自己的脸完全被阻挡起来。可是那一瞬间的失神已完完全全落在目光一直尾随着他进出的丝丝的眼里,她猜测KEN已经有所行动,情况正在向自己希望中的那样发展。
第二天早上周小武的经理位置一直空着,引起部门里一片猜疑声。大约十点的时候,Soulet的秘书来通知所有家电采购去他办公室开会,在那里Soulet向大家宣布周小武已经离职,空缺的职位暂时由纺织品部的经理Ada代理,并要求资深采购Gladys协助Ada的工作,稍后就会有一位新的家电采购经理来赴职。Soulet希望大家在新经理到来前不要松懈,重点做好春节的促销和屯货工作。
丝丝从Soulet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她知道Soulet这样的安排已经完全排除了将她调往门店的可能,她将会铁定留在采购部了。没有想到居然这么顺利,顺利地有些不敢相信。
周小武的迅疾离职成了一个谜,在公司内部无从调查,即使是Soulet的秘书也不知道那天他在Soulet办公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久后丝丝从外面的卖场采购那里听到了一些端倪,据说那天Soulet对周小武的工作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引起骄傲的周小武强烈的不满,当即赌气说不干了,没想到Soulet当场就拿出已经打印好的辞职报告让他签字。周小武骑虎难下,被迫离职。
周小武在卖场家电圈里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除了背后有PMS这张王牌在支撑着他之外,本身强大的谈判和管理能力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也让年轻的他成了一个恃才傲物的典型,他有能力,也有企图心,可是他太相信能力决定一切了,不懂低头,不懂回旋,更不懂遮掩。
就象那天丝丝和耿子航谈话后苏淡云在电话里对她说的那样:“象周小武这样的人会在一个处于创业期或者急于在竞争中脱颖而出的卖场里得到重用,但象PMS这样已经掌控了大部分江山,有了规模,有了流程,凭借PMS这三个字母就会让供应商趋之若鹜的卖场,老板就会考虑雇佣一批象Soulet这样的执行者。有能力的采购必然有腐败,有大能力的采购必然有大腐败,这是每一个卖场领导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你提供给了KEN一个除掉周小武的工具,所以他会走,而在他走之后,你是你们家电部里最资深的采购,所以Soulet无论如何都会把你留住。”
苏淡云说的话正一句句地变成现实,在让丝丝钦佩的同时又让她感觉有些可怕。
苏淡云站在路边拦车,天空象一张涂抹均匀的蜡笔画,清透入骨的蔚蓝色,没有一点杂云。阳光毫无阻挡地直射在她的身上,她抬起头,试图和它对视,可是它太强大了,她的失败在意料之中。她只好低头,将目光转向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只觉得眼前有各种彩色的圆点在跳跃,原来败过一次,就会有阴影,不管你是否已经低头,你被对手打上了什么颜色,你看出去的世界也就变成了那一种颜色,象征着你的历史,还有往事。
房少卿走到她身后,静静地等待她回头。等了很久,她始终背对着他,僵硬,淡漠,象她的名字。他的等待没有一丝转机,他不得不选择放弃,柔声地问:“我送你吧。”
苏淡云回过头来,没有惊讶,没有意外,她知道他一直在身后,他的注视,他的等待,她都知道,只是她不想回头。
“我还没想好要去哪儿。谢谢你,房律师,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她的感谢似乎刺痛了他,他的声音里有太多的不甘还有不易察觉的歉意:“为什么刚才你要那么做,你知道这是我打这种官司以来唯一的一次失败,我竟然让我的当事人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笑,很惨淡,这让他的心更加疼痛。她的目光又回到车流中,法庭上那一幕在眼前重演着。
他说:“那房子是结婚前用我名字买的,虽然后来加了你的名字,可是刚结婚那段时间,你工资那么低,都是我一个人还的款,一人一半我觉得不公平。”
她微笑,说:“全部给你吧。”
他一怔。
法官说:“苏淡云,你考虑清楚再说话。”
她依然微笑:“我考虑清楚了,只要能离婚,我什么都答应。”
他警惕地看着她,又试探着说:“还有,就是那些存款平时都是她一个人管理的,谁知道有没有转移,我要求彻底调查苏淡云所有的帐户,和近一年来的往来帐。”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用查了,这些全部给你。我就是再有钱,也不会有这些的两倍,你应该可以放心了。”
他又是一怔,盯着她看了会,说:“那小凯……”
她脸色大变,快速地打断他:“小凯是我的,你没有资格跟我谈孩子。”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谁跟你抢孩子,我是说我现在公司生意很差,付不出那么高的抚养费。”
“我一分钱都不要你付,只要你答应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从小凯的世界里消失,不要再跟我们有任何联系。”
“这可是你说的,法官你可都听到了。”
“房律师,请把刚才我说的都写下来,让他签字。然后,结案吧。”
苏淡云将目光从远处转回到身边,发现身边只有房少卿。那种微笑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她对他说:“房律师,你应该高兴才对,你让我得到了我一直想要的财富,我的孩子还有我的自由,相比较这两样,我失去的都是些没有价值的东西。为了祝贺你在离婚官司中的不败记录,我应该请你喝一杯,以后我们都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就今天吧,一起午餐好吗?”
“好啊。”他抬起头看着那张始终微笑的脸,他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他那么贪婪地渴望和她对视的感觉,他想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可以这样淡定地谈论着根本无法轻视的一次伤痛,她的身体里有着怎样坚硬的内核,让她只凭借柔软的外衣就已经将一切阻挡。
他抬起手,抚摸她的黑发,她的微笑凝结。
“苏淡云,我好象爱上你了。”
PMS招聘家电部采购经理的消息,通过猎头的传播,很快整个业界都知道了。那些愤然辞职,却闲赋在家一直找不到工作的;那些虽然在职,但已摇摇欲坠的,甚至那些本高枕无忧,但想换个盘子大一点的经理人们都对这个职位表示出了很大的兴趣,同时也就有了很多版本的新经理人选。
代理经理Ada,为此事还专门开了个会,她告诉所有的采购在新经理人选没有公布之前,大家不要受一些不实谣传的误导,影响工作效率。
Ada的中文名字是江若水,被称为PMS第一美女,虽然已结婚生子,但其美艳的外表依然为她招来了很多显性以及隐性的仰慕者。江若水在PMS里的知名除了她的美貌,还因为她张扬的性格,她似乎从不避讳她对这份工作的热爱,而所有人也都知道美女江若水热爱的其实不是工作的本身,她要的是那些深层次的东西,可以从简单的职称表象挖掘出背后更为繁杂的力量,并在那种力量的笼罩下获取更光耀离奇的生活状态,这种超出常人的理解力和卓越的实施能力,让江若水成为了PMS舞台上的一个亮点。
江若水自从代理了家电部门的经理工作后,始终做的很尽职,虽然只是过渡期的短暂安排,但竟然也天天加班,了解家电部门的状况。丝丝听到其他采购分析说,那是因为大家都在传Soulet可能会被调去香港总部工作,而江若水很希望自己能升上Soulet走后的那个空位,为此她要从诸多采购经理的人堆里显现出来,如果她能抓住这个短暂的代理机会,让老板看出她的多部门领导才能,这就可以为她以后的晋升提供便利。
可惜江若水的时间实在太少,还没有等她在家电部有所表现的时候,家电部新招的正式采购经理就已经到任了。
这个广受关注的人选是在Soulet的秘书召集大家在会议室开会,SOULET领着一个人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被揭晓的。
Soulet站在正前方说:“很高兴和大家介绍你们的新老板Daphine, 她是一个有多年家电采购经验的专业人士,相信你们在她的带领下一定可以重创家电部门的辉煌。Daphine, 你和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吧。”
Soulet望向新经理,脸上带着一抹热情的微笑。Daphine也浅浅地笑着,她对Soulet点点头说了声“好”,然后看向人群,开始她的就职演说:“我叫Daphine,我曾经也是PMS的家电采购,回来这里之前是丽华的家电部采购经理,我的中文名字是苏淡云。”
丝丝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言语温软,意气奋发的苏淡云,她再也听不到她之后说的任何话,那一刻只觉得脑子里有一丝杂乱,象个小学生面对着画满问号的考卷,却一题都答不出来。
散会后苏淡云将丝丝单独留了下来,她说是因为知道丝丝是在只有代理经理的情况下,负责整个家电处的主管,所以要和她交接一下目前的工作。
当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的时候,苏淡云收起了职业般的笑容,她看出了这个小女孩内心的混乱,她知道她需要及时的解释,解释是苏淡云最拿手的事情,只是有时候她不屑那么做,但对这个女孩,她愿意。
苏淡云说:“丝丝,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
丝丝已经收起了她的惊讶,但没有丝毫的愉悦:“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这种消息不是可以随便外传的,如果那样的话,我也得不到这个职位了。”
“不是说从PMS辞职的人不允许再回来的吗?”
“那是对一些高层人员的规定,我离开的时候只是个小采购。依靠跳槽去规模略小的卖场升职,然后再用升职后的身份回来应聘相应的职位,这是职场中经常使用的曲线升职。”
“曲线升职自然没有错,可是借刀杀人呢?”丝丝的眼神也变成了一把刀,但没有杀气,有的也只是一丝怨气。
苏淡云略有惊讶,但她很好地隐藏下来,一边问着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一边想着后面的策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当然明白。”丝丝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你费尽心机地帮我想办法,我以为你真的是好心帮我,现在我才知道你只是为了自己。我顶着压力去找耿子航谈话,好不容易让周小武自动辞职,原来我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为你腾出位子,好让你顺利回来当你梦寐以求的PMS采购经理。”
“丝丝,你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黑暗,我回来当你的老板,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只要我在这里一直做下去,你就再不用担心位置的问题了。”苏淡云巧妙地回避了丝丝的指责,又将利益放到她看的到的地方以挑起她索取的欲望。
可这一次丝丝的头脑却是分外清醒,她好象下定决心要和苏淡云决裂了:“你不要以为我还是当你助理时的我,而你也已经不是当我师傅时的你,现在的你和周小武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我不会再当你们的傀儡了。我辞职。”
这真的有些出乎苏淡云的意外,她没有想到对这个职位这么在乎的丝丝,会在和她如此交好的自己出任老板的大好形势下提出辞职,接下来她的话是真的完全出自内心:“丝丝,你别傻了,你去别的卖场也会遇到新的周小武和苏淡云,谁做老板都是一样的,关键是要有人保护你。”
“大不了,我不去卖场了,随便找家公司当业务员去,我受不了这种黑暗的地方。”
“现在快过年了,你哪里找的到工作,如果你坚持不愿意跟我,我去跟Soulet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你换个处。”
丝丝面无表情地回答:“那好,谢谢师傅。”
说完站起来离开了会议室。
苏淡云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她对丝丝还是有些内疚的,否则也不会说要帮她换处的话。
房少卿带苏淡云去了一家西餐厅,他说那是他的一个客户请他吃饭的时候去过的,就在附近,他很喜欢那里的环境。
苏淡云未置可否,她也是他的客户,并且案子已经完结,本来以后联系的机会就很少,在他说了那句话后就更不想再有什么牵扯,这次聚餐对她就是最后一道程序。
他们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有侍应生送上纯净水,水装在透明的玻璃杯里,上面浮着一片嫩黄色的柠檬。
“你以前的积累已经全部给了他,不觉得可惜吗?”
她举起杯子,靠近杯沿轻轻吮吸着。他觉得她的动作充满了诱惑力,不禁全身一震。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低着头说:“如果可以不放弃什么就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真的很有运气,而这样的运气从来都不属于我。所以你不要把我看成一个倒霉的人,我只是没有太多好运而已。”
“你以后要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挺艰难的,有什么困难就打电话给我,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谢谢,我会的。”她微笑,心里知道那个电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打。
“不过,我听说卖场采购收入都很丰厚,应该不用为你的生活担心的。”他试图想让气氛轻松一些,可是苏淡云的眉头反而纠结了起来,苏淡云心里清楚她在丽华已是四面楚歌,她的新老板正在用一切办法逼她走。她也已经通过猎头在找新的工作,在还没有得到OFFER之前,为了小凯的生活,她是不能失业的,所以无论现在的工作环境多么恶劣,她都要先忍一忍。
苏淡云正想着沉重的生活问题,一个中年男人走到他们桌子边。房少卿见到他,立刻站起来同他握手。
那人笑着对房少卿说:“房律师,这么巧啊。”
房少卿也是满脸堆笑:“是啊,耿先生,你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你女朋友会不高兴的。哈哈。”
男人看向苏淡云,苏淡云微笑地对那人点点头,房少卿有些尴尬,怕苏淡云不高兴,连忙解释道:“不是女朋友,和你一样,也是我的委托人。哦,对了,你们还是同行呢,苏淡云小姐是丽华的采购经理。”
“是吗?”男人饶有兴趣地看向苏淡云,目光稳定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房少卿转头对苏淡云介绍道:“苏小姐,这位是PMS卖场的华东区区总耿子航先生。”
苏淡云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露出微笑:“您好,久闻您的大名,没想到可以见到真人。”
耿子航和房少卿都被她的话逗笑了,耿子航笑着向她伸出手:“希望没有让苏小姐失望。” 苏淡云礼貌地跟他轻轻握了握。
“耿总啊,苏小姐以前也在PMS上过班的。”房少卿插话道。
“是吗?那不是因为我要来做区总了,你才离开的吧?”
苏淡云笑:“耿总,您真幽默。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是我离开半年后您才来上海的。”
“你对我还了解的挺多啊,可惜PMS没能将苏小姐这样的人才留住,我回去一定要给我的人事经理开张罚单。好了,我不打扰两位用餐,下次有机会再聊。”耿子航对着他们俩分别点了点头后,上了楼。
苏淡云坐回座位,看着面前那盘牛肉,慢慢用刀切割着。忽然她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房少卿问:“房律师,你跟耿子航很熟吗?”
“是啊,我是他私人法律顾问,他家里一切法律事务都是我在帮他处理,我和他太太关系也很好。”
“这样啊。房律师,吃完饭,你有空吗?”
“怎么了?”
“我请了一天假,现在小凯也还没有放学,我没什么地方好去,如果你有空的话,我请你看电影吧。”
房少卿又惊又喜,连忙回答:“好啊,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苏淡云微笑不语,专心地切着牛排。
烟花飞舞的季节
当丝丝在味千拉面馆告诉苏淡云PMS里的问题时,苏淡云想到如果能让周小武离开那个职位,利用房少卿的关系向耿子航推荐自己,那么回到PMS当家电采购经理的愿望就很有可能实现,而只有回到PMS才能有更高的经济收入,才能让自己和小凯过上富足的生活。
只是她没想到一切都顺利的象是完全由自己掌控一样,就在丝丝告诉她已经按照她的思路和耿子航谈了话后,她立刻打电话给房少卿,要他向耿子航说明自己想回到PMS的愿望。两天后她从丝丝那里知道了周小武辞职的消息,而当天晚上耿子航亲自打电话给她,邀请她去他们上次见面的那个西餐厅谈重回PMS的具体条件。
另外她也没有想到丝丝在知道自己被利用后竟然会跟她翻脸,这个小女孩真的非常纯,纯的不知道自己应该为她可惜,还是为她叫好。
苏淡云并没有食言,她在下班前走进Soulet办公室,对他说:“老板,Gladys刚才提出想换个部门的愿望,我觉得她在这里也做了很久了,应该得到晋升的机会。我刚问过Tom, 现在资产部和百货部都在招助理经理,我想推荐GLADYS。”
Soulet可能因为苏淡云刚来的关系,当场答应了她的请求,他说:“没问题,就让她去资产部好了,那里要人要的比较急。”
“谢谢老板,那我立刻安排招聘新人来代替她。”
“不用招了,你看一下这份简历。”苏淡云迷惑地接过Soulet递过来的两页纸,很快地看了一遍,迟疑着说:“从简历来看这个夏夕颜好象没有卖场采购经验,只在一家家电供应商那里做过,似乎不够应聘这个职位的资格。”
Soulet耸耸肩:“我知道啊,不过这是深圳总部人事总监发过来的,并且还特地打电话给我说是香港那边推荐的人,要求尽快安排入职。我看她唯一也就和家电沾点边,所以就想安排到你部门里。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马上通知她面试。您放心吧,老板。”
“很好,你第一天上班,不要加班了,早点回家吧。”
“好的,谢谢老板。”
苏淡云到人事经理Tom那里谈完丝丝晋升资产部助理经理和要求安排总部推荐的那个采购前来面试的事情后就匆匆下班了。今天是她成功获得新工作的第一天,她想带小凯出去吃饭,再给他买件玩具。想着小凯兴奋的样子,她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夏夕颜吃过午饭后到ATM机前排队取款,今天是大年三十,自从外公外婆去世后,每年的这一天,她都是和何婉心一家人一起过的。郑墨寒在走之前已经把三月份的工资预先打到了她的卡上,所以她想提些钱出来为何婉心他们买些礼物带去。
ATM机前排着长队,好不容易轮到她,她按了查询余额键之后发现卡里竟然多了五千元出来,她还以为银行弄错了,重新退卡又操作了一遍,还是那个数字,她突然明白了,那一定是郑墨寒为了让她更好地过春节,又多付了一个月工资给她,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夏夕颜取了款,到旁边的卖场买了一大堆礼品后赶到了何婉心家。
骆群和圆梦去买鞭炮了,只有何婉心一个人在准备年夜饭。夏夕颜将礼物放到地上后,走到她身边拿出一叠钱,何婉心疑惑地看着她问:“这是干什么?”
“我工作都那么久了,过年都没有给过你钱,今年我拿的年终奖比较多,所以就想应该给你过年钱了。”夏夕颜很不习惯对人示好,所以这几句话说的语速很快。
何婉心放下手上正在清洗的一条桂鱼,洗了洗手,拉着夏夕颜坐下,柔声说:“你才工作,用钱的地方多,又没什么积蓄,这些钱你还是自己存起来吧,等以后收入多了,生活稳定了再说。”
夏夕颜没有反对,慢慢将那叠钱放回包里,然后转过头看着水池里已被剖肚的那条鱼说:“也对,哪有外甥过年给阿姨钱的,名不正言不顺,你收了也不安心。”
何婉心微微变色,似乎想为自己辨白:“夕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万一哪天你需要用钱,而我又没有能力资助你,你可以多一点回旋的余地。”
“阿姨,你不要用那种口气对我说话,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自从外公外婆去世后,你一直在给我钱,我是很感激你的。”
何婉心的脸色越发苍白,她用近乎恳求的眼神看着她,犹豫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话:“夕颜,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俩,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夏夕颜有些动容,赶紧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轻声问:“那我应该怎么说?”
何婉心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洗鱼,夏夕颜走到她旁边的水池里开始洗碗。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显的很沉闷,幸亏不久后圆梦欢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边走边叫:“姐姐,你来了。快来看我买的花。”
夏夕颜扭头看到圆梦和骆群正向厨房走过来。圆梦穿着红色的羽绒服,戴着红色的围巾和帽子,手中又捧着一大束粉红色的玫瑰花,整个人充满了青春气息。她满脸笑容地将花举到夏夕颜的面前,完全没有注意到夏夕颜和何婉心脸上惊栗的神色,自顾自地说:“姐姐,漂亮吧,今天的花都卖的好贵,我好不容易才让爸爸答应帮我买的,我最喜欢粉色玫瑰花了。”
夏夕颜手中的碗慢慢向下滑落,和瓷砖相碰触后碎裂的声响打断了圆梦的说话声。
何婉心上前一步,挡住了夏夕颜的视线,对着圆梦大声地说:“谁让你买这种花的,快把它拿走。”圆梦惊讶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何婉心看她没有动,几乎吼叫着再次重复道:“还不快拿走。”圆梦被她的喊声震的全身一抖,骆群迷惑地看了看何婉心,又看了一眼夏夕颜,拉着圆梦走进卧室。
何婉心转过身抓住夏夕颜的手,慌乱地问:“有没有伤到?”夏夕颜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何婉心看着她的脸,忽然将她拉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用哄婴儿入睡般的轻柔声音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夏夕颜眼中有一种冷冷的雾气,但没有扩散开来。
吃完饭,四个人一起看春晚,圆梦好象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夏夕颜和何婉心的那些奇怪行为,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和夏夕颜说笑着。
央视的那些主持人开始用夸张的亢奋情绪念倒计时的数字,夏夕颜站起身和他们道别。这是她坚持了多年的原则,在新年到来之前离开那个房间。
新年的第一天,她要让自己保持完整,而混杂在另一个家庭中的她只是一处碎片,这让她觉得耻辱,内心盲目,所以她要离开。
那一刻正是烟花最盛的时候,华光满天,人声鼎沸,无数燃爆后的纸屑在空中下坠,或者随风飘远,她踩在烟花花瓣上一步步向出口走去。一直把烟花看成花期最短的花,所以烟花盛开其实是人间一道最凄凉的风景,她不懂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会为之欢呼,而她只想流泪。
总在熙攘人群中感受到突然而至的寂寞,象那些缤纷飘落的花瓣,这让夏夕颜怀疑自己的内心是否是健康的。她惊惶地看到了自己心里的那些黑暗洞穴,却无力填补,所以她知道即使已离开,她依然无法完整。
夏夕颜的手机在包里剧烈地震动起来,她拿出来,看到方卓发给她的短信,上面是短短的七个字:新年快乐,原谅我。
她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随手删除后将手机放回包里,没有做任何的回复。她不需要原谅他,因为他们早就互不相欠。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没有恨过他多久,可能因为也没有爱过他多久吧。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中不断绽放的明亮花朵,它们升空,打开,凋谢然后坠落,忽然她非常想念一个人。
失约
春节黄金周刚过,夏夕颜就收到了PMS人事部的面试通知电话,这让她欣喜不已,原来郑墨寒从来都没有忘记帮她介绍工作的事。
面试进行的很顺利,感觉好象那只是个过场。按照以前的经验,一般的流程应该由人事部门先做第一次面试,然后是部门直属老板,最后可能还会见一个再高一级的老板。可是这一次人事部主管只是将她领到洽谈室,让她直接就见了部门经理。
部门经理苏淡云简单地问了几句她以前的经历后,就问她什么时候可以上班。她回答:“随时都可以。”苏淡云没再说什么,将一封似乎是事先准备好的“OFFER LETTER”递给她签字,然后就通知她周一过来办入职手续。
夏夕颜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去PMS这样的大公司工作,面试一结束,她就飞跑着去了郑墨寒的公寓,心里很想可以立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只是郑墨寒没有在家,这时离他所说的回来日期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春节黄金周后夏夕颜每天都去公寓,一边打扫,一边等待着他。每次一进门她就希望他站在她面前,可是却总是失望,她找不到他回来过的痕迹。
夏夕颜打扫完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心里想着也许今天郑墨寒会回来。她想到下周一就要到PMS上班,如果郑墨寒回来,她也不能继续为他做事了,于是她给田阿姨打了个电话,要她帮郑墨寒尽快再找个女佣。
刚刚放下电话,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的心狂跳起来,飞跑着过去,在门前站定,按了按胸口,然后才慢慢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月娆,她有些失望,更多的是惊讶。因为月娆的脸上充满着焦急和失落,当她看到夏夕颜,象是看到了希望,一个箭步冲过来,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混乱地说着:“你还在这里,那说明他还没走是不是?他在房间里吗?”
说完月娆放开她,向着郑墨寒的卧室跑进去,夏夕颜在身后叫住她:“月娆小姐,你是找郑先生吗?”
“是的,我不找他找谁啊?”月娆又想往里走。
“可是他去香港过年还没回来呢?”
月娆转身,急切地问道:“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走的时候是说过完春节就回来的,不过到现在还没回来,可能想在香港多呆几天吧。你有急事找他吗?”
“是的,非常急。”
“那你再等两天吧,反正学校开学前他一定会回来的。”
月娆摇摇头,一脸的绝望神情,眼睛亮闪闪的,似乎有泪要流下来,夏夕颜见状,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内升腾起来,她担心是不是郑墨寒出了什么事,正想询问,月娆语带哽咽地说:“昨天学校已经开学了,老师却换了人,新老师说郑墨寒已经辞职了。”
“辞职,那他是找了新学校吗?”
月娆又摇了摇头:“不是的。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特地去找校长,希望校长知道郑老师去了哪个学校,结果校长告诉我说郑老师从香港打电话给他说要留在香港,不会回来了。”
夏夕颜的脑子里“轰然”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塌下来,然后那里出现了一片空地,她怕月娆搞错,又追问了一句:“你说他不会回来了,是他说的,还是校长理解错了?”
“校长说的很清楚,是郑老师亲口对他说他不回上海了。”夏夕颜呆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她。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算是白来了。”月娆从她身边走过,她听到门在身后被打开然后又关上的声音。
她依然站在原地,脑子里拼命回忆着郑墨寒离去前的情景,她清楚地记得他的面容,他的微笑,还有他眼中的情感。
她记得他说:“我不是在找借口推卸责任,我很清楚我心里对你的感觉,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去安排一些事情。”
她记得他说:“夕颜,你等我,好吗?”
她记得他说:“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还记得他说:“有什么事就打我香港的手机,任何时候都可以。”她身子一颤,似乎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绳索。对,她有他香港的手机号,她可以打他电话问清楚。
她从壁橱里取出手袋,一阵乱翻,终于在皮夹中找到了那张写着郑墨寒香港电话的纸条,她回到客厅拿起电话打了过去。几声铃响后,她听到电话中隐隐传来粤语的说话声,她知道电话已经接通,心头又是一阵狂跳。
她刚想说话,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问:“哪位?”夏夕颜一怔,随即辨认出那好象是郑太的声音,她大着胆子问:“您是郑太吗?我是夏夕颜。”
“夏夕颜,你不是不做了吗?”
“哦,是这样的,郑先生后来又找到我希望我继续做下去,正好那时我又失业了,所以就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问郑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我好那天准备晚饭。”夏夕颜紧张地等待着郑太的回答,她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
只听到郑太回答:“以后你都不用做饭了,JOE不回上海了。”
夏夕颜的心往下沉去,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可是郑先生走的时候是说过完年就回来的,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是他在香港有什么事吗?”
“他不在香港,他去美国筹备婚礼了。”
夏夕颜全身一震,两手紧紧握着话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电话那头郑太在叫着:“喂,夏小姐,听的到吗?”
她惊觉过来,虚弱地回应着:“哦,我在听。”
“所以你只要每天去那里帮他看一下房子,做一下清洁就行了,工钱JOE会一分不少地打到你卡上的。”
“郑太,我下周也要开始上班了,我已经让田阿姨找新的女佣来代替我,请你转告郑先生不要再往我卡里打钱了,新女佣的卡号我想田阿姨会给到您的。”夏夕颜只觉得嗓子好干,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好的,我会告诉他。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郑太再见。”
“再见。”
夏夕颜放下电话,又坐了一会,只觉得在这里已经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连忙下楼,一路跑着来到对面银行取出一万元现金,小心翼翼地将钱放进手袋,两手抱着再一路跑回公寓。
夏夕颜从郑墨寒书房的柜子里找到一个大信封,她将钱全部放进去,用双面胶小心地粘好封口,然后在正面贴了张便利贴,想了想,写下:
郑先生:
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所以这张纸条可能你也看不到,不过我还是要做我应该做的事,那就是向你正式辞职,新的女佣很快就会来上班的。你预付的三月份工资我全部还给你,还有你多给我的五千元。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还有谢谢你帮我介绍工作,真的非常感谢你,希望你的未来一切都好。
夏夕颜
她将信封放进书柜当中的抽屉,用钥匙锁好,再把钥匙放在右侧抽屉的角落里。这件事以前郑墨寒吩咐她做过,所以如果,如果他回来取东西的话,他可能会发现的。她没有去想会不会有其他人发现信封里的钱,又偷偷取走。她心里知道象郑墨寒那种身价的人并不在乎多或者少这一万元钱,但是她在乎自己是不是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应该得到的。
夏夕颜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眼了,在她做先前那些事情时拼命压抑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她责怪自己错误理解了郑墨寒的意思,他叫她等他,那只是主人对他的女佣随口开的一个玩笑,他离开上海,离开香港,他到达美国的时候,他早就不记得那句玩笑了,而自己却当了真。
郑墨寒从没说过喜欢她,就象方卓从没说过会娶她一样,一直都是她在犯错,她在以爱为借口犯的一个又一个天真无邪的错误。她讨厌自己总是试图掠夺,却又总是被弄的遍体鳞伤。不爱他就不会受伤,所以当郑墨寒的公寓离她越来越远的时候,她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已经不爱郑墨寒了,真的已经不爱了。
职场秘宝:新人要先测水深
丝丝和夏夕颜交接了两个星期后就正式离开了采购部,资产部在下一个楼面,如果不是特意过去的话,平时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不过丝丝教的很耐心,第一个星期主要教系统操作和商品结构,夏夕颜电脑技术很好,所以对于那套“RETEK”系统很快就入了门,不过因为之前没有做过卖场,所以商品方面一片空白。丝丝教了她一个方法,让她拿着商品表找一家门店在排面上一个个地对过去,然后趁这机会和促销员请教商品的卖点,再听听顾客的需求。于是每天下午四点后夏夕颜就找一家店,一直在那里呆到营业结束。这样等丝丝离开后,她对这个部门大约800个商品居然也大致有了个了解。
第二个星期丝丝开始带着夏夕颜见供应商,一个星期不可能将部门内的供应商都见完,所以丝丝告诉她那些小供应商以后就由她自己去约,她只带她见重要供应商。而丝丝约的第一个供应商就是凯舟贸易的白康。
凯舟贸易的进货额在2008年小家电部门中排名第三,仅次于格兰仕微波炉的代理商新仑贸易和美的小家电的代理商奕奕商贸,所以优先见面是必然的。
白康已经从丝丝那里知道了夏夕颜将顶替她成为小家电采购的消息,这个消息让他一夜没睡。白康虽说除了PMS,还做了乐购,安乐,大润发等数家卖场,但没有哪家的销量能和PMS相提并论,如果在PMS有什么闪失的话,他将损失惨重。所以在电话里他就央求丝丝帮他约夏夕颜在外面见面,请丝丝也一起参加,他想正式为上次度假村的事情向她道歉。
丝丝笑着说:“我马上就卸任了,不想再管采购部的事,你和她的事,你们自己去解决吧。”
周一一大早白康就到了,而且一个随从都没有带。他见到夏夕颜的时候,一脸的笑容,公事交谈完毕后,白康再次提出想在外面请两位采购吃顿饭。丝丝没说话,看着夏夕颜,意思是让夏夕颜决定。夏夕颜面无表情地说:“白总,公司有规定不能接受供应商的宴请,我还是新人,你不想我这么快就被炒鱿鱼吧。”
白康哈哈一笑说:“那些都是假的,说这话的人还不是照样和供应商有吃有喝的,慢慢在这行久了,你就会明白的。你刚来,如果工作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惊爆商品,赞助费,只要你开口,都没问题。”
夏夕颜淡淡地说:“谢谢白总这么支持我的工作,有需要一定会找你的。”
夏夕颜对丝丝点点头,丝丝明白了她的意思,对白康说:“白总,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星期开始你就直接和夏小姐联系。”
白康又请夏夕颜同意他的邀约,夏夕颜不知可否地和他道别,白康一脸无奈,满腹心事地离开了PMS办公室。
白康走后,丝丝拉着夏夕颜在谈判间坐下。丝丝说:“真没想到白康会落在你手里,现在周小武也不在了,没人为他撑腰,夏夕颜啊,你可以报仇了。”
“报仇,什么意思啊?”夏夕颜迷惑地问。
“他上次对你做那种事,难道你还要撑他的销售啊?你现在是PMS的采购,你看哪个供应商顺眼,就把他做大,你看谁不顺眼,就把他做小,一切还不都在你掌控中。”
“凯舟销售那么好,怎么把他做小呢?”
“要做小还不容易,关单品就是了。”
“那关哪些呢?”
“你打一份凯舟的单品表出来,把销售好的都关了,保证让他跳脚,不过你要一点点的关,不要太明显。”
“我明白了,谢谢你,丝丝。”
丝丝笑了笑,站起来,夏夕颜跟着她回到办公室。
夏夕颜照着丝丝说的慢慢地将白康的单品减少,可是才关了两批单品,她就被叫进了经理室。
苏淡云指着桌上打印出来的一份邮件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这封邮件是古北店店长彼得发过来的,相似内容的邮件她也收到过,只不过发件人是彼得下面的一名家电处长,邮件的内容是投诉说采购将好销商品关档,造成营业额下跌,要求尽快重新开启凯舟近期被关闭的所有单品。
夏夕颜按照事先想好的理由回答:“我收到新供应商关于三角电饭煲的报价,比凯舟的要便宜,所以想引进新供应商来做这个品牌。”
苏淡云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忽然缓和下来,她向她招招手,意思让她靠近她坐,夏夕颜不明所以地将椅子向前挪了几步。
“你以前在凯舟做事的时候是不是和白康有矛盾?”
夏夕颜一惊,没想到苏淡云会猜出来,正想着是否要否认,只听到苏淡云用更柔和的声音对她说:“夕颜,你不要对我有什么顾虑,卖场这一行水很深,你刚进来,不熟水性的话很快就会淹死的,里面有很多东西不象学系统,记单品那么简单。你是我招进来的,只要你一心跟着我,我就会教你,也会保护你。你明白吗?”
夏夕颜看着苏淡云,知道这是在这里做下去的唯一出路,于是她将以前和白康结怨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苏淡云听完似乎有些怜惜地看着她说:“用关单品来报复白康的方法你应该还不懂,是丝丝让你这么做的吧?”
夏夕颜再次一惊,心里对这个女经理充满了敬畏。苏淡云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她说:“丝丝和周小武的矛盾主要也是因为白康,她是想借你的手出口气。可是你知道白康能在PMS做的这么大,并不全因为周小武,这么多年来他在门店的根基已经很深,除了处长,主管,连店长都已经被他买通好。所以你一关他的单品,他自然就想到用门店来给你施加压力,如果再有几家大店的店长也受他委托发一个这样的邮件过来,那么你不到试用期满,就得走人了。”
夏夕颜吓的脸都变色了,苏淡云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继续说:“我也不想让一个供应商做那么大,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找到新供应商代替他,并且要让新供应商去打通门店的关节,这样你这采购位置才能坐稳。记住采购和门店的关系肯定是对立的,但又必须拉拢。好了,你先打开几个单品,算对门店有个交代,但不用全部打开。另外明天有一家很有实力的新供应商过来,你和我一起参加谈判。”
“是,经理。”夏夕颜从苏淡云办公室出来,那天她一直在想苏淡云的话,看来卖场这行的水真的很深。
苏淡云介绍过来的供应商名字叫浩然,其实只是个批发商,但几乎所有的品牌都可以拿到,有些报价也确实很便宜,这家供应商和凯舟是完全一致的类型。浩然的老板王浩然似乎和苏淡云很熟,两人当场就谈好了合同条件,苏淡云让夏夕颜照着填写合同条款,王浩然从包里拿出公章,仅仅半个小时就签完了。
夏夕颜将合同审批表填完交给了SOULET秘书,当她把条件输入表格的时候,她发现浩然这份合同居然比周小武签的凯舟的条件还要低。
谁是谁的VIP
自从被古北店店长投诉的事情发生后,夏夕颜再也不敢自作主张地做什么事,遇到没有把握的都会事先向苏淡云汇报后再做决定,而苏淡云似乎很喜欢她,每次都将一些她不明白或根本看不到的后果仔细分析给她听,即使她做错了什么也从不责骂她。
她从苏淡云身上学到了很多,她知道PMS是个利益巨大的宝藏,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兵不刃血的争斗。而采购是个敏感的职位,所做的一切都在众人的目光中,所以每做一件事,对错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苏淡云成了她的偶像,也成了她的依靠,她知道苏淡云喜欢她,是因为她听话,但她同样也知道,在PMS这样的公司里,如果她没有一个依靠,她将寸步难行,所以她们在各取所需的同时也在各为所用。
夏夕颜一直希望自己能象苏淡云一样冷静地看待一切,可是一向冷静的苏淡云却有一次在她面前失了常性。
那是在王浩然宴请后,苏淡云开车送她回家,开到一个路口的时候,苏淡云说胸口很闷,想下来透透气。
夏夕颜陪苏淡云在街心的长凳上坐下。苏淡云看着不远处一个用石头搭房子的孩子忽然流下泪来。夏夕颜尴尬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淡云擦擦泪水,微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把你吓坏了吧。”
夏夕颜说:“不是的,是因为我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很强势的女人。”
苏淡云一直看着那个孩子,直到他被等候着他的父母拉走。
这样的凝望让她很疲惫,她倦怠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广场,空洞倒影在她的眼中。
“我有一个失败的婚姻,那是我犯过的最轻易也是最严重的错误,因为我的错,使我的孩子一生都带上了缺陷。他成了个单亲孩子,孤僻和苦难的象征词。为了补偿他,所以我才那么拼命。我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有钱,有事业的独立女人,这样我才能保护我的孩子,也才能告诉那个猥琐的男人我不会被他打倒。”
夏夕颜没有想到她可以探到苏淡云的内心深处,她这才知道坚硬的苏淡云居然有那么软弱又感性的欲望,对与错,感性和理性,真的无处不相逢。夏夕颜不知道怎样介入她的感伤,苏淡云的生活压力原来和她一样大。
苏淡云转向她问:“夕颜,你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
“那么有没有喜欢的人?”
夏夕颜慢慢地点了点头。
苏淡云微笑地看着她:“怎么那么沉重的样子,喜欢一个人是件很美妙的事,在我经历了那些事之后,已经很难再有那种美妙的感觉了,希望你一直都能保持喜欢一个人时的心情。”
“可是他并不喜欢我,而当我知道他不喜欢我的时候才发现我竟然那么喜欢他。在你眼里,象我这样的女生,一定是很幼稚的那种吧。”夏夕颜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想瞒她,关于郑墨寒,她对自己都没有办法述说的感觉,却那么自然地对着苏淡云脱口而出。也许是因为苏淡云刚才那一瞬间的忧伤让她感觉在某一点上她们是同类。
苏淡云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爱情自然不是生活的全部,否则一旦失去了,你将没有办法活下去。所以,如果得不到的就不要勉强自己,把机会让给更好的男生吧。”
“可是,我没有想到得不到他会让我这么痛苦,我常常会不知不觉地走到他的家门口,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快死掉了,死在对他的想念里。”
夏夕颜的泪水慢慢滑落下来,苏淡云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夏夕颜将自己放在她怀里,她的内心渐渐安静下来,疼痛感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她一向不喜欢将自己的弱点明示给人,她习惯保护自己,免受侵略,因为除了自己,再没有人关心她的安危。可是这样凄清的一刻,她的软弱却自己离开了她的怀抱,这让她感觉到她和苏淡云之间似乎有一种解不开的因缘,让她可以这么轻易地暴露自己。
她看着天上的星星说:“我觉得你好象我妈妈。”
她听到苏淡云轻微的笑声,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在黑暗的长椅上,互相依靠着想着自己的故事。
可能是晚上喝了点酒,夏夕颜早晨起来觉得头有些痛,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苏淡云已经到了,苏淡云对她微微一笑,她也回望着她微笑,昨天那个夜晚成了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夜晚过去,白天来临,苏淡云又穿上了坚硬的外衣,而夏夕颜也告诫自己必须尽快变的和她一样强大。
夏夕颜刚在座位上坐下,古北店的家电处长Andrew就打电话给她,要求她帮助解决一个顾客投诉。Andrew说:“那个顾客已经是这个月里第三次提出退一赔一的要求了,三次都是人为因素造成的机器故障,并且都已过了保修期。但因为她是顶级VIP客户,我们又不敢得罪她,你看能不能让供应商承担这个损失。”
夏夕颜知道顶级VIP意味着这个顾客不是大宗客户,就是政府部门人员,或者是公司高层的那些皇亲国戚,这一级别的客户如果不是损失太大的话,他们的要求一律是百分之百满足的。
夏夕颜问:“是什么商品?”
“博朗MP80榨汁机。”
“这么贵。”夏夕颜知道这款榨汁机为德国全进口,古北店的零售价接近九百元。
“那个客户好象很有钱,这几次来索赔的都是高单价的单品。不过那个人看上去不象有钱人,大概是保姆一类的,可是为人非常嚣张,很难应付。”
“机器现在哪里?”
“我本来想让她把机器留下,请供应商维修好还给她,但她坚决要求退一赔一,不肯留下来。”
“真的很难弄啊,这样吧,我和供应商的维修人员一起上门去为她检修一下,如果只是小故障,就为她修好,再送点赠品给她,如果不行,就给她换一个。不过我不想再做赔偿,我怕那些赔偿都被保姆私吞了,而她并不是我们真正的客户。”
“好,我跟她联系好,让维修人员过来接你一起去,他们有顾客地址的。”
十分钟后,Andrew就告诉夏夕颜已通知那个叫黄燕的顾客在家中等她,供应商售后服务人员也已经出发到公司下面来接她了。
夏夕颜向苏淡云汇报了这件事,苏淡云想了想说:“你第一次处理这类事情,那个顾客这么难沟通,又是顶级VIP,我怕你做不好,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去一次。”
“那太好了,我也正有点担心如果她一定要退一赔一,我没法做决定。”夏夕颜感激地说。
PMS华东区办公室和古北店一样都位于古北小区内,古北小区是全上海外籍及港澳台商人的集居地,所以古北店一直因为高端客户众多,客单价高而成为PMS全亚洲销售最旺,毛利最高的一家门店。
夏夕颜知道那个投诉的顾客黄燕就在古北小区内,离办公室不远。不过当她看到她们的汽车开进“御翠豪庭”那个熟悉的大门时,讶异无可言表。她连忙从司机手中拿过服务单,上面的地址果然就是她曾经每天工作的地方,也就是郑墨寒的家。
她心里猜测既然郑墨寒不准备回上海了,也可能是将房子卖了出去,这样一想,心中的不安才慢慢减退下来。
夏夕颜和苏淡云以及一名供应商的售后服务人员一起进了黄燕的家,夏夕颜四处打量着这个房间,将近一个月没来,房间内的陈设和以前一模一样,这家人家应该住进来没多久,也没有做重新装修,夏夕颜的心里一阵难过。
黄燕注意到夏夕颜的行为,好象有些不高兴,她对着她说:“这位小姐,你看够了没有?可以告诉我你们的答复了吗?”
夏夕颜这才注意去看黄燕,ANDREW分析地没错,这个黄燕年纪很轻,应该还不满二十岁,河南口音,气质有些土气,应该是这家的保姆。
夏夕颜说:“您就是黄燕小姐吧?我是PMS超市小家电部的采购,这位是我的老板。我们今天是特地带维修人员来为您做上门的检修,并且为我们的商品为您造成的生活中的不便向您致歉。现在可以让我们看一下您的榨汁机吗?”
黄燕傲慢地看了看她和苏淡云,说:“如果你们只是来帮我修机器的,那你们还是回去吧。我早说过了,我不要修,我要退一赔一。”
“黄小姐,如果只是一个小问题,我们的维修人员可以很快就帮你修好,并且如果以后再有问题,我们也是随叫随到的。如果经修理后您还是对使用状况不满意,那我们可以无偿为您调换,这里还有一些赠品作为我们的补偿要送给您,您看这样处理可以吗?”
“我只要退一赔一,你们都不肯。我告诉你们,我认识你们香港的总裁,只要我打个电话给他,不要说赔款了,马上就能把你炒了。”
夏夕颜之前听ANDREW说了这个顾客很嚣张,不过倒是没想到还这么幼稚。不禁失笑道:“黄小姐,你是这家主人吗?”
黄燕一时语塞,似乎觉得自己也不象主人,老实说道:“我是这家的佣人没错,是我家主人认识你们总裁,就是我家主人要我向你们要求赔款的,也是我家主人说如果你们不赔,就把你们都炒了。”
夏夕颜气极,刚想回击两句话过去,苏淡云对她使个眼色,夏夕颜只好忍住心中的愤怒,退到一边。
苏淡云微笑着对黄燕说:“黄小姐,你家主人今天不在家吗?”
“他去上班了,干吗?”
“那他有没有电话,我能直接跟他沟通一下吗?”
“我家主人说了让我来处理这件事,他不想和你们说话。”
“不会你家主人根本不知道你在做的事吧?”
黄燕大急:“你胡说什么,怎么会不知道?”
夏夕颜鄙视地对着她说:“你连主人的电话都不知道,看起来你家主人根本不信任你,怎么可能让你全权负责和我们的谈判呢?说不定啊,你连主人名字都不知道呢?”
“你胡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主人的名字,我家主人是香港人,叫郑墨寒。”
夏夕颜脸上的一抹冷笑在听到那个名字时猛地冻结住了,她跨上一步走到她面前问:“你家主人叫郑墨寒?他在上海吗?”
黄燕有些被夏夕颜的阵势吓住了,身体下意识地向后躲闪了一步,斜着眼看了看她说:“你想干吗?我家主人现在不在上海,就是在他也没空见你们。他说了他是你们的重大客户,我的要求就是他的要求,你们都必须满足。”
夏夕颜在心里分析了一遍黄燕说的话,很快得出了结论,看来这个黄燕应该是她的继任者,她根本没有见过郑墨寒,只是在这里负责打扫工作而已。按照郑墨寒这么容易就能把她介绍进PMS工作,应该确实象他以前说过的认识香港总部的某个高层,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会出现在PMS顶级VIP客户档案中。黄燕可能从郑太那里知道了这件事,于是想到我们店里来敲竹杠。
想完来龙去脉后,心里已经不怕黄燕的威胁了,她微微笑着说:“那么黄燕小姐,请转告你家主人,我们不会满足你这种无理的要求,你的产品已经过了保修期,又是人为因素造成的损坏,因为你们是我们的VIP客户,所以现在免费为你上门做检修,也可以同意为你做免费的调换,除此之外,我们不会答应你更多的要求。”
苏淡云心里有些担心黄燕说的那个郑墨寒会不会真的和高层有什么关系,那么为了一个榨汁机而让夏夕颜失去这份工作就太可惜了。刚想出言阻止,可是夏夕颜已经把话说了出去。
黄燕听到这话,竟然撒起泼来,大声嚷着说:“你真的不怕,那好,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我马上就叫我家主人把你炒了。”
“你当然可以去说,不过,我就担心你还没见过你家主人,怎么通知得到他呢?”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没见过呢?”
苏淡云拉了拉夏夕颜,小声地说:“夕颜,你怎么啦,女佣怎么可能没见过自己的主人,别让自己下不了台。”
夏夕颜刚想回答,只听到有人在她身后说话:“对不起,打断一下。”
也许是大家都太过专注了,没有人发现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进的房间,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所有人都倏然回头,除了夏夕颜。
因为她不用回头就已猜到那个人是谁,他的声音太有磁性,只要听过一次就再不可能忘记。
只听到黄燕说:“这位先生,你怎么随便进别人房间啊?”
夏夕颜“哼”地冷笑了一声,黄燕瞪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夏夕颜没有回答,因为她感觉到那人已经走到她身边,并且正看着她。
夏夕颜没有动,也没有去看他,只是片刻,那人转向黄燕问:“你不认识我吗?”
黄燕似乎想了想,回答:“我好象没印象。”
“那我说一下我的名字吧,也许能帮助你记忆。我是郑墨寒,你的主人。”
黄燕惊讶地看着郑墨寒,许久都说不出话,所有人都看着黄燕,夏夕颜慢慢转过身看着郑墨寒。郑墨寒穿了一件黑色棉质短外套,颈上戴着黑白条纹的围巾(服装选自“上海电视2008年12月份封面图片),很时尚的装扮。他感觉到夏夕颜的注视,回过头来,他们目光相遇,郑墨寒的脸上是一种愉悦的笑容,夹杂着一丝得意,夏夕颜由最初的意外,慢慢恢复了平静,他的笑容让她有无可名状的怨怼,她这才知道为什么相见不如不见,心中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她的目光也越来越寒冷,直至仇怨,她将凝望从他脸上撤离,就象这一个月来她努力地将希望从他身上撤离一样。
郑墨寒感觉到夏夕颜目光中的变化,他有些迷惑,也有一丝不安。苏淡云打破沉默说:“您就是郑墨寒先生啊,我是PMS超市家电部采购经理,我叫苏淡云。”
“苏经理,您好。我为我的女佣给你们增添的麻烦表示歉意。”
“哪里哪里,是我们做的不够。您希望这件事情怎么处理呢?”
郑墨寒的目光转到黄燕身上,语气严厉地问:“你就是黄燕?”
黄燕被他的目光逼的打了个冷颤,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气焰,胆怯地回答:“是的。”
“我好象不记得委托你为我处理什么事情,也没有说过要你去和超市谈赔偿,更不会为了你把夏夕颜小姐炒掉。如果不是我得了健忘症的话,那么请为你的无理言语向夏小姐道歉。”
“我……”黄燕转头看着夏夕颜,不知道如何开口道歉。
苏淡云惊讶地看着郑墨寒问道:“原来郑先生和我们夕颜认识啊。”
郑墨寒刚想回答,夏夕颜冷冷地说了句:“不认识。”夏夕颜看到了郑墨寒倏然住口的尴尬,他惊异地看向她,目光中充满了疑惑,还有一些受伤的痕迹。她只觉得眼中越来越热,她拼命地压抑着泪水以及在心里不断翻腾的怨恨和思念。
苏淡云奇怪地看着郑墨寒,郑墨寒很快从意外中恢复过来,顺着夏夕颜的话说:“哦,可能是你们刚才有提到夏小姐的名字吧,难道是我听错了?”苏淡云努力回想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什么时候有说过夏夕颜的名字。不过她想尽快结束这里的事,对郑墨寒说:“哦,那郑先生,您能提一下您的要求吗?”
“就按你们超市的规矩办吧,我没有更多的要求。”
“那太谢谢您了。这样的话明天就请黄燕小姐去古北店办理调货手续,我会安排人员接待她的。夕颜,请郑先生在服务单上签字吧。”
夏夕颜“哦”了一声,从包里拿出服务单和笔,走到郑墨寒面前:“郑墨寒先生,请在上面签个字。”
郑墨寒看着她,慢慢接过纸和笔,他很快签了字,交还给她,他再次将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似乎希望她也能用目光对他做出一种热情的回应,但她坚定地回避着他的目光,收起东西,走回苏淡云身边。
夏夕颜跟在苏淡云和维修人员身后向门外走去,在玄关处看到那里摆了一束百合花,花儿还没完全打开,叶瓣上留着水珠,应该是今天刚买的。她转过身看了一眼站在郑墨寒身旁的黄燕,淡淡地笑了笑说:“黄小姐,记住你家主人不喜欢鲜花的。” 黄燕迷惑地看看她,又看看郑墨寒,郑墨寒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定定地凝望着相隔几步的她。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自从在“御翠豪庭”见到郑墨寒后,整个下午,夏夕颜一直都心神不安。她希望郑墨寒会来找她,解释他的突然消失,却又害怕他出现在她面前,说着一些她不想听到的话。
她就在这样的矛盾挣扎中耗费着时间,直到下班才发现有太多工作没有做,而不得不留下来加班。那天晚上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苏淡云走过她身旁的时候笑着说还是第一次有人比她走的晚。
走到大路上时,夜已很深,她觉得肚子很饿,但又怕吃完饭会赶不上最后一班地铁,正犹豫着,一辆汽车在她身旁停下,车窗徐徐摇下来,她看到郑墨寒坐在驾驶位置上,侧过头正看着她。她不得不走到他车子旁,她看到他时内心一阵慌乱。他对她说:“上车。”
她站着没有动,他再次说:“上车。”她注意到他声音中的怒气和不容抗拒的力量。
她打开车门,坐进车里,侧过身面向着他问:“有事吗?”
他没有说话,眼中的愤怒却越发明显,他快速地发动汽车,车子笔直地在大路上奔跑起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迟疑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发现这个方向离她的家越来越远,同时也不是回“御翠豪庭”的路。郑墨寒依然没有说话,她只好不再询问,两个人就那样沉默地坐在一起,面前是一处又一处突然终止又不断延伸的夜色。
终于郑墨寒停了车,夏夕颜不知道那是哪里,只觉得四周很安静,看不到人,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看着郑墨寒,等待他说些什么。
他转过身看着她,有火焰在眼中跳跃,他的声音不再是一贯的平静,带着责备,还有一些痛心:“我说过我不喜欢看到家里有陌生人,可是我一回来你就让我看到那么多人在我房间里吵闹;我说过你永远都不许炒掉我,可是这算什么?”
郑墨寒从身后拿出一个信封,上面还粘着那张她写的便利贴。她转过头,可是他一把握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回过脸,和他对视,他近乎怒吼着说:“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她惊诧地看着他,她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郑墨寒在她记忆里一直都是那么温柔和沉着的。
“你先放开我,好不好?”她语带请求,他慢慢松开手,但依然紧盯着她的眼睛回答:“好,不过,不许转过头去。”
“我答应你就是了。”她已经从惊愕中恢复了平静,想了想回答:“我三月份已经没有为你做事了,不想白拿你的钱,还有那五千元,也不是我应得的,还给你也是应该的。”
“那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们不认识也是应该的吗?”他恨恨地问道。
她看着他,想起她当时说那三个字时心中是如何充满着对他的怨恨,他突然离开,突然返回,无所谓承诺,不在乎解释,而她就应该不计前因,不管后果地永远微笑着守候他的任何决定吗?她的痛楚在慢慢扩散。
“我不过只做过你一段时间的女佣,以我那样的身份也不配说认识你,我想说我们不认识对你对我都会比较好。”
他沉默地看着她,突然他用手握住她的肩膀,她意外地抬起头,不明所以。
“夕颜,你是在怪我没有按时回来,对吗?如果你生气,可以告诉我啊,我会跟你解释的。不要把你的情绪都放在心里,你这个样子让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她看到他的柔情还有心痛,她看的很真切,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那是真的。
原来郑墨寒和方卓一样,他想的,和他做的事,都和方卓一样。她内心一片冰冷,只觉得已经没有办法再和他坐在一起了,她只想着尽快逃离,否则她怕会沉溺在他的目光里。
“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我不知道你说那种话是什么意思,我们的雇佣关系已经结束,我们现在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很感谢你为我介绍工作,如果我的话让你生气,你想让我辞职的话,那我也会接受,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郑墨寒放开了他的手,她从他眼中看到沉重的痛苦,还有一丝恐惧,这让她的心强烈的疼痛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恐惧,可是她却很清楚地感觉到她愿意为他疼痛的心意,这让她为自己绝望。
他的恐惧在眼中蔓延,那么迅疾,那么凶猛,象一场毫无预警的海啸。她听到巨大的风声在心头呼啸而过,爱上他,注定是一场劫难。
“难道是我误会你了吗,我以为你喜欢我。”他那么软弱地问她,她几乎被他的语气打倒,她不断在心里警告自己:“夏夕颜,你发过誓的,再不会做第三者,再不会破坏另一个女人的家庭。”终于她鼓起所有的勇气,用坚定的,没有一丝动摇的目光看着他说:“没有,我从没有喜欢过你。我为你做过的那些事,只不过是我想赚那份工资而已,别的,什么都没有。”
她发现他在瞬间变的空洞,似乎此刻在她身旁的只是一团空气。他不再看她,所以她看不到他说这些话时的眼神,只感觉他声音中的虚弱:“有个女孩对我说,我伤了那么多人的心,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让我为她伤心的,没想到她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我为我的失约道歉,如果你真的如你承诺的等过我的话,我的解释只有一句,那就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你的辞职,还有这些钱,我都收下了,你放心地在PMS做下去吧,只是那里做事压力很大,注意保护自己。现在,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既然我在这里已经没事可做,那我明天就回香港了,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你连最后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夏夕颜震动地看着他,他的话让她非常悲伤,泪水慢慢涌上来。她连忙转过头,不让他发现,她怕如果他看到她的泪,再做一些什么举动出来,那样她所有的伪装都会被撕碎,所有的欲望都会疯狂滋长,最后,她将再次毁灭在一段黑暗的爱情里。
幸好郑墨寒再也没有看她,直到她下车,站在窗外对他说再见,都再没看她一眼,也没有再对她说过任何话。
第二天下午,夏夕颜接到古北店主管Andrew的电话,Andrew说他们打电话给黄燕,黄燕回答已经不在那家做了,叫他直接找那家主人郑先生,但黄燕给的郑先生的电话是个香港号码,他没法联系。夏夕颜想了想说:“那我试着找一下那位郑先生吧。”
夏夕颜放下电话,随即拨通了郑墨寒的上海手机,她有点意识到其实自从昨晚离开郑墨寒后,她一直都想拨这个电话,只是在用理智克制着自己的欲望,而现在Andrew为她找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所以她再也不管自己的理智了。
电话接通,郑墨寒在那头轻声地“喂”了一声,夏夕颜刚想说话,听到话筒里传来催促旅客登机的广播,她心里一下子变的很空落,她问:“你在机场吗?”
“是的。”郑墨寒简单地回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们门店的人联系黄燕,她说已经不在你那里做了。”
“我把她炒了。”
“那你的榨汁机怎么办?”
“我都不回来了,还要榨汁机干什么?”
“也对。”她的泪水又开始往上涌,这让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忧伤:“那祝你一路顺风。”
他沉默着,她握着话筒静听着他的沉默。
“夕颜,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吗?”他收起了冷漠,声音中多了一种期待。
“我,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留下我。”他坚定地说,她被他的话吓住了,怯怯地问:“你说什么?”
“留下我。”他重复着:“如果你说让我不要走,我马上就回来。”
她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真的说出那句话,她知道那样她这一天一夜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话筒中再次传来催促登机的声音。郑墨寒轻声叹了口气,说:“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郑墨寒说完不等她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夏夕颜听着电话中“嘟嘟”的忙音声,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就那样呆坐着握着话筒,很久很久,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之后的那段时间夏夕颜自然又是什么事都做不了,这次她甚至连加班都没有心思。下班后,她站在街边,看着往来的车辆,内心里竟然盼望着郑墨寒的汽车会再次在她面前停下。可是她的盼望注定是落空的,她知道郑墨寒现在应该已经到香港了,他再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慢慢地向“御翠豪庭”的方向走去,从办公室走到那里一般需要半小时的时间,可是这次她只用了二十分钟。一个人走路,没有对照物,所以越走越快。
她站在公寓门口的台阶上,想起那一次她就是一个人坐在这里等他回来,虽然很害怕他会出事,可是也预感到他很快就会回来,所以那一次她有焦虑,但没有悲伤,和现在的她完全不同。
夜已经完全黑了,门前只有她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紧闭的铁门。她无所顾忌地哭泣起来,很多很多的泪滴落下来,多的她来不及擦拭。
她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哭了多久,只觉得全身僵硬,再没力气站立。她慢慢地转过身,然后她看见他正站在身后。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向她靠近,伸出手抚摸她的泪水,她不敢动,担心那是一个幻境,是心中太强烈的盼望造就的幻境,只要她一动,他就会消失,就象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她的泪水太多,让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感觉到他眼中有疼惜,还有巨痛。
“既然来了,就上去吧。”他拉起她的手向内走去。她什么意识都没有,任由他拉着坐上电梯,走进房间。
他让她面对自己站着,仔细地看着她的泪水。
“为什么把我推开,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呢,你不知道这样我会心疼吗?”
真幻之间,她看不清自己,似乎连自己都已紧紧地嵌入了幻境,她在那里按照自己的心意任意游走。
“真的是你吗,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我等候检票的时候越来越不安,我发现自己很悲伤,这么多年来,我接受的教育一直是要求我用积极的态度对待生活中出现的问题,不能回避,更不能违背自己的本意。我带着行李走出机场,我要回来解决我的问题,我知道我的问题就是你,是你让我不安,让我悲伤,我想消除自己的这些情绪,所以,我回来再问你一遍:夏夕颜,你喜欢我吗?”
夏夕颜脑子里一片晕眩,行为已经完全不受意志的控制,她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郑墨寒狂喜地看着她,一把将她拥入怀里,他用力地拥住她,象是怕她会改变答案。
“为什么要骗我,折磨我却让你自己这么痛苦,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呢?”
“你说好只回去两个星期,可是为什么一直都不回来,为什么突然辞职,为什么跑去美国结婚?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我等的好辛苦,好害怕。”她在他怀里哭出了声,她终于将心中的怨恨都告诉了他,再也无力隐瞒。
他放开她,低下头看着她的脸,迷惑地问:“等一下,你说什么结婚?”
“你不回来是因为要结婚对不对?”
“谁告诉你的?”
“郑太。我打你香港的电话,结果是郑太接的,她说你去美国筹备婚礼了。”
他嘘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他对她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原来你就因为这个在生气啊。妈妈一直想让我和Mendy尽快订婚,那次国庆节的时候就是她逼着我去美国求婚,但我最后没有那么做,这让她非常生气。这次我主动对她说要去美国和Mendy谈一件事,她以为我是去商量订婚的事,而其实我是去和她谈分手。”
“什么,分手?”
“我爸爸是离婚后娶的我妈,我上面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姐姐,他们都在公司里担任要职,只有我选择了艺术工作,其实我就是不愿意夹杂在家族争斗中,和他们起太多的冲突。但是妈妈一直担心我这么做,以后她和我会什么都得不到。Mendy的爸爸是亚太财团的主席,是我们公司最重要的商业伙伴,所以妈妈想通过我和Mendy的婚姻,让我们这一支在家族企业中占有一席之地。我从美国回来后,和妈妈谈了一次,我告诉她我和Mendy分手了,也告诉她我已经辞去音乐学院的工作,我会按照她的意愿回到公司做她希望我做的事。她虽然有些气我没有和她商量就自作主张,不过总算也同意了。”
她听完他的话,已经完全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那么做,不过她还是想确认一下,她问:“你和女朋友分手,放弃艺术,去做你不喜欢的工作,是,为了我吗?”
他微笑地看着她,回答:“你还不算笨嘛,我说过我需要时间安排一些事情,到我有能力给你承诺的时候,我会回到你身边。现在我要做的事都已经做完,终于可以自由地爱我想爱的人。”
她大为震惊,原来这些日子,他为了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难道我在你心里是编故事骗女孩子的色狼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想你牺牲那么多。”
“如果我为了我妈和不喜欢的人结婚,那对我自己来说才是一种牺牲,是你救了我。”
夏夕颜感觉依然站在云里,全身轻飘飘的,看不到大地。她迟疑地开口:“郑先生……”
“你一定要那么叫我吗?”
“那我叫你什么?”
“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墨寒,或者和我妈一样叫我的英文名字Joe.”
“我干吗要和你妈一样?”
“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和我妈一起成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她内心感动,幸福来的太猛,太快,充满了戏剧性。
“你确定是我吗?你那么出色,而我那么平凡,你生在富人家,而我几个月前还在担心会不会饿死。你甚至都没有说过喜欢我,就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如果这是你担心的,那么我现在说还不晚吧:夏夕颜,我喜欢你。从小到大,我拒绝过无数的女孩,我以为我就象她们预言的那样根本不会爱,可是遇到你之后,我发现我不仅会爱,而且一爱起来,就那么强烈,根本停不下来。所以我非常确定自己的感情,如果你不想再让我痛苦,就忘记你刚才说的话,只管爱我,别的什么都不要去想。”
她的泪水再次滑落下来,她觉得他的声音犹如天籁,而他正是她生命中的天使。
郑墨寒用手抬起她的脸,凝视着她的泪水,他靠近她,她看到他眼中的深情,和起伏的气息,慢慢闭上眼睛。她感觉到他的唇轻触到她的,象她曾经看过的那种白色的花瓣,柔软,清凉,带着微香。她用手环住他的颈部,回吻着他。
黯淡的光影中,他们拥吻着,久久不愿分开。夏夕颜拥抱到自己的幸福,她不知道幸福是不是一种可以抱紧的东西,可是只要郑墨寒爱她,那她就一定可以幸福,她相信郑墨寒什么都做的到。
缠绵
郑墨寒和夏夕颜从古北店买了很多食物回家。
郑墨寒说:“总算把你解决了,我现在肚子好饿哦,你要帮我做晚饭。”
“郑墨寒先生,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女佣了,你不可以那样命令我做事。”她微笑着抗议。
“说了不准你那么叫我。虽然不是我的女佣,但我已经升你做我女朋友了,把女朋友当女佣来用,是每个男人都有的嗜好。”
她用力打他,他大笑着抓住她的手。
“快放开我,否则怎么做饭啊?从昨天见到你开始,我都没怎么吃东西,我现在可以吃下十盘番茄炒蛋。”她挣脱出来。
“傻瓜,以后有问题就直接问我,不许这样虐待自己,记住了没有?” 他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宠溺。
“知道了。”她低下头,心底有柔情蜜意轻轻荡漾。
吃完饭,她在厨房洗碗,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在她的耳边说:“夕颜,我回来只是想看看你,我正在公司接受培训,所以还是要马上回香港,不过你放心,这次我决不会让你找不到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答应你,很快我们就会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她回过头看他。
“墨寒。”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那两个字一说出口,脸上就泛起一片红晕。
“怎么了?”他很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脸。
她羞的低下了头:“没什么,只是不习惯这么叫你。”
他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可是我喜欢听你这么叫我,这说明你已经放下了心里的疑惑,准备好做我女朋友了,对吗?”
“对,虽然不知道你会爱我多久,也不知道如果你不爱我了,我该怎么办。可是不管你以后要不要我,现在我都只想跟你在一起,因为经过这一次,我发现,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她勇敢地看着他,大胆地说出了内心里的感受。
夏夕颜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而她也不屑于去寻找让自己更安全的方式。曾经有一些东西从她面前消失,不知去向,她假装不在意,其实是无能为力,她早已习惯在颠簸中获取平衡,象个常年漂泊的船夫。
可是郑墨寒,虽然他经常失踪,但又总是突然出现,他曾让她绝望,但又一直生出盼望。她在两极来回奔波,不知疲倦,因为只要他出现在她面前,她就能获得从未有过的安定,他让她变的乐观,变的更容易相信,虽然路途遥远,却好象他真的可以陪她到最后。
“这就对了,心里想什么就要这样告诉我,不可以隐瞒,更不可以骗我,这样我们才不会有误会,我不允许我们之间有误会。”
郑墨寒静静地看着她,他的宁静象是覆盖在溪水上的浮萍,指向不断流动的路径。
“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除非你不要我。”他平静又热烈地低语,面容郑重,象是说一句誓言。
他突然吻上她,静静的,浅浅的,然后越来越深入,他的舌尖突破她微合的齿缝,寻找着某一处相逢。她用手紧紧抱着他,他太高大,让她觉得即使用尽全力,也无法完成这个拥抱,这成了她心中的一丝缺憾。但她依然可以感受到完整的他,他体内血液的流动,脉搏均匀震颤,有绵密的情感缱捲其间,这让他的身体变的温暖而带着侵略性。
她再次叫他的名字:“墨寒。”他微微战栗,紧贴着她的某一处身体突然坚硬,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额头有零星的汗珠渗出。
他抱起她走进卧室,将她斜放在床上,然后躺在她的身边继续吻她。
她将手从他的后领中伸进他的背部,轻轻触摸他的皮肤,她的手很快被他的汗水弄的很潮湿。他的战栗越来越频繁,他翻转身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体下,他的吻变的狂热而没有目的,潮汐一般的呼吸象急待抚慰的小兽。她让他的头埋进她的颈窝,他炽热的唇顺势贴上她光滑的肌肤,将她整个人烧的火烫。
他伸出一只手在颈后握住了她的,他将它放到胸口,并带着它慢慢往下移动,她有些知道他想干什么,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他感觉到她的怯意,但没有放弃,他的霸道让她不得不顺从。
他带着她到了他想去的地方,他停下来,侧过脸看着她。她看到他目光迷乱,但依然热烈,在她脸上随意游走,带着渴求。她被他抱了太久,只觉得身体里有无法忍受的热量正喷薄而出,她就那样带着自己的体温慢慢抓住了那个直挺的部位。
他低声呻吟,全身颤抖,大量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滴落下来,落到她的脸上,她用另一只手紧紧抱住他,直到他停止颤动。
她被他慢慢侵蚀,步入幻境,她看到自己化成水,没有固定的形状,澄清,透明,若有若无。
他虚脱般地侧身躺倒在她身旁。她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把纸巾擦干净身体,又帮他擦干脸上和身上的汗水。
片刻后她听到他低声地说:“对不起,我一下子情不自禁,你没有生气吧?”
她摇摇头,抚摸他脸上那些精致的五官,深邃的眼睛,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她知道他其实已经尽全力控制住了自己。
“你累了,睡一会吧,我帮你倒杯水。”她走到厨房,从净水龙头上为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回到房间。
他从她手中接过杯子,放回桌上。
“夕颜,今天留在这里好吗?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什么了,我只是希望明天一醒来就可以看到你。”
“嗯。”她点点头,他拉起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她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那一刻月正明,夜已深,一切清凉如水。时光象一座不容亵渎的雕塑,让人观赏,或者膜拜,心怀敬意。
职场秘宝:要和老板多谈私人事情
这是汾阳路上人气最旺的一个酒吧,叫宝莱纳,那里的黑啤很出名。苏淡云要了一杯慢慢喝了一口,然后点燃了一支紫罗兰。
台上一个菲律宾乐队正在唱“茉莉花”,有醉酒的男人跑上台去边扭边唱,被服务人员架着赶下了台。
“苏小姐,这么巧啊?”苏淡云抬起头,看见房少卿,还有身后站着的耿子航。她慌忙站起身来。
“是啊,房律师,老板,你们也来这里啊?”
耿子航走上一步,对她微笑着点点头,又低头看了看她桌上的酒杯,问:“你一个人吗?”
“哦,本来是约了一个朋友的,可她刚刚打电话来说路上撞了车,正在警察局做笔录,不能来了。我想来都来了,就听会歌吧。”
房少卿说:“既然都是认识的,就一起吧。KEN,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耿子航拉开一把椅子,紧挨着苏淡云坐下,房少卿也在苏淡云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苏淡云转头看着耿子航问:“老板和房律师看上去关系很好啊,经常两个人来喝酒吗?”
“对啊,我们常来这里。只是不知道你也喜欢泡吧,下次我可以约你一起来吗?”他神情自然,嘴角有隐约的笑容,象是在说一个允许反悔的小玩笑。他的目光是一条直线,注视着她颈上的水晶挂件,米色,不规则的几何形状,悬挂处镶着几粒碎钻,和她身上淡粉色的长款吊带衫很配。
“当然了,你是老板,你说了算。CHESS.”侍者送上一扎黑啤,苏淡云为他们俩分别倒了一杯后,举起面前的酒杯,三只杯子相互碰撞,苏淡云举起来一饮而尽。
耿子航一边饮着,一边从□在杯子上方的镜片后看着苏淡云,目光深远。
三个人一直在宝莱纳呆到深夜,乐队结束了他们的演出时间,苏淡云看看表,说:“很晚了,我该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呢,你们再玩会吧。”
耿子航说:“我们不用上班吗?一起走吧。”
苏淡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酒吧区门外街边停满了出租车,一见有人过来,就招呼着他们上车。
苏淡云停下来对他们说:“我打车走了,老板,房律师再见了。”
“你今天没开车吗?”房少卿问。
“在4S店修呢。”
“我和KEN都有车的,我们送你就是了。你住哪啊?”
“天山。”
“哦,那和KEN是一个方向的,KEN,你送一下苏小姐没问题吧?”
“当然。”耿子航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麻烦老板了。”苏淡云跟着他们来到停车场,她上了耿子航的车,两辆车一起开出地下室,在第一个路口处分开驶上不同的道路。
耿子航打开车内的CD,问:“你一个人这么晚回家,老公没意见吗?”
“我离婚了,没有老公。”
“哦,对不起。”
“没关系,现在离婚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要老板不觉得我的婚姻状况会影响工作就行了。”
耿子航呵呵一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当然不会,你的工作能力我都看的到。不过,你能不能不叫我老板,和公司里的那些经理一样叫我KEN。”
“好的。”苏淡云微笑着答应。
苏淡云的手机在包中响起来,她取出来打开,看到屏幕上是房少卿发的短信,上面只有四个字:“注意安全。”
她按了删除键,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耿子航,然后悄悄地将手机放到身后的座位上。
“麻烦您在前面小区门口停就行了。”苏淡云指着前方说道。耿子航的车在路边停了下来,苏淡云下车,站在车窗外和他道别。她目送着耿子航的车走远后,走上停在小区门口的一辆空的出租车,她对司机说:“请去浦东。”
苏淡云回到浦东的家时已是凌晨两点,一进家门,她立刻给耿子航打了个电话。她说:“KEN,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给你。我想问一下我的手机有没有掉在你车上?”
“在的,你放心好了,明天来我办公室拿吧。”
“噢,那我就放心了。你已经安全到家了吗?”
耿子航笑了起来,说:“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我一个男人有什么不安全的,象你这样的美女深夜回家才让人担心呢。”
苏淡云也笑着回答:“老板在讽刺我啊,我哪里算得上美女。”
“怎么不算,所以我才奇怪你为什么会离婚。啊,不好意思,我收回刚才的话。”
苏淡云连忙说:“不用收回。老板能和我聊这些事,我很高兴呢。一直谈工作,弄的我一见到你就紧张。”
耿子航哈哈大笑起来。
“我接受你的意见,以后我们谈话就先聊私事,再谈工作,这样你就不会看到我紧张了。”
“好,那就一言为定。时间很晚了,老板明天还有很多工作,我不打扰你休息。明天见。”
苏淡云和耿子航道别后挂上了电话。她看着那部黑色的电话机,忍不住微笑起来。电话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铃声大作,在安静的房间里显的有些恐怖。
苏淡云接起了电话,听到房少卿的声音在问:“到家了吗?”
“是的,今天的事谢谢你。”
“谢什么,你能主动来找我帮忙让我很高兴,本来我还真担心案子结束后,就再没借口见你了。”
“房律师,你不要这么说。”苏淡云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知道她的初衷,她的改变是因为耿子航,这些他都心知肚明。这样的游戏,没有角色,只有规则,他是她的棋子,而她不知道是谁的?
苏淡云一早走进耿子航的办公室,看到人事经理TOM正坐在他对面,她返身想退出,耿子航叫住了她。
“DAPHINE, 等一下,你是来拿你手机的吧,喏,给你。”他的手上拿着一个三星手机,粉红色皮套,很女性的设计。
苏淡云走过去接过手机,转头看了一眼TOM,TOM低头看着眼前的笔记本,脸上没有任何不恰当的表情。
苏淡云说了声“谢谢。”正想离开,只听到耿子航又说:“对了,我的N95总是自动关机,麻烦帮我找供应商看一下能不能修。”
“好,我等一下就给你回音。”苏淡云从区总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找出手机供应商的名片,她在电话中说道:“王总,我是苏淡云,我想买个N95,多少钱啊?”
王总笑着回答:“跟我还客气什么,马上叫快递给你送过去。”
“那谢谢你了。”
“谢什么,你能想到我是我的荣幸。苏经理这个星期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好啊,那就明天晚上吧。”
“太好了,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午饭前,苏淡云拿着崭新的N95走进耿子航办公室,她对他说:“KEN,供应商说修起来很麻烦,帮你换了个新的,旧的我问他先要过来了,我想你的资料还没备份吧?”
“哦,对的。”耿子航接过两个手机放到办公桌上,站起来说:“我请你吃午饭吧,就算是表示我的感谢。”
“老板干吗这么客气,为老板做事是我的职责啊。”
“怎么又叫我老板,正好要找你商量新的人事架构问题,边吃边聊吧。”
职场秘宝:让老板以为你在加班
江若水在家电部入口处迎面遇到TOM, 她拦住他说:“怪不得都说你是PMS的风向标,谁走红,你就往谁办公室钻啊。”
Tom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女人啊最要不得的就是嫉妒,这样容易老。”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哎,正想问你呢,我听说Soulet这次培训完就会调到香港集团总部工作,是不是真的?”
“你哪里听来的消息?”
“深圳总部的纺织经理告诉我的。”
“传的还挺快。”
“那就是真的了。那他这个位置会外面招吗?”
“PMS文化很特别,外人来不一定能胜任,以前几任采购总监都是内部升的,所以我看这次也是内部升的可能性多。”
“那Ken有没有跟你商量过人选啊?”江若水压低了声音说。
Tom看了看她,又转头向里面苏淡云的办公室扫了一眼,江若水的目光也跟着他向前看去。
“你说Daphine?她来了才半年,不会那么快吧?”
“那你说以前Soulet休假都是由你代理他的位置,这次为什么要换成Daphine?这种时候坐上代理位置,代个三个月,只要没有大的失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扶正了。”
“这是你自己的猜测,还是Ken已经对你流露过这种意思?”江若水紧张地看着Tom。
“看来你对这个位置也很有想法啊,谁让你在这种时候休了个长假,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女人啊,事业和家庭只能选一样,你已经有了美满的家庭,就不要再跟人家单亲女人抢了。”江若水脸上变色,楞楞地看着Tom,一时说不出话来。Tom看到前方有人走过来,急忙住了口,对着江若水嘿嘿一笑,向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江若水看着Tom的背影,凝神站了一会,才向苏淡云的位置走去。
苏淡云看到江若水,笑着说:“Ada,你来上班了,孩子好吗?”
江若水神情木然,目光停在苏淡云的衣领位置。
“我是来谈公事的。”江若水的话语里带着一种不容靠近的冷漠。
苏淡云收起笑容,看了她一眼,也调整了语气说:“你对新的人事架构有意见,认为纺织品部的编制比家电少不合理。你是要谈这件事吗?”
“你怎么知道?是Ken告诉你的?”江若水变的咄咄逼人起来。
“是的。他告诉我的目的是希望我找你谈一下,他不希望采购经理一个个地都直接去找他谈话,而我什么事都不知道。”
江若水心中一凛,苏淡云的话明显在提醒她不要越级汇报,并且暗指Ken在背后支持着她。
“不好意思,我刚休假回来,还不习惯把代理总监当总监看,这点我会去向Ken说明的。”
苏淡云露出一个微笑,她不喜欢被挑战,但也不讨厌被挑战,那说明自己还有价值。只是这个江若水,显然是那种喜欢宣扬强权的人,这样的人对任何的失去都很敏感,并且拼死护卫,和这样的人作战会很危险。但PMS早已是战场,回到这里也意味着必须随时参战。
“你忘记我刚刚说的话了吗?Ken不喜欢采购经理直接去找他,我虽然不是你的老板,但目前这段时间我会负责整个采购部的工作,所以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先来和我讨论。至于你有疑问的编制问题,是因为总裁很重视家电,把家电的Budget(预算)又提高了几个点,几家新店的Layout(陈列图)也已按照总裁的意思将家电改到了入口处,所以我增加了家电的采购名额,希望他们管的东西可以更细一些。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按照新的编制我必须裁掉一名采购,既然家电要招人,能不能将这个名额从纺织转过来呢?”
“这个没问题,你尽快确认人选就是了。”
“那就Vera好了,她在进PMS之前的卖场里做过小家电采购。”
“可以啊,小家电部门正好缺个助理采购,你通知她过来见一下我,然后我安排她去Tom那里办转部门手续。”
江若水说声好后离开了家电办公室。苏淡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隐约地有些不安,象预感,又好象不是。那种感觉似曾相识,是某一年的夏天她在推开自己卧室门前的犹豫,她以为她是在对无知未来做着探寻,却不料答案早已写在自己的手上。她看到自己的男人和他怀里的女人,他们四目相对,微笑私语,象任何一对不忍分离的情侣。她在对面惊慌的目光中慢慢关上门,走出了房间,她为自己介入了一个无聊的戏目并且沦为配角感到羞耻,所以急于脱身。
她在门前的那一刻预感也让她羞耻,她后悔自己因为那个人而耗费心力,她连挽留的意愿都没有,只是觉得羞耻,好象自己已不再洁白。
而此刻那样的情绪又在内心升腾,让她觉得羞耻和不再洁白的预感来自于已看不见身影的江若水。
江若水站在总台的复印机前,手中拿着一叠待印的白纸,那时离规定的下班时间已过去了三个小时。
她从出纸口拿起一张纸,放到眼前,但并没有去看,她眼角的光芒全部集中到肩膀的右侧,并凝神听着身后的脚步声。
她知道他已到达她身后,于是转身,他们的距离恰到好处。
她微笑,她知道在走道内昏暗的灯光下这样的微笑会让自己看上去很美。
“Ada,怎么这么晚还不下班?”
“老板不是也这么晚吗?”
“我没办法啊,你就不同了,早点回去照顾孩子吧。”
她的微笑停顿下来,只是一个转念的时间,她已经完成了一次心情的接续。
她说:“最近这么多新店要开,也顾不上孩子了。”
耿子航赞赏地点点头,回头对坐在总台位置上的保安说:“等一下派个人去纺织品办公室区域。”
保安连忙站起身答应着离去。
耿子航回过头对江若水说:“这么大个办公室你一个女孩子呆在那里太危险了。”
“谢谢老板。”
“嗯,弄好早点回去吧。”
“好的,哦,Ken,还有件事想向您请示一下。”
“什么事啊?”
“我想下周三去南京新店看看,那里的样品到货率很低,三枪和宜而爽的合同也出了点问题。可是Daphine说您要求节省成本,建议我下个月再去,我怕到时候来不及,纺织品就要拖所有部门的后腿了。”
“如果真的问题比较严重,你多去一次也没什么关系。下周三正好我也要去南京,你就跟我一起去吧,不过先要跟Daphine说一下。”
“好的,我明天就跟她说。”
耿子航点点头,向电梯口走去。江若水拿起那叠白纸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看着电脑上的时间,猜想耿子航应该已经到了车库,于是关了电脑,拎着包离开了办公室。
职场秘宝:制造和老板单独出差的机会
耿子航周三会去南京的事是他的秘书无意中透露的,江若水把这看成是一次重要的战役,只是她很重视的这次战役开局却出奇的不顺利,因为车子故障和堵车,当她一路狂奔着到达浦东机场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停止检票了,不过这也让她多了一个和耿子航交谈的话题。
到达南京店之后,耿子航一直和店长以及工程部人员开会,江若水再没有机会见到他。下班后江若水请南京的几名地采去吃火锅,刚吃到一半,耿子航却突然打电话过来,江若水连忙走到外面接听。
耿子航问:“Ada,你在哪里?”
“啊,我带几名采购在家乐福做市调呢。”
“还有多久结束?”
“正准备回店呢。”
“不用回店了,你马上来金陵饭店。”
江若水一边答应着一边去帐台结帐,然后跟采购们询问了那家饭店的地址后就匆匆离开了。
当她走进酒店包房的时候,只看到满满一房间的人,都是门店各部门的经理,公关部经理Stella坐在耿子航的左侧。Stella是成都人,有着传说中成都女孩的秀丽容貌,明眸皓齿,巧笑嫣然,她在某方面的特质让她很适合现在的职位。
江若水在仅剩的那个空位上坐下,显然那是为她留的位。筹备期中她来过这家店很多次,在座的大部分人都已认识。她坐下的时候听到Stella正在对耿子航说:“耿总,你一定要多来我们店,多关心我们一下,这样我们才会有干劲啊。”
“莫非我不来你就不干活了?”耿子航眯着眼睛看她。
“当然不是啦。”Stella撅起嘴,娇态毕露:“你不知道我把你的照片当我的屏保呢,每天看着就好象你坐在我对面催着我干活。”
四周发出一阵哄笑声。店长Alvin笑着说:“那我是什么呢?”
工程部经理Jason替她做了回答:“你是墙纸,我是插座,我一拔,屏保和墙纸就都不见了。”
这次连耿子航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Stella沉下脸,瞪了Alvin和Jason一眼,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耿子航说:“耿总,我敬你一杯,祝愿我们店在您的带领下开创开业新记录。”
耿子航笑着举起酒杯,Alvin说:“等一下,Stella,不能这么敬,要和耿总喝交杯酒才显得有诚意嘛。”
Stella微笑着将手臂微微外伸,等待耿子航的配合。江若水注意到耿子航皱了皱眉,她知道他是顾忌自己的身份,不想和门店的人玩这种低级的游戏。江若水拿着酒杯站起来,向着大家说:“大家一起来吧,预祝我们开业成功。”在座的人纷纷站起来敬耿子航,Stella讪讪地收回手。
江若水也伸出手和耿子航轻轻碰了碰杯,她注意到耿子航眼中的赞赏,对他报以一个微笑。
这顿晚宴一直吃到深夜,Stella还未尽兴,又拉着Jason他们几个去了酒吧。耿子航到南京后,Alvin的汽车连带司机都给了耿子航用,江若水和耿子航住同一个宾馆,所以同车回去。
耿子航似乎有点醉了,在车上不停地说话。江若水曾见过宿醉的男人,知道什么样的状态是醉酒。
“老板的房间就是和我们的档次不一样。”江若水送耿子航进了房间,从冰柜里取出两瓶矿泉水,一瓶给了耿子航。
耿子航试图接过她手中的水瓶,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她微笑着抬头看他,没有任何下意识地挣扎,似乎微笑才是她的本能反应。互望间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成人间的懂得源于常识,和智商无关,和经历也关系不大。
耿子航喜欢女人,但在公司里没有过他的女人,由此可见他对PMS这份事业的看重更甚于女人。可是这个江若水让他破了戒,她当然和Stella不同,也和苏淡云不同。他很欣赏苏淡云,可是他不会去碰她,他只和同样喜欢这个游戏的人入局,显然苏淡云不符合这个条件。他让她在他身边帮他,同时也可以更近地欣赏她,她不是一幅画,更接近于画画的人,他喜欢看她运笔,然后拥有她的作品。
江若水在耿子航的眼中无疑是美丽的,比苏淡云,Stella更美,他衡量女人美丽与否的标准是看能否激起自己的欲望。她没有让他止于远观,她掌握了让男人向她靠近的方法,而她的美在近看时也更为突出。
江若水知道自己是美丽的,她的美并不平静,象仪器上不断波动的曲线,让人注视着她的移动,循环往复,永无止尽。那部仪器囊括了生和死的所有问题,但村上春树说过死并不是生的对立面,是因为生的一部分而得到永存,所以江若水并不是矛盾的,她也可以美的很和谐。
这是这个战役中最具摧毁力的一击,早已在她事先的计划中,因为她了解耿子航的品性,她觉得自己应该有机会。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得到想要的,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她想尝试。她要成为他的女人,这是一种失去,但她可以让他慢慢偿还。
耿子航果然没有错过她,她知道他现在心里有了欲望,虽然比她希望的晚了一点,但没人说的清什么才是最好的时机。她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他帮她,很熟练地知道哪里是暗扣,所以脱的很快。
她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不是第二个,他知道自己的底线,所以他没有危险。
他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不是第二个,她的身体早已不圣洁,幸好她并不在乎。她没有机会将身体给自己爱的人,某一些时刻她以为她也有过那样的盼望,可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所以上帝应该可以原谅在出现之前她已不再圣洁。
她坚信自己的心是干净的,她为了生存所付出的那些努力,常常让自己感动,所以她知道自己依然是个好女人。
耿子航并不讲究姿势,他不需要那些电影中的视觉冲击,而且他最不能容忍女人骑在自己的身上。最美丽的女人在他插进她们体内的那一刻,都变的很丑陋,因为他知道她们不爱他,所以总能从她们的神情中读到嫌恶和痛楚,那是她们付出的代价,以及接受的惩罚。面对身体下的女人,他觉得自己是上帝。
不过这一次江若水让他很欣慰,因为她侧过头将脸紧贴在他□的胸口,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和他做 爱。这成了一个永远的谜,他不会询问,自然她也没有机会回答。
江若水在清晨醒来后离开耿子航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跳进浴缸,站在花洒下,把水量开到最大。兜头而下的水流让她有些惊慌,随之又很心安。她用自己带来的“资生堂”沐浴露仔细地涂抹着每一寸肌肤,又用清水洗了两遍。
她关上龙头,裹着浴巾站在浴室镜子前,松开手,浴巾从她的肩头慢慢滑落,她看着镜子中那个□的女子,那样潮湿,那样干净,她是懂得她的,她没有把这一夜称为代价,所谓代价必须有所得到,而她此刻还什么都没有,所以这只是一个游戏。可是她怕耿子航会忘记,玩过了,洗过了,就很容易忘记,她必须让他一直记得这一天的游戏中他遇到过谁。
突然她想起了罗宾,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在镜子里这样看自己的时候,站在门外流着泪的那个男人。
婚姻无间道
江若水睡完午觉从卧室里出来,月嫂小吴走到她身边说:“江小姐,今天是周五,我儿子从学校回来,我想早点回去做饭。”
“没问题,宝宝刚睡,这一觉得睡到晚上了,等他醒了,你时间也到了,你就先走吧。”
“谢谢,那我走了。”
小吴刚离开,罗宾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若水,你去买点菜,再买一条红双喜,晚上我带胡经理回来吃饭。”
罗宾在一家代理保健品的小贸易公司里当业务员,每个月底薪加提成一千出头一点,这个工作还是在他失业近一年后通过朋友介绍才找到的,而那时江若水已经升到PMS纺织品采购主管的位置,白色收入加灰色收入,总计大约是他的10倍。
罗宾追了江若水十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其中高中的时候他们没有同班,因为江若水回到故乡锦州参加当地的高考。江若水以优异的成绩考回上海同济大学,为了和江若水再次同班,他也报考了那个专业。
大学毕业典礼的那个晚上,江若水向罗宾求婚,罗宾呆呆地看着她,不相信那是真的。结婚前一天,大头对罗宾说江若水是为了留在上海才嫁给他的,罗宾揍了他,那是罗宾第一次打架,打的还是他最好的朋友,从此罗宾和大头再没见过面。
不是罗宾不肯原谅大头,是因为他后来知道大头是对的,所以没有办法面对他。他知道江若水不爱他,是在他们新婚之夜的第一次□时。男人会为了生理需要而□,但女人不是,所以如果那个女人不爱自己,□的时候男人通常可以感觉到。
他很快结束了他们的第一次夫妻生活,甚至没有兴趣去检查他的新婚妻子是不是处女。他只是想要她爱他,是处女不代表她爱他,只是说明她还很传统;不是处女也不代表她不爱他,只是可能他不是她第一个爱的人而已。现在他连结果都有了,又何必追索前因。
于是他每次和江若水□前都会喝很多酒,他希望自己不要太清醒,那样他的身体才会有更好地表现。
江若水将小床的护栏拉上,其实宝宝还不会翻身,拉不拉护栏都没有关系,只是这样可以让自己安心一些。小吴离开前已经将晚饭做好了放在桌上,她只要去对面的PMS超市加一两个熟菜,买点啤酒,再买罗宾说的红双喜就行了。
临近晚上,又是周五,PMS里人很多,她要买的东西不多,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排队结账上。
她一路小跑着赶回家,推开门没有听见哭声,知道宝宝还没有醒,放下了心。她将啤酒放进冰箱,又将熟菜从塑料盒里取出放进盆子里端到了桌上。
她进浴室用除菌洗手液洗了手,然后轻轻推门进了卧室。
宝宝的婴儿床紧靠在大床边,正对着房门,所以门一打开,她就可以看到他。
那时是夏天,她只给宝宝盖了一条薄薄的枕巾,此时那条有郁金香图案的枕巾正平铺在小床上,飞利浦的MINI HIFI里正在播放莫扎特的胎教音乐,那是她怀孕的时候从网上购买的。
但是宝宝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直冲到小床边,虽然明知宝宝不会翻身,小床四周的护栏也完好无损,摔落在房间其他地方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她还是沿着床边仔细地找了一遍。
她只觉得全身冰冷,似乎连血液都已被冻住。她拿起电话拨通罗宾的手机,刚接通,未等罗宾说话,就急促地问道:“罗宾,你是不是回来过了?”
“没有啊,路上堵,大概还要一刻钟左右到家,怎么了?”
江若水从没有过这样绝望的感觉,她只是绝望,还没有来得及悲伤,泪水却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原来最坚强的女人失措的时候也会流泪,象是一种天性。
“小吴今天提早回家,我去PMS买东西,走的时候宝宝还好好地在睡觉,才半小时都不到,我回到家却发现宝宝不见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没锁门吗?”
“我应该锁的。”
“什么叫应该,一定是你忘记锁门了。不过也没那么巧正好遇到偷孩子的,会不会妈妈她们来过了?”
“哦,我马上打电话去问。”
“你先别慌,几个亲戚家的电话都打一遍问问。”
“好的。”
罗宾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这样的镇定和理性,让她几乎死去的心稍稍有了些生机。也许是因为这也是她第一次在罗宾面前表现慌乱和软弱,此消彼长的关系吧。
她太出色了,所以他怕别人拿他和她比较,宁愿隐形。她知道他爱她,为了爱她,他失去了很多,包括男人最重要的自尊,她很奇怪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对罗宾有了愧疚。
一个小时后,他们的房间里就涌满了人。罗宾的父母还有妹妹全家,联络过的其他亲戚和朋友,最后是来做笔录的警察。哭泣声,责怪声,安慰声围绕着江若水,直到她什么都听不到。
罗宾将她送到医院,一路上一直抱着她,他们恋爱时都没有过这么长时间的拥抱,她有种错觉,好象他们正在告别。她一直听着他的心跳,他的心内有个迷途的孩子,四处张望,惊魂未定。
爱和被爱都让人孤单,因为始终没有指向彼此,早晚会落单。只是天突然黑了,她还没到家,黑暗在一瞬间降临让她有些不习惯。
婚姻对于她来说是个程序,人生必须经历的,对方是谁并不重要,但如果对方除了给她婚姻这个她并不需要的东西外,还能附带别的,那就很理想了,恰巧罗宾属于这样的人。
她对自己的婚姻很满意,除了他们一直都没有孩子。
她不喜欢和罗宾做 爱,结婚三年,他们没有过几次性生活,但她觉得这个责任在罗宾。喝醉酒的罗宾并不是罗宾,就象男人知道妻子整过容后决意要离婚的心情是一样的。她无法和一个陌生人□,更无法说服自己眼前这个连说话声音都无法控制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她对婚姻要求很低,但对性不是,如果没有爱,至少要有意义。
所以当她知道自己怀孕后,感觉那是个奇迹。
罗宾夜夜晚归,但很清醒,常常整个后半夜都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他以为她已经入睡,于是她紧闭着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他的身上再没有过酒精的味道,而她也已经忘记除了酒精,他身上的其他味道。这让她感觉悲凉,好象他们已经离别很久,很多事都已经淡忘。淡忘和没有发生过其实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一个是没有相关联的过去,另一个是有过但已经被抹去。
所以她不敢和他对话,她怕他会看穿她的愧疚,她一向以人生无所愧疚而骄傲,可是这一次她对他愧疚了,她弄丢了他的孩子,而除了孩子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剩下的了,包括回忆,仅这一点,她就无法不愧疚。
所以那个夜晚,她睁开了眼睛,坐起来,看着他。
很久以后,她听到他说:“若水,我们离婚吧。”
她没有任何意外,平静地回答:“好的。”
“妈妈说你弄丢了我们家的长孙,要你做出赔偿。”
“我们一起存的钱就全都留给你吧。”
“那我们明天去签字吧。”
“好。”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江若水坐了一会后背对着罗宾躺了下去。房间里一下子变的很安静,似乎连呼吸都听不到,这让她不安。她转过身看罗宾,发现他的眼中蓄满泪水。她惊讶地和他对望,不知道如何安慰。
罗宾擦了一下泪水,侧过身抚摸她,她很配合,连呻吟都象是真的。这是他们之间最完美的一次性 交,两个人都在努力做好自己的本份,希望让对方满意,这样的意愿让他们的身体变的很善意。即使这是一场失败的演出,至少最后一幕是动人的,这样也算对自己的这段人生有了个交代。
做完爱,江若水走进浴室淋浴,她在镜子里看自己的裸体,从此这个身体不再为任何义务存在,可以随意地支配,想到这里她对着镜子轻声地笑,而此时门外正传来罗宾的低泣声。
周末江若水从住了三年的房子里净身而出,除了一些衣物和化妆品外,其他的都留给了罗宾,这是她治愈自己愧疚的唯一方法。
结婚前她一直是租房子住,后来和罗宾一起合买了那套婚房。她决心下一年里要在PMS拼命赚钱,一年后贷款买一套更好的,以她的能力实现这个计划应该不难。
江若水重新租了一套房子,离原来的家不远,她已经习惯在这个区域生活了。房子是一室一厅的,房龄不长,装修地也很干净。她去对面超市买日用品,刚进超市大门,就听见有人叫她。
“江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买东西?”
江若水回头看到是月嫂小吴。
她回答:“我在对面有套房子。你也住这吗?”
“不是,我在这附近做钟点工。对了,江小姐恭喜你啊。”
江若水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让人恭喜的。
“恭喜我什么?”
“孩子找回来了,你和罗先生一定都高兴坏了吧?”
“没有啊,你哪里听来的?”
“是罗先生打电话告诉我的,问我愿不愿意再过去带孩子。”
“你说什么?”江若水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睁大眼睛看着她,以为她在开玩笑。
“江小姐,你怎么好象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江若水松开她的手,转身就向门外跑去。她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几分钟后就到了那个小区,她一口气跑上五楼,看见门未关,就直接走了进去。
客厅里站着一个女人,背对着她,两手交握在胸前,身体轻微地晃动,似乎正在哄婴儿入睡,她几步走到她身后,女人听到声响回过身来,咫尺之间,她很容易把她看清楚。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说不准年龄,不过应该比自己小几岁。她不算漂亮,五官没什么亮点,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她应该很薄弱,不单单是意志,因为她看到一个陌生人走到面前都会有惊吓,说明涉世未深或者缺乏自信。
江若水不再研究出现在前夫家中怀抱自己孩子的陌生女人,她对她没有持久探究的兴趣,也毫无攻击的欲望,她们之间不存在敌对关系。
她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她怀里,这么久不见,宝宝长的好快,五官已经都长开了,摆脱了千人一相的初生儿模样。他依然有婴儿肥,说明这些日子他被照顾地很好。
江若水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她刚刚知道宝宝没有被自己弄丢,同时也清楚自己还是失去他了,有泪水慢慢涌出眼眶。
“若水,你怎么来了?”她听见罗宾的声音,抬起头,毫不避讳自己的泪眼,那么冷冷地注视着他,他被她的目光逼地低下了头。
他低着头对那个陌生女孩说:“小晴,你带宝宝去卧室。”女孩“哦”了一声看了一眼若水,顺从地走了进去。
“若水,我……”江若水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狠狠了打了过去,这一掌打在罗宾的左脸,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有了红印。
“你有了女人,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呢?你是认为我会为你难过,还是认为我会死活拉着你不放啊?只要你说出第一个字,我就立刻开门放人,何必搞的那么复杂?你以为自己是三栖明星啊,还给我来自导自演那一套?罗宾,是我看走眼了,还是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也难怪我们会离婚。”
罗宾一直没有看她的眼睛,对那一掌似乎也有心理准备,没有她想象中的慌张和猥琐情绪。
“没错,宝宝的事是我一手策划的。我想和你离婚,妈妈和妹妹知道后让我一定要把孩子留在我们家,我怕你不同意,以我们的经济状况,还有法律对母亲一方的倾向性,我知道一定争不过你,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我虽然智商不高,但还不至于认为你会为我难过,即使你会难过,也是为你自己。我也没有以为你会想留住我,虽然我们一直住在一起,但其实我早已走远,这一点你很清楚,只是从来没有在意过,所以最后一次,你也不会在意。”
“你是说你搞外遇,藏匿我的孩子,都是我的错?”
江若水被罗宾目光中的理直气壮彻底惹怒了,在他对她做了这件令人发指的事情后,居然还能那么轻易地将责任转移到她的身上,并且还带着一脸的伤痛。她决定要跳过他们婚姻中的问题,直接点到他的痛处。
“你用欺骗的手段夺走我的孩子,还有我的财产,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收我的律师信吧。”
罗宾没有受她的威胁言语影响,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他眼中的伤痛依然清晰,这让江若水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若水,你知道我爱你,比你以为的更多,比我预计的更久。可是你什么时候会爱我?我等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耐心再等,而是没有信心等了。我可以不在乎我是不是别人眼中的笑话,但我在乎的是谁把我变成这个笑话,我怕总有一天这种在乎会让我恨你,所以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我必须离开你。如果你对曾经利用过我的感情有一丝愧疚,或者对我无效的等待有一点同情的话,那么就放过我吧,或者算你帮我一次。”
江若水惊讶地看向他,今天的罗宾不只让她吃惊,也让她不明所以。
“为什么我要帮你?”
“为了宝宝。”
“你竟然还敢提宝宝?”
“还有,为了你。”
江若水冷笑了一声,死死地看着他。
“罗宾,不觉得自己太过份了吗?”
罗宾也看着她,目光柔和,象以前在校园中无数次地跟在她身后注视着她一样。罗宾毕竟爱了她太久,变成了戒不掉的习惯。
江若水用力摇了摇头,她想摇掉心中最后一丝阴影,尽快解决这里的事。被人骗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是奇耻大辱,更何况还是被最意想不到的人骗,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好,我们成交,你还我自由,这些钱就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不过你必须保证全部用在宝宝身上,如果被我知道那个叫小晴的女人用了其中一毛钱,我一定会把你们告上法庭。”
罗宾笑了,没有一丝愉悦:“就照你说的办。”
江若水离开罗宾的时候,心中同样没有任何愉悦,虽然她有了确定的自由,从那一刻开始他们正式分别,再也无需牵挂。从罗宾开始她利用男人,从罗宾结束她相信男人,因为不再相信,所以只剩下了利用。曾经的罗宾是这样,现在的耿子航是这样,将来不知道还会有谁?
职场秘宝:准确使用职权
早上刚上班苏淡云就把夏夕颜叫到了总监办公室,Soulet正式调任香港总部负责GLOBLE SOURCING(全球采购)工作后,苏淡云就搬到了总监办公室办公,虽然还没有正式的ANNOUNCEMENT(任命通知)下来,不过大家都知道苏淡云升采购总监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苏淡云虽然还兼着家电经理的职位,但很多时候已是分 身乏术,所以夏夕颜已经变成了代理家电经理。
苏淡云看到夏夕颜进来,满面笑容地说:“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准备升你为助理采购经理,正式接管家电部的工作。”
“谢谢老板。”夏夕颜喜出望外,她没有想到在PMS会发展地这么顺利,才短短一年时间她可以从助理采购升到助理采购经理,这会让很多在这里工作十几年的老采购心生不满。打工是一件技术性很强的事,智力,能力都在其次,跟对老板才是重中之重。她不知道为什么苏淡云这么喜欢她,她从来没有特意亲近过她,只能说是有缘份。
“第二件事是这个,”苏淡云将两张邀请函放在她面前。
“飞利浦小家电年会,王浩然拿过来的,我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去,你带Vera去吧,在香格里拉。”Vera是夏夕颜现在负责的小家电部门的助理采购,刚从纺织品部调过来没多久。
“王浩然?他也做飞利浦了吗?”
“是的,刚刚拿到代理,他希望能做进我们店。”
“那白康一定会跳脚的。”
“相信你能搞定他的。”
“放心吧,会让他退的没话说的。”
苏淡云赞许地看着夏夕颜,她没有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孩这么适应这份工作,原本以为她只是凭借关系进来的。作为采购经理,孤军奋战是最忌讳的,因为很多时候直接接触供应商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采购们,所以一定要培养自己的心腹采购,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意图得到很好地实施。而夏夕颜就是最好的人选,不仅聪明能干,更重要地是听话和对自己忠诚。
“对了,王浩然说飞利浦今年有香港旅游的名额,看你什么时候有空休假,我让他帮你安排。”
“去香港?”夏夕颜惊叫着。
“嘘,你轻点啊,想让全世界人都听到啊。怎么听到去香港这么高兴?”
夏夕颜转头看看门外,对着苏淡云吐吐舌头:“因为有朋友在那里,一直都很想去呢。”
“男朋友?”苏淡云打趣道。
夏夕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真的啊,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男孩吗?”
“是的。”
“那可太好了,恭喜你终于梦想成真了。他怎么会在香港的?”
“他是香港人,不过妈妈是上海人,小学是在上海读的,也算半个上海人吧。”
“你这么有能力啊,居然能找个香港男朋友,记得香港回来要送礼物给我哦,让男朋友买单。”
“好啊,我一定买个大礼包给你。”
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夏夕颜从总监办公室出来后,坐在位置上想着王浩然的事,在苏淡云跟她谈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她打了个电话给飞利浦的业务员小周,她在电话里说:“小周啊,我是夏夕颜,古北店飞利浦周的事情可能不行了,我们老板要搞音响节,所以那些促销堆头今天晚上要全部撤掉。”
小周一听就急了:“怎么会这样啊,我们亚洲区总裁这个周末过来,指明要参观你们古北店,要是一个堆头都没有的话,我会死的很难看。”
“我看了上个月的绩效表,你的剃须刀销售和陈列面的处占比相差太大,我必须关掉一些单品,增加博朗和松下的。另外老板说剃须刀不能按品牌陈列,必须按价位段陈列。”
“夕颜,你是故意在整我啊,我们飞利浦的价格都那么贵,按价位段陈列的话我们全部得放到底层去。没有促销堆头,单品减少,还都放在下面,这样让我们总裁来参观的话,不仅是我,连我们经理都会被炒的。你今天有没有空,我过来一次,我们见面谈。”
“我就上午有空,下午都约满了。”
“那我马上过来,你等我吃午饭啊。”
十分钟后,夏夕颜接到小周的手机,他说:“夕颜,沈经理和我一起过来,我在前面鹭鹭订了个包房,你能早点下来吗,我们在后门停车场等你。”
自从当了PMS的采购后,夏夕颜在这家鹭鹭餐厅吃了不下二十次饭,她很喜欢他们那里的咖啡色格子桌布,觉得深色很幽雅,这和饭局给她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供应商请吃午饭,一般都会选择鹭鹭,除了离她的办公室近,还因为这里的菜贵。一想到这些,她就无法将这样的饭局和幽雅两个字联系起来。
沈经理叫沈梦,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还没有结婚,听小周说沈梦除了工作能力不输给任何男人外,英文出众也是她能获得这个职位的重要原因。
饭局过了半程后,沈梦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夏夕颜的面前。夏夕颜看了一眼,明知故问道:“这是干什么?”
沈梦笑着说:“今年飞利浦有香港旅游名额,到时候我让白康给你留着,这些你就拿着买点化妆品吧,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要你代买点呢。”
夏夕颜借此台阶将信封塞进了手提袋,喝了一口橙汁,象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你说到白康,我想起一件事来,不知道可不可行?”
“什么事啊?”
“我想换代理商。”
“怎么了?”
“我们老板希望从现在开始由浩然供货。”
“浩然才刚刚开始做,我怕你们PMS这么大的盘子他接不下来。”
“他们本来就是我们的供应商,实力和操作上应该都不成问题。而且你懂的,老板要求的事我不能不办到啊。”
沈梦会心地一笑,举起酒杯说:“既然这样,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会对他们两家重新做个分配。希望换了新代理商后,我们的合作能更加顺利。”
夏夕颜和她轻轻碰杯:“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下周。”
“那好,我今天回去就通知门店下周起从浩然订货。小周,古北店的事,我会和老板重新申请的,如果是浩然供货的话,应该没问题。我最晚明天通知你结果。”
“那太谢谢了。”小周如释重负,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新款的女用剃毛器递给夏夕颜:“这是我们的新品,荷兰全进口的,希望能做进古北店,一起参加这次的活动。”
“没问题啊,你把新品资料发到我邮箱吧。”
“我等一下回到办公室就发,这个样品你就留着用吧。”
夏夕颜这次没有推辞,将样品放进包里。沈梦看快到上班时间了,连忙结账,然后开车将夏夕颜送回了办公室。
下午夏夕颜将所有飞利浦小家电的单品主供应商处都改成了浩然贸易,随后给所有门店的处长和主管发了个邮件,通知飞利浦小家电变更供应商,并CC(抄送)给了苏淡云,苏淡云快速回复道:“Good Job.”
邮件发出去十分钟后,她接到了白康的电话,她在心里冷笑,白康和门店的关系果然非常深厚啊。按时间推测沈梦应该还没有和白康谈过,自然是门店的人接到她的邮件后通风报信的了。
飞利浦小家电占凯舟贸易在PMS销量的一半以上,而且利润不薄,即使沈梦以进入其他超市为补偿,但失去PMS这块肥肉依然会让白康心痛不已。白康在电话中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谦卑,变的急躁起来:“小夏啊,听说你要让浩然做飞利浦,是真的吗?”
“是的。”
“是我的工作没做到位吗?这样吧,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谈个返点,你看怎么样?”
夏夕颜知道其实白康和几家大店的主管早就已经按照这种方式在操作,古北店的处长Andrew就是按销售额的2%每个月从白康这里拿回扣的。
夏夕颜不想和他多纠缠,简单地说了句:“白总,你也知道的,飞利浦这种大品牌,哪个代理商做哪家卖场都是由品牌商定的,你还是打电话去问沈梦吧。”
白康又说了几句暗示的话,发现夏夕颜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好说先去问过沈梦后再和她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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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康之后又来公司找过夏夕颜很多次,每次夏夕颜不是说已经约了人,没有时间接待,就是让他等了一个小时后几句话就将他打发走。
“我在PMS做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采购敢换掉我的,这件事我会记着的。”白康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阴沉,让夏夕颜自感已经无可避免地为自己树了一个敌。然而白康说完这句话后就再没提过飞利浦的事情,而且很快他对夏夕颜的态度又恢复了一贯地谦卑与和善。
后来夏夕颜从其他供应商那里听到白康是这么解释的,既然飞利浦公司已经决定了由浩然接手PMS,他改做欧尚,那么这件事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了,但其他产品他还要在PMS继续做下去,量也不算小,所以绝不能和采购翻脸。
夏夕颜听完这话,放下了心,知道这次更换代理商的事算是圆满解决了。
飞利浦活动周在古北店也获得了很大成功,使得这个品牌的销售同比和环比都增长了30%以上,适逢飞利浦亚洲区总裁来参观,当他看到自己品牌的促销区前人头攒动时,对沈梦翘起了大拇指。
不久苏淡云又告诉夏夕颜一个消息,因为今年飞利浦在PMS的业绩提升明显,飞利浦方面已经派出高层去香港,和PMS总部谈全球合同了。
不管全球合同的最终谈判结果如何,单这个消息就让沈梦受益匪浅,她很快就由华东区KA(大客户)经理上升为全国KA经理,因为数据表明PMS业绩提升华东区功不可没。而另一个受益人就是夏夕颜,她被正式任命为华东区商品部家电处助理采购经理,开创了家电部门从最底层的采购到经理攀升时间最短的记录。
飞利浦年会的时候,王浩然亲自把夏夕颜和小家电采购Vera接到会议现场。入口处有一个大的奖券箱,夏夕颜从中抽取了一张递给王浩然,她看到王浩然从桌子上拿过一个订书机在她的奖券上打了个钉子后扔进了抽奖箱,夏夕颜了然地对他笑了笑走进会场。
不出意外,在最后的开奖环节上,各大卖场的采购经理相继上台领奖,而唯一的大奖-香港五日豪华游的获得者就是夏夕颜。
苏淡云问她:“你准备什么时候去香港见男朋友啊?”
夏夕颜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刚接管你的工作,忙的一塌糊涂,哪里有空休假啊,等过几个月空点了再说吧。”
“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老板让下属休假,却被下属拒绝的事呢。”两个人又笑了起来,苏淡云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看电脑屏幕,她的笑容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夏夕颜看到她的表情,问:“怎么了?”
苏淡云没有说话,按动了一下鼠标,眼睛始终停留在电脑屏幕上。片刻后,苏淡云神情严峻地将液晶屏幕转向她,说:“这个邮件是群发的,你也应该收到了,就在我这里看吧。”
夏夕颜预感到这会是一封很重要的邮件,连忙将椅子向前拉了几步,身体紧贴着桌子的边缘,仔细地看下去。
这是一个署名为“知情人”,用163的外部邮箱发送过来的邮件,收件人几乎囊括了PMS华东区所有有邮箱的职员,这当中也包括华东区区董耿子航和防损部经理Philip。
邮件的内容是这样的:
各位好:
很抱歉打扰到大家,我今天写这封邮件的目的是为了揭露采购总监苏淡云以权谋私,损害PMS公司利益的事情。
苏淡云进入PMS后不久,就签了一家新供应商叫“上海浩然贸易有限公司”,浩然的合同条件除了5%的返利,根本没有任何费用,促销单品还有另外更低的扣点。苏淡云将那些老供应商的畅销商品全部都转给了浩然贸易,让浩然贸易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就从一家小供应商上升为目前小家电部门销售排名第五位。
苏淡云如此照顾这家供应商,原因就是这家浩然贸易的幕后老板就是苏淡云自己,是她自己注册的公司,所以浩然在PMS赚到的钱也全部都落入了苏淡云的腰包。
希望PMS防损部门能调查这件事,将苏淡云这样的公司蛀虫彻底赶走,让我们这些供应商能在一个公平的条件中竞争。
一个知道内情的供应商
夏夕颜越看越心惊,不说邮件的真伪性,这样子在全公司发送,很快业内都会知道的,那苏淡云就会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转向苏淡云,知道此刻她的心情一定很差,想安慰她几句,想不到苏淡云微微笑着对她说:“你是不是想安慰我?没关系,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安居乐那个卫浴采购经理的投诉信,不是发的所有零售业态的采购都收到了吗?可他还是依然做他的采购经理。没有证据的事情,防损部是不会理睬的。”
“是真的吗?”夏夕颜有些担心。
“夕颜,你认为这封信是谁写的?”苏淡云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不是白康。”
“哦,为什么?”苏淡云将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从她的表情来看,她的想法和夏夕颜是一样的。
“这封信的署名以及内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浩然的竞争对手干的,王浩然将飞利浦代理权从白康手中抢走,这件事已经是妇孺皆知的了,他要是还想在PMS做下去的话,只会把这封信发给Ken和Philip,而不会让你和我都看的到。显然写信的人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就想嫁祸给白康。这个人自然是你的仇敌,你想想看得罪过谁啊?”
“做采购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也不少,有我知道的,可能也有我不知道的。”夏夕颜的话还是让苏淡云进入了沉思,她似乎在努力找线索,夏夕颜不敢打扰她,房间里安静地让人恐慌。
片刻后,苏淡云问:“有谁问过你进入小家电部门的系统密码吗?”
PMS用的采购系统每个板块都设有密码,每个部门的采购只知道自己部门的密码,采购经理也只知道自己所管理的下属部门的密码。
“好象没人问过我,不过如果有人刻意想知道的话也是很容易得到的。你认为是公司内部人发的吗?”
苏淡云未置可否,夏夕颜了然地说:“不错,一定是内部人干的,至少是有内部人在帮他做这件事,否则他怎么能写出这么多内部的数据,连浩然有几个供应商号都知道。”
苏淡云继续问道:“那你最近有没有看到过谁在打印浩然的单品资料?”
夏夕颜想了想说:“我只见过Vera打印过,那天采购都下班了,我去了一次洗手间回来后,看到Vera正将一叠资料交给Ada,随后两人一起离开。我过去关打印机的时候,发现那里还留了两页纸,正是浩然的资料。”
夏夕颜忽然停下,她看着苏淡云,有些吃惊地问:“难道是Ada干的?”
“夕颜,你先出去做事吧,听到什么就来告诉我。”
苏淡云向下坐下去一点,慢慢闭上了眼睛。夏夕颜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轻轻地从她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在苏淡云决定直接去询问耿子航对这封邮件的态度之前,她接到了耿子航的电话,从电话中丝毫听不出耿子航的感觉,感觉可以引导决定,而有些人对于另一些人而言,他的决定也许就意味着最终结果了。
苏淡云环顾着这个房间,忽然觉得气绝,好象那是个大大的容器,没有类别,不分保质期,装进了什么就是什么。她没有改变,只是无法出来;又或她已经改变,但依然无法出来。
她从容器的这头游到另一头,长长的走廊象蜿蜒的小路,没有风景,只有看风景的人,这一刻苏淡云就是一道风景。持续流动,却又故作宁静,带着明媚的伤口,象风一样飘过,让所有落定的尘土向不同的方向跳跃开来。
苏淡云在区长办公室的门口遇到了刚从里面走出来的江若水。江若水笑的很妩媚,苏淡云甚至错觉她是否认错了人。
江若水笑着说:“Daphine,你的运气怎么这么不好,快要扶正了,却又出了这种事,听说PHILIP已经向总部防损经理转发了这封邮件。”
苏淡云也笑了起来:“Ada,你也知道这是防损部的规定,收到投诉信,无论是匿名的还是具名的都一律要向上面汇报,相信你在PMS这么多年,一定也有过被投诉的经历。”
“说的没错,确实有过,不过我那时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小采购,哪象你现在这样位高权重啊。还是群发邮件,简直就是卖场界的重磅炸弹。好了,我不耽误你,你一定急着进去要跟Ken解释吧。”
“不需要,是Ken找我谈工作。”
“是吗,据我所知,他要找你谈的事情应该是人事方面的安排。”江若水得意的神情让苏淡云预感到Ken的安排应该是她想看到的。
江若水从她身边走过,带着浓郁的CHANEL香水的气味。苏淡云转过身对着她的背影叫道:“我想和Vera解除合同。”
江若水突然停住,快速地转过身来,面带诧异。
“为什么?”
“需要理由吗?如果你想帮她的话,就去向Ken求情好了,你和Ken的关系这么好,他应该会给你面子的。”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她们使用的工具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工作机会。江若水看着苏淡云,她知道此刻对方正在拼命地想从自己的脸上确认一些东西,如果为了Vera这样一个助理采购而需要惊动耿子航的话,这说明她和Vera之间的关系已经非比寻常,而那样苏淡云也就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也许苏淡云还是会知道答案,也许永远不能确定,这些江若水都不在乎,对她来说唯一重要的是她必须让自己做的象个智者,在任何一个环节上表现完美,至少尽到自己责任地去完美。
“为什么我要为她求情,她早已从纺织品部转到家电部了,我不需要为其他部门的职员做人事方面的建议。”
苏淡云的脸上没有笑容,无论是真实的还是伪装的,她都不屑再有,她的神情和语态都准确地表露了她的内心。
“江若水,没想到你这么心狠,Vera是因为你而失去工作的,你就不想为她做些事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江若水的眉心有微微的跳动。
“你不明白没关系,可是我已经明白了,我们是同类,只会在对自己有用的人和事上花费时间。”
“说的没错,祝你好运。”江若水笑着离开。
苏淡云看着她完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耿子航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耿子航,还有人事经理Tom,这让她想起刚才江若水的话,耿子航要找她谈的果真是关于人事的。
苏淡云一走进来,两个人立刻停止了说话。耿子航看着她在面前的黑色高靠背椅上坐下,脸部线条柔和,意似抚慰。
“Daphine, 我找你的第一件事是关于那封邮件的,Philip已经找过我,说会按公司规定流程来处理,只要你没有违背公司原则,相信很快就能给你个说法了,你不用为这件事烦恼。”
“谢谢老板,当采购经理的,遇到这些事是正常的,我不会太过烦恼,只是希望防损部能尽快出结果。”苏淡云说的很沉稳。
耿子航微笑着点点头。
“你有这样的心理承受力,果然是有职业经理人的潜质啊,那我们就不谈这件事了。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是人事方面的变动,所以把TOM也叫过来听一下。”
“哦,是什么人事变动呢?”
“今年的销售同比,除去新开店外,几乎是零增长,总裁对我们很不满意。根据总裁的意思,我想把食品和非食品分成两个团队来管理,这样可以做的更细致一些。所以新的人事架构中会有两个采购总监,一个负责食品,一个负责非食品。采购经理当中最资深的就是ADA了,她最早是做基础食品的,对快速消费品这块比你熟悉一些,所以我想让她负责食品,非食品还是由你来负责。你觉得怎么样?”
苏淡云的心里在快速地研究着耿子航的意图。她对邮件内容的调查结果并不太担心,每个采购经理都在打这样的擦边球,但要真正找到确凿的证据根本就不可能。可是在结果出来之前,将她管辖的权利收去一大半,无疑会让人以为她是过错性降职。
耿子航在事情发生后的短短几小时中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且已经得到总裁雷蒙的批准,给她的感觉是他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这封邮件只是给了他一个行动的借口。
所以,苏淡云知道她已经不需要表达任何意见了,除了坦然接受,她现在需要思考的是耿子航只是想升江若水的职,还是想以此逼迫她自动辞职,两种答案将会让她决定两种不同的行动。
“Daphine,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我就让Tom做一份新的架构图出来,过几天就宣布了。”
“老板和总裁一定已经仔细探讨过了,希望新的人事架构能让我们的销售出现好的转机,我当然会全力配合公司的决定。”
“那太好了,你和Ada做个交接,FMCG(快速消费品)是销售大头,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呢,你尽快让她熟悉起来。”
“没问题。另外Ken,家电部有一名采购有严重违规行为,我想做劝退处理。”苏淡云不经意地说着。
“你下面的采购你决定就好了,Tom,你帮Daphine处理一下。”
“好的,Daphine,那我等下找你啊。”Tom连忙答应。
“没问题,那我先去准备交接资料了。”苏淡云微笑着站起来,离开了那个房间。耿子航也用微笑回应着她,他觉得她在微笑的时候最美,不过那和他刚才说的话无关。
职场秘宝:随时准备当替罪羊
夏夕颜看到Vera发出的邮件有些吃惊,上面只有短短的两行,写着:“今天是我在PMS工作的最后一天。感谢这三年来大家对我的帮助和照顾,希望以后还能保持联络。祝大家工作顺利,生活快乐。”
苏淡云已经告诉她要让Vera离职的决定,之后Tom又跟她交流了他和Vera谈话的内容,Tom通知Vera下周将被调去生鲜部门,Vera不同意也表示坚决不辞职,但没想到仅隔了几小时就收到了这样的邮件。
夏夕颜走到采购的办公区域,对Vera说:“Vera,过来一下。”Vera向夏夕颜的座位处走来,四周的采购们纷纷抬起头看着她的身影。
夏夕颜还很不习惯和采购这样的谈话,尤其面对的还是Vera。Vera曾经是她的助理,虽然一起工作时间不长,但和Vera的关系毕竟要比其他同事深厚的多。
但现在她是她的对立面,而在心里她又排斥着这样的站位,这让她很难把握说话的尺度。
夏夕颜沉吟了片刻后说:“Vera,要调你去生鲜的事情我也是刚刚知道的,并不是我的意思。”
“我知道,Tom告诉我了,是Daphine的决定。”
夏夕颜声音柔和:“你知道Daphine对下面的采购一向很好,这次是你犯了太大的错误她才会这样的。”
Vera情绪激动起来,泪水在眼中打着转。
“她是不是怀疑我将浩然的资料透露给供应商让他写投诉信啊,我真的没有啊。夕颜,能不能让我去解释一下?”
夏夕颜同情地看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平静下来。
“你怎么这么天真?这种事情是根本没有机会解释的。也许你不是故意的,也许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是这些老板都不会在乎,也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这个原因要你离开的。”
Vera失望地看着夏夕颜,似乎在思考她话中的含义。
“我,我只是把资料给过Ada,她是我以前的老板,也知道我是负责这个部门的,我怎么能拒绝呢?Ada虽然不是我们家电的,可是她是我们公司的采购经理,给她也不算违反规定吧。”
夏夕颜无话可说,其实在苏淡云告知她将对Vera采取如此违背她日常作风的强硬举措时,她已经知道原委,只是她不会问,她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在PMS的一年胜过她在光明两年的成长,可是感觉那象是在拔苗助长,很疼痛。
“Vera,我以朋友的立场,而不是你的主管来劝你,不要再去想申辩或者抗拒公司决定的事了。你要明白公司现在的意图是要逼你离职,那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Tom方面提出和你解除合同,这样你还可以拿到一个月的赔偿。”
“我明白了,谢谢你,夕颜。”
“快去把这封邮件撤回来吧。”
“这封邮件我只发给了几个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我是担心也许公司明天就会不让我工作了,到时候没有机会发告别邮件。但我没有提出正式的辞职,也没有办任何手续。”
“我也只能给你这点提示了,现在你只有想办法让TOM同意辞退你。”
“我知道了,他说下班前还要跟我谈一次的。”
“那好,不要把我们的谈话内容透露出去。”
“你放心,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我先出去了。”
Vera走回自己的座位,做了撤回邮件的动作,不过因为已发出去了一段时间,系统回复了很多撤回失败的信息。
夏夕颜是有些了解TOM作风的,她在猜测Vera即将面临的一切,想的太久,连手都变的冰冷起来。
不过Tom并没有让她再等待,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他带着几名便衣保安和IT部门的小谭一起来到了Vera的办公桌前。
Vera的位置位于进门处的首位,以前她常常自嘲说象是问讯处,Tom一行人站成一圈,将她完全淹没在里面。
Tom对小谭说:“小谭,把她的电脑先拆除。”
小谭开始工作的时候,保安们向两侧避让了一些。夏夕颜透过那样狭长的缝隙看过去,她看到VERA的脸变的雪白,她在努力坚强,但却有着明显恐惧和受到伤害的痕迹。
夏夕颜忍不住走过去,问Tom:“怎么回事?”
“人事部门已经批准了她的辞职,为防止内部资料外泄,按照公司对采购人员辞职的一向处理方式,她必须立即走人。”
Vera听到这话,似乎惊醒了过来,她站起来,大声地对Tom说:“我根本没辞职,为什么说我辞职了?”
“你刚才已经发了辞职邮件,人事经理和采购总监都在上面签了字,这就可以生效了,现在请你立即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我没有向任何官方人员发过辞职邮件,也没有上交过辞职报告,你这样做就是代表公司将我开除,那么公司必须给予我赔偿。如果你不给我相关证明的话,我只有打110,让警察来给我做个人证了。”
“那随你的便。”
Vera拿起桌上的电话,四周变的出奇的安静,Tom沉默着,保安沉默着,Vera的同事和上司也保持着沉默。只听到她在电话里说了公司名字和地址,她说的很大声,象是一种抵抗,抵抗着外来的强权,也抵抗着自己内心的畏惧。
夏夕颜知道那是一种无果的努力,那个孤独地站在众人目光中的北方女孩,其实她什么都抗拒不了。
警察在半小时后才赶到公司,Vera和Tom一起坐在他们面前,隔着谈判间的玻璃门,夏夕颜看到Vera神情激动,而Tom却脸带着轻松的微笑。
警察们做完笔录后就离开了公司,Vera回到座位上开始整理东西,Tom和保安们再次围拢在她四周,看着她做的一切事。
Vera拿起自己的包和几个装着私人物品的塑料袋朝外走去,Tom在她的身侧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仲裁了,我在区仲裁所至今保持着不败记录,你不要浪费钱又浪费时间了,和公司打官司被传出去的话,你在行业内将很难找到工作。”
Vera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冷冷地看着他说:“多谢你为我操心了,我只是要弄明白一件事,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公平。”
Vera向外走去,那些保安立刻尾随而去,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她完全离开了PMS的大门。
夏夕颜走到办公区域中央,把采购们叫到她身边,低声对他们说:“你们谁都不要去谈论Vera的事,在这件事上,我保不了任何人,所以只有你们自己保护好自己了。”采购们也低声答应着,然后各回各的位置上继续工作。
第二天Tom在进门口的地方贴了一张告示,写着Vera从即日起离开公司,之后她所做的一切事都与PMS公司无关等等。
很多人在告示前停留过,不过没有听到太多的议论。可是夏夕颜知道那些议论即使没有发生在告示前,但一定还是会发生,并且会延续很长一段时间。这是PMS有史以来采购部最大的一次人事纠纷,无论是同情的,幸灾乐祸的,还是避之不及的,每个人都感觉关联在事件里了,PMS的文化也就这样被定了性,这样的震动不能说不大。
夏夕颜看到苏淡云也在看那张告示,对于所发生的一切她应该心知肚明。她似乎很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文字,然后没有任何表情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夏夕颜不知道苏淡云是否有对江若水说过类似这样的话:“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我有能力不放过的人,对于我没有能力的,我会等待,总有一天,我会把没做的都做了。”夏夕颜一直在脑海里假想着这样的画面,虽然她知道其实这不是苏淡云的风格,她的刃一直只藏在心中。
无疑苏淡云这么执意逼走Vera是在杀鸡儆猴,Vera替了谁的罪,该清楚的人都很清楚。
VERA这个名字和与她相关的所有细节从她离开的那刻起就变的没有任何意义,它们已经完全从PMS的战场上消失了,除了TOM被传正忙着写应诉材料,和请仲裁所的仲裁员吃饭,对于PMS里的其他人而言,这一切都已经结束。
夏夕颜也以为已经结束,可有一天下班的时候她却在地铁站遇到了VERA。她上前叫住了她,看到她带了很多包裹,问她:“VERA,你要出去旅行吗?”
“不是,我回沈阳。”
“你的官司不打了吗?”
“打完了,第一次到庭的时候那名仲裁员说的话和TOM说的一模一样,他说和公司打官司我会找不到工作的,我虽然强硬地反击道这不应该是你这个仲裁员说的话,但我心里很清楚这个案子我是赢不了了。果然我输了,我拿不到任何赔偿,而且因为是主动辞职的,连失业救济金都没有了。现在是经济危机,很难找工作,我妈就让我先回家休息一阵再说。”
夏夕颜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对于VERA的败诉她是有些预感的,只觉得TOM在这方面很强势,相比较,VERA就太薄弱了。
“那你还会回上海工作吗?”
“看情况吧,如果沈阳能找到好工作,说不定我就在沈阳呆下了。”
夏夕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VERA,是我告诉DAPHINE我看到你将浩然的资料给了ADA,DAPHINE一定是认为邮件的事情是ADA干的,而你是帮凶。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你会不会恨我?”
VERA的眼圈有些红了,不过从她的神情看似乎早已了然这些始末,而夏夕颜一直以为这件事最后知道的应该是VERA。
VERA说:“不会的,夕颜。其实我是知道ADA和DAPHINE之间的矛盾的,这是全公司人都知道的事,我无法骗人说我不知道。那天ADA问我要资料的时候我也已经感觉到她是在搜集DAPHINE的证据,可是那种情形下要保持中立根本是不可能的,我只是祈祷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现在这个结果只能说是我运气太差了。”
“VERA,请你也不要恨DAPHINE,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既然官司结束了,你就好好调整一下,尽快忘记这些不愉快的事情,还有很多比PMS更好的公司。”
“我知道,最近我也一直在想整件事情的经过,发生的那么突然,而我下意识地做出那些反应,没有时间好好想想究竟处理的妥不妥当。职场就是这样,风暴来的没有征兆,让人来不及准备最好的应对方案。我最想不通的就是那封邮件我只发了几个要好的同事,居然那么快就有人将它转给了TOM,可见职场上根本没有朋友。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在PMS里我们都很孤独。”
有风从侧面吹过来,地铁前部的巨大灯光投射在VERA的身上,她在那一刻是明亮的。VERA拿起包裹进了车厢,她隔着两三个人头努力找到一个空隙,在那个空隙处对夏夕颜微笑,而在看到她笑容的同时,夏夕颜流下了眼泪。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这样和行走中的那个女孩重遇,也许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很不舍,原来生命中的永别就是这样每天在不经意地上演着,让人变的感性的时候,也让人变的迷乱。我们是时间轴上随意移动的小圆点,遇见谁和离开谁,我们都无法决定,就象无法决定时间的流逝和命运的走向一样。
那一刻,她感觉到难以忍受的孤独,即使身旁正有巨大的人潮涌动。在城市中心的下层,各条地铁线交汇的那一个站台,夏夕颜没有目的地站立着,不想出发,也不愿停留,无法抵达,又无从折回,她的世界有一刹那的毫无章法。
耿子航休假前,他的助理NIKI为他发了份通知邮件,说明他休假的时间,另外宣布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职务代理人是ADA江若水。
邮件出来的当天下午,江若水就搬进了独立的小办公室,那个办公室原来是TOM的,自从江若水升任食品部采购总监后,她就提出要个单独的办公室,TOM很快就为她安排了一间,但她嫌那个位置太靠门口,有些吵。她婉转地表示最喜欢TOM的那间,TOM装着没听懂的样子,这件事也就被拖了下来。
但事情却在这封邮件后出现了转机,TOM走到江若水面前说:“ADA,今天下午你就可以搬到我那个办公室去了,我已经通知工程部把你的电话线接过去,这样你可以不用换号码。”
“那你呢?”江若水笑眯眯地看着他问。
“我搬到门口那间,我人胖,要是有供应商或者员工冲进来闹事的话,我还可以挡一下。”
江若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这里都有门禁的,门口还有保安,哪里轮得着你来表现啊。不过你那么福相,坐在门口会让PMS的风水更好的。”
这句话说的TOM也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TOM和江若水说笑的同时,NIKI也走进了苏淡云的办公室。
苏淡云看见NIKI,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件,笑着说:“我正想去你那呢,我有朋友下周去香港,你要带什么化妆品吗?”
“不用,你上次送我的雅诗兰黛套盒还没用完呢。”
“怎么用的那么省,那点容量只能用三个月的。”
“大概是我脸小吧。”
两人都笑了起来。NIKI一边笑一边走到苏淡云的身边,她回过头警惕地看了一下磨砂玻璃门,将右手伸到苏淡云的办公桌下。苏淡云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伸出手从她手中接过了一样东西。她低着头展开手心看了一眼,是一个黑色的U盘。
NIKI快速地说了一句:“里面有耿子航和雷蒙的往来邮件,我COPY在一个WORD文件里了,文件名是1,你就在U盘上看,不要转到公司电脑。”
“我明白,谢谢。”
NIKI点点头走了出去。NIKI是耿子航的助理,在耿子航身边已经工作了三年,NIKI拥有耿子航邮箱的授权,可以看到所有他邮箱中的收发内容。当他没有时间看邮件的时候,NIKI会将紧急重要的帮他打印出来放在他的桌子上,而当他忙碌或者休假的时候,NIKI也可以直接在自己的电脑中帮他回复需要立刻答复的邮件。
苏淡云立刻将U盘插入电脑,打开了那个名字叫“1”的文件。里面的内容不是很长,苏淡云只用了十几秒钟就全部看完了,她在看完的同时立刻关闭文件拔下U盘。她将那个小小的储存器紧紧握在手里,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雷蒙是办公室设在深圳的中国区总部的CEO,也是中国PMS的最高长官。在邮件的底端是雷蒙对耿子航销售下降的批评,中间部分是耿子航的回复。两个人都是用英文交流的,耿子航这样写道:
Dear Ramond,
我认为对于近期华东区大店销售下降,新店没有起色的状况,采购部门负有相当大的责任。SOULET去香港后,DAPHINE的工作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最近又收到投诉邮件,我已经做了人事上的调整,将食品部门分给ADA管理,情况有所好转,但采购团队还是需要有新的人事架构,我将会让人事部门尽快确定调整方案。
文件的最上面部分是雷蒙的最新回复,雷蒙说他将派出以人事总监为首的“TASK FORCE”(工作组)来上海,和区域人事及区长一起确定最终方案。
苏淡云很清楚这些文字的指向,耿子航只用了区区几个字就将销售不佳的压力全部转嫁到了自己的身上,而总裁似乎接受了他的这个解释。每次一启动“TASK FORCE”,必定会有人死,而且死的人还会是能扛起所有过错的有一定职位的人,这一次这个人选毫无疑问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不久之后,她将代替耿子航死。
职场秘宝:不要和公司打官司
江若水是在和一家休闲食品代理商吃饭的时候知道浩然的事情的,那家代理商的老板叫吴明,他对江若水说:“听说你们新上任的采购总监很黑啊。”
江若水一听就来了兴趣,连忙问:“怎么了?”
“她暗中开了家公司,现在是你们家电的大供应商呢,听说最近还将飞利浦小家电也给了自己公司做,这件事弄的原来那个代理商差点和飞利浦闹翻。”
“这件事确切吗,还是道听途说啊?”
“你在这行也这么久了,无风不起浪嘛,自己开公司当供应商,随便找个法人代表出面和自己谈,这在卖场采购圈里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估计是真的。”
“老吴,这不叫无风不起浪,这叫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顿饭一直吃到深夜,吃完饭自然还有一个大红包拿,否则采购经理也没有时间赴那些数不清的邀约。吴明的出手一向很大方,一顿饭,现金红包外加一大叠“丽华OK”卡,总价值约为两万元,不过对于江若水来说,比这些更值钱的是吴明所说的苏淡云的故事,江若水当时就觉得这可能是打倒苏淡云的好机会。
江若水从VERA处知道飞利浦小家电的新代理商叫浩然贸易,她指示Vera打印出和浩然有关的所有资料,并且特别提醒她不要让别人知道她在调查浩然的事情,尤其不要让苏淡云和夏夕颜知道。
她在网易注册了一个全新邮箱,在一个周日的夜晚选了一家网吧将那封关于苏淡云和浩然贸易的邮件发往了事先记录下来的公司组群。
第二天一早当她确定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了那封邮件后,她走进了耿子航的办公室。
江若水手中拿着一大袋牛肉干,看到耿子航正笑咪咪地挂上电话,立刻调整好自己的神情,准备配合这样宽松的气氛。
她将牛肉干放在耿子航的面前说:“KEN,这是新品,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我准备做下期ACTIVE SPOT(媒体广告商品)。”
耿子航撕开包装,拿出一大块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看上去这头牛和你一样瘦。”说完就色迷迷地看着江若水。江若水立刻还以一个妩媚的笑容:“牛瘦好吃,和人不一样。”
耿子航哈哈大笑起来,顺势捏了一下江若水的手,江若水笑的更灿烂了。
“我还以为你今天心情一定不好,看样子我猜错了。”江若水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从耿子航面前的食品袋中抽出一片肉干放进嘴里,这样的表现可以显得她在他面前很随意,和一般的下属不同。她是在确认自己的地位,她除了是他的下属外,还是他占有过的女人。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心情不好?”
“你没看到Daphine的投诉邮件吗,你刚提拔上来的采购总监被人这样满世界的发邮件,你怎么收场啊?”
“这种事Philip会处理,你想看我的好戏恐怕你会失望的。”
“我怎么会想看你的好戏呢,你是我的老板,我还希望你能步步高升,然后我也鸡犬升天啊。”江若水的声音软软的,让人听的很舒服。
“你想升到哪里?”
江若水楞了一下,她研究着耿子航这个问题的含义。她很了解耿子航这个人,没有人可以从他的表象看到他真正的意图,他也不会因为他对她做过的事而让她任意妄为。她想升到哪里,除了那些努力外,还要有恰当的机遇,而这个机遇她一直觉得是必须在苏淡云离开这个位置后才会出现,所以今天她并没有打算跟他提这方面的要求,这不是一个聪明女人该做的事。
于是她说:“我升到哪里,自然是由老板决定的,老板觉得我的能力够到哪里就是哪里了。”
耿子航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深邃的微笑。
“Ada,你是不是想坐Daphine的位置?”
这次江若水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意外了,她不知道一直是深不可测的耿子航为什么今天会如此反常。对于下属之间的争斗,作为老板的他是最清楚不过,不过他只会充分利用,而绝不会一语道破,这样的对话实在不符合耿子航的作风。
江若水对于耿子航的分析无法让自己得到满意的结果,而在这样直接的面谈中,也容不得她有太多时间的沉吟,她决定很好利用这样的机会,将自己的要求直接告诉他。
“是的,我觉得我的资历和能力都不比她差,我也想做采购总监。”
“好,我已经让TOM十点来我办公室讨论新的人事架构,我想在食品和非食品部门分别安排一个采购总监的职位,你好好表现,就会有机会的。”
“谢谢Ken。”江若水欣喜若狂,在她的邮件才发出一天就让她坐上了她梦寐以求的职位,这么顺利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江若水看到TOM已经推门进来了,连忙站起来说:“那Ken,我先出去工作了。”
“好。”
耿子航满意地看着她离开,他很喜欢看女人之间的斗争,这能让他去充分感受她们用之不竭的智慧,和深藏不露的魅力。江若水就是这样的女人,她总能让他得到他最需要的东西,而且很适时,所以他喜欢她。
苏淡云将夏夕颜叫到了办公室。
苏淡云说:“夕颜,你下周开始休假吧。”
“为什么?”
“我答应过给你安排一次香港旅游的,我希望在我还没离开这个位置前把这件事办了,否则等你换了老板,可能就休不成假了。我记得你有护照的,我也已经通知王浩然帮你联系旅行社了,应该下周可以让你成行。”
“Daphine, 你的意思是准备辞职吗?”
“是的。”
“你不是说那封邮件对你不会有影响的吗?”
“邮件本身是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只是时机不对,让它变成了某些人的武器。”
“什么意思?”
“江若水有线人,我当然也有,按照我掌握的信息,我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
“可是你就这么离开,让我都觉得不甘心呢。”
“Tom为人虽然市侩,不过有句话他说的没错,有和公司打官司的时间不如及早开始新工作。最近我带儿子去上围棋课,我发现围棋的策略很适合用在职场生存上,我下的每步棋都必须是去堵对手的气,堵不了反而被对手围剿了就要想办法做眼睛自救,如果注定是死棋了,那么就要及早放弃去占领新的区域。职场生存原则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掌握好进退的时间,我不想成为第二个VERA,我会微笑着离开这里。我曾经离开过又回来过,说不定以后我还会再干一次这种事,将来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苏淡云的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这个消息让夏夕颜一下子很难接受,她怔怔地看着她,没有说话。苏淡云看出了她内心的沉重,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夏夕颜的眼圈顿时红了。
夏夕颜一直觉得苏淡云成为她的上司是她的幸运,这颗幸运星一直映照着她,让她一路走的很安定。她有了对她的依赖,也有了浓浓的情意,她一直试图去模仿苏淡云处事的方式,她知道苏淡云有着很深的心机,但同时也有着很浓的寂寞,某种时刻她觉得她们有些相像。
“夕颜,其实我一直觉得愧对你,我之所以对你这么照顾,是因为我知道你是香港方面介绍过来的人,以为你有背景,所以想拉拢你做自己的心腹。可是我知道你是真心在维护我,所以我一定要趁自己还是你老板的时候为你做好这最后一件事,就算是我留给你的临别礼物。”
“Daphine,你不要这么说,是你带我入行,教了我这么多东西,你会是我永远的老板。”
“你真这么想的话我也安心了。我已经身体力行地让你看到了在PMS生存的艰难,以后我不在这里,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这是最近一段日子里夏夕颜听到第二个人跟她说这样的话,她知道她是真的到了浮出水面的时候。美人鱼为了王子而上岸,最后王子让她变成了海中的泡沫,夏夕颜没有需要他拯救的王子,但她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上岸,等待她的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你是我的夕颜花
太平山是香港最高的山峰,站在山顶可以处于观赏香港夜景的最佳位置,夜色中的灯火
象山脉一样远近相隔,此起彼伏,象是一幅三维立体的景观画。太平山还因为是著名的风水宝地,所以山上聚集了香港各大名人的豪宅,据说越往高处风水越好,置地成本也就越高。郑墨寒挨个地向夏夕颜介绍着那些富豪的名字,夏夕颜听着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郑墨寒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问道:“你笑什么?”
“我是笑你,说的那么详细,好象那些富豪都是你们家邻居似的。你倒是说说你们家的房子是哪一幢啊?”夏夕颜知道郑墨寒的身家在上海一定也属于富翁级的,不过和他刚才说的那些香港商界名人相比还差的很远。
“我可是好心尽地主之宜帮你做导游,居然敢笑话我。”
“我哪敢啊,我的意思是幸好你不是什么富豪,这样我们还勉强能在一起,其实我都觉得你已经太有钱了,让我很有压力。”
郑墨寒微笑地问她:“我真的让你有压力吗?那么多上海女孩想嫁给有钱人,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以为是在演偶像剧啊?生活中哪里有那么多的灰姑娘?两个地位太悬殊的人在一起,会有很多弊端,不可能走到最后。我只想要一段平凡稳定的感情,不想参加太刺激的游戏。”
“现在是你在给我压力了,我从没想到有钱会成为追女孩子时的弱点。”郑墨寒开玩笑地说着,他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真的吗,是什么啊?”
“你送给我的礼物是你,我送给你的礼物自然就是我了。”
夏夕颜想起在“御翠豪庭”里的那次缠绵,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郑墨寒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连忙解释:“你别误会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很单纯,所以我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我要送你的礼物是这个。”
郑墨寒展开手心,那里躺着一个粉色的首饰盒。夏夕颜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彩金的链子,坠子是一朵绽放的白色小花,花芯上缀满了钻石,造型精致且价格不菲。
“我一直记得我们用便利贴进行的那次争吵,我根据记忆画下了你买的那种花的样子,我有个朋友是卡迪亚的设计师,我把画交给他,让他帮我制作了这根项链,我本来打算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听到你在电话里说请人带礼物给我,我就想着也应该回送你一样礼物,所以就把它带在身边了,没想到居然可以亲手送给你。喜欢吗?”
郑墨寒一边说一边帮她戴了上去。夏夕颜用手摸着花型吊坠,内心感动,她深情凝望着他说:“墨寒,谢谢你。”
“怎么了,一根项链而已,看把你感动的。”郑墨寒微笑着轻轻整理着她的长发。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买那种花吗?”
“为什么?”
“我觉得它象夕颜。”
“什么?”郑墨寒迷惑地望着她。
“我不知道什么是夕颜,我在一本小说中看到对夕颜花的描述,说那是一种白葫芦花,总是在黄昏开花,清晨凋谢,只开一夜,永远见不到早晨的太阳。我的名字是妈妈取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为我取这么薄命的名字,而我之后的经历竟然也应验了这样的解释,我拥有过的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会很快消失。墨寒,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你,可也担心我的宿命会让我很快失去你,而我不知道这一次我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失去。”
郑墨寒将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身体微微下倾,让自己的眼睛和她保持在一样的高度,夏夕颜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疼惜。她听到他的声音清澈而确定:“夕颜也叫野木槿,而木槿是属于巨蟹座女子的专属花型,你妈妈一定是因为你的生辰才为你取了这个名字。因为花期短所以花开时分才变的更为珍贵,你妈妈是希望你能遇到一个懂得珍惜花期的有缘人,你遇到了我,所以现在她的愿望实现了。”
郑墨寒的神情太郑重,让夏夕颜隐隐地觉得有些东西变的很神圣。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我不知道你以前遇到过什么事,可是如果那些事对你有过很大的伤害,那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因为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去回忆。你的过去我无法替你抹去,但你的未来会有我陪你。”
夏夕颜的眼睛慢慢潮湿起来,她举起双手环住他,将他的身体拉近自己,然后吻向他的唇,郑墨寒一把推开她,大声叫着:“停。”
“你干吗,真会破坏气氛。”夏夕颜羞涩地背过身去。
郑墨寒转了半个圈来到她面前,用手抬起她的脸,诡秘地笑了笑,说:“夏夕颜,你现在可真主动,不过我要提醒你记住,以后这种事必须由我来做。”说完他吻住了她,他的吻来的太突然,夏夕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迟钝地站在那里睁大眼睛看着他。郑墨寒腾出一只手自上而下地将她的眼睛关闭起来,夏夕颜笑着开始回吻他。
这是夏夕颜记忆中最为诡异的一个夜晚,她来到他的城市,和他在一个游戏中相见,相拥亲吻,彼此许愿和誓言,他们很认真地做着这些事,身旁就是千尺深崖,和听的见风声的海面。她的爱情和灯火繁盛的都市黑夜,如此对立,又如此相称。她喜欢这种相爱的感觉,象孩子们的拼装玩具,原本就是从一个整体中进行的随意切割,所以无论怎样的曲折和犯错,最终都能完整,只是需要一些心智,耐力和信心。她觉得她此刻是如此完整。
她和他一起面向海面,深崖,灯火和黑夜,他的城市让她如此倾心,又如此深入。他在她身边,一如在她心中,他就是她生命中的夕颜花,花开一夜,没有早一天,也没有晚一天,她经过他的花下,华丽地相逢。
我爱的是谁
夏夕颜在香港的最后一天,郑墨寒带她去了大仙寺,那是香港香火最旺的一个寺庙。那天虽然不是什么好日子,但寺里依然人头攒动,很多是内地的旅行团成员。
大仙寺是座道教寺庙,装修的金碧辉煌,都说在大仙寺求签很灵验,夏夕颜看到主殿内很多人在跪地求签。他们绕开人群去了三圣殿,因为夏夕颜说她想拜观世音。
传说中观世音是四大菩萨之一,他相貌端庄慈祥,经常手持净瓶杨柳,具有无量的智慧和神通,大慈大悲,普救人间疾苦。当人们遇到灾难时,只要念其名号,便前往救度,所以称观世音。
夏夕颜十指相对,成中空状放于胸前,她默默地注视着高高在前的无量神明,在心中许下了一个愿望。很多年前外婆曾经告诉她拜神的时候如果你能感觉到菩萨在对你微笑,那就说明你许的愿望将会实现。
夏夕颜从匍垫上直起身,侧头看向身旁的郑墨寒,发现郑墨寒也正看着她,他们同时微笑,郑墨寒伸出手在身下握住了她。
他们刚刚站起身,一个道家装束的长者走到他们面前,看到郑墨寒笑着说:“郑少爷,还是第一次看到你来这里。”
郑墨寒看到他态度立刻变的非常谦恭,他说:“哦,是陪一个上海朋友来的。大师这向可好啊?”
“很好,多谢挂念。令尊的胃病可有好些?”
“多亏大师诊治,已经很久没有复发了。”
“哪里哪里,他的病因就在于他的工作太劳心劳神了,现在有你帮他,自然轻松很多,病也就好了。哈哈。”
“大师过谦了,都是大师的妙手回春。”两人又文绉绉地寒暄几句。那位大师忽然看着夏夕颜问:“这位小姐就是你上海的朋友吧?”
“是,看我忘记给您介绍了,这位夏夕颜小姐,是我在上海认识的朋友。夕颜,这位是大仙寺的慧远方丈。”
夏夕颜听闻到这个名号后,不相信地看着大师问到:“您就是慧远方丈?”
慧远大师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正是,有什么不妥吗?”
“啊,没有。只是我来香港前在网上看网友写的大仙寺的游记,几乎所有的人都提到了您。介绍您是一位传奇人物,深谙命理,且精通医术,连香港的行政长官都曾向您登门咨询。”
“哈哈,那是网上将我美化了。人的命理乃是错综复杂,博大精深,哪里是我这等愚笨之人所能破解的,我也只是偷窥一点皮毛而已。不过,”大师停顿了一下,仔细地看了她一会。也许是因为有了敬畏,夏夕颜只觉得慧远的眼神中有常人没有的精气,似乎只这一眼就能看透她的今世来生,不禁全身一凛。
大师继续说:“夏小姐是郑少爷的朋友,今天有缘相遇,如果有什么心事想求解的,我倒是很愿意为你指点一二。”
“真的吗?”夏夕颜惊喜不已,据说慧远从不为外人解签算卦,这样的机会真可谓千载难逢。
“那有劳大师了。”夏夕颜话音刚落,郑墨寒插进来说:“不好意思,大师,夏小姐还要赶飞机,还是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我们先告辞了。”
“那好,看我们是不是还有缘再见了。”夏夕颜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郑墨寒,郑墨寒没有看她只是拖着她往外走,夏夕颜只好依依不舍地和慧远大师道了别,跟着郑墨寒走出了大仙寺。
一走出寺门夏夕颜就急忙问郑墨寒:“你怎么了,我是四点的飞机,现在还早着呢。”
郑墨寒没有说话,但夏夕颜感觉到他握住她的手有明显的颤动,脸色也在瞬间变的苍白,这让夏夕颜立刻忘记了求签的事,担忧地问:“墨寒,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说着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郑墨寒将她的手从头上轻轻放下来,柔声说:“我没事,只是我不想让你去向他求签。”
“为什么?”
“慧远方丈是我爸爸的好朋友,我爸爸每年向大仙寺捐赠很多善款,每逢重要投资项目,都会向大师求签,所以我知道他的签有多准。”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求一次呢,以后再也没机会了。”夏夕颜一脸的懊恼。
“因为……我害怕。”郑墨寒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
“我知道你想求什么,万一签文不好,会在我们心里留下阴影的。”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你认为我抽到的会是一张下下签对吗?”夏夕颜的目光也暗淡下来。
“夕颜,”郑墨寒将目光停在她的脸上,他的目光很复杂,有深浓的情意,有沉重的忧虑,也有夏夕颜不能理解的乞求和盼望。
“我很怕失去你,非常非常害怕。”夏夕颜能清晰地分辨出他内心里果真存在的恐惧,她不由自主地拥抱他,在他怀里坚定低语:“不会的,我们的未来一定不是一张下下签。”
“真的吗?”郑墨寒的声音飘移不定:“那你保证以后无论我做错什么,都会原谅我,不离开我好吗?”
“你会做错什么呢?”
“我只是说如果,我想要你给我承诺,无论今后我们之间出现什么样的问题,都要记住你今天给我的承诺,不许离开我。”
“我这么爱你,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夏夕颜微笑,郑墨寒没有回应,只是用力地将她抱紧,好象只要他放开她,她就会在下一秒离开他一样。
下午郑墨寒要参加股东大会,他抱歉地说不能送她去机场,他们就在夏夕颜的酒店里依依惜别,郑墨寒向她保证不久就会去上海看她。
郑墨寒离开后不久,李琬晴就来了,她对夏夕颜说:“我们不要跟旅行社的大巴去机场了,那样我们要在机场等差不多两小时呢,多浪费啊,这点时间我们可以多逛会海港城呢,然后自己打辆车过去好了。”
夏夕颜同意了她的方案,她觉得在香港的这几天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和郑墨寒在一起,让李琬晴落了单,心里也觉得过不去,所以剩下这点时间她很希望能陪着她。
李琬晴和导游打了电话后,两人就打车去海港城。车开出一段路后李琬晴忽然指着窗外对夏夕颜大叫道:“夕颜,快看,那里是不是你们PMS总部啊?”夏夕颜顺着她的手望出去,她看到一幢大约有两百多米的方形建筑物竖立在马路对面,建筑物外墙以钢质和玻璃复面,只觉得盛气凌人,高楼的上端有醒目的标识,写着大大的“PMS”三个英文字母。
李琬晴啧啧赞叹:“到底是PMS啊,气派就是不一样。夕颜,你不去你们总部参观一下嘛,机会难得啊。”
“这个,你不是要去海港城买东西吗?”
“我在那里等你就是了,反正你也就进去看看,不会呆很久的,你跟保安说一下是上海分部的人想看看总公司,我想他们应该会让你进去的。”
“嗯,我有带着工作牌呢。”
“那就没问题了,司机,麻烦你停一下。”
汽车在路边停下,夏夕颜和李琬晴道了暂别后,下车独自向PMS大厦方向走过去。
夏夕颜在来香港前就有想过有机会的话要去看看那幢传说中耗资数十亿港元建造的五星级办公楼,所以才会随身带着工作牌。她在入口处向保安说明来意并出示了证件,保安很通情理地就放了行,夏夕颜兴奋地快步走了进去。
PMS集团是亚洲最大的零售企业集团,在行业内全球排名第三,旗下除了PMS大卖场外,还有中型超市,便利店,个人护理品专卖店,酒类专卖店都多种业态,全球年销售额超过700亿美元。
夏夕颜在一楼大厅里逛了两圈,又拍了几张照片后,走到电梯口,她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楼层分布图,正想着去哪层楼观光,忽然有人在身边叫她的名字。
“Flora,你怎么在这里?”
夏夕颜转身一看,居然是Soulet。夏夕颜在公司里其实并没有用英文名字,有需要的时候也是用中文拼音代替,唯独刚进公司那次参加全国家电采购大会,在会上Soulet让几个区域的新采购都介绍一下自己,在听到夏夕颜说自己没有英文名字的时候,他就随口为她取了这个名字。后来每次在公司里遇到Soulet,他都会这么叫她。夏夕颜其实觉得这个名字还是很适合自己的,因为Flora是个花神的名字,和夕颜的意思有些关联。
夏夕颜对能在这里遇到认识的人非常高兴,她说:“我是来香港旅游的,刚才经过看到总部的大厦,就想来参观一下,拍几张照留念。”
Soulet看到她也非常高兴,热情地为她做介绍,还带她去了自己的办公室。Soulet的办公室比上海耿子航的还要大,装修的非常豪华。夏夕颜刚在那里坐下,就听到有人在她身后用很纯正的英式英文对Soulet说:“Soulet,你的数据改好了吗?”
Soulet连忙站起身恭敬地对那人回答道:“改好了,已经发到你的邮箱。”
“好,谢谢。”
在他们对答间,夏夕颜转头看向那个人,心中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在她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她。她的吃惊无法形容。
她问:“墨寒,你怎么会在这里?”
郑墨寒似乎比她更吃惊,一时竟然无法回答。
Soulet看着他们,恍然大悟道:“Flora,我这才知道,那时候深圳的人事总监把你简历发给我的时候说是香港方面推荐的,原来你认识Joe啊,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他是PMS的人?”夏夕颜脑子里有很多东西在盘旋,她正试图让它们停下来,好看出端倪。
“呵呵,不会吧,你居然不知道推荐你的人是谁?全香港的女孩子都知道Joe Cheng是PMS集团的继承人,香港排名第二的富豪郑元初最宠爱的儿子。”
突然之间,夏夕颜的脑中似乎电闪雷鸣一般,那些不断旋转的东西停了下来,每一处都被照的雪亮。他说他回香港他爸爸的企业工作,他说他爸爸和大仙寺方丈交往很深,他谈起太平山顶的那些豪宅主人如数家珍,他还要她承诺如果以后他做错什么都要原谅他。他有备而来,执意瞒骗,只是没有防备会被这样的揭穿。
夏夕颜不相信地看着他,目光由不解转为怨恨,对视之间,郑墨寒的脸色变的苍白。夏夕颜转头对Soulet说:“不耽误你们工作,我还要赶飞机,再见了。”
和Soulet道别后夏夕颜看也不看郑墨寒就冲出了办公室,坐电梯很快到了一楼,刚走出PMS大门,郑墨寒就从身后追上来,一把拉住了她。
“夕颜,你听我解释。”
夏夕颜转身面对着他,曾经让她不解的乞求和盼望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还要解释什么,刚才Soulet已经帮你解释的很清楚了,PMS集团的继承人,香港亿万富豪郑元初的儿子,他没有说错吧?”
“没有错。”郑墨寒沉默了几秒后这样回答她。
“如果不是我偶然到了这里,又遇到了Soulet,去了他的办公室,你准备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想骗你。”郑墨寒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了,他大声对她喊着:“可是每次当我想把这些告诉你的时候,总听到你说灰姑娘和王子是不会有幸福的,你说我还怎么敢告诉你?”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了。你把我当什么,你的红颜知己,还是可以随时为你提供恋爱服务的工具?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慧远大师为我解签了,你怕他解出来我爱的人究竟是谁对不对?”夏夕颜也大声地说着。
“是,我很怕,因为,”他停下来,看着她,他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在努力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而争吵只会离那个结果越来越远。
“我怕我的身份把你吓跑。我怕我会失去你。”
夏夕颜也平静了下来,两个人似乎都在等待对方说话,终于郑墨寒问了他很想问的问题:“原谅我好吗?”
夏夕颜转过身,背对着他,她的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声音如那些飘远的气体,摸不着边际。
“我从来就不在你的未来里对吗?”夏夕颜觉得剧烈的疼痛,曾经另外一个男人也给过她这样的感悟,毕竟她还是犯了相同的错。“所以你才觉得我不知道你是谁可能对我更好。幸好我的结论和你相同,我们的未来不是同一个。墨寒,你已经失去我了。”
“什么意思?”郑墨寒声音颤抖起来。
夏夕颜转过来面对着他,她不希望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不到他。
“我们分手吧。”
在夏夕颜离开他身边的时候,她的眼前一直是郑墨寒大恫的表情,如此尖锐,象刺客手中的刀,她真的被他的表情刺伤了,坐在计程车上疼的受不了,于是她哭了起来,一开始只是静静地流泪,到后来实在无法忍受,于是有了低泣。计程车司机犹豫了很久,终于拿出一大包纸巾递给她,这个动作却让她彻底崩溃,她开始不顾一切地大声哭着。
爱情结束我们抱着哭
到达海港城的门口就看见李琬晴站在那里东张西望,手中大包小包地拎了很多东西。李琬晴一看到她,连忙走到她面前说:“你别下来了,时间晚了,我们快去机场吧。”
李琬晴一上车就兴高采烈地介绍着她的战利品,对夏夕颜红肿的眼睛只略微提了一下就不再追问了。到达机场的时候其他团员都已经进入候机室了。导游一边责怪一边帮她们办手续,等到他们登上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两个空位了。
夏夕颜刚把行李放上行李架,就听到广播里在叫自己的名字:“夏夕颜小姐,请您立刻到机舱门口。”
夏夕颜莫名其妙地问李琬晴:“什么事情啊?”
李琬晴有些担心地说:“不会是行李出什么问题了吧?你快去看看。”
夏夕颜答应着连忙站起来走到机舱门口。一到那里她就看见了郑墨寒,她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转身就想往里面走,郑墨寒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拉住她的手向前走了十几步,将她拖到了机舱和候机室相连的狭长过道内。
夏夕颜甩开他的手大声说:“你想干什么,飞机快开了。”
“你放心,没有我同意,它开不了。”
夏夕颜气极:“你这算什么,让机上那么多人就等我一个,你不用这样来证明,我也知道你们郑家在香港有多大的势力。”
郑墨寒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他的焦急被他的柔情仓促地掩盖着。
“我从没想在你面前显示什么权势,否则我也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这么久,我就是怕你知道后有压力,才会一直犹豫不决,不敢告诉你,没想到我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不要说了,我一句话都不想听。郑少爷,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那么现在也该玩够了吧,我请求你放了我,再找新的玩伴吧。”夏夕颜用力摆脱了他的手。
郑墨寒看着她,目光暗淡而软弱,但他的声音却越发急切,带着奋不顾身的激烈情绪。
“对不起,夕颜,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不会骗你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在玩,爱你,是我做过的最认真的事。你现在跟我回家好不好?”
“跟你回家,为什么?”
“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的爸爸妈妈,然后告诉他们我要马上和你结婚。”
“你疯了吗?”夏夕颜惊叫道。
“我没有疯,我很清醒地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我不能让你离开我,因为,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求婚太仓促,我会在日后补上欠缺的东西,你想要怎样的求婚方式,我都可以为你去做。”
他语气和神情中的委曲求全让她心如刀割,他应该很霸道,也应该很骄傲,可是他现在却在那么小心翼翼地许诺,她无法不相信,她毕竟这么深爱着他。
夏夕颜整个人慢慢变的柔软,她感到自己的体能正在逐渐流失,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看着他流下了泪,郑墨寒欣喜若狂地将她拥入怀里。
“你同意了是不是?我们不用分手了是不是?”
夏夕颜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的泪水将郑墨寒肩膀上的衣服弄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墨寒,我不能和你结婚。”
“为什么?你不爱我吗?”郑墨寒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温度从他的体内突然消失,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冷。
“我以为我只是爱上了一个有钱的港商,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会有这么庞大的背景。”
“你只是嫁给我,不需要去考虑那么多和我无关的东西。”
“怎么可能无关,嫁给你,就是嫁给了你们郑氏家族,就是嫁给了整个香港名流社会,甚至是嫁给了中国富豪榜。我从没有做过那样的梦,那真的不适合我,我不想让我的人生变成一场战争,更不想让我们之间存在的差距慢慢把我们的爱情给毁了。”
“可是人们常说爱情只有真与假,没有对与错。”郑墨寒的声音里有太多的空洞,他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可是心里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
“那是那些言情小说的作者说的话,而我们现在写的是真实的人生。我不漂亮,没有背景,没有高学历,也没有什么特长,这样的我是不够资格和你在一起的。你说我自卑也好,胆怯也好,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们还是各自回到原位,做我们该做的事去。”
“你真的这么决定了?”
郑墨寒的眼睛开始湿润,这让夏夕颜心中巨痛,泪水如滂沱大雨般夺眶而出。
“是的。”她哽咽着回答。
“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将我们的恋情维持下去的。”
“这对我很不公平,生在豪门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一点机会都没有?”郑墨寒说的很缓慢,内心里的强烈忧伤随着他的声音一起流泻出来。
“对不起,全世界等着嫁给你的女孩子有成千上万吧,很快你就会把我忘记的,同时也请你忘记我带给你的伤害。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这辈子,不要再见面了。”
“虽然全世界有成千上万的女孩希望嫁给我,但她们中却没有夏夕颜。”郑墨寒直直地看着她,似乎她是九天仙子,行踪暴露,即将被遣返天宫,她将很快变的透明,然后腾空而起,薄雾般散去。他看到一场离别,并且身处其间,他在用心摄下每一个细节,即使摄下后不忍再看。
有把持不住的悲伤和怨念涌上他的眼睛,他终于不再把持,他的泪象清冽的溪水坠落成两条细细的线,在俊秀的面庞上随意流动。夏夕颜惊恐地看着他的脸,感觉到一种碎裂感,来源于自身,是她给予他一段仓促终止的情感,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承受他的不如愿。
她听到那些无声的巨响,在某个地方凿出深痕,她猛地冲过去抱住他,他们拥抱了很久,直到手臂僵硬。然后她突然离开他的怀抱,很迅猛,很果断,她一路哭着跑进机舱,没有做任何的停顿。她顾不得四周人群的目光,她想把自己的悲伤用这种最原始最有效的方式用力地表现一次。
夏夕颜没有听见郑墨寒和她说再见,他一定以为只要不说再见,就可以再见。而她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再见的那一天,那会是多久后的事情,那时候他们又会是谁的谁?这样的假想真的让人很心酸。
就这样在爱情盛开到极致的时候背过脸去强行遗忘,那种芬芳在身上留下了证据,要清除需要时间,还会有伤口。他是她心中那个隐秘的伤口,无法愈合,因为无药可以让它愈合,所以还没有遗忘,已经开始溃烂。
职场36计:反客为主
苏淡云走的那天外面正下着小雨,她走到采购办公室,挨个地和每个采购握手道别,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
夏夕颜和以前苏淡云管辖的家电部的几名采购跟在她身后,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回到办公室,夏夕颜觉得心情很沉重,她拿出手机给苏淡云发了一条短信,上面写道:“今天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PMS带给你的所有烦恼都已经结束,你可以过一段你一直想要的自由生活,所以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很快她收到苏淡云的回复:“我不会忘记我在PMS的这段生活,非常有珍藏的价值。我也不会忘记一直那么信任我的你。你要加油。”
苏淡云直接回了家,这种时候家是她唯一想去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小凯。她还从没有这么早到家过,小凯看到她一定会非常意外。
她看到小区的商铺区新开了一家玩具专卖店,苏淡云将车停到地下车库后,返回到大门外,她想买一件礼物给小凯。
她记得小凯曾对电视购物上的一个变形玩具很感兴趣,她走到那种玩具区,仔细地挑选着。她刚拿起一个来看,忽然有人从她手中抢了过去。她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房少卿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也笑着说:“房律师,这么巧。”
“不是巧,我是特地来看小凯的,看到这里新开了家玩具店,想帮他买个拼装玩具,听说那种玩具对开发孩子的智力很有好处。”
“谢谢你,你总是对小凯这么好,小凯也非常喜欢你。”苏淡云由衷地说。
“那么,你呢?”房少卿的眼睛透过玻璃镜片看着她,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苏淡云回避了这个问题,这不是第一次他向她表白,她婉转地拒绝过很多次,但这个执着的男人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总是有意无意地向她传达着他的情感。
“我刚刚从PMS辞职回来,从今天开始我失业了。”
房少卿有些意外,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职场上还能有什么事呢,反正就是做的不开心,不得不离开。”
“那很好,你终于有机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你知道我喜欢做什么事情啊?”苏淡云做了个逗弄的表情,故意挑他话语中的漏洞,可是好象这并没有把房少卿难住,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应战了。
“你喜欢每天下午亲自去幼儿园接小凯回家;你喜欢去网上查菜谱做小凯喜欢的食物,然后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吃完;你喜欢在晚饭后和小凯去街心花园散步,告诉他雨雪是怎么形成的;你喜欢一个人坐在电脑前一边听阿桑的歌,一边写博客。”
“少卿。”她惊讶地看着他,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她对他改了称呼。可是房少卿注意到了,这给了他勇气,他放下手中的玩具,靠近她,他们的距离可以让彼此看到眼底深处的东西,那些无所谓隐不隐藏,也无所谓伪不伪装的东西,象浓墨跃然纸上。
他对她说:“你说过的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忘记,全部放在心上。淡云,在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在你还没有找到工作的这段时间,能不能让我陪着你?”
苏淡云看着他,没有考虑回避,也没有选择拒绝,她的笑容依然很清淡,但她的回答很清晰:“好的。”
房少卿欣喜地拥她入怀。
在苏淡云正式离开的前一天,TOM已经发出临时期的人事管理通知,通知中称因为苏淡云的离职,公司将重新制定新的人事架构,在这期间江若水将全权负责采购部门的所有工作,包括食品,非食品和生鲜三大处。
而在这份临时架构出台后不满两周,江若水就将这个临时职位给坐正了。新的人事架构中江若水的地位仅次于耿子航,在她下面是各个分处的采购经理。在注解处还着重提到了家电部门因为业绩下滑,且只有一名助理采购经理在管理,所以这个处江若水会亲自抓,所有的单据和合同在夏夕颜签字后还必须有江若水的签名才能生效,这个流程其实已经把夏夕颜的职权给架空了。
江若水和夏夕颜并不曾有过节,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但她和苏淡云有,而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夏夕颜和苏淡云的关系情同姐妹。所以想要在公司内部有很快地发展,以及将来在行业内有一些人脉,跟老板是必需的,但同时那又是高风险的,尤其是在一些高层职位经常会变动的公司,你不会知道哪一天你跟的老板下台了,而新的老板正好是她的敌人。
即使不存在敌人一说,在卖场采购圈也有条潜规则,新的老板来了,必定会带几个自己的人来,弃用一些老将,采购经理和采购必须是一条线才能创造利益,江若水就是这条规则的忠实执行者。夏夕颜猜测可能是因为苏淡云原先在家电部根基最深,江若水最不能碰的也是这个部门,所以她才会化那么大的力气想尽快收编过来。
江若水除了从她原来最熟悉的纺织品部门调了两名采购到家电部外,夏夕颜听说TOM还在网上发了招聘信息,之后连着几天江若水和TOM都在谈判间面试新人。
有那么多新人要进来,自然编制就不够了,所以肯定会有人走。在五一长假前最后一个工作日的早晨,JERRY和ANGELA依次被叫进了TOM的办公室,然后手上拿着盖了公司章的解约通知书回来。这件事立刻在家电部里引起了巨大反响,除了江若水从纺织品部调过来的那两名采购,所有的人都走到他们身边询问。
解约书上写着他们的最后工作日就是今天,公司会按照劳动法的相关规定进行赔偿,赔偿金额也写在了纸上,只是他们两个都还没有签字。
JERRY说:“TOM刚才告诉我今天家电部要走三名采购,还有一个会在下午收到通知。”听到JERRY的话,所有人都在考虑最后那个人选的问题,气氛非常紧张。
JERRY悄悄走到夏夕颜身边说:“夕颜,大家让我来问你,中午是不是要一起出去吃饭商量一下。”
夏夕颜想了想说:“好,不过要分开走,回来的时候也要分开回来,不要让那两个人发现什么又惹出事端。”夏夕颜眼角望向韩薰和余冰冰,他们俩就是江若水安插在部门里的眼线。
JERRY说了句明白就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过了会,夏夕颜收到JERRY发出的邮件,他订了离办公室一站路左右的一家名叫“欣悦”的酒店包房。到了十二点休息时间,大家互相使眼色,然后三三两两地分批朝外走。夏夕颜注意到韩薰和余冰冰一直用眼角在观察他们,余冰冰甚至还跟着她来到门口,看到夏夕颜进了洗手间她才返回了办公室。
女职员很多中午都带饭,而男职员通常去对面的小吃街吃午饭,“欣悦酒店”离办公室有一段路,所以遇到公司里的人的机会就少很多。
不过JERRY他们还是很谨慎,挑了二楼最里面的包房,又将隔壁和对门两个房间里的食客仔细地看了遍,确认没有认识的才开始点菜。
一坐下大家就开始谈论最关心的那第三个人会是谁的问题。家电采购部去掉韩薰,余冰冰,JERRY和ANGELA,还剩下6个人。他们首先排除了休假回苏州的MICHALE,因为如果是他的话,TOM应该会在休假前就通知他。然后排除了小丽,因为她是刚刚招进来做助理工作的应届大学生,她存不存在对江若水来说毫无影响。最后排除了KAY,因为他现在一个人管两个部门,业绩也很好,要开除他江若水似乎还找不到充足的理由。所以那个人选就在剩下的三个人中了。
夏夕颜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昨天晚上我看电视里在放‘暗战’,有个国民党将领模样的人主持会议,议题是让大家说参加会议的这些人中谁是无间道,他的要求是每个人都说一个人的名字,然后要加上理由。”
ANNIE抢着说:“我先来吧,我觉得是我。因为江若水已经安排了余冰冰做我的助理,现在她完全可以取代我的工作,我是不需要的。”
ANNIE是个单亲孩子,爸爸很早就过世了,妈妈身体不好,刚出院休息在家,这样的境况让她很担心自己失业。
ANDY说:“应该是我。我看到TOM在网上招数码类采购,可能已经找到人了。”
ANDY是个海归,回来一年后才找到现在这个工作,工资也不高,出国几年的成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收回。
最后夏夕颜说:“最有可能的其实是我,江若水最想除掉的人也是我。”
这顿饭就在这样的猜猜游戏中吃完了,所有的人都体会到了食不知味的含义。失业并不是一件可以随便笑笑就过去的坎,尤其是对某些人来说。
他们和出来的时候一样分批回到了办公室。上班时间刚到,TOM就来到了他们中间,他叫的名字是ANNIE。
当ANNIE听到TOM叫自己的那一刻,落下了泪,她身边的小丽和夏夕颜同时走过去拥抱她,三个人就那么旁若无人地哭成了一团。TOM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局面,讪讪地看着ANNIE说:“等一下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就转身走了出去。
夏夕颜轻轻拍着ANNIE的背,只觉得在胸口不断抖动的那个年轻的身体里有了太多沉重的东西,原来悲伤,失望和沮丧可以让人如此沉重。她不知道ANNIE离开PMS之后的路是否会比现在预测的乐观一些,她没有办法帮到她,唯有这一个拥抱,让彼此安慰,其实她也觉得很冷。
职场36计:笑里藏刀
从公司到家,夏夕颜有两条线路可以选择,她一般都乘95路,有一次95路等了很久还没来,于是她走过去坐808路,这之后她就一直坐这条线路,原因是808路有一站就停在“御翠豪庭”的小区门口。
她就那样透过808路公交车的车窗傻傻地看着“御翠豪庭”四个字,心中流转着很多发黄的画面,一幅一幅,图案很美好,和此刻心中的感受完全不同。她希望往事如风,吹过了,再没有痕迹。可偏偏她的往事是歌,任何东西都能让她产生幻听,然后跟随内心的节奏轻轻哼唱。
夏夕颜经常在808路上遇到韩薰,每次看到他,夏夕颜总是礼貌地跟他打声招呼,然后就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那是她最爱的位置,她就在那个死角处凭吊自己的那一篇爱情童话。
不过后来有一次韩薰看到她落坐后,忽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然后开始和她聊天,一聊就从起点站一直聊到了终点站。
韩薰和余冰冰自从来到家电部后,和其他采购之间一直很隔阂,这其中的原因他们俩也是心知肚明的。夏夕颜其实有些理解他们,因为她想到了VERA,在PMS里,并不是你想保持中立就可以保持的,自身的得失需要优先考虑,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所以她对韩薰还是很友好,同时也因为韩薰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性格随和,又很健谈,自此以后她的归途再也不是愁云密布了。
但夏夕颜一直回避和他谈到江若水,因为那是个敏感点,谈了会让大家都尴尬,不过韩薰似乎不太在意。他直截了当地对她说:“夕颜,江若水好象不太喜欢你。”
夏夕颜吃了一惊,想了想谨慎地回答了一句:“好象是吧。”
“你知道为什么吗?”韩薰居然紧追不舍。
“可能因为她不喜欢用苏淡云的部下,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夏夕颜如实回答,其实这个答案已经在所有人的心里了,掩饰的话反而显得很虚伪。
“你错了,苏淡云的部下也有在江若水那里混的好的。”韩薰似乎想爆料。
“你指谁啊?”
“你说这次为什么走的是这三个人,而不是那三个,原因就是那几个都向江若水进贡的。”韩薰在她耳边悄声地说。
夏夕颜很吃惊,她知道韩薰说的那三个人应该是指MICHALE, KAY和ANDY,也就是除了她和小丽之外留下来的所有苏淡云时代的成员。
而韩薰说的“进贡”指的是卖场采购圈中的另一条潜规则。采购经理固然位高权重,但充其量也就只能掌控几个自己的供应商,或者是以供应商面目出现的自己的公司,而剩余的大部分供应商都是和相关采购单向联系的,某些供应商可能连采购的老板是谁都不知道。这一部分人数众多,传统的销售返点,加上中秋和春节一年两次的现金和购物卡赠礼,利益十分庞大。所以有些资深采购宁愿不升职,而选择一辈子在下面当采购就是这个原因。
采购经理们不甘心这么巨大的损失,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规则,采购们将收到的利益再和老板分成。
夏夕颜在心里分析着韩薰话中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以目前家电部的局面来看,江若水让韩薰来施一个反奸计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她的直觉是韩薰说的并不全是假的,至少她知道KAY是经常进出江若水办公室的,有一次晨会的时候耿子航还点名表扬了KAY工作出色,如果不是江若水的提携,耿子航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个部门的采购叫什么名字。而另外两个自从看到江若水兼管家电部的邮件后,也在好几次事件上越过自己直接向江若水汇报。
不过夏夕颜没有在韩薰面前流露出任何想法,她装着不明白的样子问:“什么进贡啊?”
韩薰也是聪明人,知道夏夕颜是明知故问,他没有花时间去解释“进贡”的含义,而是说出了另外一番话。
“夕颜,你自己想想你们四个人,三个向江若水进贡,只剩你一个,江若水怎么可能对你好呢?所以不是苏淡云的问题,是你没做到位的问题。”
“可是我真的没什么东西可以孝敬她的,苏淡云在的时候就开始让我做管理工作,具体的供应商工作我早就不管了。”
“这种状况最危险。”
“什么危险?”
“你不负责具体部门,TITLE又是助理经理,如果江若水安排一个正经理进来,那你岂不是成多余的了。”
这个问题其实夏夕颜自己也想到了,从江若水那封邮件中提到“家电部只有一名助理经理在管理”这句话中她已经感觉到了,在这样的公司里副职是最危险的职位。
韩薰见她虽然没说话,但神情似乎很赞同自己的分析,就更加得意了,他继续说:“所以我建议你去跟江若水要个部门来管,你把那个部门的业绩做上去了,她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有具体事情做了危险性也就降低了。”
夏夕颜表面上不置可否,但心里是有些赞同的,因为这确实是一种可以让自己变的安全一些的方法。
公司内部对于家电部门的大变动也都是议论纷纷,家电部门象是一下子被放到了聚光灯下,而且是几千瓦的白炽灯。
ANDY和KAY在和夏夕颜一起吃午饭的时候说道,他们听说原来纺织品部的助理采购经理可能会升职做家电的采购经理,他们也同意韩薰的意见,让夏夕颜尽快去和江若水谈一次。
夏夕颜考虑了一个星期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她走进江若水的办公室对她说:“ADA,我想跟你谈件事。”
江若水微笑着示意她坐下。
夏夕颜说:“我觉得我现在做的虽然是家电部的管理工作,但事实上我以前只做过小家电,其他部门都不熟悉,我想能不能让我兼管一个具体的部门,这样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江若水收起微笑仔细地听着,目光审慎,似乎在猜测夏夕颜的真正意图。其实夏夕颜每次和江若水对话,江若水都会用那样的目光看她,似乎她是一道逻辑数学题,充满着玄机,远不能从字面就能找到答案。
而江若水对于夏夕颜来说是一道化学题,某一样物体经过一番演示会变成什么,在实验开始的时候是无从知晓的。
江若水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简短地说了句:“你把刚才说的意思发份邮件给我,我考虑后向KEN请示。”
“好的,那我出去了。”夏夕颜礼貌地说完后离开了江若水的房间。
当天夏夕颜就按照江若水的要求发了邮件,而江若水的效率也是同样的高,在她的邮件发出去一个小时后,就给了她回复,同时她的回复还是以官方的名义发到了所有相关人员的邮箱。
江若水的邮件是一个家电采购分管部门调整通知,文字下方附上了更新后的HUMAN STRUCTURE(人事架构图)。
在新的架构中,夏夕颜仅仅负责黑色大家电部门,和其他的采购在一个平面上,也就是说夏夕颜虽然还是挂着助理采购经理的头衔,但其实已经被降职为一名普通的采购了,而且负责的还是业绩最敏感,供应商最强势,商品最容易短缺的部门。因为夏夕颜的变动,江若水成了家电部唯一的掌权人,所有的采购都直接向她汇报。
江若水特别指出这个变动是基于夏夕颜本人的要求,邮件的下方FORWARD了夏夕颜给江若水的那封申请邮件。
夏夕颜看着那封通知,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但她的脑子在不停地转动,她把来龙去脉仔细地想了一遍,终于知道自己是中了一个大大的圈套了。
以韩薰为首的那几个人显然都是受江若水的指示来游说她自己去提出那个要求,她又未加考虑地按照江若水的意思发了邮件,以为只是给江若水一个人看的,自然不会写明是在保留现有经理职位的基础上再分管具体部门,落笔为证,一切都没有辩解和挽回的余地了。
从这件事之后夏夕颜又多了一条经验,那就是在公司里能不发邮件就不要发。
职场36计:偷梁换柱
夏夕颜很快从被骗的糟糕心态中调整过来,投入到她的新角色中去,她告诉自己没有好的跳槽机会的时候就要忍。
夏夕颜接的部门主要是做电视机和DVD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她的业绩比KAY在的时候不降反升,门店大会时处长们反应这个部门的问题也比以往要少。但江若水似乎没有让她过太平日子的打算,这个部门被人抓把柄是很容易的,江若水经常会借题发挥,将她大骂一顿,虽然夏夕颜会很快地进行补救,但这样的工作环境让她根本没有自尊可言。
她知道江若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逼自己走,虽然她不愿意让江若水如愿,但心里每天都在数着自己离忍不下去的日子还有多远。
这天当江若水的助理一过来叫夏夕颜,夏夕颜就知道又要挨骂了。果然江若水将一张安乐超市的海报用力扔在她面前,厉声说:“为什么人家霓虹彩电能卖到这个价格,几次选品会上你都说会断货不能做,现在老板在问我,你让我怎么回答?你现在自己去向KEN解释。”
夏夕颜一声不吭地跟在江若水的身后走进了耿子航的办公室。安乐超市是仅次于PMS的中国第二大超市,PMS很多家店旁边都有他们的分店,所以耿子航对这家超市的促销行动特别重视。而安乐超市又是最让品牌商头痛的一家超市,因为他们经常自作主张地打破供应商制定的最低零售价来做促销。这次他们打的是霓虹销售最好的一款特价机的价格,她可以保证霓虹的KA部(重点客户部)经理事先也不会知道他们会打这个价格,估计之后几天那个KA经理的电话会被超市采购们打爆。
但夏夕颜知道老板是不会接受这样的解释,他们看到的只是结果,为什么排名第一的PMS没有这样的价格,而让排名其次的安乐抢了先?所以她对于耿子航的质问只是做这样的回答:“我立刻要求供应商不再向安乐供这款机型,对于安乐现有的库存要求霓虹公司回购,并且和他们谈判一款更低价的产品让我们上周年庆海报。”
耿子航说:“好,我给你一个小时时间做你说的这些事,一小时后你来我办公室告诉我结果。”
“是,老板。”夏夕颜心情紧张地走回自己座位,连忙拨打霓虹KA经理的电话。
一小时后夏夕颜回到了耿子航的办公室,向他汇报谈判结果。
“老板,霓虹的KA经理说海报开始前安乐每家店都下了100台的大单,他们就已经感觉到可能安乐要用这款机做低价促销,所以发货的时候只给了30台的量,现在大部分的店应该已经断货了。我让门店主管派人去附近的安乐店做调查,看一下是不是真的没货了,如果还有的话我立刻让霓虹派人买回去。对于我们的店庆商品,霓虹方面表示这个价格已经破了他们的最低限价,再比这个低的话上面批不下来,但答应我们可以跟平这个价格,并且会另外提供我们一款新机型做,功能和外观都比安乐的这款要好。”
“GOOD JOB.”耿子航赞赏地看着她说:“夕颜,你的工作能力很强,在PMS好好做,一定会有好的发展的。”
“谢谢老板,我一定努力。”
“很好,你回去做事吧。”
夏夕颜答应着准备离开,她走到门口处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问耿子航:“老板对风水很有研究啊。”
凝神看着电脑的耿子航听到这话,立刻抬起头来看她,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也懂风水吗?”
“我阿姨很迷这个,她们家里有很多这方面的书,从小到大一直听她说,所以了解一些。我看到你这里放了很多水种宽叶植物,还有你的桌子是左边靠墙,又正好避开了横梁和墙壁锐角,就知道你很讲究这个的。”
“你果然知道的不少啊,女孩子懂风水的可是很稀有。我以前在台湾认识一位风水大师,他教了我一些办公室风水方面的知识,所以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按照那些原则来布置。”耿子航微笑地看着她说,显然他对这方面的话题很有兴趣,说话的时候神情也显得很兴奋。
当耿子航说到“大师”两个字的时候,夏夕颜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那就是在香港大仙寺有一面之缘的慧远方丈,想到慧远的时候自然她也想起了郑墨寒和那次悲喜轮回的香港之旅。想着想着就有泪水往上涌,她急忙阻止自己的思路,掩饰住内心里的百感交集,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那间暗藏玄机的办公室里来。
“说到大师,我阿姨认识一位很厉害的大师。”她象是突然想到般地说道。
“噢,是什么样的大师啊?”
“老板知道香港大仙寺的慧远方丈吗?”
“当然知道,我在香港总部工作过几年,慧远方丈在香港非常的有名,那些富豪和政府官员都很相信他,不过他轻易是不肯接待外人的。”
“我阿姨的那位大师朋友就是慧远方丈最欣赏的俗家弟子,我上次休假去香港的时候经他引荐我在大仙寺见到了慧远方丈,他还帮我解签呢。”
耿子航惊讶地看着她。
“你真的见过慧远方丈?能让方丈解签,那是非常难得的事啊。”
“我也觉得很幸运呢。老板,这个星期天我阿姨叫我去那位大师家里拿一样东西,您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让他跟您聊聊风水和命理的事,他在这些方面都深得慧远大师的真传。”
“好啊。你约好时间,我开车来接你,然后一起去他家。”
“那我星期天打您手机,就是NIKI发的通讯录上的那个号码对吗?”
“对,你就打那个好了。”
“好,那我先出去了。”
夏夕颜灿烂地笑着,离开了耿子航的办公室。她回到座位后很久,都不敢相信自己也能做这样的事,而且还做的很好。她想也许女人天生就会撒谎,那是一种隐形的气质,只是自己以前没有好好培养而已,那么从现在开始,她会多多挖掘的。
如果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的话,那只能说明自己的无能,所以当她站在耿子航的面前想到慧远大师名字的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满是坦然的欲望。她不想再那样毫无计划性地等待机会,如果它会来,那么可以等待,但如果它不那么容易来,那么在自己被等待拖垮之前,只有想出一种方法来召唤。
所以,她决定召唤它,而它竟然也召之即来。
下班时间一到,夏夕颜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办公室。她开了一个局,但若要完美收官,她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耿子航比夏夕颜在电话中跟他约好的时间还要早十分钟就到达了她的楼下。耿子航开的是公司配的车,一辆黑色的奥迪,夏夕颜一走出小区就看到了那辆车,微笑着在车窗外和耿子航问了声早后就开门上了车。
唐师傅的家住在浦东南浦大桥附近,是一个老式的新村。唐师傅的大号是唐礼杰,不过这个名字除了至亲好友外,基本上没人知道,但浦东唐师傅的名号却已在相关人群中流传很广。
星期天的早晨,唐师傅家照例是人来人往,夏夕颜进去和唐师傅打了声招呼后,请耿子航和她一起坐在外间等候。
大约半小时后前面的两位女客问完出来,唐师傅走到外间笑呵呵地招呼他们进去。
夏夕颜向唐师傅介绍道:“唐师傅,这是我老板,PMS超市的华东区区总耿子航先生,我电话里已经跟您说过了,我老板想跟您聊聊一些风水和命理上的事,请您给他看看吧。”
“啊,没问题,耿先生一看就是贵人相啊,事业家庭都很和顺,是不是?”
耿子航笑地很开心,连连说:“哪里哪里,今天要麻烦您了。”
“不用那么客气,我和夕颜的阿姨,外婆都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她们也帮过我不少忙,所以夕颜介绍来的客人,我都会当成自己的朋友。耿先生快请坐吧。”
耿子航答应着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夏夕颜见状后识趣地向门外走去,唐师傅却把她叫住了。
“夕颜,我先把东西给你,我现在脑子不好,怕等一下就忘记了。”
“好啊,阿姨到底要我来拿什么东西啊?我问她她也不说,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神神秘秘的,弄的我好奇死了。”
唐师傅笑了笑,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长约一米的卷轴。他将卷轴在他们面前打开,是一幅用各种颜料画成背景的佛像画。
“唐师傅,就是这幅画吗?”
“这可不是普通的画,它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做‘唐卡’?”
“唐卡,我好象有听说过。”耿子航说。
“噢,耿先生对佛教的东西还真的有点研究啊。”
“谈不上研究,只是有位朋友曾经收藏过一幅明朝的唐卡,所以听他讲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可是我一点都不懂,唐师傅,你还是帮我解释一下吧。”夏夕颜插话道。
“好。唐卡是藏语的译音,其实就是西藏的卷轴绘画,一般都是绘的宗教人物或者宗教故事,用来悬挂供奉的。唐卡的种类很多,你的这幅叫作止唐。”
“我的这幅,为什么你要给我这个呢?”
“因为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唐师傅慢吞吞地说。
“怎么是我的?唐师傅你快说呀,急死我了。”
“好好,我说就是了。我上个月去西藏大昭寺见我的一个朋友,结果他给了我这幅唐卡,说这是扎西次珠先生临死前为你外婆画的,我曾经和你外婆一起去拜访过先生一次,先生死后寺里的人无法联系到你外婆,所以这幅唐卡就一直没能转给你们。”
“原来有这个渊源。我听外婆说起过大昭寺的那位喇嘛,这幅唐卡应该是很珍贵的吧?”
唐师傅的神情变的很庄重,他回答:“你说的没错,它最珍贵的地方是因为它是扎西次珠生前的最后一幅唐卡作品,是用他的生命绘成的。”
“怎么会这样?”耿子航从唐师傅的神情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
“先生为了色彩更漂亮,亲自去挑选了很多天然植物做颜料,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结果其中有些植物有毒性,画完后先生就去世了。所以这幅唐卡的价值不在于技巧和名气,而在于它是一位画者的绝笔。”
夏夕颜和耿子航似乎都被这个故事给震撼了,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房间里的气氛也变的很凝重。
夏夕颜走过去,虔诚地看着画上的佛像,心中似乎在祈祷着什么。片刻后她默默地收起唐卡,说:“唐师傅,谢谢你把它带回来,也了却了两位故人的心愿。我会好好供奉它的。”
“能交到你手中,我也放心了。这样的唐卡在我们眼中是极品,会很有灵性的,夕颜,你会得到上天眷顾的。”
“谢谢你,唐师傅。我不打扰你们谈话了,我去外间等。”
夏夕颜对耿子航点点头,然后离开了他们的房间。
耿子航和唐师傅在里间谈了很久,出来后夏夕颜注意懂啊耿子航的脸色很难看,上车后也一直没有说话。
夏夕颜犹豫了一下问:“老板,是不是唐师傅说了什么,我看你不太开心啊。”
耿子航似乎不准备隐瞒她,立刻回答:“他说我今年命犯太岁,事业和家庭都会受到重创。”
“有没有解的方法?”
“要我注意公司里的小人,多烧香,另外对我办公室和卧室的布置也给了一些意见。”
“那就好了,唐师傅在这方面是很有研究的,你照他的方法做一定会顺利度过今年难关的。”
“其实我已经感觉到了,经济危机以来,我们各家门店的业绩都受到影响,今年我承受的压力之大是我进入PMS以来从没有过的。”
谈话间车已到了夏夕颜的家门口。
耿子航微笑着说:“夕颜啊,今天谢谢你。”
“等一下,老板,我还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噢,是什么?”
“就是它。”夏夕颜从包内拿出来,耿子航一看就是那幅唐卡。
“这个怎么可以随便送人呢?”耿子航惊讶地看着唐卡,没有接受的意思。
“我不是随便送的,你也听到了刚才唐师傅说的话,这幅唐卡上凝结着一位高人的心血和生命之光,所以它是有灵性的,可以佑护您度过今年的难关。”
“不行,这是你外婆的遗物,这么珍贵的东西我绝对不能收。”耿子航态度坚决。
“老板,其实送给你,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什么意思?”
“我对佛学一点都不能理解,放在我那里,不懂怎样悬挂,经常供奉,它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了,所以我把它送给您,其实是存了一点私心的,我希望它找到一个和它契合的人,激发起它的灵性,让它保佑您在公司里一切顺利,我在您下面做事,也就是可以保佑我工作安定了。”
夏夕颜说的很认真,连一向深藏不露的耿子航都露出了难得的真诚笑容。但凡象耿子航这样的人都对佛虔诚,因为即使他们一直在蒙蔽他人,一直在隐藏自身,但心里也会有些明白,在佛面前他们早就被一览无遗。所以对于能够掌控他们,主宰他们,挽救和惩治他们的人心怀恐惧,所以才会假装虔诚。
耿子航终于接过了唐卡,他对她说:“那么我就暂时替你保管,帮你激发它的灵性,以后我们要是不在一起工作了,再还给你,这样的灵物我擅自收下毕竟不是很妥当的。不过,夕颜,以你的能力会在公司发展的很好的,你不用担心工作不稳定。”
“谢谢老板。”夏夕颜笑容满面地下了车,站在路口和车窗内的耿子航挥手道别。她目送着奥迪车消失在前方路口,心里想着耿子航刚才的话,她知道以耿子航的性格是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明确表态的,这样的话已经算是一个承诺了。
夏夕颜从耿子航办公室出来后的那个晚上去的是何婉心的家,她需要从一个人那里寻求帮助,那个人正是何婉心。当她走进去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何婉心看到她热情地招呼道:“夕颜,你今天怎么会来的?还没吃饭吧,快过来一起吃。”
“姐姐,我帮你盛饭啊。”圆梦兴奋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厨房的方向跑去。
夏夕颜一把拉住她说:“啊,我不吃饭了。”转头对何婉心说:“阿姨,我有点事要跟你讲,去一下你的房间行吗?”
“好啊,走吧。”何婉心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身率先往里边走。
夏夕颜刚想跟进去,圆梦拉着她的手,一脸不高兴地说:“姐姐,你就不能等一下再跟妈妈说话,先陪我一起吃饭啊?你都好久没来我家了。”
夏夕颜刚想说话,只听到骆群的声音在说:“圆梦,姐姐是来看你妈的,又不是来看你的,你起什么哄啊。你不怕姐姐嫌你烦啊?”
圆梦听到这话眼圈都红了,哽咽着说:“姐姐,你是不是嫌我烦啊?”
“怎么会呢,姐姐有点急事要问你妈妈,问完了,就出来陪你吃饭。你等我一会会,好不好?”
“好啊。那我先看会电视。”圆梦这才破涕为笑。
夏夕颜抬眼看了看骆群,发现骆群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那目光很郑重,和刚才揶揄的口气完全不同。她十分不解,但又无法询问,只好移开自己的目光,在心里暗暗猜测。
这些年来,骆群不能说对她很好,但也算尽到了姨夫的职责,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是笑脸相迎,象这样明显的冷言冷语还是第一次。
何婉心也听出了骆群的画外音,似乎有对夏夕颜的不满,她停住脚步问:“骆群,看你把圆梦都说哭了,怎么当爸爸的?”骆群把脸转向电视机,装着没听到的样子。
何婉心嫁给骆群是件很风光的事,骆群属于名门大户,父母都是金融系统的高管,自己是银行信贷科科长,在上海好几个区都有房子,家底殷实。相比较,何婉心的条件要差很多,除了美貌,几乎一无所有。财子佳人,也算一种匹配,他们的婚礼办的很奢华,在一家著名的高级酒店里开了20桌宴席,这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了何婉心亲戚们的膜拜标准。
夏夕颜读书的时候,何婉心经常给她零用钱,节假日还会送她一些衣服,文化用品等礼物,这让她常常为何婉心担心,怕会引起骆群家人的反感。好在骆群在完全知情的情况下从无半点干涉的表示,这让夏夕颜略感安心。
自从她毕业进入光明集团开始工作后,除了那次她失业的时候何婉心悄悄放在她房间里的一千元,就没再收过何婉心的钱。而当她成为PMS的采购后,收入渐渐丰厚起来,反而经常会给何婉心钱,也经常会给圆梦买礼物。这种情况下她才会对骆群刚才的冷淡态度感到十分不解。
夏夕颜想莫非骆群是因为圆梦?
她承认相比较圆梦对她的喜爱,她对圆梦的回报是有所欠缺的。她的心里一直有一片阴暗面,她在嫉妒圆梦拥有的那些她没有的东西,她觉得那种拥有是对她幸福感的掠夺,而失去幸福感的人是不健康的,甚至会落下残疾。她宁愿圆梦疏远她,或者敌视她,那样她对自己的嫉妒就觉得理所当然,而当她发现这一点并没有实现时,她感到很失望,这就是为什么她始终无法象圆梦喜欢她那样的喜欢圆梦。
这是她心里的一个灰色秘密,但她的下意识反应无法让她做到守口如瓶,骆群应该也是会感觉到的吧,所以他为了圆梦而开始不喜欢自己了。
夏夕颜就这样一路想,一路跟着何婉心走进了她的卧室。
一走进房间,何婉心就宽慰夏夕颜说:“夕颜啊,别在意刚才你姨夫的话,他今天心情不好,刚才对我说话也是那种态度。”
“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对了,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以前外婆房间里的那幅唐卡是不是在你这里?”
“在啊。老房子拆迁的时候,我把你外婆的东西都取回来了。”
“你能不能把它给我?我可以出钱买。”夏夕颜两眼放光,话语很急切。
何婉心嗔怪地说:“怎么跟我说‘买’字呢?你外婆生前最爱的人就是你,活着的时候曾一再嘱咐我她所有的东西都是留给你的,要我在她去世后帮你都收好,等你出嫁的时候交还给你。现在你已经大学毕业了,我想我也应该理一理,把值钱的东西都转给你自己来收藏了。”
何婉心说完就走到隔壁的书房里,过了一会儿就抱着那幅唐卡走了回来。
夏夕颜整个童年和少女时代都和外婆外公一起住在一间十二平米的老式房子里,夏夕颜渐渐长大后,那间房被外婆用花布隔成了两间。她最喜欢睡在面对天窗的那个床头,一睁眼看到无数的天象。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白云里的时光就是这么缓慢地流转在儿时的传说里。清晨醒来云层是一群锦衣而行的神仙模样,奏着一路深邃的乐音,天堂对于凡人永远是一曲难以破译的玄机;月圆的夜里看到那个白色星球上一大片暧昧的阴影,想象着嫦娥美丽的瞳孔里盛开着后翌绝世的悔恨。
夏夕颜一直没有离开过那间房子,直到她考进大学的那年两位老人相继去世,她才搬去学校的宿舍住,只在每个周末回来一次。
外婆死的时候是清晨5点,外公哭哑着嗓音在外间叫她。她看到外婆和衣仰坐在床上,一如前一晚她离开时的模样。如果死以如此突然和安宁的方式出现,那其实是上天对人的最大褒奖,所以她常常希望死的方式能和外婆一样。外公是生病死的,那段灰暗的日子,她每周两次去一个接近郊县的地方为他配药,听说那个神医治好过很多晚期病人。最终他还是没有创造奇迹,外公死的很缓慢,慢到她已流不出泪。
每个周末夏夕颜就会站在停放过外公外婆尸体的房间中央,看着墙上外婆经常膜拜的这幅唐卡,感受他们今生最后和来世最初的灵性飞舞和碰撞的声音,开始学着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生存,同时也就宣告这样一个没有光鲜外衣没有纯情故事但有所依凭的年代的终结。
所以她对这幅唐卡记忆深刻,现在她就手捧着它在心中默念:“外婆,外公,请你们的在天之灵帮我这一次,我一定要成功。”
夏夕颜祈祷完毕后对何婉心说:“阿姨,我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啊?”
“我记得以前唐师傅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说有喇嘛为了找天然植物做颜料来画唐卡,结果中毒死了。”
“是啊,怎么了?”
“明天晚上我想请你陪我去一次唐师傅的家,我已经跟他约好了,到时候他会在家等我们的,希望你能帮我说服唐师傅一定要照我的话去做。”
“夕颜,你今天怎么有点神神乎乎的,到底要我做什么事啊,和唐师傅又有什么关系?”
“今天已经很晚了,我还要陪圆梦吃饭呢,明天在车上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那好,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帮你。菜都快凉了,我去微波炉里转一转吧。”
夏夕颜答应着小心地将唐卡放进她带来的大手提袋,跟着何婉心走出了卧室。
职场36计:围魏救赵
夏夕颜被调整掉的新闻随着她的投入工作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但家电部似乎永远是出新闻的地方,这次主角居然是韩薰。
那天快到下班的时候,有个供应商忽然冲破门禁走到办公区域大叫大嚷着要见采购老板,有保安进来拉他,他又和保安争吵起来,双方僵持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好不容易被人劝走。
后来大家打听到那个人是韩薰的供应商,据说是因为韩薰关了他很多单品,近似于清场了,他和韩薰谈判不成,情绪突然失控起来。
这个供应商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韩薰,第二天居然又冲进了办公室。这一次江若水很快就出来接待了他。
他们两个单独在小会议室里谈了一个多小时,小会议室正对着夏夕颜的座位,从供应商出门时脸上的表情看,似乎对会谈结果还比较满意。
自从这次会谈后那个供应商再没有来闹过,这似乎证实了当时夏夕颜的感觉,可能韩薰这边做了些退让。
做卖场采购的经常会遇到这类供应商,所以大家很快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但夏夕颜没有想到,一个多月后的一天,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那个人说他就是在办公室吵闹的韩薰的供应商,要求和她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见面。
夏夕颜疑惑地问:“先生,你大概搞错了,我现在不是韩薰的老板,我和你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谈的,不要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了。”
“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搞错了,我已经打听的很清楚,你正是我要找的人。夏小姐,请相信我,你一定会对我们今晚的谈话感兴趣的。”
夏夕颜被他话语中那种神秘的色彩给吸引住了,她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话:好奇是女人最大的弱点,那个脾气暴躁的男人居然用了这么文艺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就让她接受了这个邀请。
下班后夏夕颜从公司后门离开,这个方向和去808路终点站的路正好相反,但她还是不放心,一路走一路不断看着身后有没有韩薰的身影。
路上很顺利,她很快打车在约定的时间到达了约定的餐厅。
当她进门的时候,那个供应商已经坐在位置上了,他热情地请她入座,又为她倒了一杯水。
这个供应商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向她自我介绍说他的名字叫何文俊,是做电脑配件的,正是属于韩薰负责的部门。
夏夕颜问:“你的事不是我们老板帮你解决了吗?干吗还来找我呢?”
何文俊放下手中的杯子,愤愤地说:“解决个鬼。你们那个女老板当时态度很好,答应帮我调查这件事,还说很快会给我开通单品。可我前脚刚离开你们公司,后脚韩薰的电话就到了,他的口气嚣张的不得了,他说你找我老板是没用的,你给的回扣一部分是给我老板的,这次换供应商也是老板知道的,你跟我闹成这样还想在PMS继续做,简直做梦。”
夏夕颜想着韩薰说这话时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问:“那么事实是不是真的象他说的那样呢?江若水有没有给你什么回复?”
“我气不过的就是这个,韩薰说的一点不错,我的单品不仅一个都没开通,还在继续关,而新供应商的单品也已经到店,我被清场是成定局的事了。”
“听韩薰说的意思你们以前应该合作的很好啊,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翻脸的呢?”
何文俊一脸无奈的样子,似乎这件事让他也很遗憾。
“确实象你说的我在韩薰手里一开始是赚了点钱的,你也知道电脑配件这东西毛利高,也很好玩猫腻,韩薰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后来因为销售滑坡,他的回扣也就相应拿的少了,他就开始一个劲地要求我降价,而且降的都是品牌商品,我的利润也不高。很多次搞海报促销,他通知都不通知我,就自己调价,店里猛订货,一期海报下来我亏损严重。我请他抬一下价格,他不同意,说那样没销售,你要不想做的话我就换人。我们生意人有句话叫千做万做亏本生意不做,后来那种亏本海报我就不肯发货了,韩薰因为海报断货被你们区长骂了几次,他就对我发了狠,开始找新供应商来代替我。”
夏夕颜听完觉得这个故事的结构很合理,应该是真实的,只是她还有一个疑问:“何经理,你说的事我也没办法帮你,我刚才在电话里就跟你讲过了,我管不了韩薰,你为什么还是坚持要和我见面呢?”
何文俊刚想说话,侍应生开始上酒菜。何文俊等侍应生倒完了酒后,举起面前的杯子说:“夏小姐,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喉咙都干了,我们先干一杯吧,预祝我们合作成功。”说完他一口喝完了杯中那半杯红酒。
“合作,何经理,我和你有什么项目需要合作的吗?”夏夕颜没有动,她知道何文俊今天找她绝对不是简单地跟她诉苦,应该还有着更深远的目的,现在这个目的马上就要揭晓了。
“当然有。”何文俊放下手中的酒杯,露出一个笑意。
“夏小姐,我也算你们PMS的老供应商了,这些年在你们这里也投了不少钱,所以我不会这么容易就甘心退场的。我在PMS里也有一些朋友,他们对我说你曾经是韩薰的老板,是被江若水逼的降职为采购的,如果江若水和韩薰下台的话,我们两个可能都有翻身的机会。既然对象相同,目标一致,怎么就不可以合作一回呢?”说完何文俊笑眯眯地看着夏夕颜,等待着她的反应。
夏夕颜也微笑地回望着他,看不出任何的表态。一个在PMS里遭遇到挫折的陌生供应商把她带到这里,必定是有企图的。看何文俊的样子也是个聪明人,不会做无用功,现在她只是在等待看他怎样打开手中的包袱了。
“何经理果然人脉广,将我们公司里的事情打听的一字不差,既然你对我的现状已经这么了解了,那么依你看我在哪方面能帮的上忙呢?”
何文俊谨慎地朝门的方向瞄了一眼,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这一个星期里我全天候跟踪韩薰,想拍一些他受贿的证据,结果没想到拍到了他和你们公司里的一个女人乱搞男女关系的照片,我知道你们公司是不允许在公司内部搞婚外情的,何况还都是采购部的,我本来想再找上一级的去告发他,可是我已经上了你们公司的黑名单,进都进不了大门,根本不可能找的到你们大老板,所以希望你能帮我想想办法。”
夏夕颜颇有些失望,何文俊说的那条规定确实存在,而且是中国区总部特别下发文件的,起因是成都店的一名店长和下属收银主管搞婚外情被人告发到香港总部,结果收银主管被开除,店长受到了大过处分,不久后那名店长也辞职了。不过那是总部的人觉得店长和收银主管勾结的话公司会遭受损失,后果严重。但现在只是两名普通的采购搞出来的事,就是耿子航知道了也不会大动干戈,何况江若水目前是耿子航的宠妃,有她为韩薰美言,估计这些照片耿子航也就看一眼然后扔到垃圾桶了。
夏夕颜明确地回复他道:“何经理,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继续了,以我对公司内部那些关系的了解,你的证据是扳不倒韩薰的。”
何文俊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夏夕颜这个结论的打击,他露出一种神秘的表情,和他在电话中所营造的意境非常相似的那种,以显示他的信心满满,且胜券在握。
何文俊带着笑意从椅子下方的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一边将里面的照片拿出来,一边说:“夏小姐,你先不要这么急着下判断,看了东西再说。”
夏夕颜接过所有的照片,最上面那张是一男一女的牵手照,脸拍的很清楚,夏夕颜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两人果然都是采购部的,且据她所知双方都有家室,之后的有些照片已属于A级,估计也不是何文俊自己能拍到的,应该是请了专业的私家侦探。夏夕颜毫不脸红地一张张地看完,然后将照片按原样塞回信封。
她抬起头看向何文俊,何文俊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笑容。夏夕颜毫无预警地忽然对着他伸出手去。
“合作愉快。”
何文俊哈哈大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职场36计:打草惊蛇
江若水看到耿子航的脸色时被吓了一跳,自从她如愿当上了采购总监后,耿子航对她的偏爱在公司里是有目共睹的,她自己也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但此刻坐在她对面的耿子航没有了以往单独对话时的轻松和愉悦,他目光严厉地指向她,似乎她犯下了天大的错,而自己却不自知。
“KEN,叫我有什么事吗?”她努力放松自己,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你自己看一下吧。”耿子航将手中的一个信封扔到她面前。
江若水狐疑地打开来,抽出里面的东西,只一眼,她的脸色就吓成白纸。
“这是哪里来的?”
“有人寄给我的。你应该很清楚公司里的规定,你和韩薰都自动辞职吧。”江若水手中拿着的是一叠照片,照片中的男女主角正是韩薰和她自己。
“KEN,你怎么可以光凭这几张照片就定了我们的罪呢?”江若水慌乱中连句子都说不连贯。
“你是说我还要叫那个寄照片的人提供录影带吗?”耿子航口气中满是不屑。
“我的意思是这些照片都是伪造的,一定是公司里有人对我不满,随便找了个韩薰来和我合成了几张照片,目的是想赶我走,老板,你可千万不能相信啊。”
“是吗,那我把照片交给防损部,让他们进行一下技术鉴定。”
江若水满脸通红,眼睛也有点潮湿,骄傲和自信都已荡然无存,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耿子航,说:“KEN,请你相信我。”
耿子航看了她几秒钟,收起了先前的目光,口气也变的柔和了一些。
“ADA,这是你的私事,其实我也不想管。只是公司刚发了规定,即使我不追究,寄资料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以后让上面查下来说我包庇你,那就很难看了。”
“你是怕有人会来查我和你的关系吗?”
耿子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虽然对面前的这个女人能在短短一分钟内由慌不择路到找到出口的能力也感到很惊讶,不过他坚信自己始终比她高出一筹,所以他不会让她看出他的惊讶。
“ADA,我确实很欣赏你的能力,所以才会让你一再升职。至于你工作以外的事情,不在我的考察范围内,相信对于这一点,公司是不会对我有什么异议的。你用那种方法是救不了你的,反而会让你跌入悬崖,再也翻不了身。”耿子航表情轻松,字字清晰地说着。
江若水几乎在同时就改变了主意,她一向都认为自己的过人之处就在于能在不利的情况下还保持清醒的头脑。她是知道耿子航的手腕的,她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既然如此,她就要避免成为他的对手。终于她从千丝万缕中找到了头绪。
“我知道老板一向对我很好,这半年来我在你手下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工作机会,我保证不会连累你,因为我确实没有犯错。”
“你还是坚持说这些照片是合成的吗?你以为会有人信吗?”
“不是,照片是真的,不过我和韩薰都是单身,我们在工作时间以外的私生活即使被告到总部,也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在全国PMS采购部里有很多这样的情况。”
“你和韩薰都是单身?韩薰的情况我不了解,可是你不是已经结婚,还请过产假的吗?”耿子航不解地问。
“是,可是我在孩子满一岁的时候已经离婚了,只是我比较好强,认为婚姻的失败对我来说是种耻辱,所以我什么人都没告诉。而韩薰已经和老婆两地分居多年,正在办离婚诉讼,所以我们都不算违背公司规定。KEN,我请求你帮我这次,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我不想失业在家啊。”江若水的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
耿子航似乎对江若水的话很有兴趣,他再次询问:“你真的离婚了?”
江若水肯定地点点头。
耿子航对这个结果也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说:“既然这样,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不过韩熏不能留在你部门里,把他调去门店吧。”
“好的,不过现在他管的部门占比很大,销售最近也一直在稳步上升,我怕随便找个人代替他会影响到销售,还是等找到一个出色的采购后再下调令吧。”
“那就让Tom快点帮你找啊。还有虽然是你的私生活,不过要是弄的满城风雨的,对我们华东区也会造成不利的影响,自己要懂得收敛。”
“我知道了,谢谢老板,那我出去了。”江若水尴尬地回答了一句,随后离开了耿子航,当她背着手关上区长办公室的门,一颗心还悬在半空中跳个不停。
那些照片确实让她措手不及,虽然涉险过关,但她也意识到她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隐形的敌人,那个人已经向她开战,只不过自己在明,而对方在暗,所以从现在起的每一分钟都有危险,直到将对手打倒。
她迫不及待地将韩薰叫进办公室,两人讨论了很久,结论竟然出奇地一致,他们都认为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也就是那个寄照片的人,应该是夏夕颜。
职场36计:瞒天过海
夏夕颜奇怪地看着江若水,因为今天她似乎没有打算骂她,看到她进来时居然还露出了笑容。
江若水没有打算拖很长时间,所以在谈话一开始就直接揭晓答案。
“夏夕颜,下个月开始你去市场部工作,负责DM(促销海报)制作。”
“为什么?”
“中国区总部马上要从深圳搬到上海来了,采购部门的管理架构会有很大的调整,KEN上报的方案一旦通过后就会开会通知所有采购。我这里也要做个准备,我一直觉得我们的DM管理很混乱,每一期都有很多差错,所以那个部门我想增加人员。我觉得你工作比较仔细,很适合那个职位,所以把你调过去,希望你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哦。”
夏夕颜很清楚江若水的用意,她所说的DM制作是个很辛苦的职位,那个部门里原来有两名职员,每次促销单品的图片拍摄和督促采购们认真校对样稿都需要做大量的跟踪工作,另外每期海报开档前必定是一个在办公室,一个在广告公司加班到清晨。制作是市场部中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工种,工作繁琐且学不到很多东西,所以那个职位也是全公司人员流动最大的,工作时间最长的纪录也就半年,最短的曾有一个女孩子入职了一天,因为那天适逢DM要开档,加班到很晚,吓的第二天就辞职不干了。
市场部虽然也属于采购的一个分支,由采购总监统一管理,但是办公室和采购部隔开很远,和财务,IT等支持部门在一个区域。将她调去市场部,也就隔断了她和采购部的联系。
不过夏夕颜知道和江若水申辩是徒劳的,站在这个房间里的她除了接受上司的安排,别无选择。
于是她几乎没有考虑地回答:“谢谢老板,我会努力做好的。”
“那好,现在离月底还有两个多星期的时间,你先把手上的工作和KAY做个交接,有空的时候就去市场部熟悉一下将来的工作内容,我会通知JUDY安排人带你的。”
JUDY是市场部经理的英文名字,也是和江若水在公司内走的最近的女性同事。江若水微笑着说完所有的话,她不得不在心里赞美这个女孩的涵养,她相信她已经让她明白了她们从这一刻起已经成为了台面上的敌手,可是她居然还能装出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那就是一种能力。不过连苏淡云都已经败下阵来,乖乖地撤退,她不相信这个年轻的夏夕颜能超过苏淡云?
江若水看着夏夕颜离开她的房间,她在心中冷笑了几声,走过去关上了门。她不愿意看见夏夕颜的背影,那种直挺的,大无畏的姿势让她看着心里觉得很不安宁。
幸好在这半个多月时间里夏夕颜并没有给她出什么难题,她从KAY那里了解到她已经把该交接的工作都交接好了,现在大部分的时间也是坐在市场部办公室里。江若水对这个状态非常满意,所以直到耿子航召开采购大会的前一天,江若水一直都过的很平静。
采购大会在那幢大厦的顶楼大会议厅里召开,那是行政部门特意去向物业借用的,PMS只租了那幢商务楼的两个层面,在那两个层面内没有可以一下子容下所有采购部人员的会议室。
等所有人都坐下后,耿子航开始上台讲话。
这个会议早在召开之前已经成为采购部门中热议的话题,大家都知道中国区总部将在两个月后迁址到上海的消息,这个消息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好事,因为他们可能有机会成为全国采购部人员,权利将会比区域采购更大,其中的利益也就随之增加,这是让所有采购兴奋和期待的事。但究竟高层会做怎样的人事架构,传言和猜测从这个消息传出的那天起就没有停歇过,但也没有被确认过,现在他们就在等待耿子航来做官方的确认。
耿子航在大屏幕上开始讲解他的PPT报告。
当人事架构图一出来,台下就一片哗然,在新的架构中,全国采购部和华东区采购部合并,原因是在一座城市办公,这样可以节约人事资源。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兴奋不已,因为这意味着在座的原华东区采购部的所有采购都直接晋升为全国采购,并且还保留了原来区域的采购权利。
当大部分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后,对于之后的中高层结构图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但是当耿子航出示完那张图并让所有图上有名字的即将各赴其位的经理和总监们上台讲话时,他们才注意到这其中的三大亮点。
其一是耿子航从香港总部招过来一名新的采购总监,英文名是RAY,是耿子航以前的老部下,和耿子航一样,说着一口广东口音的国语,不过第一次和大家见面,态度非常的谦和。
接着耿子航指着图表解释道他将把市场部和采购行政部门合并起来,成为采购部的一个大分支部门,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部门,这个部门将安排一位采购总监来负责,这个总监的人选就是江若水。
江若水在一片喧闹的掌声和虽极度克制但仍清晰可闻的议论声中登上了舞台,她在会议前已经知道了这个安排,同时她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她被架空了,她的采购职权不仅被没收,而且新位置上的这个总监级别在RAY之下,所有的事情必须得到RAY的认可才能执行。
在江若水故作镇定的发言后,真正的高 潮才正式到来。
在新的架构图中已经空置很久的家电部正职采购经理终于有了确定的人选,夏夕颜微笑着走上台,对着会议室中所有人说出心中的感言:“谢谢我的历任老板还有家电部采购同事的帮助,让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可以学到这么多东西,同时站上了全国家电部采购经理的职位,我一定会加倍努力,让家电部的业绩跨上一个新的台阶。”
大家在片刻的讶异之后回报给她热烈的掌声。他们的讶异是情有可原的,夏夕颜从助理采购经理被间接降职为黑电采购,目前传言说即将转到市场部任海报制作一职,却没有想到前一个传言尚未证实,却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家电部全国采购经理。这个结果在这次会议之前却一点风声都没有泄露过,用瞬息万变来形容这个新任经理的故事都毫不为过。
夏夕颜说完感言微笑地看着坐在第一排座位上面无表情的江若水。她们在人群之中,一切大白后隐秘地对视着,没有人看到她们在那个瞬间里的反复交锋,她不知道她做过什么,她不知道她将会做什么,之前的不知道,之后的更加不可能知道。但在那一刻的对视中她们谁都没有退让,因为她们知道谁先退一步,就会掉下去粉身碎骨。
夏夕颜与何文俊依然在那家酒店的包房里会面,这一次是夏夕颜定的约会。
何文俊一看见夏夕颜的脸色就知道是个坏消息,果然听到夏夕颜说:“今天江若水通知我下个月把我调离采购部了。”
“这个意思是不是说江若水已经察觉到你在背后搞她。”
夏夕颜点点头。
“我想应该是耿子航已经找她谈过照片的事了,她在怀疑我。”
“那她和韩薰会不会被撤职呢?”
“看样子不象。区长还在让江若水做新的人事架构,她的位置应该没有变化。”
“我今天打电话给韩薰想探探口气,看看他对我有没有什么改变,从他说的话里其实我已经知道我们不妙了。”何文俊叹了口气,将身体靠向椅背,失望地说着。
“韩薰说什么了?”
“他的态度还是那么嚣张,他说我的老板我是搞的定的,我老板的老板我也搞的定,所以你就死了重回PMS这条心吧。”
夏夕颜冷笑了一声,说:“果然,耿子航和江若水的关系不是谣传。”
“那还有比耿子航再高一级的吗?”
“没有了,在华东区耿子航的职位是最高的,在他上面就是在深圳办公的中国区总裁了,耿子航和总裁的关系很好,耿子航包下来的事估计总裁不会翻案的。”
何文俊失望地说:“那就是说我们没戏了,看来我就只有放弃PMS这条路了。”
夏夕颜没说话,开始专心地吃菜。何文俊也食不知味地夹了些菜到碗里慢慢地吃起来。
片刻后夏夕颜放下筷子,露出一个微笑说:“何经理怎么这么容易放弃,我没说结束,这个游戏我们就还要继续玩下去。”
何文俊兴奋地看着她问:“你还有办法是吗?快说啊。”
“在PMS里有一个部门是凌驾于任何领导层之外的,他们做的任何事可以不请示区长,也可以不请示总裁,因为可能区长和总裁也会成为他们的惩治对象。”
“什么部门权力这么大?”
“防损部,那是由香港总部直接发指令的,他们每天在做什么事情区长和总裁都不知道。华东区的防损部经理英文名字叫PHILIP,刚刚上任没多久,曾经为了调查我下面的采购来找过我很多次,我和他还算熟。从谈话中我发现他很急于做一个大案子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江若水和韩薰应该很对他的胃口。”
“太好了,那我明天就去找他。”何文俊拿起酒杯:“来,祝我们这次马到成功。”
夏夕颜没有和他干杯,只是看着杯子里的酒淡淡地说了句:“明天已经太晚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何文俊放下酒杯,迷惑地看着她问:“那你要我怎么做?夕颜,你说吧,我都听你的。”
夏夕颜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看了一眼,然后拿起手机打了过去。只听到夏夕颜在电话中说:“PHILIP吗?我是家电部的夏夕颜。我正和一个家电的供应商在一起,他向我举报家电的一个采购向他索取回扣的事情,金额挺大的,另外这件事还牵涉到公司的一名高层,我没法替他处理,所以想让你过来听一下。”夏夕颜随即报出了饭店的地址,等夏夕颜挂了电话,何文俊迫不及待地问她:“他怎么说?”
“他的家就在这里附近,十五分钟内就到。你就把第一次和我见面时说的话跟他再说一遍就可以了,照片明天补给他一套。”
PHILIP的效率比夏夕颜期望的更高,十五分钟还没到,他就出现在了包房内。他一边听着何文俊的陈述,一边做着笔记。等何文俊说完后,他合上了笔记本问道:“何经理,你是用什么方式给韩薰回扣的?”
“他给了我一个工行的账号,我都是每个月月底打到他账号里的。”
“那么这个账号一定不是韩薰的名字。”
“对,这是这个行业内的规矩,谁会用自己的名字啊。”
PHILIP点点头,陷入沉思。
夏夕颜轻声地问道:“是不是没有证据啊?”
PHILIP微笑了一下,看着他们俩说:“证据当然不会自己出来,是要靠这里去找到的。”PHILIP拍拍自己的脑袋。
夏夕颜也笑着说:“知道你们是靠这里吃饭的。那么你有什么办法吗?”
“夕颜,你明天给我一份韩薰负责部门的所有供应商的联系清单,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
“好。”夏夕颜不敢再问什么,她知道PHILIP做的很多事都是在保密状态下进行的。
不过这个秘密似乎也没有保住多久,两天后就有个相熟的供应商打电话给她,那人在电话中担心地问她:“夕颜啊,你们公司的一个保安把我叫去谈话了。”
“哦,什么事啊?”夏夕颜急切地等待他说下去。
那人压低声音说:“他说他已经掌握了韩薰从我这里受贿的信息,要我主动跟他说明具体情况和大约金额,说如果我不合作的话你们公司就会把我清场,如果我合作的话他们保证不会透露我任何资料。”
“那韩薰有没有向你要过回扣呢?”
“怎么会没有啊,销售额的2%,上个月又要求涨到3%,我没办法只好给他涨了。”
“那你都对保安说了吗?”
“我不敢不说啊,据那个保安说韩薰很快就会被开除的,我要是帮他隐瞒,我不仅会被清场,可能还会以行贿罪来控告我。我说完他还让我签了名,我就是想问问你我签了这个名要不要紧啊,要是传出去我告发采购,以后没有一家卖场的采购肯跟我合作了。”
“你放心,我们的防损部是全世界都闻名的,安全可靠,绝对不会把你卖掉的。”
自从夏夕颜接到这个电话后,她的心里才算有了底,知道PHILIP正在做什么,也知道他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就在采购大会召开的前一天,PHILIP和TOM一起来到了家电办公室。PHILIP站在入口处没走进来,TOM径直走到韩薰座位前说:“韩薰,你跟我来一下。”
韩薰放下打到一半的电话,一边站起身,一边狐疑地问道:“什么事啊?”
“你进来听了就知道了。”TOM表情严肃地边向外走,边回答着他。
韩薰走到门口看了一眼PHILIP,表情变的有些紧张。等韩薰和TOM离开入口处的时候,PHILIP远远地对座位上的夏夕颜极其隐秘地笑了笑。
夏夕颜清楚地看到了PHILIP的笑容,因为自从他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后,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于是她很清楚他们会谈些什么,并且知道今天会是韩薰在PMS的最后一天。果然大约半小时后,韩薰面如土色地回到自己的座位,TOM和几名防损部人员跟随在他身后,他很快整理完自己的物品,背着黑色的公文包,没有和四周的人说任何一句话就离开了办公室。
韩薰一走,家电部内所有的采购们都站起身,他们一边遥望着韩薰的背影,一边开始议论起来。夏夕颜只是凝神听他们在说什么,没有插嘴。
韩薰走后不久,NIKI就走过来通知所有采购去大会议室开会,几分钟后大会议室里就人满为患了,大家都站在那里,连门口走道也全都是采购。
耿子航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跟在他身后的是江若水。人群为他们俩让出了一条道,耿子航顺利地走到最前面的位置上,不过他并没有坐下,和大家一样站着说话。
夏夕颜仔细地看着耿子航身边的江若水,她形容憔悴,隐约还能看见泪痕,不过夏夕颜断定,她如鲜花般的闭合,只是自身的生长规律,无关风月。江若水不会因为韩薰而流泪的,这一点确定无疑。
耿子航扫视了一下这个庞大的团队,在他目光所到处,人群都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耿子航开始讲话,他说:“今天我要公告一件很严重的违规事件。家电部采购韩薰因为收受供应商贿赂,且金额巨大,已经被公司除名,并将移交司法机关处理。我再次提醒各位采购人员,请自重自爱,不要为了眼前利益而毁了自己的一生。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散会。”
职场36计:暗渡陈仓
夏夕颜拿着一大摞DM(促销海报)初审稿走进耿子航办公室,对正凝神看电脑屏幕的耿子航说:“Ken,这是‘加一元多一件’主题的初稿,采购都签完字了,我放在这里了。”
夏夕颜将稿件放在耿子航的手边,不过并没有离开的意图,而是静静等待着他对她说些什么。
耿子航果然如她所愿地发现了问题,他问:“海报稿怎么让你拿进来?这是市场部做的事啊。”
“Ada把我调去市场部了,应该是Judy拿过来给你签字的,不过她早上不在,广告公司又催的紧,所以我就先拿过来了,等Judy回来后她还会过来跟你讨论的。”
“什么时候把你调去市场部的,怎么没跟我说?”
“有两个星期了,不过还没正式办手续。”夏夕颜清楚地回答着,脸上不带任何导向性表情。
但即使是这样,耿子航依然发现了她毫无迹象的内心想法,他温和地看着她说:“你喜欢市场部的工作吗?”
“一点都不喜欢。”夏夕颜的声音里依然听不出任何情绪,即使她的回答是那么不经思索,不用思索意味着答案一直都在她的脑海里。
耿子航点了点头,继续问:“你做家电助理采购的时候,是独立管理家电部的事情,还是协助Daphine在做事?”
“是我一个人在管理,当时Daphine一心想培养我的,对我的能力也很信任,所以没有插手过我的管理工作。”
“很好。夕颜,我正想找你过来谈你新的职位问题。明天我会宣布一份新的采购架构图,我打算升你为家电部的采购经理,全面负责家电采购业务。希望你好好努力,不要让我失望哦。”耿子航微笑地看着她,显得十分可亲。
“谢谢老板。”这次夏夕颜的脸上是真实的欣喜,那会让耿子航理解为对他这份升迁决定的真诚感激,这让他有很大的满足。他没有尝试过让一个如此纯洁的女孩进入中级经理层,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做起来却让他感觉非常的新奇。
夏夕颜离开后不久,江若水就进了耿子航的办公室。这是江若水第二次在耿子航面前流泪,她流泪并不是因为悲伤,只是极度的恐慌。她了解到自己已经被牵扯到一件大麻烦里,她和那个即将被公司告上法庭的采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可怕的是这种关系很多人都知道。她的泪水代表着她企图剪断所有关联的愿望,那种愿望发自内心且十分迫切。
耿子航从桌上LV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递给她说:“PHILIP也拿到了你和韩薰的那些照片,不过幸好供应商的证词中并没有提及你,所以我向PHILIP说明你并不知道韩薰做的这些事,你们的私人关系和韩薰所做的事情无关。”
“那PHILIP怎么说?”
“他同意我的看法,所以应该不会再为韩薰的事来找你了。”
“真的吗?谢谢老板。”江若水眼含泪水欢笑道。
“不过,这样一来我也没有办法让你再做采购总监了,我从香港调了一名资深的采购总监过来接替你的职位,你以后就负责采购行政部的工作。他的名字叫RAY,等他到了,我让他和你做交接。以后做事要注意分寸,再这样惹是生非的,我也保不住你了。”
“我知道了。那我去做交接的准备。”
江若水内心失落,可是她知道耿子航那么做也是无可厚非的,能保留工作,还保留了总监的级别,已经比想象中的结果要好的多。
耿子航看着面前这个正在经历一次巨大挫折的女人,他知道这样的挫折会让这个对成功有极度渴望的女人受很重的伤。他不会为她疗伤,那是一件需要冒极大风险的事,他从来不参与这样的赌局,更何况她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后续利益。
只是韩薰的事是他到任后中国区域内发生的最大丑闻,如果再加上江若水,那么他的管理能力势必受到其他区域老总们的质疑,甚至会失去总裁的信任。所以在他的华东区,有一个韩薰就够了,他不能再让江若水牵扯进去。不过有一点可以让他聊以□,那就是江若水势必成为他的臣子,他是她的恩人,所以她有过的那些对他意图胁迫的荒唐念头应该会彻底消除。
“还有一件事,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要把夏夕颜调到市场部去?”在江若水正欲站起身离开的时候,耿子航忽然问道。
“夏夕颜?那只是采购部门内的调动,按人事流程是不需要你签字的,以前都是这么做的。怎么了?”
江若水心中惊奇,不过她回答的很流畅。
“采购部门内的任何人事问题我都必须知道,我在上次开会时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要不是夏夕颜昨天来给我签DM稿件,我还不知道你和TOM有多少这样的事瞒着我呢。”
江若水的脸变的冰冷无比,她的语气中也有了明显的怨气。
她说:“为什么她要来给你签DM?这应该是市场部经理做的事,她一个小小的职员有什么资格进到区总办公室?”
“可能JUDY昨天正好有事吧,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正好有事?我看她是有意要来你这里哭诉的吧。”
“ADA,我不希望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现在可以出去了,等RAY来了,我会再通知你过来。”
江若水无法再说什么,她快速地站起身,连必要的告辞语都没有说就离开了耿子航的房间,这是她能让他知道她心中不满的最后一点行动了。
江若水的愤怒却没有因为离开了耿子航而稍减,却反而因为无处发泄而变的越来越高涨。她终于知道夏夕颜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不比苏淡云强,却比苏淡云成功。她也终于不再后悔自己受到了韩薰的牵连,其实无论那个人是谁,只要和她江若水有关系,他就会是今天韩薰的下场,所以其实是韩薰受到了她的牵连。
这样的前因后果几乎是在一瞬间进入她脑海的,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这一次源于直觉,而止于理智,所以无懈可击。她的失落和愤怒都开始慢慢平复,她失去了一座城池,但幸好战役还远远没有结束的迹象。
四月初八释迦摩尼佛诞日,又称“浴佛节”,宝华寺的大雄宝殿前排着长长的队,每次只放行十人,所以队伍行进的很慢。每年的这一天庙里都会发圣水,很多人都有备而来,带了大大的塑料水壶或者矿泉水瓶。
站在队伍最后的夏夕颜丝毫不觉得时间的缓慢,因为她一直记得唐师傅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去庙里烧香,菩萨是不会在乎你捐了多少钱的,在乎的是你在那里呆了多少时间。”
宝华寺是她有一天偶然经过那条路的时候发现的,离她住的地方不远。那时候它还没有修缮过,很简陋,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有一年的正月初一早晨,她就近去那里烧香的时候,却发现早已不是她第一次见到的宝华寺了。庙宇的外观已经修饰齐整,售票口前的队伍蜿蜒几十米。她有些遗憾,她一直向往的是位于杳无人烟深山中的某一处破庙,寒风穿进庙门,她跪在观音像前,寻着一路往事,许下重回或者再现的心愿。她觉得那样跪在佛前,就如同坐在菩提树下,才能醍醐灌顶,才能心如明镜。
夏夕颜终于走进了殿门,殿中央摆着一个大大的水盆,水面上漂满了玫瑰色的花瓣。水中央站立着金身佛祖的铜像,两名穿着僧衣的僧人正在将水盆中的水灌进一个个一次性水杯中。夏夕颜从一名僧人手中接过水勺,按着他的指引将勺中的水从佛祖的头上慢慢浇落,然后从旁取走一杯玫瑰圣水,一口饮下。
做完这件事后她在背面的佛祖像前徐徐跪落,这次她没有打算许愿,她似乎已经没有了需要用尽身心去努力实现一次的梦想,此刻她的梦想就是可以得到心安。
她让年轻的韩薰遭受了牢狱之灾,她让充满野心的江若水失去了她最想要的名誉和地位,她让外婆生前珍藏的唐卡蒙上了谎言的污秽,所以她需要一次忏悔来得到已失落多日的心安。
追根溯源是一场劳师动众的苦旅,即使回到起点,带着早已蹉跎的岁月痕迹,终究是一幕物是人非的闹剧。所以她已走到这里,就只有断了后路,顺流前行。她已拥有勇气只是还需要一丝心安。
职场36计:树上开花
新上任的采购总监RAY,中文名字是许瑞,给夏夕颜的感觉和耿子航很不同,他更接近儒商,没有咄咄逼人的目光,轻易不否定下属的建议,拥有博士的头衔,会在会议中谈论张爱玲和纳兰容若。
夏夕颜本以为在这样的老板下面做事,应该会比较轻松,可是不久后她就发现这个貌似简单的许瑞却在扮演着一个非常繁杂的角色。
许瑞来后的第一个重要指示就是公布了本年度的新开店和老店翻新的清单,其中排在日程表首位的是古北店的老店翻新工作。
老店翻新就是对开店已久的店按照新店标准重新装修,包括换新的货架,所有的装饰物,调整顾客进出动线和各类商品的陈列区域等等,以期给顾客新店感受外,也对一些固有的不合理处进行修改,目的自然是为了促进销售。老店翻新一般都在关店后的夜间进行,小的店用一个通宵时间完成,大店会轮流封锁一半面积,用两个夜间来完成。完成过程虽然很简短,不过之前的准备工作和开一家新店也差不了多少。
古北店是全中国最重要的店,所以对于这次翻新工作总裁很重视,指示耿子航必须亲自负责,耿子航不敢怠慢,几乎每周都要组织门店和采购部人员开一次碰头会,了解进度。
可是在第一次会议上,夏夕颜就闻到了很浓的火药味。
会议由耿子航主持,采购部参加的人员是许瑞和所有的采购经理,古北店方面则由店长彼得带领着下属几名处长。
会议一开始由彼得演示他准备的报告,彼得对着大屏幕刚刚讲完第一页,耿子航就不耐烦地喊停,然后对着彼得说:“我知道你很会做这种PPT报告,可惜报告做的再漂亮也没有用。我问你每个处的毛利各是多少?”
彼得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报告纸,刚想回答,耿子航在他之前说:“你做了那么久的店长,这样的问题还需要看数据才能回答吗?你先下去吧,Ray,我想听听你们采购部门的进展。”
彼得尴尬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许瑞答应着让几个采购经理分别上前演示部门报告。
等采购方面的报告全部完成后,耿子航看了一眼彼得,总结到:“采购部门的工作做的很有效率,我很满意。这次REMODELLING(老店翻新)就由Ray主导,彼得,你要做好配合工作。”
彼得脸色铁青地说:“Ray刚从香港过来,对上海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我觉得还是我们一起工作比较好。”
“Ray不了解没有关系,我了解就可以了。”耿子航慢吞吞地说完,就直接宣布散会,然后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这句话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在每个参与会议人员的心里引起震撼。夏夕颜也是一阵心惊,隐隐地意识到一场血雨腥风又即将开始了。
采购部和门店的关系始终是对立的,有责任互相推诿,有利益则你争我夺。作为统管这两个部门的区域首席长官,耿子航在平衡两者关系方面一直做的滴水不漏,象这样明显地偏袒采购部门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很显然,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的,那个目的应该就是用Ray打击彼得。
古北店作为中国乃至亚洲最好的一家门店,耿子航自然希望能完全掌控它的日常运作,而人同此心,彼得也不愿意成为傀儡,两人可以说积怨已久,夏夕颜猜测耿子航可能已经下决心要趁这次老店翻新的机会除掉彼得。
夏夕颜的这个猜测在古北店改建的当天就得到了证实。
那天早上八点左右,大家刚干完一个通宵,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每个人都黑着眼圈,精神萎靡。彼得从生鲜部拿了些面包和牛奶分给大家当早餐。刚吃到一半,就看见耿子航带着许瑞走了进来。彼得和夏夕颜连忙站起来,跟在他们身后开始巡店。
耿子航指着入口处外的核桃柜台问彼得:“这是什么东西?”
彼得连忙回答:“是个专柜,销售和返利都很高。”
“高有什么用,这些都是垃圾食品,吃了会生癌的,我早餐只吃披萨。Ray,你帮我在这个地方引进一个披萨专柜,如果没有供应商的话来问我要。”
“知道了,Ken。”许瑞恭敬地答应着。
彼得的不满已经明显地挂在脸上,不过他什么反对的话都没有说,跟随着大部队继续前行。
当走到休闲食品区域时,耿子航忽然指着一节货架上的一个空位厉声地对彼得说:“这里怎么还有缺货?”
“员工在仓库拿库存,马上就补上。”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店了,居然库存还没补完。你到底有没有能力管理这家店?”
彼得的忍耐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他沉下脸高声地回答道:“Ken,我已经跟着员工做了两个通宵,你刚刚睡好觉过来,一句鼓励的话都没有,还到处找茬。我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在PMS也干了二十多年,你对我至少要有起码的尊重吧?”
彼得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身边除了跟随耿子航巡店的采购经理和门店处长外,还有很多在这个区域工作的员工。大家都紧张地看着他们,四周安静地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耿子航对彼得的突然爆发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就做出了反应,并且非常强硬。
“如果你想睡觉的话,现在可以走了,这里不用你管。”
“你是在赶我走吗?”彼得眼睛变的通红,一副要和耿子航同归于尽的架势。耿子航也被他的样子吓住了,对身旁的许瑞说:“打电话叫保安来。”
许瑞从身旁门店人员身上取过来一个对讲机,刚准备讲话,只听到彼得看着许瑞说:“不用叫保安,我回去睡觉就是了。”又转身对耿子航说:“你记得是你同意我休息的,这是我通宵两天的补休假。”
说完他就离开了现场。
彼得走后耿子航恢复了常态,带着剩余人员继续巡场。八点半店门准时打开,这是翻修后的第一个销售日,店内的人流比往常更多,耿子航看着收银线前长长的队伍,脸上泛起了满意的笑容。不过夏夕颜知道耿子航不会就此忘记彼得,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夏夕颜和耿子航,许瑞同车,她听到驾驶位上的耿子航说:“这是第一次有下属当着众人的面和我吵架,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不计后果的后果。”
职场36计:借尸还魂
古北店翻新开业后大约一个月,耿子航就实现了那天在车上说过的话,他发了人事变动通知给全公司,彼得被调到了采购行政部,古北店暂时由副店长李剑任代理店长,新店长人选将通过总裁和人事总监的批准后稍后宣布。彼得的职位是江若水的助理,负责市场部方面的海报销售分析和促销费用统计等文职工作。他的TITLE虽然和采购经理平级,但其实谁都看的明白,耿子航已经将古北店店长贬为了一个打杂的废人。
彼得到市场部报到的第一天,江若水带着他到各个相关部门中走了一遍,把所有的部门同事都介绍完毕后,江若水把彼得叫进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并示意他关上门说话。
江若水说:“彼得,Ken的意思是让你负责一些统计报告,可是我知道你的电脑技术不行,做那个可能你有困难,所以我想让你负责一些管理工作,你看怎么样?”
“耿子航那是故意整我呢,他其实也知道我电脑不行,偏偏让我干和电脑打交道的事。ADA,你也不要为难,该怎样就怎样。他想让我走,我偏不走。”彼得的怒气又起来了。
“你看你,就是太冲动,那天你要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他吵架,你现在还是古北店店长呢。”江若水温和地看着他,试图平息他的怒气。
“这你就说错了,他这次是有计划地想把我从古北店赶走,许瑞就是他找来的枪。可是我没有那么笨,我签的是长期合同,公司是不能随便裁掉我的,何况我再做几年就可以拿退休金了,所以我就跟他耗着,看他能拿我怎么办。”
江若水叹了口气,了解地说:“其实我和你的情况差不多,我们这个部门就是PMS的冷宫,赶到这里来的人都是失宠的。”
彼得对她的话似乎很有兴趣,试探着问道:“以前耿子航对你不是很好吗,怎么突然之间搞成这样,你是怎么得罪他的?”
“还不是那个夏夕颜搞的鬼,现在耿子航座下两大红人一个是许瑞,还有一个就是夏夕颜,也不知道她在耿子航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我就被贬到这里来当闲人了。”江若水故意隐瞒了她和韩薰那件事情的关联。
“闲人有什么不好,你要象我一样想开点。我就喜欢这个闲职,让PMS养着我。”彼得话虽这么说,可眼神中满是愤恨。江若水如何看不出来,古北店店长是个肥职,一下子到了这个清水衙门,彼得心中是有诸多失落的。
江若水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你想的太简单了,等中国区搬来上海后,肯定又会有一轮大的人事变动,我们这些耿子航看不顺眼的人,不知道又会被他赶到什么角落去。所以,我们要在这之前做点准备工作。”
“怎么准备啊?”
江若水抬头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身体前倾了几个角度,低声说:“我上个周日去古北店买东西,正好遇到物业的王总,他以为我还是采购总监呢,对我说店门口的那个披萨专柜到现在还没有卫生许可证,让我尽快交上去。听说那个专柜是耿子航找来的供应商。”
“没错,就是上次改造的时候,故意找茬说原来那个位置上的核桃专柜卖的是垃圾食品,让许瑞改成披萨专柜。那个专柜的老板来店里找过我一次,被我套出话来,其实他是耿子航的台湾朋友,他们专柜不仅没有卫生许可证,连销售合同都还没批下来,但是耿子航为了赶上重新开店的旺销期,就允许他先放进来卖了,很明显耿子航和他们在搭积木呢(指双方合作获取利益)。”
“合同没下来,怎么收银啊?”
“是专柜自己收钱的,根本没进我们的收银系统。”彼得冷笑着回答。
江若水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耿子航会做的这么离谱。卖场销售的商品分为买断经销和专柜代销两种。对于专柜货品,卖场是通过从他们每天的销售额中扣除合同签署的返利来获取利润的,但是这个披萨专柜售出的货品没有通过PMS的收银系统来收银,那么他们的销售就会在系统中显示为0,也就是占据了古北店最佳位置的这个专柜,古北店却没有从他们身上赚到一分钱。
她说:“耿子航怎么胆子这么大。”
“他也是很着急地让许瑞催合同,只是现在总部财务都忙着和华东区合并的事,办事效率极低。”
江若水眼睛发亮,用更低的声音对彼得说:“这个不就是我们的好机会吗?”
彼得摇摇头。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他的软肋啊,可是雷蒙和耿子航关系这么好,我又和耿子航搞成这样,我到总部去说没人会理我的。”雷蒙是总裁Raymond的中文名字。
“你真是死脑筋,干吗要自己去说,你可以借尸还魂啊。”
彼得脸露喜色,知道江若水已经有了主意,连忙问:“你说的这个尸是指谁?”
“就是王魁那个老色鬼。”
古北店租借了上海最大的SHOPPING MALL-乐怡购物广场的一楼,大约一万五千平米的地方。PMS和乐怡强强联手,让两者的销售都非常红火,可谓合作顺利。王魁正是乐怡物业的总经理。
彼得听后说道:“王魁那人一本正经的,很难打交道。你和他熟吗?”
江若水脸露得意的笑容。
“我曾陪耿子航参加过一次和乐怡的谈判会议,之后那个老色鬼就经常有事没事地给我打电话聊天。”
“哈哈,到底是美女好办事。我平时就是在门外多摆个框,他都要叫下面的办公室主任来让我撤了。可是你准备怎么借用他呢?”
“这个得等我约他谈一次后才能决定怎么做。彼得,你相信我,只要我们配合好,古北店店长那位置早晚会回到你手里的。”
彼得似乎不象江若水那么有信心,他提醒她道:“时间很紧啊,听说合同已经递上去一个星期了,要是合同批下来,耿子航将前面的帐做平,那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要做就要快。”
江若水点点头,似乎连回答的时间都没有,她所有的智力已经全部放在即将和王魁的会面上。
当江若水在彼得的电脑前和彼得一起看完王魁发出的邮件后,重重地舒出一口气,因为根据他们今天早晨得到的消息,披萨专柜的卫生许可证已经交到了生鲜采购手里,合同也已进入了最后财务总监签字的环节。
几乎是同时在电脑前阅读着相同内容邮件的耿子航心里却是一片冰凉,这封邮件除了发给了依然被王魁称为店长的彼得外,还抄送给了耿子航,雷蒙以及香港总部的亚洲区总裁。而耿子航心里也清楚江若水清楚的事情,这时候离披萨专柜的合同完成只有一步之遥。
王魁的邮件是这样写的:
彼得店长:
您好。首先祝贺PMS古北店的改造和重新开业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衷心祝愿贵店的人气和销售都会越来越旺。
个人认为古北店经此改造,面貌一新,比之装修前更能带给顾客一种高贵的购物感觉,但美中不足的是入口处的披萨专柜,无论从装修档次,产品质量还是现场的卫生状况等方面来看,都和贵店的形象格格不入,同时也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乐怡广场的声誉,希望您能尽快整顿或者撤除该专柜。
等待您的答复。
耿子航将这份邮件一字不漏地看了三遍后立刻得出了结论,这完全是一个针对他个人的阴谋。
披萨专柜虽然刚刚拿到卫生许可证,但在操作上完全按照国家规定在进行,而店铺装潢方面更是投入甚多。王魁在开业那天遇到他时还对披萨的口味赞不绝口,却只经过了短短数周在他完全没有得到任何知会的情况下突然发了这样的邮件出来,有些不合逻辑。
另外还有一处大的疑点就是王魁在以往的合作中从未用过这样的方式来提出意见,如果仅仅是一个专柜的问题,他完全明白只需要向店长提出,而店长也只需要转告生鲜部采购经理进行整改即可。但王魁的这封邮件不仅发了华东区区长,发了中国区总裁,竟然还发到了集团总部,这不得不让耿子航想到王魁是在故意将事情闹大。
披萨专柜是他指名要引进的,供应商是他的朋友,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还有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他对于这个专柜的违规操作。如果上面真的如发信人所愿开始调查这个专柜资质的话,他必定会有很大的麻烦。
王魁和他毫无利益冲突,所以他相信是有人在借王魁的手向他施射暗箭,而这个人很显然就是最近和他矛盾重重,又在古北店颇有根基,对披萨专柜的引进和操作过程非常熟悉的彼得。
梳理完自己的思绪,耿子航连忙把许瑞叫进了办公室,他给许瑞看了这封邮件的内容,指示他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在两天之内完成披萨专柜的合同输入工作,并且将之前的销售都补进系统。
许瑞回答:“我早上已经和财务总监通过电话,说明这个专柜的合同非常紧急,希望能走VIP合同程序,总监答应今天就审核签字,那样的话明天应该可以完成合同输入了。只要系统中一出现供应商号,我立刻让IT部门去补做销售记录,这样就是总部来查也找不到任何问题了。”
耿子航听到这个进展,略微心宽了一下,不过还是一再叮嘱许瑞要盯紧财务,每隔两小时向他汇报一次进展。
许瑞神情紧张地离开了耿子航办公室。许瑞刚走,耿子航就接到了总裁雷蒙的电话,他听完这个电话后全身瘫软地倒在老板椅上,久久不想动弹。
雷蒙在电话中说:“集团总部的营运总监打电话给我询问古北店那个披萨专柜的事情,我已经让欧文坐下午的飞机来上海,你让许瑞配合他的工作,明天我就要看到你们的报告。”
欧文是中国区的采购总监,从级别上来说,和耿子航属平级。欧文也是香港人,听说和集团的营运总监还有一些亲戚关系,对于集团总监要调查的事,自然会不遗余力。
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着,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催促财务部尽快将合同入机,还有就是祈祷欧文的飞机会误点。
耿子航并没有那么多的好运气,欧文的飞机按时抵达了浦东机场,他在机场打电话给耿子航,说他直接去古北店视察那个专柜,希望采购和门店的相关人员能在那里等她。
耿子航对欧文高效的工作作风是了解一些的,因为这件事是由香港那边发下指令来调查的,所以他也不敢怠慢,让许瑞亲自带领生鲜部门的采购经理和相关采购立刻驱车前往古北店,又打电话通知代理店长李剑做好接待工作。
欧文这次来未带一兵一卒,只身到达古北店的时候已经六点多钟,采购和门店所有参与配合工作的人员全部坐在办公室中等候着他。欧文的性格很开朗,但对待工作非常投入,他谢绝了许瑞和李剑的晚餐邀请,执意先视察专柜,所有人也只好不吃晚餐,跟随在他身后,随时准备回答他的提问。
视察完毕后全体人员进入门店的会议室开会。许瑞将该供应商的合同复印件和各类证件递给欧文。
欧文问:“为什么合同上没有我们PMS的章?”
许瑞微笑着回答:“最近财务部们都在忙着合并的事,所以还没有把合同寄还给我们?”
欧文再问:“销售是多少?”
李剑将一份销售表格递给欧文,欧文看了一会说:“销售还不错啊。物业到底是对哪方面不满意呢?”
“可能是他们做惯高档商品了,对这类食品觉得档次低,但对于我们这类大卖场来说,却是一个销售的增长点。”许瑞不动声色地解释道。
欧文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慢慢地点着头。许瑞看到欧文点头,心中一阵窃喜,但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东西。
欧文合上电脑,转向大家说:“我会将这些资料整理一下,然后再了解一下物业方面希望的整改方向,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一起去吃饭吧。”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大家都说笑着开始收拾桌子。许瑞也放下了大半的心,按照他的理解,欧文已经结束了对供应商资质的审核,并且完全忽略了询问操作方面的问题,那么他到时候提交的报告上应该只会有店铺形象,食品品种等外部的营运整改意见。
许瑞走到欧文身边轻声说:“欧总,刚刚Ken打电话来说已经订好了饭店,等这里会议一结束,就让我们一起过去,说是要给你办个欢迎宴。”
欧文笑着说:“我才来两天,办什么欢迎宴啊,他也真是花头多。”
许瑞连忙陪笑道:“Ken是因为你不常来,想跟你聊聊。”
“好,你带路吧。”
“没问题。”许瑞笑着给Ken打电话,询问具体地址。
就在许瑞打电话的时候,欧文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离开许瑞几步远的地方,以免干扰到许瑞的讲话,然后才接起电话。
他刚说了一声:“Hello.”电话中就传出一个娇美的女声,伴随着愉悦的轻笑声。
“老板啊,我是Ada.还在工作吗?”
“刚结束,准备去吃饭呢。”PMS实行的是区长负责制,欧文虽然是中国区采购总监,但平常区域的采购总监都是向所在区的区长汇报工作,只在一些年度计划,集团总部要求的报告和大的会议中欧文和江若水才有过工作上的接触,不过江若水每次见到他,或者给他打电话,始终尊称他为老板,让欧文听了觉得很开心。
江若水很庆幸负责写这份报告的人是欧文,耿子航深得总裁雷蒙的欢心,这点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何况作为中国区的首席长官,也不希望让集团上面的人查到自己所辖区域里的问题,所以雷蒙的心里一定是希望把这件惊动上方的事尽快平息。但欧文就不同,他是属于香港方面派系的,常常把集团里面的人名挂在嘴边以显示自己的身后背景,和耿子航又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和,所以欧文当这个钦差大臣的角色正中江若水的下怀。
“噢,老板这次来待几天啊?”
“我明天就回去了,总裁等着要这份报告呢,是要交给香港方面看的。”
“可是老板你总和许瑞呆在一起,怎么写的好这份报告呢?”欧文楞了一下,他从江若水的语气和这句话的弦外之意上猜测江若水打这个电话的目的,似乎不象他认为的只是和他套近乎那么简单。
“那么你认为我应该和谁呆在一起呢?”
“最了解古北店内幕的人当然是古北店的店长了,彼得和我正在一起聊这件事呢,你要不要过来听听,保证让香港方面对你的报告很感兴趣。”
欧文几乎没有迟疑地回答:“明白了,你报地址,我马上打车过来。”
“太好了,我等你啊。”江若水的声音显得更为娇媚。欧文几乎可以肯定披萨专柜里面一定有很大的文章,这让他心情振奋,他已决定一旦在和彼得的会谈中获得任何有效信息,将第一时间直接向集团营运总监汇报,从而显示自己的高效工作成绩。
彼得来到市场部一个星期后终于明白了在PMS里养老是件多么痛苦的事。负责市场部这部分工作的连他才四个人,下属职员分工明确,工作量大而琐碎,每个人都忙的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无所事事。江若水让他负责管理工作,但他每天能找到的管理工作非常有限,大部分时间是呆呆地看着毫无变化的电脑屏幕,手指轻轻打着节拍,不停地看向电脑上的系统时间,等待下班。短短一天就让他觉得如此漫长,何况还有身后的十多年。
如果一个人在PMS总部空闲的太明显,自然是会让人生厌的,更何况他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除了表面上的应付,职员们都不太愿意接近他,这让他更觉得工作环境的不如意。
幸好李剑和古北店的那些旧部还没有忘记他,每星期至少要和他聚会一次,每次都喝酒喝到深夜。
李剑深有感触地说:“彼得,今天的你就是明天的我,等新店长一到,耿子航一定会让他把我逼走的,他很清楚我们古北店里的这些人都听你的,不把我们换干净,他是睡不着觉的。”
彼得酒会三巡后,心中有了豪气,他拿起酒杯说:“兄弟们,你们放心,我彼得在PMS干了二十年了,不会那么容易被一个耿子航给打败的,你们耐心地等着,我一定会再回来的。”说完将杯中的酒喝的精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成了他们每次聚会中的结束语,这句话不仅仅是关于保护和被保护关系的确立,更多的是让彼得有了责任,他说这句话时思维是清醒的,以至于每次酒醒后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他不停地对自己说:“我会回来,我一定能回来。”
当他和江若水一起看完王魁的邮件后,整整一天都处于盲目的状态中,因为他们几乎失去了所有后续消息的来源,他们明白相关人员的讳莫如深,却一时又找不到其他途径来得到他们希望中的成果。幸亏这样的状况只持续了半天,临下班前,彼得接到李剑的电话,李剑告诉他总部的采购总监欧文晚上会到店里来调查披萨专柜的事,彼得一面兴奋地关照他晚上要给他做现场直播,一面握着手机跑进江若水办公室,他要和她具体地商量一下怎样迎接欧文的到来。
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耿子航才看到欧文走进他的办公室,但他并不感到意外,他们前一天晚上的饭局因为欧文的姗姗来迟,而一直持续到十二点才结束。欧文一向有睡懒觉的习惯,在深圳总部就有迟到大王的名声,现在是一个人在上海出差,所以耿子航很容易为他的迟到找到理由,但让他找不到理由的是,在他看到欧文的同时,他还看到了他身后的防损部经理Philip。
很多人都看到Philip和欧文一起进了区长办公室,包括江若水和彼得。之后Philip一个人从区长办公室走出来,又走进了小会议室,几分钟后许瑞被叫进了小会议室,之后是生鲜采购经理和负责披萨专柜业务的采购,再之后是财务经理。Philip和这些人的谈话一直持续到午饭后,当职员们陆续从门外回到办公室落座后才看到Philip手拿笔记本从里面走出来,并用力地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在欧文和Philip离开后的一个星期里,大家都一直在谈论那天的事,事情的原委通过生鲜部采购传到了采购部的各个角落。
彼得坐在江若水的房间里感叹道:“没想到欧文的动作这么快,晚上才说的事,第二天一大早就把Philip给搬来了。”
江若水用一副内行的样子回答:“你不了解欧文,他是有香港背景的,集团的那个全球营运总监是他舅舅。”
“这个我也听说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若水似乎不满意彼得怀疑她的消息来源,正想着再给他发布点PMS关系网的内部资料,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接起来才听了几秒钟,就把电话递给了彼得,并且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说:“雷蒙的秘书找你,说是雷蒙要跟你讲话。”
彼得的神情立刻变的很紧张。彼得在雷蒙来古北店视察的时候见过他几次,雷蒙给人的感觉是不苟言笑,并且对下属要求严格。所以虽然在几次视察中,雷蒙都对彼得的工作成绩做了肯定的评价,但一说到雷蒙的名字,还是让他心生畏惧。雷蒙从来没有这样单独地打过电话给他,当他的身份还是古北店店长的时候,所有的工作都是由耿子航来安排的,他店长的级别还不够和总裁直接对话,更何况现在他什么都不是。
彼得接过电话说了声“喂。”停顿几秒后,里面传出雷蒙沙哑的男声。
雷蒙说:“彼得,我是雷蒙,如果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有没有信心把古北店的营业额比改造前提高10%?”
“总裁,我已经被调到市场部了,古北店的事现在由李剑负责。”彼得没有想到雷蒙的第一句话会这样说,他至少没能在那个时间点的时候做好这样的思想准备,他望向江若水,江若水询问般地蹙了蹙眉,彼得摇摇头,表示等一会跟她解释。
只听到雷蒙继续说:“我知道你不在古北店,但是古北店自从改造后不仅营业额没有增长,又弄出了个披萨专柜的事,还传到香港,亚洲区总裁很不高兴。你以前的业绩不错,在古北店又做了这么多年了,在这种时候,我想还是求稳定,把你先调回去继续做店长,你看有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彼得获得了这几十秒钟的宝贵的思索时间,脑子渐渐变的清晰起来,他力求他接下来的回答会是完美无缺的。
“很好,那么你打算怎样做这10%的营业额呢?”雷蒙毕竟是总裁,虽然已经决定了,但还是希望能给彼得更多的压力。
“我认为古北店的营业额之所以没有象预估的那样有所增长,是因为采购部在改造前给这家店的定位太高了,他们砍掉了很多中低价商品,又引进了大量的进口食品,让门店失去了很多老新村内的顾客。我回去后会向采购部要求调整商品结构,再在店内增加中低价商品的促销位置,把失去的顾客再重新请回来。”
“非常好,你明天就回古北店上班,就照你的思路做吧,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必须在三个月内让营业额有明显的提升,这也是亚洲区总裁给我的时限,你明白了吧?”
“是,我明白了。谢谢总裁。”
彼得喜形于色地挂上了电话。
江若水连忙问:“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是好消息,雷蒙说什么了?”
“让我明天就回古北店重新当我的店长。”
“这么快?恭喜你啊,彼得。那他有没有说到区长的位置会有什么变化?”
“这个即使有,他也不能在电话中跟我说的,有失他的总裁身份。不过他完全知道我是被耿子航贬到这里来的,现在让我官复原职,这不明显是在让耿子航难堪吗,我看耿子航这位置也就再做一礼拜就得出announcement了。”
“announcement出来了。”江若水看着电脑屏幕说。
彼得一惊,连忙站起身,凑到江若水身旁,两人一起跟着江若水手中鼠标的移动,一段段地读着那个通告,通告的内容是说华东区采购总监许瑞因为个人原因已辞去现有职位,在新总监人选未确定前,所有的采购和采购经理都直接向区长耿子航汇报。
看完邮件,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又是一个替罪羊。”
职场36计:金蝉脱壳
耿子航在Philip出现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有转危为安把握的,尤其是在前一天晚上听到欧文和他喝酒时说:“这件事情我已经都调查清楚了,我的工作到这一刻为止已经全部结束了。”他的心里更是非常踏实,因为他已经听过许瑞的汇报,知道欧文的大致判断方向,恰好那也正是他所希望他前往的方向。
只是仅仅过了一夜,他就完全失去了那样的把握,这时候他才明白欧文话中的意思,原来他早在那一刻已经陷入了一个泥团中,只是后知后觉罢了。
欧文将现场交给了Philip后就提着行李带着一抹事不关己的微笑从容离去了。
Philip在耿子航面前坐下,翻开手中的笔记本,微笑着对耿子航说:“Ken,香港方面已经把古北店披萨专柜的事情交给我们防损部来处理了。”
“哦,为什么呢?”耿子航也微笑着问道,一边拿起电脑边的青瓷杯慢慢喝了一口茶。
“因为欧文在调查中发现了一些违规事情,比如专柜的卫生许可证是在专柜开始营业后一个月才交到采购部的,合同和供应商号直到现在都没有下来,一直以来都是专柜自己在收银。这种情况必须由防损部介入调查。”
耿子航将水杯放回桌上,虽极力平衡,但仍可以感觉到手臂的微微颤动,幸好很细微,不至于引发别人对他的某些判断。
“居然有这样的事,我立刻叫许瑞进来,让他给你一个解释。”
“按照我们防损部的规定,我等一下会单独找采购部所有相关人员问话。在这之前想先请问你一下,你是否了解下面采购部门的这些行为?”
“Philip,我先来解释一下我们公司对于合同证照的审核流程,按照现在的这个流程,采购部会把需要我确认的合同文本拿过来给我签字,然后采购将有我签字的合同附上财务部要求的证照寄到深圳财务总部审核,审核通过后采购通知供应商进场开始营业。你说的这个问题是由采购总监和财务总监来监控的,当然采购部也是我的管辖部门,如果出现纰漏,我也要承担相应的管理责任。”耿子航很真诚地解释着,神情中显示着他的焦急和痛心。
“我明白了,那我去和许瑞谈一下,如果遇到其他问题,我可能还会来麻烦您。”
耿子航连忙表示不会造成麻烦,配合防损部门的调查也可以让他及早发现并堵住管理中的漏洞。
Philip离开后很久,耿子航发现自己每次拿杯子时手依然会有颤抖,他懊恼地放下杯子,在心里说了一句:“比这种情况更糟糕的事情都发生过,我一定能解决的。”
他猜想许瑞应该已经结束了和Philip的谈话,他拿起分机想把他叫过来问一下情况,但刚拨了两个数字忽然他又放下了电话。
这种犹豫不决的状况他只维持了几秒钟,耿子航从来都是个思维敏捷的人,他能用很短的时间在几十条通道中迅速判断出哪一条是最近的路,这样的成功判断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是用无数次身先士卒的体验,无数个成功和失败的经历做支撑的,他会选择某个成功的案例做向导,让他收获下一次的成功。
于是他再次拿起桌上的电话,这一次他拨的是总裁雷蒙的直线,很快雷蒙接了电话。
耿子航说:“Raymond,刚刚Philip来找过我了,那个披萨专柜出了点问题。”
“我已经知道了,刚刚我就在和集团营运总监通电话,你是怎么搞的,弄出这么大的事来?”
“是我疏忽了,许瑞刚刚过来,我原本是很放心地交给他去管理,不想过多干涉,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古北店里做这么大的手脚?”耿子航话语中显示着自己的恐慌还有懊悔。
“你说是许瑞在玩花样?”雷蒙慢慢地问。
“这个专柜是许瑞来之后引进的,我判断没有合同就进来销售的事情许瑞也是一清二楚的,否则采购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古北店重新开店时玩这样的花样。”
雷蒙没有立刻回答,耿子航用力将话筒贴近耳朵,试图猜测沉默后的雷蒙会有怎样的答案。他一直认为但凡坐到高层职位的人,无论是雷蒙还是其他人,应该都和他有着相同的思维定势,他们的生活理念是一致的,试图稳定地占据高位,享受优质生命的绚烂色彩,所以他们努力和行进的方式也应该是一致的,那就是只走直线,不走弯路。而所有线路上的风景,无论有无生命,都只是一种陪衬,自己是这条路上孤独的主角。
雷蒙开始为他验证他的猜测,雷蒙说:“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了香港,不死个高层很难交代过去,你跟Philip沟通一下,然后让许瑞辞职吧。还有亚洲区总裁对古北店改造后的营业额很不满意,我听说现在古北店里人心涣散,上下一片混乱,我认为你在这种时候将彼得调走是很不明智的,我决定从明天开始让彼得重新回古北店当店长,我需要那里有一个稳定的人事班子。”
“我明白了,这两件事我都会办好的。”耿子航挂上电话,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前方墙壁上挂着的夏夕颜送给他的唐卡,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走到它面前,然后闭上眼睛,静静地站立了许久。
许瑞辞职后,耿子航向雷蒙申请了一星期的休假,他去了曼谷拜四面佛。
四面佛有四副面孔,每一面都有着不同的含义,正面代表自身家宅,右面代表求财求利,左面代表事业,而后面代表美好姻绿。可是在泰国,人们又把四面佛称为成功佛,求事业和学业的人数最众。耿子航基本上每两年都会去一次,但今年这是第二次了。
离开曼谷后他去了芭堤雅海滩。白天他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晚上就去露天酒吧喝酒,或者穿梭于各个小剧场内看色情表演。
曲终人散后,他会从海滩上挑一个女人一起回酒店。他很奇怪一到这里后,他的性欲就变的无比旺盛,他只挑泰国女人,他想融入这个国家的文化,而声色是他们最著名的部分,从这里他可以看穿一些东西。想看穿一些东西成为了他进入职场多年后养成的一种习惯,如同和向他献媚的女下属调情,如同穿黑色西装配灰色领带,如同清晨亲手泡一杯决明子茶,如同自身遭遇危险时总要牺牲一名下属。
七个夜晚,他换了七个女人,和超过七个的安全套。他保持着非常好的状态,有时一个晚上要射几次,那些从他身前流入保鲜膜般透明罩内的东西,雪白而粘稠,他有些痛恨这样清晰而迷幻的画面,用力闭起眼睛,却还是看的见。那些液体属于他生命的一部分,他看到他的生命生机盎然,却又不断流失,想窃喜又生悲悯。
他在矛盾之中唯一确定的是他的世界依然那么张牙舞爪,需要随时储备好征服的力量,他喜欢被需要的感觉,他更喜欢胜利后的这种类似射 精的淋漓尽致的享受。
可是当女人们清点完毕离开酒店的时候,他躺在浴缸里感觉到一丝迷惘,一直压抑着不想深究的疑问不容阻挡地涌上心头,让他不能无视。
最忠实于他的许瑞背着罪名离开了他,而刀刀紧逼他要害的彼得却官复原职,衣锦还乡,这样的结果真的还能算是一场胜利吗?他不知道许瑞有了这样一页背景后会有怎样的前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需要做一份针对彼得的计划,这一刻筋疲力尽沉在水底的他象破损的海藻般衰败下来,失去了攻击和防御的所有能力。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想安稳地度过命犯太岁的这一年,象这缸中的水面那样没有一丝波澜就好,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兴致去乘风破浪了。
职场36计:釜底抽薪
住了一星期泰国酒店后,耿子航很想念睡在自己床上抱着自己女人的感觉,于是他在机场打电话给珍珠,珍珠说晚上会做好菜等他。他满意地挂上电话,又在机场超市里买了一束苍兰,那是珍珠最喜欢的花。
珍珠坚持让他每次去之前先打个电话通知她,因为她经常通宵工作。其实耿子航知道她的用意,她是怕他会撞见她和其他访谈者在那个房子里。
珍珠是财经频道的著名节目主持人,凭借主持的《今日人物》节目获得过全国金话筒奖,耿子航就是通过上她的节目和她认识的。耿子航一直很羡慕那些带着小明星参加饭局的他的朋友们,只是自己不是这个圈子的,没有办法认识明星。珍珠算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明星,她的容貌和她的知名度,都让他觉得很体面,如果可以带在身边,一定会为他增色不少。所以他是费了一些时间来追求她的,不过在他成功地把她约出来,包了沪上一家创意餐厅整个晚上的场,吃了一顿浪漫而昂贵的两人晚餐后,他们之间的进度立刻一日千里,很快她就上了他的床。
在珍珠获得金话筒奖后,曾有记者问她:“上你节目的都是一些事业成功人士,你和他们的私交怎么样?”珍珠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和每个访谈对象都合作的很愉快,但下了节目就不再有联系,也没有因为私事而请他们帮过任何忙。”
这是一个可以让人产生联想的问题,通常可以想的很龌龊,所以珍珠必须这样狠狠地断了别人的联想。她的回答被写在了报纸上,耿子航拿着报纸边读边笑,珍珠撒娇地抢过报纸丢到一边,耿子航喜欢她如此娇柔的一面,她的娇柔让他想变成猛兽,狂乱地撕咬。
他们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糜乱的夜晚,忽然有一夜,珍珠躺在他怀里说:“上周我陪同事去看了古北那边的房子,那个御翠豪庭的楼盘好气派啊,我也想要买那里的房子,老是让你在我这么个狗窝里过夜,觉得不配你PMS区总的身份。”
耿子航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为这么几句奉承话就送上近千万的豪宅,不过他还是为珍珠在古北边缘地带买了一套三房两厅的中型公寓房,但房产证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珍珠一边用耿子航的钱大刀阔斧地装修着那套房子,一边不停地抱怨他对她太小气,连名字都不让她加,他微笑不语,然后塞给她一叠古北店的购物券,珍珠收下卡后果然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耿子航很满意珍珠负责的那套房子的设计格调,她住进了他的房子,他们有了固定的住址,从此她就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情人了,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耿子航从泰国休假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召集了所有经理级职员开了三个小时的会,会议对近期公司里的一些违规事件和人事变动做了深入的讲解,在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江若水始终不变地微笑凝视他,他有几次和她目光相触,为她脸上那丝太过愉悦的笑容而迷惑不解,他有个很奇怪的感觉,她知道他了解她,而他不知道她也了解他。
会议的最后耿子航针对目前采购总监空缺的状况做了一个临时安排,他说明因为自己还有营运部分很繁重的工作在身,不可能象采购总监那样对采购部门管理地那么细致,所以他挑选了两位经理分别为食品和非食品的coordinator(联络人),一些报表和总部需要的资料都请这两个coordinator汇总后再交给他,食品和生鲜部门统一交给食品部采购经理,而非食品处包括家电,家居百货和纺织品三个部门的汇总工作就由夏夕颜负责。
江若水听到这个安排顿时眼冒金星,没想到她费尽心机,最后成全的是彼得,还有她最痛恨的敌人夏夕颜,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她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
周末江若水去古北店购物,看见彼得正带着几名下属在生鲜区域内巡场,她走到他身边,调侃地说:“一段时间不见,店长现在是容光焕发,和在市场部时不可同日而语啊。”
彼得见是江若水,很是欣喜,他安排下面的处长带领员工继续巡场,自己陪着江若水边走边聊。
“你这么说让人以为我在你下面受委屈了呢。”彼得呵呵笑着回答。
“看你乐的嘴都合不拢,苦了我还在那个冷宫里也不知道要呆到猴年马月。”江若水酸溜溜地说。
“许瑞不是走了吗,你试试去和耿子航谈一次,说不定他看在你们以前那点交情上会让你再回去当采购总监的。”
“算了吧,他刚开会宣布食品和非食品各设立一个临时负责人,非食的那个就是夏夕颜,听说耿子航有意以后在中国区采购部的人事架构中增设这个层面的经理,那么这个非食品采购经理的位置很有可能就是夏夕颜。看夏夕颜现在红的发紫,我根本没指望翻身了。”江若水一脸恨意。
“夏夕颜跟你矛盾这么大?”
江若水刚想说话,一个人从她身旁急匆匆地走过,不小心和她的肩膀撞了一下,那人连忙说了一句“对不起。”也不等江若水回答,就已经跑出很远了。
江若水刚骂了一句,忽然看着那人的背影叫了起来:“哎,那个不是珍珠吗?《今日人物》的主持人,耿子航上过她节目的。”
“没想到你还追星啊?”
“我哪有追星,只是在你这里看到名人了,为你觉得高兴呗。”
彼得这次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依然注视着前方珍珠消失的那块地方,思索着什么。
江若水见状用力捅了他一下,揶揄道:“还嘲笑我追星,人家都没影了,还看呢。”
彼得回过头看了看她,忽然凑近她的耳朵边上说:“Ada,就算这次我还你让我重新当上古北店店长的人情,我帮你除掉耿子航,怎么样?”
江若水迷惑地看着他问:“怎么除掉啊?我们俩合起来,还加上王魁和欧文,结果都不是耿子航的对手,这个老狐狸,靠你一个人根本除不掉的,你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这次不同,这件事只有唯一一个当事人,他想脱罪都找不到人来帮他顶。”
江若水眼睛里有了光彩,她也学着彼得的样,凑近他的耳朵边问道:“你找到他什么把柄了?”
“这个把柄你刚才已经见到了,就是那个。”彼得向正前方努了努嘴。
江若水迷惑地转头看了看,忽然惊觉过来,她兴奋地看向彼得说:“你是说耿子航和这个珍珠勾搭上了。”
“没错。我回来后不久李剑就跟我说了一件事,耿子航曾经从古北店取走了一万元的购物卡,说是给官员送礼的,让李剑自己做平账目,但是耿子航不肯在财务那里签字,而是逼李剑去签。李剑没有办法拒绝,就签了字。但他觉得数目太大,怕真有什么违纪的事,让他当替罪羊,所以就悄悄地把每一张卡上的编号全部抄下来,还用手机录下了当时和耿子航的对话。”
“李剑挺聪明的嘛。”
“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了,这种警觉性还是有的。我知道这件事后就让IT主管做了个小程序和收银系统连接起来,一有李剑本子上的那些号码出现,我办公室的监视器就会报警,并且自动录下那个收银线上的画面,结果每一次出现的都是这个叫珍珠的女人,她已经把古北店当成自己的家了。”
“太好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太简单了,把录音,号码记录本,收银画面,我再去找人拍两张耿子航和主持人情妇的照片,然后一起放到Philip的办公桌上不就行了。”
江若水吃惊地看着他问:“你不准备匿名啊?”
“匿什么名啊?Ada, 我把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话的,我这么做也不光是为了你,只要耿子航还在台上,我的位子就坐不安稳,迟早他还是会来折腾我的。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彼得,我支持你。那个珍珠上次接受报纸采访时还说自己和那些访谈对象都是纯工作关系,私下里绝对没有任何联系,说的象真的一样。”
“这就叫既要做□又要立牌坊。”
江若水拍打着彼得的肩膀,两人开怀地笑了起来。
职场36计:关门捉贼
雷蒙的秘书忽然发出邮件说雷蒙会在第二天来华东区视察,行政部经理立刻通知所有办公室人员整理桌子,下班前还一排排地检查了一遍,桌子上连杯子都不许放。行政部经理同时提醒大家第二天男士一定要穿西装系领带,所有人员佩戴好工牌八点半前到公司,千万不能迟到。
这是每次雷蒙来华东区前的惯例,大家早已习以为常,还好他一年也只来几次,只是这次来的很突然,事先谁都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邮件上也没有和往常一样写明日程安排,行政部经理急着和雷蒙秘书沟通,得到的回答是雷蒙什么都没有说,先帮他订两天的宾馆吧。
雷蒙是在早上十点到华东区办公室的,耿子航的司机去接的机。雷蒙来之后就进了耿子航的办公室,两人关着门谈了半个小时左右,门就突然间开了。耿子航低着头从里面走出来,手中拿着自己的西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没有看这个办公室里的任何人和任何景物,始终低着头,一直到他走出门外。
雷蒙在耿子航之后走出他的办公室,他对门口秘书座位上的NIKI耳语了两句,NIKI立刻走到办公室区域中央大声说着:“所有的经理请进大会议室,总裁有事要宣布。”
经理们闻言立刻起身向会议室方向走去,路上三三两两地悄声议论着,让大家感兴趣的主要有两点,第一是总裁亲自来这里宣布的会是什么重大事情,第二为什么耿子航不参加这个会议。
总裁雷蒙的会议开的很简短,也就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他真的只是宣布,而不是开会,没有给大家任何提问的机会。
他说:“从今天开始耿子航已经不再是华东区的区长了,我会暂时安排南区的区长协助管理华东区的事务,从下周开始,他会每周过来两天。现在是华东区最困难的时候,销售情况不佳,区长和采购总监又都离职,但我相信你们都是PMS的精英,只要大家团结一致,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中,一定能度过目前难关的。我也会尽快确定好新的区长和采购总监的人选,争取在月底前全部到位。大家加油。”
说完雷蒙就站起来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一房间的精英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耿子航离职的消息来的太快太突然,大家从雷蒙的话中只分析出他似乎不是正常辞职,而是被强行卸职的,个中原因却成了一个谜,在这一刻任谁都猜不透,除了坐在雷蒙身边始终点头微笑着的江若水。
江若水紧跟在雷蒙身后走出了门,她小跑几步,跟上雷蒙的脚步,在他身旁说着什么,雷蒙微笑着不断点头,直到雷蒙进了耿子航的办公室,江若水才停止了跟随,但她脸上的笑容却由于惯性,一时间停不下来。
夏夕颜一直注视着江若水的身影,她今天穿了一条崭新的黑色真丝连衣裙,妆容精致,笑容甜美,不得不承认江若水确实是PMS里最美的女人,由内到外地散发着让男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她将目光从江若水身上移开,陷入了沉思。耿子航的离职也让她感觉突然,她预感到他是被人做掉的,从利益上分析,江若水和彼得都是极有可能参与其中的人。
她又想到了耿子航离去时的神情,心里很有感触。似乎每个人离开时都有自己独有的神情,象Vera的愤懑,象Annie的悲切,象苏淡云的洒脱,还有耿子航的晦涩。人的一生会就职于很多公司,所以没有一辈子的同事,也没有一辈子的老板和下属,她和他们互为过客,蜻蜓点水般地遇见,然后分手,再不相见,即使再见也是另一段因缘了。
起起伏伏原也是职场中的常事,尤其象耿子航那样的人,应更能体会高处不胜寒的心情。寒风凛冽中要固守高地,必然需修炼百毒不侵的体魄和道行,还有终有一天会有失败的心态。
夏夕颜正沉浸在这样的哲性冥想中,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居然是“耿子航”,连忙接听。
耿子航的声音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他用他广东口音的国语问她雷蒙是不是已经向大家宣布他离职了?
夏夕颜回答:“是的,刚刚开会宣布的。”
他紧接着说:“好的。夕颜,我想麻烦你一件事,等一下Niki会把我的一些私人物品整理好交给你,你下班后打我电话,我去公司对面的咖啡厅等你,你把那些东西带过来给我,另外我还有些事想对你说。”
夏夕颜说她一定会照办的。放下电话不久,就看到Niki拎着一个袋子过来,对她说:“这是Ken让我给你的。”夏夕颜注意到Niki的脸色很沉重,似乎有心事,随即她就理解了,Niki跟了耿子航三年,耿子航对她很欣赏也很信任。如今耿子航走了,新区长来后不知道是否会继续留用她,就象耿子航一来华东区就把前任区长的秘书调去门店做了店秘,然后重新招了Niki进来一样,Niki也在担心会遵循这样的规律,走前任的老路。
刚过下班时间夏夕颜就收到了耿子航的短信,说他已经到了那家咖啡店,夏夕颜急忙回了个短信,然后拎着那个袋子离开了办公室。
耿子航说的那家咖啡店就在和办公室隔一条马路的地方,因为才刚到下班时间,里面的客人很少,夏夕颜一进门就看到耿子航一个人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上。
夏夕颜将袋子递给耿子航,耿子航也将一样东西放在了她的面前,她打开外面的包装袋一看,正是她送给他的唐卡。
耿子航用淡淡的口气说:“夕颜,我说过这幅唐卡我是暂时替你保管,当我们不在一起工作的时候,我会还给你,想不到唐师傅那天说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这幅唐卡也终于物归原主了。”
夏夕颜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不知道如何说话才妥当。耿子航被雷蒙用十分钟的时间把他从服务了十多年的公司里赶了出去,这个故事从明天开始就会出现无数个版本在整个行业中传播。进入PMS以来,她已经听闻过太多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职场中的他们是定期迁徙的候鸟,从一站到另一站,心中没有终点,所以永远都只是在路上。飞翔的过程中有阳光,也有风雨,荣誉都是暂时的,耻辱却会在心里生根,然后腐烂变成一道印记,人也就因此多了一个不容探寻的秘密。
夏夕颜喝了一口咖啡后也用淡淡的口气说道:“Ken,你有没有听过这个伊索寓言?”
“是什么?”
“说有一头强壮的骡子总对别人说自己的父亲是马,有一天它因为需要被拉出去不停地奔跑,回来后它才愁眉苦脸地想起自己的父亲是头驴。”
耿子航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想告诉我什么寓意?”
“人可能会因为一些好运而生活顺利,但却不能忘记自己的本性,因为生活总是潮起潮落,变幻莫测,我们也总是被困在前途未卜的谜团里行走,不到终点,谁都不知道终点是什么样的。”
耿子航微笑着对她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很快就能适应离开PMS的生活的。夕颜,也祝你好运。”
离开耿子航和那个咖啡店后,夏夕颜独自在路上走了很久,她的脑海里一直在想自己说的那个骡子的故事,那个故事她是讲给耿子航听的,也是讲给自己听的。耿子航离开后,她也有过和Niki一样的担心,她在PMS的短暂好运似乎又到了尽头,之后的日子有福还是有祸,一切都很难预料。
职场36计:声东击西
江若水走进安乐超市的谈判间,站在窗口给祝遥发了个到达短信,然后在谈判间内四处找寻座位。她一个包间一个包间的看过去,里面有很多认识她的供应商在,看到她都是一楞,然后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曾向她提供苏淡云开公司消息的吴明也在那里,他等的采购还没出来,江若水就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吴明轻声地问她:“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江若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今天休假,来看老同学的。”
吴明一脸的不相信:“别骗我了,是不是来面试的?安乐的盘子也不错,你要过来做个采购总监,我们能大干一把。”
“你别瞎猜了。”江若水笑颜如花,看不出这是在否认,还是在鼓励吴明大胆猜测。
这时祝遥在门口看到了江若水,大声叫她的名字,江若水和吴明打了声招呼后就和祝遥一起向办公室内走去。吴明和周围的供应商都遥看着江若水的背影,认识的几个人开始相互谈论着江若水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的话题。
祝遥和江若水以及罗宾都是大学同学,也曾经是江若水这个校花无数仰慕者中的一个,但江若水毕业后很快和罗宾结了婚,所以祝遥和江若水也就不再联系。但不久前大学里搞百年校庆,他们再次相遇后才知道两人居然是同行,祝遥在PMS最大的竞争对手安乐超市内任采购经理。
江若水是在和祝遥电话聊天时决定用这个声东击西计策的,那天祝遥无意中告诉她周一他们采购部组织开大供应商会议,江若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天雷蒙开会时说的那句话:“现在是华东区最困难的时候,销售情况不佳,区长和采购总监又都离职。”她忽然想到她现在居然是华东区LEVEL最高的长官,也是唯一一名总监级高层,她当即决定冒险一搏,她对祝遥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江若水第二天回到办公室后不久就接到了无数个供应商的电话,说的话几乎都是这样的:“听说你去安乐面试了,有什么变动一定要通知我啊。”江若水一概笑着否认。
可是这样的否认似乎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一个星期后她就接到了总裁雷蒙的电话。
雷蒙问她:“Ada,近期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想法吗?”
江若水急忙恭敬地回答:“是的,遇到了不少困难,可能是我还是不太适合做这样细致的工作,不过请老板放心,我会努力克服的。”
“Ada,我一直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也一直在为你找合适的位置,只是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江若水快速地对雷蒙的这句话进行了一番分析,她几乎可以肯定雷蒙是得到了她去安乐面试的风声,所以才来试探她的,她必须要抓住这个好机会,让事情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江若水回答道:“老板,说实话,当时Ken让我坐这个位置时我是很担心自己做不好的,我认为我的优势和经验都在采购专业上,我希望我能在公司里发挥我的长处。”
雷蒙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道:“目前华东区高层人员奇缺,我正在公司内外做面试,不过还没有特别让我满意的人选。南区的区长这样每周来两天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所以我想还是在目前华东区内部挑选一个人做代理区长,这样可以管理地更好一些。Ada,我对你的能力很放心,你又是目前华东区唯一的总监,我希望你能安心在PMS工作,帮我担当起这个代理区长的职位,你愿不愿意?”
听到最后那句时,江若水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好几倍,这个结果比她最初想要的更好。和祝遥确定好那个计策时她不是没有担心过效果会适得其反,就象当年的家电经理周小武那样拿起石头反而砸了自己的脚,幸好她不是周小武,她是江若水。
江若水回答:“谢谢老板给我这么好的机会,我一定会在新区长到来前努力做好代理区长的工作,和同事们一起争取在近期内稳定并提升华东区的业绩。”
“很好,我明天会让我的助理发announcement出来,好好干,只要你在PMS工作,以后就会有更多的机会等着你的。”
江若水放下电话,狠狠地在房间内说了一句:“Yes.”
Tom照例是第一个得到人事变动通知的人,他一路小跑着进了江若水的房间,笑呵呵地说:“Ada,恭喜啊,连升几级了。”
江若水也笑着说:“你已经知道了,升什么升啊,我啊,就是这么个救火队员,等我把火扑灭了,新区长也到了,说不定我又回来这里当采购行政部经理了。”
“不可能,代理区长代理个几个月不就升正职了,就是不升正职,至少也得把采购总监的位置还给你。这个办公室估计你是回不来了,哈哈。”
江若水满意地看着Tom,虽然她知道他不是善类,但见风使舵的本性,可以让他顺着她的风为她一路开道,这样的人她是一定会好好使用的。
江若水果然没有看错,Tom为江若水办事的效率非常高,人事通知出来后一小时,江若水就搬进了耿子航的办公室,并且照江若水的吩咐,叫人将桌椅位置全部转了方向,耿子航没有带走的一些小摆设也被丢弃到垃圾桶,桌上换上了江若水自己的照片。
江若水坐在老板椅上,闭着眼睛,身体跟随着椅子轻轻地来回转动着。她没想到自己能坐上华东区这第一把交椅,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毕竟是个好的开始,她相信自己的霉运已经结束,以后的运气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职场江湖:倚天一出
江若水给Tom的第二个任务是把夏夕颜调到行政部,又从百货部调了一名助理采购经理去接夏夕颜原来的职位,这次夏夕颜没有能够沉住气,她直接走到区长办公室和江若水大吵了一架,她在进去前已经做好了让江若水当场炒掉的准备,可是江若水这次涵养却是空前的好,她等夏夕颜发完火,耐心地解释到,她这么做是因为中国区总部下周就搬来上海了,行政部工作量会非常大,急需人手,等工作进入正轨后,她还是有机会回采购部的。
夏夕颜并没有指望江若水会听从她的个人想法撤回这个人事命令,她也只是想发泄一下自己的怒气,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江若水一直都笑眯眯地面对她的指责,她也只好回到自己的行政办公室开始进入新的工作环境中。
江若水有一点说的没错,行政部确实因为总部搬来上海的事情而变的非常忙碌,因为就在她回到自己办公桌前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总裁秘书发给全集团人员的邮件,邮件中除了宣布中国区总部于下周迁往上海外,还有一条出人意料的消息,那就是雷蒙的总裁任期到了,这次他会和香港指派的新总裁一起来上海,然后从上海飞去比利时,之后四年他将担任比利时的国家经理。
按照PMS的惯例,国家经理最长任期是两届,也就是八年,之后就会换国家或者升为洲际经理,PMS的领T导层是希望通过这样的调动,减少腐败,并且最大程度地增加总裁们的工作新鲜度,和管理新视点。
从新年伊始公司内就一直在传雷蒙的任期好象是今年到期,不过在这封邮件发出前,并没有任何确定的消息,没想到换届这么快就来了。
关于新总裁邮件中没有透露任何资料,有消息说这次中国区总裁的职位竞争很激烈,有很多人都向集团主席郑元初提出了意向,到底最后确定的是谁,集团方面一直没有对外宣布,雷蒙也是守口如瓶,看来只有等到两位总裁一起在上海办公室现身的那天,这个谜底才会揭晓。
行政部新增加的工作就是要为所有迁往上海的总部人员安排座位,通知工程部拉电话线,联络IT部装新电脑,还有雷蒙也会在上海呆一天,所以也要为他准备一天的办公室,以及欢送会。
就在总部搬来的前一天早上,Niki走到夏夕颜办公室有些为难地看着她说:“夕颜啊,Ada说明天两位总裁要一起过来,还有那么多新同事,说想在前台增加一名接待。”
夏夕颜当即就变了脸,对着她大声说道:“她江若水的意思是让我去当前台接待。”
Niki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马上又加了一句:“她说只是临时的。”
“什么临时的,我一旦调过去了就别想再调回来,她是存心在玩我。”
Niki同情地看着她,低声说:“夕颜,现在她是代理区长,这里的人事安排都是她说了算,你和她闹是没有结果的。我觉得你明天先过去,我听Ada说新总裁这次还从香港带了一名新区长过来,等新区长来了,再找机会和新区长说。”
夏夕颜勉强地苦笑了一下,说:“我想我应该是PMS有史以来最贵的一个前台接待了吧。”
Niki看到她情绪平静下来,又规劝了两句后匆匆离开了行政办公室。
前台也属于行政部管辖,所以江若水从行政部调人去前台是件很顺理成章的事,夏夕颜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对策,只好听从Niki的意见,先接受再说。
Tom的工作效率还是那么高,很快就在前台为夏夕颜安排好了座位和电脑,并通知夏夕颜下午就可以上岗了,让她向另外两名搭档学习怎样做个好接待。夏夕颜对着他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说:“我会好好学的,只要钱不少我一分就行。”
夏夕颜的两个搭档一个叫浅浅,一个叫梧桐,都是大学刚毕业不久的小女生,她们对夏夕颜非常友好,接待工作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工作量也不大,夏夕颜很快就学完了。只是浅浅告诉她,她们并不总是那么清闲,有时候也会加班,加班一般是为了帮江若水打报告。
浅浅长的很漂亮,喜欢穿公主衫和学生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她象极了卡通片里的女主角。只要浅浅一坐到前台,总有不少公司里的男职员,或者供应商上来聊天,梧桐笑着说浅浅就是我们PMS的招牌。
第二天早上她们正在忙着接待第一批到达的总部同事,Niki急匆匆地跑过来说:“总裁们马上就要到了,通知所有经理去大会议室。你们拿些矿泉水进去,每人桌上一瓶。”
三人答应着开始分头行动,梧桐用办公室即时聊天软件通知所有经理开会,夏夕颜和浅浅从库存房里搬出一箱矿泉水,两人合力抬着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陆陆续续地有经理进来,他们看到夏夕颜在发矿泉水也有些奇怪,不过现在这种时候他们没有兴趣来谈论夏夕颜的事,全公司的热点都是即将出现的新总裁,还有即将改制的新人事架构。
夏夕颜发完箱子里的最后一瓶矿泉水,累的汗都出来了,浅浅走到她身边问:“夕颜,我们快把空箱子拿出去吧,总裁们也该到了。”
“好啊,我来拿吧。”
夏夕颜用一只手提起箱子,跟在浅浅身后向会议室大门走去。才走到门口,就看到雷蒙走了进来,夏夕颜连忙拉住浅浅向旁边躲闪,让出门口的路请雷蒙过去。
雷蒙刚从她们身边走过,紧跟着雷蒙身后又有一人走进来,夏夕颜抬起头,正好和那人的目光遇上,她惊诧地一松手,手中的纸盒“扑通”一声掉落到地上。
职场江湖:谁与争锋
夏夕颜象是回到了梦中,她曾经整夜整夜地失眠,然后稍一入睡,就会看见那张脸,可是梦里也知身是客,她竟然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因为她不相信他还能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心若一动已是经年,心若独钟便是一生。她知道她从没忘记他,他一直都在那里,是她亲手将他浓缩成一个硬块放在只有她知道的地方,只是从来不去过问而已。可是她还是错读了他,她将一次波涛汹涌的重逢误看成云淡风轻的当时,于是她知道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并没有坚如磐石,而是沉在茫然时光里如初遇一般柔软无骨。只在顷刻间,她已将此万般心绪泄露无疑,而他也将她的失控尽收眼底。他们始终在一场情戏中做对手,这一幕无疑他是赢家,他赢在了出其不意。
郑墨寒穿着黑白细条纹的衬衣,外面是一件黑色西装背心,(服装选自小宝贝畅想专用在热帖“马栏山时装秀场深度剖析”中上传的图片)。夏夕颜一直很欣赏他对服装的品味,郑墨寒说过这也曾是他接受的教育之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份新工作的原因,郑墨寒把他的长发剪短了很多,他的头发颜色并不是全黑的,有些象栗色,刘海蓬松地遮住额头。
郑墨寒弯腰捡起地上的纸盒,将它交还到她手上,不过他一个字都没有对她说,也没有任何表情留给她揣想,他转过身跟上了雷蒙,两人一起走到会议室正中央。浅浅急忙拉起夏夕颜的手向外跑去,两人一直跑到前台座位上才停下脚步。
梧桐看着她们奇怪地问:“你们跑什么呀?”
浅浅急不可耐地说:“你有没有看到新总裁啊,简直帅呆了,连一向不近男色的夕颜都被震的手中的盒子都掉到地上了,要不是我先回过神拉着她跑出来,她还不知道要发愣发到什么时候呢。”
“我也正等着你们回来想跟你们讨论这件事呢,我看见他和雷蒙一起走进来的,我猜想那可能是新总裁。可真帅啊,很象我喜欢的那个台湾偶像剧明星。他以前是哪里的?”
“不知道啊,估计开会的时候会做自我介绍的,等散会了,去把Niki叫过来问问。”
浅浅和梧桐在继续热烈地讨论着,可是夏夕颜象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她被浅浅一路牵着跑出会议室,可是她的灵魂还留在那个房间里,她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轻飘飘的,怎样都无法着地。
她的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一个问题,看来郑墨寒是新总裁已经确定无疑了,可是郑墨寒来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呢?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可以决绝地和他分手,并且忍受着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的结果,却无法承受他站在她眼前,却不再属于她。
浅浅重重地撞了她一下腰,她惊醒过来,迷惑地问:“干吗啊?”
浅浅仔细地看着她的脸,摇摇头说:“夏夕颜,你完了。”
“什么完了?”
“你不会是对新总裁一见钟情了吧?”
“你胡说什么呀?”
“我哪里胡说了,自从你刚刚见到新总裁后就一直是这个表情,神情恍惚,灵魂出窍的样子,平常老笑话我们追星,原来你对帅哥也没有免疫力啊。”
“才不是呢,我没有在想他,我是在想总裁们都已经来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到行政部去。”夏夕颜努力编着理由。
“真的吗?”这个理由似乎并没有说服另两个女孩。
三个女孩正聊着,就看见Niki向这边走来,梧桐连忙叫住她问:“Niki,和雷蒙一起进来的那个是不是新总裁啊?”
“是啊,叫郑墨寒,英文名字是Joe.”
“Joe,这么巧,我的偶像也叫Joe哎,长的也很象,都是超级帅的。”梧桐一脸神往地说。
浅浅斜了她一眼:“你少提你的偶像剧明星行不行,Niki,他是香港那边派过来的吗?”
Niki卖关子般地反问道:“你们很想知道他是哪的啊?只是我不太敢说哎,我怕说出来你们会尖叫。”
“啊,有重大内幕啊,快说快说。”梧桐大声催促着。
Niki更加得意了,慢慢地说:“那我可要说了,你们三个都坐稳点啊,这个Joe Cheng是大老板郑元初的二公子,而郑元初的大公子并不是现在的老婆生的,所以我们的新总裁是真正的太子爷。”
梧桐“啊”地尖叫起来,浅浅连忙捂住她的嘴。
Niki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完了继续爆料道:“我听Ada分析说,太子爷完全就是来这里镀金的,现在中国区是全世界最大,成长最快也是利润最高的一个区域,他只要在这里把成绩做上去一点,有了资本,就能回去升全球总裁,再过个几年,等老头子退休了,整个PMS集团就都是他的了。姑娘们,听说太子还没娶太子妃,大家赶紧去抢这个金矿啊。”
梧桐又是羡慕又是灰心地说:“这种好事怎么轮得到我,浅浅,你长的漂亮,你试试看追总裁去。”
“总裁要怎么追啊?”浅浅虽然没什么自信,可是看的出梧桐的话让她很心动。
夏夕颜不想再听下去,站起身向洗手间走去,Niki却叫住她道:“哎,夕颜,你先别走,我过来是Ada让我来通知你们,她不知道哪里得到的信息,说明天是新总裁29岁生日,让你们三个准备一些蛋糕和食品饮料,明天下午她要组织大家在会议室里为总裁庆生。”
“Ada可真会钻啊,这么快就得到总裁的个人资料了。”浅浅鄙夷地说。
“大概是Tom给她看的人事档案吧。她要我跟你们说事先一定不许声张,她要给新总裁一个惊喜。”
“这个女人在拍老板马屁方面可真有一套,怪不得老板们都喜欢她。”梧桐也同意浅浅的观点。
夏夕颜听了有些失落,她当然记得明天是郑墨寒的生日,可是她有些不习惯和那么多人一起为他庆生,而且还要装作是第一次知道那是他的生日。她忽然很害怕和他明天的相遇,可是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做作,他们以后在一个楼面工作,肯定是会相遇的,而且从今天开始,以后的任何一天都有可能相遇。
职场江湖:降龙十八掌
早上夏夕颜坐的地铁因为有人自杀而被迫停运,等她改到地面,又一时叫不到出租车,这一耽搁,等她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迟到半个多小时了。
她一到座位上就忍不住问浅浅总裁们都来了没,浅浅说:“早来了,雷蒙的欢送会都开过了。”
“怎么这么早就开了?”
“他是12点的飞机,欢送会一开完就去机场了。”
“噢,那你们都参加了吗?”
“我留守,梧桐去了。”
“是吗,那还有哪些人去了?”夏夕颜心虚地问,其实她是想知道郑墨寒是不是也在。
“都去了,会议室都挤不下了。我就站在太子的对面,这次把他看的清清楚楚,他真比偶像明星还漂亮,尤其是他笑的时候,不笑的时候也漂亮。”
浅浅刚喝了一口水,差点喷到她脸上,她一边拿餐巾纸擦着嘴巴,一边大笑着说:“你的意思就是不管怎么看,他都漂亮就对了。”
“没错没错,我就这意思。”梧桐笑的象个花痴。
夏夕颜没有心思再聊这个话题,开始专心地打电脑。其实公司里的一般员工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见到总裁的,就象刚进来时的她连区长都见不到一样。不过总台接待除外,因为她们面前就是公司的大门,门外是大楼的电梯,所以任何人的进出都会经过她们面前。但如果郑墨寒能做到早到晚退,并且坚决不在工作时间外出的话,她也就可以一直见不到他。夏夕颜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到底是希望见到他,还是希望不要见到他。
是或者不是,无法很快分清,可是江若水为郑墨寒举办的生日会却已经开始了,夏夕颜和浅浅被指派进去布置会议室,最后再负责清理工作,所以距离上次惊鸿一瞥三十个小时后,夏夕颜终于再度见到了郑墨寒。
江若水认可了会议室的布置后,嘱咐大家都在房间里等候,她去请总裁过来。夏夕颜不确定是进口的那边还是门的右侧是主位,为保险起见,她这两边都没选,站到了门对面那一排最里面的位置,浅浅也跟着她走到那个角落站好。夏夕颜刚确定好站位,就看见江若水笑容满面地带着郑墨寒走了进来。
今天是星期五,按公司规定,每周的这天可以不穿正装,所以郑墨寒的着装风格也比较休闲,他穿了一件米黄色的碎花衬衣,外套是烟粉色短款休闲西装,下身配了一条灰色窄身裤(服装选自小宝贝wander7658在热帖“马栏山时装秀场深度剖析”中上传的图片),显得很有朝气。他一走进会议室,室内女人们的眼睛都开始炯炯发光,浅浅实在忍不住,在夏夕颜耳边低声说了句:“我快晕倒了。”夏夕颜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以示回应,她心绪紊乱,精神紧张,丝毫没有欣赏郑墨寒服装的兴致。
郑墨寒看到房间里的景象有些意外,回头对着江若水微笑道:“是给我接风吗?”
江若水的笑容更盛,连声音里都溢着笑意:“错了,不是接风会,你们香港那边,是不是都把生日会叫庆生会的?”
“庆生会?”郑墨寒有些迷惑地抬起头,向四周扫视了一遍,在看到斜对面角落里的夏夕颜时,他的目光停了下来,他问:“今天是几号?”
这个会议室并不是很大,江若水也只召集了各部门的经理来参加,加上夏夕颜和浅浅,不超过20个人。夏夕颜虽然已经尽量选最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可是离开郑墨寒现在站立的地方也不过两米远,郑墨寒那么直直地看着她发问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这样的状况,让她想躲到人堆里去都找不出理由。
她轻声地回答他:“六月十九号。”
郑墨寒的目光有些飘移,但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他也轻声地说道:“原来真的是我的生日,我都不记得了。”
夏夕颜看到他的目光,隐约觉得熟悉,她突然间想起她在机舱外对他说“我们就在这里分手”时,他也曾这么看着她,她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很感谢江若水在这时候阻止了郑墨寒的目光,她的欢声笑语再度响起:“Joe,看你忙的连自己生日都忘记了,这可是你在我们中国区度过的第一个生日,虽然简单了一些,不过也是我的心意,希望以后你记起来的时候,会觉得我们这个大家庭很温暖。”
夏夕颜真的是很佩服江若水的口才,她的这段话既说的温馨感人,又不忘提醒老板这个生日会是她为他组织的。
郑墨寒听后果然对她的态度上有了些变化,说话的语气也更加客气,唱完生日歌后,夏夕颜很担心江若水会让她和浅浅去分蛋糕,不过幸好她没有,而是坚持自己帮老板分那个三层大蛋糕,夏夕颜在心里暗暗地嘘出一口气。
庆生会临近尾声的时候,郑墨寒忽然说:“谢谢大家送我蛋糕,我昨天刚到上海,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如果大家晚上没什么事的话,我请你们吃饭吧。”
一房间的人都大声叫好,江若水再次用她妩媚的声音娇声说着:“我们才买了一个蛋糕,却让总裁破费请我们这么多人吃饭,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是我想让你们陪我一起度过这个生日之夜。”
“那好,等下我让Niki订酒店,大家现在快点回去工作,晚上一个都不要加班,六点一到我们就走。”
房间里的人再次一起大声说好,似乎谁说的声音响,总裁就会对那人印象深刻些似的。
快到六点的时候,Niki走到前台对她们三个女孩子说:“你们快准备一下,我订了怡人的包房,我们四个正好打一辆车走。”
夏夕颜有些犹豫地问道:“总裁邀请的是经理们,你确定我们需要去吗?”
“你不是经理吗?”
“知道我现在落难,还来羞辱我。”夏夕颜佯装生气。
Niki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原谅我吧。不过总裁刚才让我通知所有下午在那个房间里的人,你和浅浅不也在吗,要是你和浅浅都去了,不让梧桐去她可要伤心坏了,所以你们三我就一起通知了。”
这次浅浅也同意夏夕颜的观点,她说:“我们在那里是为了做清洁工的,你最好还是问问太子,否则到了饭店再说我们不在邀请之列,不是让我们很难看吗?”
Niki想想也有道理,于是拿起总台上的电话拨了总裁办公室的分机,只听到Niki问:“总裁,我想问一下,你让我通知所有下午参加庆生会的人去饭店,那几个总台的女孩子包不包括在内啊?噢,好,我知道了。”
Niki刚放下电话,浅浅连忙问她:“太子怎么说啊?”
Niki学着郑墨寒的声音粗着嗓子说:“当然包括,一个都不许少,要是有一个人不去的话,我就扣你工资。呵呵,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看着浅浅和梧桐欢呼雀跃的样子,夏夕颜的心里却是非常矛盾。如果郑墨寒的生日宴她不能参加,她会觉得很讽刺,可是要是她去参加,又怕觉得很尴尬。
职场江湖:九阴真经
怡人酒店离办公室大概两三站路,一个起步费就到了。夏夕颜她们进去的时候,经理们大都没来。Niki订了两桌,夏夕颜赶紧挑副桌坐下,Niki想和她们三个坐一起说话,所以也在夏夕颜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等两桌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就看见郑墨寒和江若水有说有笑地走进来。江若水经过副桌的时候看到了Niki,她对着Niki叫到:“Niki,你是大秘,怎么和她们坐一起啊,快坐过来。”
Niki虽然不愿意,但江若水是她的老板,不得不服从。等江若水他们走过去后,浅浅气呼呼地对夏夕颜说:“江若水这话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啊,什么叫‘怎么和她们坐一起’,好象我们很低级似的。”
夏夕颜微笑了一下说:“你不要生气,她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和你们俩没关系。”
吃了一会后,江若水首先站起来向郑墨寒敬酒,接着经理们也陆陆续续地过去敬酒,这情形让夏夕颜想起了在御翠豪庭时的那次学生聚会,她忍不住转过头去看郑墨寒,但视线被敬酒的人挡住了,她看不到他的样子,她有些担心他又会象上次那样喝醉。
幸好江若水对郑墨寒的关心一点都不亚于夏夕颜,她大声说道:“你们这么敬法可不行,总裁昨天才坐飞机过来,人还很疲劳,要是再醉酒的话会很伤身体的,大家先坐回去,慢慢吃吧。”
经理们闻言都乖乖地回到了座位上。江若水看到大家有些扫兴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郑墨寒说:“Joe,我听说你以前是学音乐的,唱歌具有专业歌手的水准,今天我们是第一次和你吃饭,又是你的生日,给我们唱首歌,怎么样?”
房间里的人都使劲鼓掌叫好,郑墨寒微笑着说:“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连我的专业都知道,我想这里知道我会唱歌的应该没有几个吧?听过的就更少。”
夏夕颜心里一惊,感觉郑墨寒的这句话是对着她说的,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在看她,连忙将身体低下去一点。夏夕颜坐的位置在郑墨寒的前方右侧,他最多只能看到她的侧面,如果她将头低一点的话,估计连侧面他都看不到。
夏夕颜正在测量方位的时候,只听到江若水说:“估计知道的就我一个,听过的呢就是零个了,所以今天一定要给我们唱一首听听。”
大家都附和着江若水的话要求郑墨寒唱歌。郑墨寒站起身来说:“没问题,只要你们不要觉得我唱的太好听,一直要我唱下去就行。”
他的话引起一阵哄堂大笑,笑声中郑墨寒继续说道:“不过我最拿手的一首歌是首男女声对唱歌曲,有没有女生自告奋勇地上来和我合作一曲啊。”
Tom插话道:“那就Ada好了,总裁你不知道,Ada是我们华东区的歌后,每年年会的时候都上台表演独唱的。”
“真的吗,Ada,那你愿不愿意陪我唱这首‘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夏夕颜那一刻正拿起饮料杯准备喝一口橙汁,然后她发现自己的手开始颤抖,好象那个杯子随时都会掉落,她担心那样的话会引起太大的声响,连忙用另一只手牢牢地将它握住。
江若水回答她很愿意,因为这首歌也是她最拿手的。
掌声,欢呼声,酒杯碰撞声和歌曲的前奏声混杂在一起,那个空间被这些声音充斥着,显得凌乱不堪。但夏夕颜感觉不到,她唯一觉得不堪的是自己的心情。
郑墨寒在和月娆唱完这首歌后的那个凌晨,第一次吻了她,然后她知道他爱上了她,一如她爱上了他。他们的爱不完美,有太多累赘和伤痕,他被她所伤,而他受的伤又同样让她痛到现在,是她坚持做个不知悔改的人,才能忍下那些痛,并且觉得痛的还算值得。
可是他居然再次在她面前唱这首歌,让她在一无所有的当下去回忆那些钵盆满满的时光,这是世上最残忍的暗示,让她在无法后悔的时候去感觉悔意,却又不能重来。
她忍不住回头去看他,但只看到他的背影,他和江若水一起并肩站立,面向着电视屏幕,他们的歌声缓缓而起,漫天飞舞。夏夕颜第一次觉得江若水的声音是如此好听,一如郑墨寒的好听,他们的歌声让她在瞬间柔肠寸断,百折千回,她就在这样一种怀旧的气氛中逐渐失去自我,终于泪流满襟。
音乐声缓缓停歇,掌声响起的时候郑墨寒突然转过身,正好看向她,她大惊,连忙转过头,用手快速地擦了一下眼泪,然后再没敢向他那里看过一眼。
浅浅发现了夏夕颜的异样,关切地问:“夕颜,你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可能是喝酒的关系,头晕的难受。”
“你不是在喝橙汁吗,什么时候喝过酒了?”
“刚才有喝过一杯的,你没注意。”夏夕颜勉强微笑着说。
“才一杯就让你这么难受啊,那你以后怎么当新娘。”梧桐听到了她们说的话,打趣道。
这一次夏夕颜无论怎么努力都笑不出来。
夏夕颜正想着怎么回梧桐的话,猛然听到郑墨寒的声音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这无异于一记响雷,将她震的全身一凛。
抬起头看到郑墨寒就站在她的身边,手中拿着酒杯对大家说道:“我也敬一下你们这桌吧,希望以后我们在一起工作能合作愉快。”
全桌人连忙都站起身,举起面前的酒杯,郑墨寒从夏夕颜的另一侧开始逐一和他们碰杯,所以轮到夏夕颜的时候,她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郑墨寒侧着身,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杯子,然后随意地抿了一口。他在做这一连串的动作时,脸上始终是一种怪异的笑容,象是已经撒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看完她的翻山越岭,四处脱逃,然后轻轻一收,她就会应声落网。
夏夕颜就在那一瞬间突然明白过来,郑墨寒竟然如此恨她,他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回忆,让她后悔,让她内疚,让她心伤,他是为了折磨她才开的这个生日宴。
郑墨寒喝完一口酒,嘴角依然是那抹奇异的笑容,他带着那种笑容转过身去,夏夕颜想也没想,在他身后大声叫道:“总裁,请等一下。”
郑墨寒收住脚步,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静静地等待着她开口。
夏夕颜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空酒杯和一瓶红酒,向他身边走了几步,说道:“刚才他们都敬过你了,现在该轮到我了。”说完将自己和郑墨寒的杯子都倒满了酒,她把酒瓶放回桌上,将酒杯换到右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杯子,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清楚楚地说了四个字:“生日快乐。”说完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高大的郑墨寒将夏夕颜完全遮挡在身前,所以没有人看到在夏夕颜仰头饮完所有的酒后,从她眼角掉入杯底的那一滴无色的泪,除了近在咫尺的郑墨寒。
郑墨寒的眼中有诧异,随即是了然,他认识的夏夕颜骨子里一直都有这样的倔强,不容随意摆布,她开始反击,即使她这样的反击对于他是毫发无伤的,她也要让他知道她这是在向他做的反击。
他凝神注视了她数秒,她没有躲闪,坦然接受着他的注视,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了声:“谢谢。”然后同样的一饮而尽。
在夏夕颜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另一桌上江若水的目光,充满了戒备和敌意。江若水清楚地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她并没有简单地认为这是下属在向老板敬酒,她知道夏夕颜又企图和她争夺了,一旦夏夕颜开始行动,她就会不再寂寞,她的这个对手总是能给她勇气,激发她的潜力,让她经历惊险又精彩的职场时光。
她在心里说:“我也准备好了,夏夕颜,我们开始吧。”
职场江湖:亢龙有悔
郑墨寒上任后的第三天就公布了新的人事架构,他改变了原来营采合一的区长负责制,由郑墨寒钦点的新华东区区长仅仅负责辖区内所有门店的运营,采购部分全权由采购总监负责,所以全国和区域的采购总监职权被大大增加了,全国采购总监的LEVEL也被提升到和区长平级。这份架构图依然是在顶楼大会议厅召开的采购大会上公布的,只是这一次夏夕颜不仅没能上台,甚至连去参加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已经不是采购了,而是一名在公司内级别最低的前台接待。
在架构图上全国采购总监的职位旁写的是江若水的名字,这个结果让江若水很满意,她在公司内的地位得到了巩固,而她对夏夕颜的敌意也就表现的更加肆无忌惮。
新的任命邮件刚一发出来,Niki就抱着一大堆文件走到前台,对夏夕颜说:“夕颜,这是Ada让你做的,她叫你今天全部做完,她明天一早和总裁开会时要用。”
“现在都几点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做的完,她是故意不让我回家啊?”
“她说总裁秘书还没招好,让我先帮总裁做事,她这边的事就让你来做。”
“算了吧,这只是她的借口。行了,你先放这吧,我看你最近也是忙坏了。”
“谢谢你啊,夕颜,那我走了,总裁那里事情也是多的做不完。”
浅浅和梧桐在一旁看到了问夏夕颜:“我们帮你做吧。”
夏夕颜看看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她说:“不用了,你们都下班吧,否则你们爸爸妈妈男朋友们都要追到这里来了,反正我回去也是一个人,我就把这里当家里的书房用吧。”
“那你随便弄弄,想办法早点回去,要是明天江若水不满意的话,白天再给她重做就是了。”
“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浅浅和梧桐跟她道了别,随后办公室里的职员也陆陆续续地下班了,到九点的时候,保安开始熄灯,只留下夏夕颜所在的大堂里一盏灯开着,四周变的非常安静,夏夕颜不时地扭头看一眼关闭着的黑暗的办公大厅,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
这时她大厅的门被打开了,一阵凉风从左侧方向吹过来,让她从心底里打了个冷战,她回过头一看,正看见郑墨寒从门内走出来。
郑墨寒看到她也是一楞,他问:“怎么这么晚还不走?”
她回答:“有文件要做。”
“不会带回家做吗?”
“有些数据是要查系统的。”
“那你明天早上早点来做吧,现在太晚了,不安全。”
“我马上就弄好了。”
郑墨寒走到她面前,淡淡地说:“给你五分钟时间存盘和关机,然后到地下车库来找我。”
说完郑墨寒没有等她回答就走出了大门。这是夏夕颜熟悉的风格,他依然那么霸道,不能接受拒绝,也不给她机会拒绝。
可是她还是无法不顺从,以前她是他的女佣,她必须顺从,现在她是他的下属,她更要顺从。
她很快整理好东西,坐电梯到了负一楼车库,车库内只停着很少几辆车,她一眼就看到郑墨寒坐在一辆黑色奔驰车内,急忙向他走去。
她坐上车,问道:“你换车了吗?”
“我以为我不会再回上海了,所以就把原来那辆卖给了音乐学院。我好象有说过到上海后要给你买部Z4的,很可惜你那时拒绝了。”
夏夕颜一惊,偷偷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只是专心地看着前方的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记得那是她最后一次在香港见到他时,他曾经说过的话,两天后他们就分手了,她不知道现在郑墨寒说这句话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错开话题说:“你每天都这么晚下班吗?”
“基本上。”
“当总裁是不是很累?”
“比声乐教授累。”他依然态度冷淡。
夏夕颜觉得她已经找不出什么话可以对她说的,车厢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忽然郑墨寒停下了车,夏夕颜抬头看看窗外,疑惑地问:“你忘记我家路了吧?”
“我没忘。只是我想对你说几句话,我怕我说话的时候没有办法专心开车。”
“你要说什么?”夏夕颜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安,觉得他说的可能不是她喜欢听的。
“我想告诉你我这次会来这里是董事局的决定,不是我的个人意愿,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接受这个职位不是为了你,你不要给我惹出事端。”
郑墨寒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完了对她的警告,然后静静地注视着她,等待她的回应。夏夕颜不相信地看着他,虽然在此之前她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她还是万万没有想到郑墨寒会这样威胁她。
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去控制自己的语气或者表情,顺着自己的性情怒向着他大声说着:“郑墨寒,你太过份了,我能给你惹什么事端啊,你以为我会大肆宣扬我是PMS太子的前女友吗,我要是以此为荣的话,我干吗要跟你分手?”
“我知道你从来不以我为荣,可是我怕你会以新总裁为荣。还有,你可以在这里叫我郑墨寒,在公司要记得叫总裁。”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眼神透着寒意,并且极具侵略性。
夏夕颜被他的笑容彻底惹怒了,她看到座位旁有一份PMS的DM海报,一把抓起来向他甩了过去,郑墨寒侧身闪过,脸上笑容褪去,但并不完全,所以更象是似笑非笑。
夏夕颜大声地冲着他说:“总裁,该说的你都说完了吧,我要下车。”
“你乖乖坐好,我送你回家,在这个地方下你就不怕叫不到车?”
“就是走回家,我也不想再坐你的车。”说完夏夕颜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很幸运一下去,她就看到一辆空的出租车开过来,连忙招手拦下来。等车开出一段路后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她看到郑墨寒的奔驰车还停在原来的地方。
夏夕颜只觉得心中很空,象有什么东西被突然抽走一样。她只知道她和他分手已久,却不知道是相隔了数百个光年。他站在原地,而她已逐渐远去,他们时光错失,地点和人物也就不同,她走不到他那里,而他也不再坚持要和她在一起。
结束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感情里,可以如此迅疾和武断,而要消除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心里,却是如此迟钝,需要提醒,抑或提醒了,还是无法消除,只看到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象一个个被努力挖空的昨日。
郑墨寒已经不是她所以为的郑墨寒,那么她也不能再用她以为的夏夕颜去对待他,她必须要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职场江湖:玉女心经
夏夕颜和梧桐一起从电梯里出来,看见浅浅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涂口红了,梧桐慢吞吞地说:“浅浅啊,你现在怎么每天都来的那么早啊,是不是想赶在太子来之前到,好让他每天一上班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你啊。”
浅浅很大方地承认道:“被你猜到了,没错,我就是想让他每天早上一进来就看到我。”
“你长得这么花容月貌的,他早就看到过你了。只是我看他每次进来的时候最多对你点点头,好象没什么特别的啊。”
浅浅叹口气道:“我也发现了,我在想是不是他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有可能,那些富豪们啊都是喜欢前凸后翘的,比如江若水那种。”梧桐在说到江若水的时候压低了一些声音。
“说的没错,自从江若水给太子办了生日会后,太子果然就对她另眼相看了。”
“这就叫千错万错,马屁不错,没想到我们的新总裁也吃那套。”梧桐说的有些忿忿不平,声音也响了起来。
这时只听到郑墨寒的声音在前方说道:“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呢?”三个人抬起头,只看到郑墨寒笑眯眯地站在离前台几步远的地方,目光好象是正看着浅浅,他的身边还站着江若水。
浅浅和梧桐顿时吓的面如土色,还是浅浅胆子大一些,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总裁,我们,我们没有在说你啊。”
江若水在旁边笑的花枝乱颤,她一边用很柔美的目光看了看身边的郑墨寒,一边对她们说:“你们这些小姑娘啊,上班时候就知道聊总裁,这下被抓住了吧。”说完跟着郑墨寒一起向里面走去,才走了几步,象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夏夕颜道:“夏夕颜,倒两杯咖啡到总裁室来。”
夏夕颜回答了一声好。等江若水他们完全走进去后,浅浅不屑地说:“看江若水得意的样子,居然和太子就这样同进同出了,还一上班就进总裁室,到底是什么居心啊?”
夏夕颜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这是嫉妒啊,谁让你只会涂口红,不知道老板生日的。”
“我才没她那么空呢。”
夏夕颜笑了笑,不再聊天,她用一次性杯子泡了两杯摩卡,然后端着杯子向郑墨寒办公室走去。
郑墨寒的办公室装修的很漂亮,里面除了办公桌椅外,还有个两米高的书橱和一个转角沙发,夏夕颜一走进去就看到郑墨寒和江若水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有一些文件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夏夕颜将咖啡放在江若水这一边,然后准备退出,忽然她看到江若水轻轻地将一个杯子侧过身来,杯内的咖啡立刻流到桌子上,将面前的文件全部打湿,江若水的声音在同时尖锐地响起。
“夏夕颜,你是怎么搞的?这些文件是我和总裁昨天做了一天的。”
“我没碰到它啊。”夏夕颜冷冷地看着江若水回答。
“你没碰到,难道杯子自己会倒吗,还不快弄干净。”
夏夕颜只觉得她的行为太过儿戏,所以也无意说破,取过一叠郑墨寒老板桌上的餐巾纸擦了起来,但江若水并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她再次大声训斥她道:“你会不会做事啊,这些报告是总裁要去董事局开会用的,我们几天的工作都被你毁掉了,你怎么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完将纸巾从她手中夺过来扔在地上,脸上是一种异常愤怒和心痛的神情。
夏夕颜手中没有了纸巾,又被江若水这样完全不顾她自尊的训斥着,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好,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郑墨寒,发现郑墨寒微皱着眉头,似乎也对她很不满。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看到郑墨寒的不满后,泪水突然流了下来。她根本无所谓江若水的陷害,但她居然无法接受郑墨寒的误解,她的泪水就那么高调地跌落在桌上的文件上,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
郑墨寒抬起头看着她,与此同时江若水的声音再度响起:“哭什么哭啊,快出去出去,把保洁叫进来。”
夏夕颜用手擦了一下泪水,冲出了总裁办公室,并用力地关上了门。
她一路哭着跑到前台自己的座位上,浅浅和梧桐看到她的样子都吓了一跳,靠近她询问着,夏夕颜打开电脑开始打字,一边打一边回答她们的话:“对不起浅浅和梧桐,我不能再和你们一起工作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浅浅对着她的电脑屏幕看去,惊叫道:“你要辞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梧桐也很吃惊,问她:“你才去送了两杯咖啡,怎么就要辞职了呢,是江若水在里边对你说了什么吗?”
“是,不只江若水,还有那个郑墨寒,他们都太过份了,我今天就不想干了。”
夏夕颜说完,拿起打印机上的辞职信一路奔跑着再次回到总裁办公室。她推门进去时,江若水和郑墨寒都坐在办公桌旁,电脑和文件也被移到了那里,听到开门的巨大声响,他们俩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夏夕颜。
夏夕颜看都不看郑墨寒,直接把辞职信用力摔在江若水的面前,看着她的脸说:“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我满足你的愿望,你今天就找人和我交接吧。”
夏夕颜说完也不等她的回答,就离开了那个办公室。
夏夕颜回答总台后就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浅浅和梧桐还有拿文件过来的Niki知道这件事后都来劝慰她,希望她能冷静一些。
夏夕颜说:“我没法冷静,但我也没觉得做错什么,我不想一直当总台,也不想一直活的没有自尊,所以辞职是我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看到夏夕颜那么坚决,三人也没法再劝,叹着气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不一会,Niki又走过来对夏夕颜说江若水让她去采购总监办公室。
夏夕颜原本以为江若水是通知她可以办离职手续了,谁知道江若水一看到她进来,就手举着她的辞职信说:“不好意思,总裁没有批准你的辞职,请你继续专心工作。”
“什么意思,一个前台辞职还用得着他总裁批准吗?”夏夕颜有些意外。
“本来是不需要的,可是谁让你辞职的地点是在总裁办公室呢。总裁说他看过你的档案,你从采购经理下来的很快,还没有查过你在做经理时候有没有违规行为,所以不能让你这么快离职。”
“他放屁。”夏夕颜气的口不择言起来。“不批准也没关系,按照合同法,我大不了再做一个月,一个月后他批不批准的都得让我走。”
“话说的是没错,可是要是没有证据证明你已经提前一个月提出了辞职,劳动法也没有办法管你死活。”江若水微笑着拿起那份辞职信轻轻撕碎。
“你干什么,好,那我等下再发封邮件出来,发件箱里可以找到我的发信记录。”
“夏夕颜,你太幼稚了, IT可以删除你的任何邮箱记录,总裁想不让你辞职,总是想的到办法的,你还是死了和公司对着干的心吧,乖乖地做回你的总台接待。不过这次你可不能怪我,我很乐意让你走的,也不知道你是哪里得罪总裁了,他要这么整你,呵呵。”江若水得意地笑着,似乎她是一出超级好笑的肥皂剧。
“说的没错,我跟你说话也是浪费时间,我这就去找郑墨寒评理。”
“可以啊,现在他房间里应该没人,你快去评理吧。”江若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并且“评理”两个字说的很用力,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夏夕颜不再理她,直接向总裁办公室走去。
郑墨寒看到她推门进来,关上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然后又是带着那种淡淡的嘲讽般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她也不让他多等,立刻说明来意:“江若水说你不批我的辞职,为什么?”
“原因我已经跟她说的很清楚了,她没告诉你吗,还是你找借口想见我。”他眼中的嘲笑意味越发浓郁,夏夕颜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我没有找借口,我只是想离开这里,希望你不要为难我。”
“我不是为难你,只是觉得你能力不错,希望你能为PMS继续服务。”
“你真的不能改变决定了?”夏夕颜有些失望地看着他问,郑墨寒两手一摊,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那好,你也在上海工作过的,应该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劳动仲裁,我就不信会有人辞不了职的。”
“如果那是你想做的,我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在劳动仲裁结果还没有出来的时候,你依然是我的雇员,希望你认真上班。另外从明天开始,你还会多一项工作内容,就是每天早上为我泡一杯咖啡。”
郑墨寒挑了下眉毛,神情充满了调侃味道,她大声抗议道:“郑墨寒,我已经不是你的女佣了。”
“你好象忘记了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永远都不会炒掉你,也不许你炒掉我,所以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佣。另外我提醒过你在公司里要叫我总裁。”
夏夕颜气的说不出话,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快速地离去。
夏夕颜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手捧着龙头上的水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脸。她刚从水池内抬起头,就在面前的大镜子里看到了身后站立着的江若水。
她回过头和她对视着。
江若水看着她满是水痕的脸,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说:“看起来评理没有成功啊,那我又能每天一进公司就看到你坐在那里了,真是种享受。”
江若水放肆地笑着离身而去。
夏夕颜在她身后说:“江若水,我们打个赌吧。”
江若水有些好奇地回转身问:“打赌,打什么赌?”
“勾引总裁的赌。我们以一个月为限,看我们谁更能得到总裁的欢心,谁就算赢。”
“你已经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敢想去勾引总裁,我要不答应岂不是太傻了,赌注是什么呢?”
“要是我赢了,我想回到采购经理的位置,你不许阻拦。”
“你赢的话,也就是已经得到了Joe的欢心,他让你做经理,我也无法阻拦。不过要是我赢了,你就彻底离Joe远一点,不许再去想勾引他的事,怎么样?”
“没问题。”
“那我们击掌约定,就从今天开始吧。”
“好。”夏夕颜应声击掌,然后看着江若水带着必胜的笑容飘然离去。
就在夏夕颜从镜子里看到江若水的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出现的是苏淡云说过的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公司打官司。既然无法离开,又希望能改变目前已经恶劣到极点的工作环境,那就只有赢得郑墨寒这华山一条路了。
她不是要用过去的夏夕颜去对待过去的郑墨寒,而是用现在的夏夕颜去得到现在的郑墨寒,她再三在心里为自己确定原则和分寸,以便一旦开始行动的时候,可以全力以赴,心无旁骛。这只是一个约定,一次赌局,一场战斗,和耿子航时代所经历的没有什么不同,所不同的只是这次的争夺对象是郑墨寒而已。只要她想明白了这一点,一切都会很顺利。
第二天一早,夏夕颜带着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心情早早地来上班,浅浅和梧桐看到她的样子都忍不住悄悄地问她:“看你今天的精神状态和昨天完全不一样啊,批准你辞职了吗?”
“我想通了,我不辞职了,现在工作这么难找,PMS可以不降我工资就让我做这么没有压力的职位,我为什么要辞职,我就让PMS养着我,反正这家公司的老板有的是钱。”
“你真的不走,太好了,我们能继续在一起聊天了。”
浅浅开心地上去拥抱她,夏夕颜为浅浅的真心喜悦而有些感动,两人正笑着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忽然听到梧桐怯怯地叫了一声:“总裁早。”
浅浅吓的连忙放开夏夕颜,郑墨寒微笑着回答了一声“早。”,然后收起笑容,转头很快地对夏夕颜说了一句:“不要忘记我昨天给你的工作。”然后不等她回答就向内走了进去。
浅浅好奇地问夏夕颜:“太子昨天给你什么工作了?”
夏夕颜照实回答:“让我以后每天早上给他泡咖啡。”
“每天泡咖啡?”浅浅和梧桐同时惊叫起来。
“你们这么激动干吗?”
“怎么能不激动啊,那样就能每天早上走到太子的房间里,跟他说一句话,说不定就能日久生情了嘢。夕颜,你说过你对太子没兴趣的,而且经过昨天的事,我看你对他还很看不惯,不如把这个任务让给我吧,以后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决不食言。好不好?”
浅浅说完也不管夏夕颜同不同意,立刻起身泡了一杯速溶咖啡,然后端着杯子就急匆匆地向办公室走去,好象生怕夏夕颜会来跟她抢。
夏夕颜好笑地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去阻拦。要是在昨天以前,浅浅提出这样的要求,夏夕颜是求之不得的,但现在她和江若水有一个为期一月的赌局,她很珍惜这样的机会,所以她在考虑怎样和浅浅商量这件事。
职场江湖:天山折梅手
夏夕颜正在烦恼地想着浅浅的事,浅浅已经步履轻盈地返回了座位,梧桐看到她的样子,有些酸酸地问道:“还没日久呢,太子已经对你生情了吗?”
浅浅得意地撅撅嘴说:“你很有可能说对了,因为他一看到我端着咖啡进去,立刻显出一种很惊讶的样子,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惊艳’啊?”
浅浅的话又引起梧桐的一顿奚落,夏夕颜看到浅浅这个样子更加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要回那个泡咖啡的任务了,恰好这时Niki走过来帮了她这个忙。
Niki过来时的样子和浅浅很象,也是满脸喜悦,一种迫不及待想要诉说的神情。
她说:“刚才太子把我和江若水叫进去,让我以后就做他的秘书,要江若水自己再去招个秘书。”
“恭喜你啊Niki,升为总裁秘书了。”夏夕颜由衷地祝贺道。
“那浅浅以后不是多了个竞争对手了,要知道秘书和老板是很容易擦出火花来的。”梧桐故意刺激浅浅,浅浅听到后果然是一脸的失落。
Niki连忙宽慰浅浅:“浅浅你别听梧桐瞎说,我又没有江若水那种身材和手腕,太子绝对看不上我的,不过他对你们几个人倒是挺注意的。”
“啊,这话怎么说?”浅浅立刻又有了精神。
“江若水走后,他问我是不是和总台那几个女孩子特别要好,这不是说明他很注意你们吗?”
浅浅听完,满脸泛光,连声说:“真的,他果然在注意我。”
梧桐连忙提醒她道:“人家说的是总台那几个,又不是说你一个?”
“我不是要打击你们,但你们自己也分析一下看,梧桐你的这种相貌气质,太子怎么可能对你有印象。而夕颜的情况就更糟了,每天太子一进门都会对我和梧桐笑着说声早的,唯独看都不看你。你说昨天太子不批你的辞职,我其实是知道原因的,我早就觉得太子他好象特别不喜欢你,是故意在为难你呢。所以他说总台那几个只是在掩饰,他注意的人其实就我一个。”
梧桐刚想反驳,Niki插话道:“我不跟你们聊了,太子给了我好多功课做。对了,我是来告诉你们太子说以后就固定让夕颜每天早上给他泡咖啡,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进他的办公室,还有他说他从来不喝速溶咖啡的。”
Niki刚离开,梧桐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浅浅,看样子太子没有对你惊艳啊,也没有注意你啊,否则他怎么会说你是乱七八糟的人呢?”
浅浅气恼地伸手打她,夏夕颜微笑地看着她们打闹,心里想着总算浅浅的问题解决了,那么从现在开始她就要上战场了。
夏夕颜重新泡了一杯咖啡,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门口秘书座位上的Niki告诉她里面没人,她可以进去,夏夕颜说声“好”,她背对着Niki,轻轻嘘了口气,然后伸手推门进去。
夏夕颜径直走到郑墨寒的办公桌前,将咖啡放到他的桌上,郑墨寒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看着她。
夏夕颜回望着他说:“这是您要的咖啡,总裁。”
郑墨寒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她,夏夕颜问:“是不是我可以走了?”
“现在还不可以。我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仲裁局?”
“我不打算去了,我觉得我拿着比为你做女佣时高出几倍的工资,只是给你泡泡咖啡,再说要辞职实在太傻了。所以你放心,我会每天按时给你送咖啡的,直到你喝腻为止。”
郑墨寒笑了起来,说:“你这么咬牙切齿地说话,真让我怀疑是不是你每天会在咖啡里给我放点东西。”
“这个很好办啊,只要你愿意,我就每天在你面前喝一口再离开就是了。”夏夕颜露出一个很俏皮的笑容。
不知道是她的话还是她突然绽放的笑容让郑墨寒深感意外,他不再微笑,神情专注,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好,我愿意。”
夏夕颜只迟疑了0.1秒钟,便再次对他展开一个微笑,然后走上一步,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她放下杯子,依然微笑着说:“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可以。”他缓慢地说着,看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
夏夕颜反手关上总裁室的大门时,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些喜悦,也有些失望。她知道撒了一个谎就必须要用更多的谎去弥补的道理,她也很清楚自己已经编好了那些用作圆谎的谎,只是她需要郑墨寒去相信,可是又很怕郑墨寒相信了,她就再也编不下去。
职场江湖:大力金刚指
江若水经常指名让夏夕颜为她做文件,所以夏夕颜加班的次数和时间都越来越多,人觉得很疲惫。早晨江若水打电话给她让她把前一天做的文件打印出来送到会议室。
夏夕颜抱着文件走进去的时候看见会议室里坐着各部门的经理,郑墨寒则坐在主席位置上。
夏夕颜将手中的文件放到江若水面前,江若水瞄了一眼,立刻大声地斥责她:“跟你说过了标题用四号字体,你到底有没有在用心做事?”
“这个就是四号字体。”夏夕颜平静地回答。
“那正文呢,是五号字体吗?”
“正文,你没有过要求啊?”
“是我没有过要求,还是你从来不知道用脑子记我的要求。做好了重新拿进来。”
夏夕颜没有再辩护,直接从她面前取回文件准备离开。这时只听到郑墨寒说:“不用改了,拿过来给我吧。”
江若水有些意外,她看了眼郑墨寒,不太愿意地将文件递给夏夕颜,夏夕颜接过来走到郑墨寒面前。郑墨寒接过夏夕颜递给他的文件后,问道:“这份文件是你做的?”
“是。”
“那你也留下来参加这个会议吧,可能有些东西我需要问你。另外今天Niki请假,你负责做下会议记录。”
夏夕颜对郑墨寒的话感到有些不明白,象这样的经理级会议做文件的文员是根本没有资格参与的,即使需要提问也只针对相关部门经理即可。另外随意抽取一名毫无准备的前台接待来充当总裁秘书的工作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江若水应该也是和夏夕颜一样的想法,在夏夕颜还没有表态时她就抢在她前面说:“Joe,这个文件的内容都是我定的,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解释,夏夕颜只是个总台,她做不来总裁秘书的事情。”
“没有关系,我会教她。”郑墨寒微笑地看着江若水说,这一次不仅是江若水,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郑墨寒没有顾忌大家的想法,转向夏夕颜说:“你就坐在这里吧。”
郑墨寒手指的是他身边空余的那个座位,而江若水则坐在他的另一侧相邻位置,和夏夕颜即将就坐的地方很对称。
夏夕颜很快看了一眼江若水,此时的江若水眼神中已不是惊讶,而充满了嫉妒,这让夏夕颜毫不犹豫地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并用江若水肯定可以听清的音量在郑墨寒的身边说了一句:“谢谢。”只听到郑墨寒回答:“不用。”
夏夕颜眼睛是对着前方的江若水说的,所以她没有看到郑墨寒的脸,但她感觉到他似乎在微笑,不过应该不明显。
几天后Tom发了个邮件出来说周末搞羽毛球比赛,希望大家踊跃报名,不参加的也要到现场去做啦啦队,增加气氛。听说这个建议是江若水在某次会议上提出的,当时郑墨寒正在说希望能搞一点团体活动,增加凝聚力,江若水马上说:“Joe,我听说你很喜欢运动啊,那我们搞一场球赛,你看怎么样?”
“好啊,那就羽毛球吧,好象这个你们会的人多一些,让Tom组织一下,就这个周末吧。”
总部搬来上海后,原来深圳的人事总监不愿意来上海上班,转到了南区工作,在江若水的极力推荐下,Tom顺利地坐上了中国区人事总监的职位。所以Tom对于江若水和郑墨寒定下来的事自然是全力操办的,第二天他就把赛制,分组名单,和比赛地点全部确定后发到了全公司。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江若水走进郑墨寒的办公室说:“Joe,我和Tom晚上去练球,想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去,你有没有空啊?”
“好啊,其实我很久没运动了,不一定能赢你们。”
“我了解的很清楚,你是十项全能,公司里你的那些女粉丝都在准备横幅为你加油呢,所以这次的冠军肯定是你的了。”江若水边说边向郑墨寒身边靠近,她穿着红色抹胸式连衣裙,外面是白色的短西装,当她靠近他的时候,她的脸微微向上仰视着他,让她的身体正好完整地处于他的视角正中。
郑墨寒微笑了一下说:“那我不能让她们失望,晚上要认真跟你们打一场,正好带了球衣,我去换衣服,十五分钟后总台门口见。”郑墨寒转身回到座位上,打开身下的柜子开始找衣服。
“好的。”江若水不得不笑笑离去,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一片香奈儿香氛的气味。
江若水和Tom很快就穿着运动装来到总台处。浅浅一见他们那个装扮问道:“Ada,你们是要去打球吗?”
“是啊,我们和Joe一起去练球。”江若水说完,对着夏夕颜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夏夕颜立刻报以一个明媚的笑容。心照不宣是竞赛时的最好状态,彼此了解,更重要的是彼此理解。
江若水刚说完,就看见郑墨寒穿着一套白色连帽运动装走了出来。
梧桐忍不住赞了一句:“总裁,你穿运动装好帅啊。”浅浅也跟着说:“对啊,总裁你下次有机会要多穿休闲装,让我们饱饱眼福啊。”
江若水笑骂道:“你们整天看着总裁想入非非的,小心被总裁炒鱿鱼。”
“啊,不会吧,我们哪有想入非非啊。”浅浅嘟哝了一句,夏夕颜看着浅浅口是心非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郑墨寒看了夏夕颜一眼,似乎是不经意地说:“你们要是晚上没事,就和我们一起去打球吧。”
“真的吗,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啊?”梧桐不敢相信似地问道。
“当然可以啊,人多也热闹一些。”郑墨寒鼓励地看着她说。
“好了,总裁都说带你们去,你们就快点过来吧,在林深体育场,记得换跑鞋。”江若水总结完,三个人先坐了电梯下去。
一看到他们离开,浅浅和梧桐激动地欢呼起来,浅浅遗憾地说:“可惜我没把我那套漂亮的NIKE装带来。”
“你别磨蹭了,我鞋子都没有,还要去体育场买一双呢,我们快点走吧。”
“好啊。”浅浅和梧桐开始快速地收拾东西。
夏夕颜看着她们收拾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浅浅催促她道:“夕颜,你发什么愣啊,快关电脑啊。”
“我不去了,你们俩去吧。”
“为什么啊?”
“我对打羽毛球不感兴趣,对和总裁打羽毛球更不感兴趣。你们快走吧。”
“那我们就不勉强你去了,我们走了。”
“好,玩的开心。”
夏夕颜笑着送别了她们俩,然后关机回家。夏夕颜刚才一直在思索的问题就是郑墨寒的邀约是不是针对她的,她看清楚了他的眼神,他很希望她去,那么她要让他的希望落空,那样他才会生出更多的希望。她微笑着在心里对江若水说了一句:“我是个有赌品的人,既然这一场你上了,我就坐在场下看着你出牌吧。”
早上夏夕颜看错了时间,结果比平时早到了近一个小时,公司规定的上班时间是九点,不过行政部经理要求总台能在八点四十五分前到。浅浅和梧桐都还没有来,夏夕颜猜想她们昨天打球一定累了,可能今天会迟到。
夏夕颜刚打开电脑,就看见郑墨寒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大声地对他说了一声:“总裁早。”郑墨寒没有象往常那样点点头继续向里走,而是停下脚步看着她,然后向着她的座位方向走过来。
他说:“没想到和我分手后你连兴趣都变了,以前你说过你最喜欢的运动是羽毛球。”
“没变啊,我现在也很喜欢。”
“可是浅浅告诉我说你因为对打球不感兴趣才没来的。”
“你居然还会关心我有没有来,那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我喜欢打羽毛球才办的这个球赛。”
“夏夕颜,不要自以为是。”他有些恼怒,他不满意她这样的说话方式,他不允许她来干涉他定的位置,那是他要的距离,他看她的视角,她在他的镜头里来回走动,但始终走不出那一小格的地方,他和她之间,必须如此。
“那好,算我没说。浅浅有没有告诉你我后面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郑墨寒一步跳进了陷阱。
“我的原话是这样的:我对打羽毛球不感兴趣,对和总裁打羽毛球更不感兴趣。”说完,夏夕颜自己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此时从电梯里出来了一些上班的职员,他们看到郑墨寒都恭敬地和他问早安,郑墨寒对他们点点头,然后瞪了一眼还是一脸笑意的夏夕颜,轻声说了一句:“快给我倒咖啡进来。”
Tom的秘书拿着一张纸走到总台对浅浅说:“浅浅,你报名参加羽毛球比赛的对吗?”
“对的,怎么了?”
“赛制改了,因为报名的人太多,怕时间会拖的很长,Ada提议男女组队进行混合双打比赛,这样既节约时间,气氛也会更热烈些。因为时间关系没办法让你们自由组合,就由人事部帮你们决定了,你看一下你的搭档是谁,这两天找时间自己去练练球。”
“怎么这样啊,我和财务部那个胖子搭档,那我们输定了。”浅浅不高兴地说。
夏夕颜和梧桐凑上去看那张名单,看了会夏夕颜对浅浅说:“浅浅,和谁搭档不都那回事吗,难道你还想得冠军不成?”
“既然是比赛,我当然想得冠军了。你那天没去看我打球,Ada和梧桐加在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
“你自己好好看看这份名单,郑墨寒和江若水是一对,总裁配总监,这个组合你敢赢吗?即使你敢,你再看看主裁判是谁,是Tom啊,他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就是你打进界内的他也得把你裁成界外,所以你就当陪那个黄金组合玩玩就对了,别那么认真。”
浅浅和梧桐听完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纸,梧桐第一个赞同夏夕颜的观点,对浅浅说:“夕颜分析的一点没错,大家都是那两个人的陪衬,浅浅你就想开点吧。”
“那我不如退赛,去做太子的啦啦队算了。你帮我改一下吧,我不比赛了,加到啦啦队名单里。”
那个女孩当即在纸上做了更正后转身又去其他部门找人了。
羽毛球赛被安排在周日的下午进行,因为参赛人员较多,比赛一直从下午一点打到晚上六点。
夏夕颜没有报名参赛,也没有象浅浅那样穿着红色T恤站在场边,只要郑墨寒一出现,就大喊大叫,还时不时地挥舞着手中的纸制彩球。这就是Tom为郑墨寒安排的啦啦队,夏夕颜看着就想笑。
比赛情况正如夏夕颜所预料的,总裁总监组合一路凯歌,最后轻松夺得冠军。江若水的球技从场上情况看,夏夕颜是很嗤之以鼻的,估计和她单打独斗的话,她能让她得零蛋,几乎所有的得分球都是由郑墨寒打出来的。可是每次他们落下风的时候,对手就会莫名其妙地开始出昏招,越打越差,最后输掉整场比赛。夏夕颜估计那些球员在领先的时候都收到过Tom的提醒。
当郑墨寒和江若水上台领取冠军奖杯的时候,全场雷动,啦啦队员们也知道这是最后的环节了,所以都卖力地献上她们的热情欢呼。
郑墨寒右手搭在江若水的腰部,左手和江若水一起举起奖杯,Tom不停地按动着快门,很象是汤姆斯尤伯杯上的景象。就在郑墨寒放下挽住江若水的手臂时,江若水忽然兴奋地侧身拥抱他,郑墨寒也微笑着搂住了她的身体。所有场上的相机和手机都在卡擦作响,尖叫声惨烈地响彻全场。
只有这一幕不在夏夕颜的预料中,那一刻她的感觉和当年看到月娆拥抱郑墨寒时完全不同,因为这一次女主角是她的对手。她不得不承认江若水的这张牌很强大,她制造了一次运动会的契机,和郑墨寒一起经历了合作,提携,互勉和分享的所有过程,郑墨寒对她自然会和之前有所不同。
她的不安还来自郑墨寒的微笑,她记得月娆拥抱他时,他曾不露痕迹地拒绝,但江若水拥抱他时,他在接受,甚至有些享受,这让她有一种不愿承认却又无法抵赖的妒意。这是她从没有过的感受,无论是方卓,还是郑墨寒,都曾那么深情款款,让她如愿以偿,虽然结局都不圆满,但过程中她爱无旁落。
她看着远处的江若水,她的确是个能吸引男人的女人,更何况她还在努力地想吸引她正拥抱着的这个男人。看着看着,夏夕颜的心忽然有些模糊起来,和她的视线一样,她对这个赌局开始变的没有把握了。
第二天中午,夏夕颜刚和浅浅她们吃完午饭回到座位上,看到一个快递员已经在前台等她们了。
快递员把一个小纸盒交给夏夕颜说:“这个是要付钱的。”
夏夕颜看了一下单子,上面写着郑墨寒的名字,她问:“要付多少?”
“200。”
“那你等一下,我让他本人签收。”
夏夕颜拿着包裹和单据向总裁办公室走去。刚推门进去,就看到江若水从郑墨寒对面的座位上站起来,她在说:“那我先回去工作了,你要是觉得我那个女佣做的菜好吃,以后每天中午都跟我回家吃吧。”
“不用了。”
“你可别跟我客气,我知道你们男人一个人在外地生活,都不会好好吃饭的,看你来上海才几个月已经瘦掉不少,回去香港让女朋友看到该心疼了。”
这时夏夕颜已经走到了江若水的身后,郑墨寒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我在香港没有女朋友,不需要有这种担心。我不是跟你客气,是因为我也找了一个会烧菜的女佣,明后天就会来我家工作,所以以后中午我也会回家吃饭。”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有机会再约吧。”江若水甜甜地笑着转身准备离开,在走过夏夕颜身旁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她说:“夏夕颜,我提醒你一下,你的时间不多了,好象没看到有进展啊。”
夏夕颜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抓紧。”
“那好,我就等着看你怎么抓紧。”江若水冷笑着离开了她身旁。
夏夕颜将手中的纸盒和快递单据放到郑墨寒面前说:“是你的包裹,请签收一下,另外还要付200元货款。”
郑墨寒看了一眼单据,一边拿出钱包取钱,一边随意地问:“你和Ada好象互相都很不满意对方啊?”
夏夕颜看着低头寻找东西的郑墨寒回答:“有一点我很满意她啊,能把总裁照顾的很好。”
郑墨寒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研究般地看着她说:“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
“没有了,就这些。”夏夕颜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着。
“那么她给了你什么有时限的工作做?”郑墨寒没有在那个问题上深入下去,一边将钱递给夏夕颜,一边又问道。
“不是工作,是我们打了一个赌,为时一个月,一个月到的时候必须分出胜负。”夏夕颜接过他递过来的钱回答着。
“这么有趣,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内容的赌吗?”
夏夕颜佯装思索的样子,然后忽然对着他嫣然一笑说:“当然……不可以告诉你。”
郑墨寒的神情凝重起来,他很严肃地看着她,沉默数秒后说:“夏夕颜,拜托你一件事。”
“总裁言重了,你随便吩咐就可以。”
“那好,请你以后不要那样对着我笑。”郑墨寒很快地说完了他的话,让夏夕颜剩余的笑容在瞬间凝结,她惊讶地看了他好一会,才突然醒悟过来,轻声地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那我出去了。”
郑墨寒点点头,然后一直看着她离开,直到看不见为止。
夏夕颜回到座位上,想着郑墨寒刚才的话,和他说话时的神情,想了很久。想完后她对问身边的浅浅和梧桐:“你们谁有休假单?”
“我有啊,给你,你要休假啊?”梧桐撕下一张单子交给夏夕颜。
“对,忽然很想休息,最近也不忙,你们两个应该可以应付的过来。还有那个泡咖啡的任务就暂时交给浅浅了。”
“没问题,你好好休息去吧。”浅浅欢快地说着。
夏夕颜拿着休假单走进江若水办公室,说:“Ada,人事部说我的编制还在采购这里没转出来,所以我的休假单需要你签字。”
江若水看了一眼单子,有些谨慎地发问:“为什么这个时候要休这么长的假?”
“不长啊,七天而已。”
“可是我们不是还有一个为期一月的赌局吗,现在已经过去一半了,你要是再休个七天,就只剩下一星期了。你是不是觉得没戏了,所以提前放弃啊。”
“你分析的没错,我就是想着一月期满后我既辞不了职,也不能回到采购经理的位置,恐怕要一辈子呆在总台了,怕自己太想不开,所以提前休假调整一下心态,以便到时候能很快适应那个局面。”
江若水嘲讽地轻笑了一声,很快在休假单上签了字。
职场江湖:黯然销魂掌
夏夕颜抱着一大包零食回来上班,浅浅和梧桐看见了立刻疯抢,浅浅问她:“夕颜,休假去哪里玩了?”
“在家睡觉。”
“啊,七天都呆在家里,那多没劲。”
“我又不象你,那么多男人追,随便挑一个就能陪你出去玩,要我一个人去旅游,我不太习惯,会觉得自己好可怜。”
“说的也是,有时候做做宅女也很开心的。”梧桐说。
正说着就看见郑墨寒走了进来,夏夕颜第一个向他说:“总裁早。”浅浅和梧桐也跟着向他道早安。郑墨寒对浅浅和梧桐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夏夕颜说:“你帮我泡杯咖啡进来。”
“好,我马上过来。”夏夕颜很恭敬地答应着。
当夏夕颜进去的时候,正好财务总监也在里面。夏夕颜放下杯子就想退出去,郑墨寒却在身后叫住了她:“夏夕颜,你等一下,我还有事要让你做。Wade,我过会找你。”
财务总监立刻答应着站起来,快速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等财务总监离开后,夏夕颜问:“什么事啊,总裁?”她尤其在总裁两个字上加重了发音。
郑墨寒没有理会她的态度,说道:“怎么休那么长的假,也没有提前让我知道。”
“总裁,你刚来,可能不知道这里的请假流程,带薪年假只需要直属上司签字同意就行,我离你差了好几级,所以不需要请示你的。”夏夕颜很耐心地解释着流程问题。
“我没有说你流程不对,我是说你要一星期不给我泡咖啡,应该提前告诉我一下。”
“我有交代浅浅代我做这件事了。”
“我在说你的问题,你不要牵扯别人。”郑墨寒的声音开始急躁起来。
夏夕颜沉默了几秒钟,脸上流露出一种委屈的情绪,她轻声说:“我知道了,下次提前告诉你。”
郑墨寒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和缓了一下神色问:“休假去哪里玩了?”
“香港。”夏夕颜很快地回复,郑墨寒听到这个答案却是非常意外。
“香港?你不是去过了吗?”
“是去过,因为我当时去的时候在大仙寺的观音像前许了一个愿望,所以一直想着要再去还一次愿。”
“你当时许了什么愿望?”郑墨寒看她的目光变的很深远,似乎夏夕颜的话将他带进了一些古老的记忆中。
“我对着观音像说请保佑我身边的这个人永远幸福,我愿意用我的幸福来交换。”夏夕颜用很柔软的声音说出了那个愿望。
房间里突然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郑墨寒从他的座位上慢慢站起来,围着办公桌转了半个圈,来到夏夕颜的面前。
时光荏苒,夏夕颜说的事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却在此刻找到了那时的一些遗漏。她象是一个说书人,慢慢地说着往事,而他搬了一张凳子,坐在月亮下面,跟着她的述说回到了故事的起源处,他一直以为这个故事并不会惊心动魄,但其实他早已惊心动魄。
“为什么要还愿,你认为你的这个愿望实现了吗?”他的声音犹如梦呓。
“是的,我看到当时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现在过的很好,而我也如我所承诺的失去了最终的幸福,所以我想是到了我该去还愿的时候了。”
夏夕颜的心中涌起一阵另自己窒息的悲伤,有浅浅的泪光浮在她的眼框上,让她分不清真幻,究竟是在自己的故事里流别人的泪,还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时自己先落下泪来。
郑墨寒低下头仔细地看她的脸,忽然看到她颈上的项链,是用钻石做花芯的一朵白色的夕颜花。在听过她的愿望,看过她的泪水后,他长久的坚持和慎密的理性终于被那朵小小的夕颜给彻底摧毁了。他当然记得这朵夕颜,是在香港的太平山顶他为她亲手戴上去的,只是再见到她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戴它,让他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恍然如梦的感伤。
“可是如果你不幸福,那个人怎么可能幸福,所以你的愿望注定是会落空的。”郑墨寒说完象第一次他对她做这件事时那样轻叹一声,然后没有停顿地吻住了她。
夏夕颜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感动,狂喜,忏悔,犹疑四处穿梭。她好希望现在他是在醉酒后的凌晨吻她,或者是在他说为了她放弃艺术时吻她,又或者是在太平山顶吻她,可惜现在什么都不是,他在他的办公室里吻她,在她处心积虑想让他放弃对她的恨意时吻她,在她和江若水的赌局即将到期时吻她。
他这样无心设防,让她觉得胜之不武,他已然谢幕,而她还站在台上。
她曾经,一直,依然那么地爱他,所以在他的唇贴住她的时,她有太多的情绪在体内流转,那些不需要谨慎算计就可以自觉感受的东西,她知道是真实可信的,于是她需要用更强大的意志力去抗拒。
她一直是个不知悔改的人,尤其对于她并没有觉得做错的事,她也是个能冷静思考的人,知道在错误的路途中及早回头,因为那只能到达错误的终点。所以她只想当戏子,化着浓妆,盛装出场。
但她的自我提醒并没有减轻她对他的愧疚,因为他只看的见她的面具,却对她露着真颜。终于她无法承受这种愧疚带给她的重压,她泪流满面,似乎只有流泪才能卸下那些压力,她一把推开他,掩面奔出了他的房间。
幸好那时门外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一路狂奔着进了洗手间,关上门锁,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她很怕会痛哭失声,更怕心中的情感会如眼中的泪水一般一泻千里,终至决堤。那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想要的始终没变,而现在已经离那个结果只剩一步之遥了,她不舍得停驻,她要努力地跨过那一步,直达终点。
她稳定好了情绪,也调整好了心态,于是擦干眼泪,在洗手盆里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已一切如常后,才走出了洗手间。
职场江湖:两仪剑法
夏夕颜拿着快递纸袋准备去行政部办公室时,在走廊上看到郑墨寒带着一个男人迎面走过来,那人看到对面的夏夕颜,惊喜地叫道:“夕颜,你也在这里工作吗,太好了,我们又做同事了。”
夏夕颜循着声音抬头看他,在看清他面目的同时,血色从她的脸上悄然褪去。郑墨寒似乎注意到了她来不及遮掩的过度意外,他看了看身边那个男人,问她:“你们认识吗?”男人刚想开口回答,夏夕颜冷漠地说了一句:“不认识。”然后侧身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她离开那两个人越来越远,但心里却很清楚他们始终在她的身后,她终于知道了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在劫难逃。
半小时后Tom把行政部的职员都叫到了小会议室,指着他身旁的一个人对大家说:“这是新来的行政部经理,请他为你们做个自我介绍。”
在大家的掌声中,那个人缓缓开口:“大家好,我的中文名字叫方卓,之前在民营的光明集团任行政人事总监,所以没有英文名字,以后大家就叫我方卓好了,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在方卓说话的时候,夏夕颜的眼睛一直看着面前那一小方的桌面,在她早上看到方卓的那一刻,她已经猜到他会来做这个职位,因为行政部经理离职了很久,Tom一直在帮郑墨寒面试人,而按方卓的工作经历,在PMS里能适合他的也只有这个职位。所以在会议室再见他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没有意外了。
方卓的介绍会很快结束,他在最后说:“我已经看过你们所有人的简历,接下来我会和你们一个个地单独聊几分钟,我希望尽快地熟悉你们,然后可能会对你们的工作做个小幅的调整。就从夏夕颜开始吧,其他人先回自己的岗位。”
夏夕颜感觉着四周人群的陆续离去,小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她和方卓,于是她抬起头来,第一次直视着他说话。
“你想熟悉我什么?”
“夕颜,我没想到我们会有再次一起工作的机会,我真的很高兴。”方卓话语中透着欣喜。
“那我也说一下我的心情吧,对此我觉得很沮丧。”
“为什么?”
“难道你需要我说原因吗?那个原因是你想听的吗?”夏夕颜咄咄逼人,包括她看他的眼神和她说话的语气。
“对不起。”方卓软化下来。“我曾经对你说过这句话,但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说,幸好让我再次见到了你。我为当时的逃避道歉,也为没能给你一个交代道歉,可是你知道这是我唯一的选择,我不能做更多的选择。”接近不惑的方卓自然是理智而正直的,他知道贪婪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当那种后果貌似呈现的时候,会快速地扔掉他多要的部分。
他已经改正了错误,所有人也就可以当他没有犯过错误,他从不把这样的处事方式称为圆滑,事实上一个马上要跨入四十岁的男人不可能不圆滑地处事。他依然走在道德的中央,只有那个让他犯错的人才偏离了中央,所以他所受的指责远少于她,这也是他在做清晰道歉的时候心中的了然。
“够了,你不够资格批评我的错误,我也不怕你知道我有多恐惧别人知道我犯过的错误,我希望我们在这里只会有工作上的接触,不会谈论我们的过去,以及任何和工作无关的东西。”
“好,我也希望如此,这样我们才能融洽地相处。”方卓露出了笑颜,他看了一下手上的资料,继续说:“夕颜,我看了你的档案,你曾经是家电部的采购经理,却突然被调到行政部当了总台,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当人事也这么久了,自然了解企业内的政治斗争,我是炮灰而已。”
“我明白了,我明天会参加Joe主持的以人事为主要议题的经理会议,我跟你们谈完后,会做一份部门的人事架构到会上去讨论。夕颜,我想把你升为助理经理。”
“助理经理,你居然又要我当你的助理?”
“是的,这样你可以恢复你的经理职位。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弥补你了,希望能在事业上为你做些事。”
看到夏夕颜没有说话,方卓当她是默认了,毕竟这是一个大的晋升。而夏夕颜心里考虑的问题和他不同,因为她的目标一直是回到家电部当采购经理,相比较从前台回到那里,显然从助理经理的位置回去,路程更短一些。一开始她知道方卓来到PMS的时候,她觉得那是一个麻烦,因为他们的过去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让她遇难,但现在她对他的到来已经不那么抗拒了。
方卓说的那个决定夏夕颜晋升的会议在第二天早上九点准时召开。郑墨寒首先说:“近期新店和老店的业绩都在稳步提升,店庆和国庆两次促销活动也都很成功,祝贺大家,尤其是要祝贺采购和营运两位总监所取得的成绩。”
江若水连忙说:“这得归功于总裁带来的新管理理念,让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看到了明显的增长。”
华东区区长也连忙附和。
郑墨寒微笑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去年新开的南京店还没有扭转亏损的局面,请两位再努力想一些对策出来。另外今年15家新店的计划差不多已经完成,明年新张店铺数肯定会超过今年,而且主要会集中在华东区,所以我重新把华东区采购部从全国采购部中分离出来,不仅如此,到明年的下半年,我还要在现在几个大区的基础上再细分出小的CCU来管理采购工作。今天的会议议题是人事架构,采购部的变动最大,就先从采购部开始,Ada你来讲解一下你的报告。”
江若水走上台开始讲解她的PPT架构图,讲解完毕,大家开始了一轮激烈的讨论,最后由郑墨寒确定了大致的方案,江若水记下了郑墨寒的要求后承诺当天晚上会给最新的版本。
接着各部门经理都将自己调整过的部门人事架构图一一演示了一遍。其他部门因为变动不大,没有出现讨论的局面,所以很快就结束了。最后郑墨寒指着方卓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昨天刚刚加入PMS的新的行政部经理方卓。很抱歉方经理,只给了你一天时间来完成这份报告,时间上比较苛刻,不知道你今天能不能做这个演示?”
“没有问题,我已经准备好了。”郑墨寒赞赏地对他点点头。
方卓根据郑墨寒的意图,增加了客服和公关的职权范围,图中出现了不少待招的空位,但他在最后说明,他也考虑到编制的问题,所以有些工作量未饱和的部门会进行人员整合,比如他把总台接待从三名减少到了两名,因为他调查过,最早总台只设了两名接待员,是因为前期总部搬迁时接待工作量增大才增加到三名,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已经过去,所以他会节省下这个编制。他指着屏幕上助理经理夏夕颜的名字说:“我看过夏夕颜的简历,她的级别是采购经理,让一个经理级的员工做总台是公司资源的浪费,我给她做了一次面试,觉得她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所以我把她放到助理经理的职位上,这样这个职位也就不用再从外面招聘了。”
方卓话音刚落,江若水第一个提出反对:“方经理,你不了解之前的事情,光靠一次面试是无法准确判断一个人的能力的。夏夕颜就是因为能力不行,才从采购部门被转到了行政部门,如果将她从总台一下子提到助理经理的位置,恐怕她不能胜任。”
“我之前有跟她在其他公司共过事,所以不是仅凭了一次面试,而是对她的能力有充分的了解后我才提出这个晋升建议的。”
“原来你们原来认识啊,但是方经理,我们PMS的企业文化是不认同拉帮结派的,呵呵。”江若水笑的很寒冷。这句话放在这样的会议上说出来其实已经很不妥当,何况她和这个行政部经理还是刚刚见面,但对于夏夕颜,哪怕不是在她采购部里得到晋升她都不想让她得逞,所以她未经考虑就脱口而出这样的恶语了。
方卓刚想反驳,Tom也站到江若水的一边说:“方经理,将夏夕颜降为总台也是由人事部门处理的一个人事调动,当时确实是因为夏夕颜不符合经理职位的要求才这么做的,所以你一下子将她连升几级,恐怕不太合适。”
方卓虽然对于这样的人际对抗也经历过不少,以他的经验和行事作风原本可以处理的更为婉转,但是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自己对夏夕颜说过的那句话:“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弥补你了,希望能在事业上为你做些事。”他将这句话当成了一种承诺,他从没有这么想实现一次对夏夕颜的承诺。
于是方卓一方,和江若水Tom一方进行了几个回合的辩论,最后也未能达成一致。于是大家都不再说话,所有会议室内的成员都将目光转向郑墨寒,等待他的决定。
郑墨寒始终安静地听着这三个人说话,直到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转头对方卓说:“我也不同意让夏夕颜当你的助理。”
方卓沉着脸没有作声。江若水和Tom互望了一眼,眼中尽是得意和欣喜。
郑墨寒将目光从方卓的身上移开,又看了一眼江若水,然后面向大家说:“其实对于夏夕颜的职位变动我也一直有些疑问,所以我查了她的档案,在她当采购经理和影音产品采购的这段时间,所负责的部门业绩都相当不错,另外我也询问了防损部经理Philip,他回答我至今为止夏夕颜没有任何不良行为的投诉,所以我对采购总监和人事总监将她从采购经理职位调到前台感觉非常奇怪,于是我在几天前自己对她做了一次面试,结果让我很满意。我做面试的原因是因为采购部的这个新架构让采购经理人才紧缺,所以Ada,我刚才忘记跟你说,全国家电采购经理的职位上请你写上夏夕颜的名字。方经理,你的助理还是麻烦Tom帮你招一个进来。好了,所有部门都已经讲解完毕,修改版本明天中午前全部发到我的邮箱。散会。”
职场江湖:绕指柔剑
方卓把夏夕颜叫进房间说:“对不起,夕颜,你当我助理的事情没有被通过。”夏夕颜看到方卓很失望的样子,立刻用不在乎的口气安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尽力了。”
方卓继续说:“我是很失望,不过你不需要,因为你被Joe钦点为全国家电采购经理了。”
“什么?”夏夕颜“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你不是在开我玩笑吧?你说我被Joe钦点是什么意思?”
“我提出让你做助理经理,遭到Ada和Tom的反对,最后Joe说他也不同意你做这个职位,因为他要升你为全国家电采购经理,并且让Ada在采购架构图上立刻添上去。”
这个结果在方卓进会议室前,夏夕颜真的没有想到,事实比她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还要好很多。她一离开方卓的办公室立刻去找郑墨寒。
她站在郑墨寒面前由衷地说:“谢谢你。”
他微微一笑道:“是不是你想要的?”
“是。”
“那为什么没告诉过我。”
“什么?”她很讶异,不知道怎么回答。自从他来到这里,他们的关系一直处于冰点,她无法对他提要求,她明白自己没有这个权利。
他看她无法回答的样子,又笑了笑道:“这个问题就把你难住了,那我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让你觉得更难回答。为什么骗我说和方卓不认识?”
夏夕颜果然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显现出更多的惊讶还有困难,她似乎看到那个定时炸弹的液晶屏幕正在不断地倒计时。
她想了想勉强作答道:“我怕你认为我们会拉帮结派的。”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吧。当我问你们是不是认识,而你回答不认识时的语气还有表情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有一次我从香港回到御翠豪庭看到一房间的陌生人在那里吵架,当你的老板问我们是不是认识时,你也是那样回答的。所以我知道你和方卓不仅认识,而且认识很久。”
夏夕颜立刻想起了那是因为郑墨寒后来的那个女佣黄燕投诉古北店,自己和苏淡云一起前去处理时发生过的事。被郑墨寒看出了端倪,让她变的心绪不宁,她不能告诉他关于方卓的那个故事,那是她一生中最引以为耻的经历,而对于可耻的事,她最不愿意泄露给的人正是她最爱的郑墨寒。
郑墨寒预料到她的沉默,但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继续问:“你是因为方卓才失业,然后不得不去我那里做女佣的,对吗?”
他始终用没有波澜的目光注视着她,她觉得自己已经沉默太久,无法不说话,于是她避开他的目光,轻声地说了一个字:“是。”
她没有看他,所以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的后面这句话:“那替我谢谢他。”
她因为这句话所受到的震撼无法用言语形容,她刚想抬起头对他说些什么,郑墨寒桌上的分机响了起来,郑墨寒按了免提,只听到Niki的声音在说:“Joe,采购经理们都在门外,可以进来了吗?”
“可以,请他们进来。”郑墨寒挂掉电话,对夏夕颜说:“我让Niki通知所有采购经理开会,也包括你,所以你不用出去,拿张凳子过来坐在我身边。”
“好啊。”她终于对他露出微笑,而他也微笑着对她点点头。当夏夕颜看到他的笑容时,心里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不见,她感觉郑墨寒什么都已明白,但什么都没有深究。
门打开后,江若水第一个走进来,手中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她看到站在郑墨寒身边的夏夕颜时,楞了一下,随即掩饰住那数秒里泄露出来的强烈妒意,带着和鲜花一样灿烂的笑容对郑墨寒说:“Joe,这花放在你这里吧。”
郑墨寒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没有说话,江若水已经将花插入她同时带来的一个宝蓝色玻璃瓶内,她将花和花瓶一起放到了郑墨寒的老板桌上,做完这些事后,她的笑容更为灿烂,她说:“这样放着感觉你这里气氛活泼很多,你找我们谈话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太紧张了,你们说对不对啊?”
江若水身后的几位采购经理纷纷对江若水的话表示着赞同,江若水得意地看了一眼夏夕颜,夏夕颜一边接收着她的注视,一边说:“Ada,你最好还是把花放到总台去。”
江若水将脸转向她,带着攻击性的口吻说:“你是不是总台时间呆久了,对那个地方比较有感情啊。那里每天都有人换花的,不用你太操心。”
夏夕颜的笑容很轻很淡,但明显的带着一抹嘲讽,还有一丝蔑视:“我不是为总台的景观操心。是因为Joe对花粉过敏,他从不在房间里放鲜花的。”
江若水听完这句话后脸部表情僵硬下来,她一时分不清真伪,转向郑墨寒迟疑地问道:“是真的吗?”
郑墨寒微微点点头说:“是,麻烦让Niki拿到总台去吧。”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我马上拿走。”江若水拿着花瓶开门出去时的样子有点狼狈,但她在离去前还是不忘记给了夏夕颜一个恶毒的注视,夏夕颜高昂着头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对着她笑了笑。
这时她听到身边的郑墨寒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你不用笑的那么高调吧?”
她转头看着他,还是一脸笑意,她也学他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谢谢总裁给我面子。”他也笑了起来。
这个会议结束后不久,Tom的最新人事架构也发了出来,有不少助理采购经理晋升到了采购经理,不过变化最大的依然是夏夕颜,她由总台接待职位转到了全国采购经理。在发出邮件后几分钟,Tom就过来请夏夕颜搬办公位置了。浅浅和梧桐一边说着不舍,一边也很为她高兴。
搬完办公室,夏夕颜正式和几名下属采购见了面,原来华东区的采购中有三名被江若水分到了全国采购部,他们是Kay,余冰冰和小丽,Kay和余冰冰都已晋升为资深采购,小丽的级别也由助理升到了采购主管,另外还有两名是刚招募进来的新人,虽然是初进PMS,但之前也有好几年的其他卖场采购经验,所以她对这个团队还是很满意的。
职场江湖:五毒掌
夏夕颜自从回到采购经理职位后,立刻忙的昏天黑地。全国采购部和华东区采购部分离后,又有了一些新的工作职责,另外也设立了新的部门,所以夏夕颜几乎天天加班。这种情形下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和江若水的约定,但江若水却没有忘记,一月期限刚到,她就打电话过来请她去总监办公室。
江若水比她想象中的更沉着老练,她用很稳定的目光看着她走进来。江若水在失利情况下的主动邀约让夏夕颜有些奇怪,只是那一丝疑虑在她的大胜局面中完全不值一提,夏夕颜看她的目光变的很嚣张。
夏夕颜问:“我们之间还需要有这个形式吗?结果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吗?”
“你说的结果指的是什么?”
“原来你的个性是死不认账啊。”
“当然不是。我找你来只是想对那些不明白的地方问个明白。你提出跟我打赌的时候说如果你用一个月的时间得到Joe的欢心,然后让他把你调回家电经理的职位,那样你就算赢了,是不是这样?”
“是啊,怎么了?”
“你确实很厉害,从结果看我承认你赢了,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若水,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谦虚了,勾引老板不是你的专长吗,还用得着向我请教?”
“这么说你这一个月在做的事就是在勾引Joe,你都做了些什么?”
“没错,我就是在勾引他,不过我的那些创意都是从你这里得到的灵感,只不过我青出于蓝了一次而已。”夏夕颜露出一种胜仗之后的畅快淋漓的笑容。
江若水并没有失败者专属的胆怯或者羞愧,这让夏夕颜不得不这样高调地去刺激她,她希望看到一次她愿意承认的失败,哪怕是一个眼神,一句感叹,那样她会感到很满足。不过夏夕颜并没能如愿,因为江若水忽然将目光从她脸上转向了更远一些的地方,然后看着那个地方说:“Joe,很抱歉让你听到你亲手提拔的采购经理说这样的话,你心里一定很难过。”
夏夕颜的笑容顿时停止,脸色在顷刻间变的煞白,她带着恐惧到极点的心情快速地转过身去,眼前的画面却没能让她的恐惧消除哪怕一点点,因为她看到郑墨寒就站在她的面前,同样惨白着脸,所不同的是他的眼中没有恐惧,而是她从没见过的寒冷,她和他近在咫尺,所以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从他眼中传递过来的低温,让她同时冷到肺腑。
她呆呆地看着他,根本无法思考应该如何圆场,郑墨寒也没有打算给她时间,他不再看她,而是向着江若水用和眼神一样冰冷的口吻说:“Ada,你是不是认为我和你一样空闲,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需要让我知道吗?”
“对不起。”江若水似乎被郑墨寒的态度吓住了,这同样也是夏夕颜第一次看到郑墨寒对下属发火的样子。
郑墨寒没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江若水的办公室。
郑墨寒一走,夏夕颜就象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她的咒语,她完全清醒了过来,也完全看明白了自己犯的低级错误。她被自己的一次胜利弄的失去了警惕性和判断力,继而忽视了江若水这个强敌的反击和挽回欲望。职场如股市,没有撤出就没有最后的胜利,起落常常是在一夜间发生的,一夜后你已将之前所赚到的通通还了回去。
夏夕颜气愤到极点,她对着江若水大声说道:“江若水,你真卑鄙,这样的事情你也做的出来。”
“我什么都没有做呀,一直都是你自己在说话,你不能说是我强迫你说的吧,何况你说的都是实情,让老板知道实情,总比被人家诬陷好啊。”江若水微笑着说。
夏夕颜不愿意再跟她多说,转身去追赶郑墨寒,虽然她并不知道应该如何跟他解释。江若水其实说的没错,她刚才所说的都是实情,所以她根本找不到方法解释,真实如果是一种错误,那比正确的假象更让人悲哀。
她飞奔着进了郑墨寒的办公室,甚至没有按规定问一下秘书座位上的Niki里面是否有人。幸好她进去的时候只有郑墨寒一个人坐在座位上。
她困难地首先开口说道:“我是为了气江若水才那么说的,你,不要相信。”
“你是在跟我解释吗?”郑墨寒的目光依然那么寒冷刺骨,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是的。”她情绪紊乱,对自己做的事毫无把握。
“你的意思是说你刚才对江若水说的都是谎言,现在对我说的才是真话。”
“是的吧。”她的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
“那好,我想知道你休假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去了香港,有没有去还愿?”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
在如此近又如此严密的审视中,她只一秒的迟疑都收入了他的眼底,她的谎言终于没有变成真话。
“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答案了,你根本没有去香港,你也从来没有许过那个愿望。你过去说的和你现在说的没有一句是真话。还要继续解释吗?”他依然冷漠,也依然严厉,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从这句话中听到了他的软弱,还有沉重的哀伤。
“夏夕颜,谢谢你今天让我终于可以不再为我们的分手感到遗憾,我爱过的夏夕颜已经不存在了,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夏夕颜只是让我感到非常失望。你可以出去了,我不希望工作时间和下属谈这些无聊的事,那对我而言,是种极大的浪费。”他说的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她只能一步步地离他远去,但每走一步,她就留下一滴泪。她想起了美人鱼的故事,原来走在刀尖上的感觉并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指的心情。
夏夕颜伸手拉住门把,但却迟迟不愿意打开门。她看到心里那堵日夜加固的围墙象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圈又一圈地向下倒去,自己却束手无策。她试图让自己相信她现在所感受到的痛苦如此深重是因为看到努力都化为了灰烬,却又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事实是她某些特别珍视又不愿示人的东西被从藏匿的土堆里用力挖掘出来后又被错误地丢弃。
夏夕颜将手从门上放了下来,她已无力承重,只想崩溃一次,她满脸泪水地看着前方的郑墨寒,大声地叫道:“没错,我是没有去香港还愿,因为我当时许的愿望是我要和我身边的那个人永远在一起,这个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了,所以我永远都不需要去还愿。”
说完她转身飞快地开门跑了出去。
番外-墨寒
我没有想到我会对一个女佣产生那么浓厚的兴趣,那源于她在我房内留的一张纸条。
事情的起源是我发现她插在废弃的矿泉水瓶中的一种廉价的花,让我原本有些发作的过敏症变的更加严重,这使我的心情也变的很恶劣。
其实我是有些明白的,我心情的改变并不真正因为那种花或是我的过敏症,而是因为Mendy。
Mendy的父亲桑荣生是亚太财团的主席,亚太是我们PMS集团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桑荣生也是爸爸最大的投资人。在目前全球经济危机最严重时期,亚太对PMS的影响力无疑又增加了许多。
在妈妈的坚持下,我和Mendy一直处于那种类似交往的状态,说是类似,是因为我对她并没有正常恋人之间会产生的那种感觉,但妈妈和Mendy都将之归结为因为Mendy在纽约读书,而我起初在香港,后又来到上海工作,这样的距离让我们俩的相聚时刻也显得十分拘谨,根本没有情人相见时的浪漫心情。
在这个黄金周即将到来前夕,妈妈每天都从香港打电话给我,让我趁这个长假去纽约,正式向Mendy求婚,因为我们这种不咸不淡的关系已经让她感觉到了危机,其实这种危机从我们开始交往的第一天起就从没中断过,只不过时间越久,危机也越发明显。
我知道妈妈为什么会突然对我和Mendy的婚姻抱着这么急切完成的态度,那是因为我已正式离开PMS集团总部-香港,选择来上海的一家音乐学院当教师,这个决定意味着我完全退出了家族生意,成为PMS家族的边缘人。这是我自己一直向往的自由的身份和自由的生活,但却让妈妈备受煎熬,她希望我能为她在家族中争得全盘胜利的梦想就此破灭,她无时不刻地感受着一无所有的压力,所以她转而将这个梦想寄予了我和Mendy的婚姻。
妈妈再次在那天对我强调了她的担忧,她恳求我做一个能让她安享晚年的决定,她的话让我异常烦躁,而那个叫夏夕颜的女佣放在桌子上的花无疑加剧了我的烦躁。其实以我当时的情绪,我恨不得将整瓶花扔进垃圾桶,幸好作为我从小被训练的成果,我及时调整好了我的心情,仅仅给夏夕颜留了张带有火药味的便条。
我写道:
夏阿姨:
请不要用那种烂瓶子来装我叫不出名字的花,以后如果你要买生活品以外的东西麻烦先经过我同意。另外从明天开始一个星期内不用做饭。
我以为夏夕颜看到这样的便条一定会诚惶诚恐地让花立刻从我房间内消失,事实也确实如此,第二天也就是在我去美国的前一天深夜,我回到公寓,我果然没有再看到那个花瓶和瓶内那种白色的小花,但夏夕颜却给了我一个意外,那就是她在我昨天的留言条下又写了一段义正言辞的话,居然隐射我是个内心不美好的人。但奇怪的是我看到她的话居然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觉得非常有趣,让我连续多天阴沉的心情都似乎变得晴朗起来。我对着这张字条傻傻地笑着,并在同时对这个叫夏夕颜的女佣充满了探究的兴趣,因为从她的文字中我发现她是个富有个性且有文化底蕴的女子,这两者相加让她的独特魅力从字里行间不断地散发开来。
我当时就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等我从美国回来后我一定要见见这个夏夕颜。
只是这个简单的愿望在一周后就宣告破灭了,当我结束长假,回到上海的公寓时,还在上海度假的妈妈告诉我夏夕颜就在我去美国的那一天向她辞职了,并且说那天她不知道我已去了美国,一直在我的房间里等我,希望能向我当面辞职。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竟然让我心中大动,我错过了和她相见的最好机会,但这样的错过并没有让我止于遗憾,反而更激起我想见到她的欲望,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这个理由终于在夏夕颜离开一个月后被我找到了。那天下午没课,我中午就回到了家里,吃着前一天晚上女佣做的菜,很突然的就再次想到了夏夕颜,于是我很冲动地拨通了她的手机,那个号码是她第一次来我这里时给我留的便条上写着的,后来我把它存在了我的手机上。
电话一接通,这个夏夕颜居然又给了我一个意外,她竟然莽撞地把我当成了一个老色鬼,一开口就是一顿臭骂。
她说:“我说了,我对你没有兴趣,你听不懂吗?你以为我找不到工作就可以对我落井下石了,我告诉你,我夏夕颜就是饿死也不会让你这个肮脏的老头子泡。”话筒里一阵沉默。夏夕颜似乎找到了发泄的方法,于是她继续骂道:“你这个死变态的,以为自己很有钱吗?告诉你我很快就能进世界500强企业了,你这种垃圾公司我根本看不上。你不敢说话了吗?不说话你打什么电话?”
我边在话筒这边微笑,边耐心地等待着她说完,然后才慢吞吞地开口道:“因为你还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她听到我的声音似乎非常吃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连忙道歉道:“对不起,请问您是哪位?“
在我说了自己的名字后,她似乎已经想不起来我是谁了,犹豫着问我我们是不是认识,这让我的自尊有些受打击,所以我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提示性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算不算认识,夏阿姨?”
在我说出“夏阿姨”三个字后,我忍不住偷笑起来,因为我从她的声音中听出她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也许到目前为止,也只有我这么叫过她,所以她对我的记忆被完全唤醒了。
我对她说了在拨通她的手机号前已经在心里想好的话,我说因为不喜欢她之后来的女佣做的菜,所以想问她是否愿意再回来为我工作,其实直到这时我还是没有确定她现在是怎样的状况,是否会愿意再次做女佣,但她的回答让我很满意,她说她愿意,并问我什么时候开始。
我说:“现在,我在家等你。”
这是我第一次用那种混合了忐忑,期待,紧张和快乐的多种情绪去等待一个女人的出现,那是我们的初遇,却又象是重逢,因为在等待她出现的那些时间里我忽然明白,原来夏夕颜已是我心中认定的旧识,在她离开我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遗憾我们错失的那次相逢。
而在我转身见到她的那一刹那,面对着她年轻而陌生的脸,我很奇怪那种旧识的感觉却并未淡去,反而越发坚定。
她穿着红色的短大衣,长发披肩,目光羞怯。她象她自己买过的那种白色的花朵,带着清新的露珠,洁净透明,在阳光中闪烁着光泽。
我就在那一刻明白了原来我心中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没有杂质,没有悬念,可以放心地把自己交付,也可以有欲望得到她的交付。是真的,只这一眼,我虽然不是很确定,虽然也对自己有惊奇,可是我知道我的心里的确有了欲望,我想试着走近她。
她看到我的第一眼同样有些异常,我的身上似乎有出乎她意料的东西,她的惊诧还有浓重的欣赏之意毫无遮掩地在那一刹那出现在她的脸上,这让我产生了近乎狂喜的情绪。
我努力掩饰着这所有的发现,和所有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和她交谈。我希望能把我们这次初遇的日子不断延长,我不仅留她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吃饭,并且在饭后还送她回家。
当我告诉她在我见到她时就已经想做的一件事,那就是希望她以后每天晚上陪我吃饭,她表现出了一些为难。可是我没有纵容她的拒绝,我坚持的是我心中越来越强盛的欲望,我想靠近她,所以也必须让她愿意靠近我,这是我做事的一贯风格。
我对夕颜的迷恋随着和她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也变的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入,每次见到她都让我有一种告白的欲望,只是我控制着自己这样的想法,因为我并不确定她是否能接受这样身份悬殊的感情。
终于我的不确定在一次我意外的晚归后被最终确定了下来。那天当我在深夜的寒风中看到夕颜坐在台阶上等我,她的脸被风吹的通红,在见到我的那一刹那,她全身颤抖,几乎昏倒。我诧异地问她为什么这么傻,把自己冻成那样。
她看着我,她对我的爱随着她的泪水泄露无疑。
她说:“我打了很多电话给你,但都打不通,我不敢吃饭,也不敢回家,我担心你出事,可是我又完全不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你,所以只好一直站在门口等你,希望早一点看到你平安回来。我这样在你眼里真的很笨吗?”
我被她的话和她的泪水彻底打倒了,我疼惜地为她擦去泪水,我的这个动作显然让她很震撼,而我也几乎情难自控,只是尽量用平静的声音抚慰着她,我说:“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不吃饭,也不可以把自己冻成这样,好吗?”
这天我留她在我那里住,这样的要求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我不愿意她离开我的身边,哪怕只是几小时,我希望清晨醒来后就能在我的房子里看到她,那会让我有一种我一直奢望拥有的温馨的家庭感觉。
她答应了我的要求,可是在她答应后她说的一句话让我惊觉我忽略了一件事。
当我问:“你不是怕我袭击你吧?”
她脸一红,回答:“当然不是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有女朋友的。”
自从见到夕颜后,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我还有Mendy。如果说之前我曾有过一丝为完成妈妈的愿望而和Mendy在一起的想法,在夕颜正式出现后,这样的想法早就被我完全丢弃了。此刻我的心里只有夕颜,我想要她,想让她幸福,想成为她的男朋友。就在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和Mendy分手,这样才有资格去拥有夕颜。
其实那天我心中的计划是趁寒假期间去一次美国,和Medny谈分手的事,回来后再向夕颜告白。只是几天后发生的事几乎让我设计的某个环节提前发生了。
夕颜对我说想听我唱歌,于是我决定邀请音乐学院的一些同事和学生第二天晚上来家里聚餐。以前我经常会搞这样的聚会,他们会在我客厅里唱歌,我客厅里的音响设备超过任何一家营业中的KTV。
只是我没想到那天月娆会趁唱歌的时候向我告白,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被女孩子当众告白,可是这一次却让我特别的心慌意乱,我知道那是因为夕颜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我。
我和月娆合唱了一曲“没有人比我更爱你”,这首歌把月娆唱哭了,我知道月娆这首歌是为我唱的,而我是为夕颜。
那天我喝醉了,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当我醒来后,看到伏在我的床边守护了我一夜的夕颜时,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做了一件我一直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我吻了她,我把这些日子以来逐渐累积,终至决堤的爱恋绵绵不断地用这样的方式倾诉了出来。
夕颜哭着离开了我,我不知道她的泪水代表了什么,我只知道在她离开后,我的心处于一种真空状态,慌乱无序,只想着尽快找回她告诉她一些我在吻过她以后必须要说的话。
我很确定夕颜在爱着我,只是她小心隐藏,唯恐泄露半点痕迹。我了解她的心态,她没有自信,源于她是我女佣的身份,所以我决定这次寒假回去,要向PMS集团总部的人事总监推荐夕颜,如果她成为了PMS卖场华东区的职员,她的自卑也许会退减,也就会更容易接受我的感情。
不过在我离开前,我必须清楚地告诉夕颜我对她的心意,不能让她所剩无几的一点信心在对我的等待中再次受损。
我猜到她可能会害怕在我吻过她之后和我的第一次正面相对,于是那天我在课外辅导课上请了假,提前回家。
我庆幸我回来的很及时,因为我刚出电梯,就看到夕颜已准备离开。我一直以为我了解她的害怕,但没想到在我看到她的第一个瞬间,我感到了很浓重的惧意,我怕她已受伤害,而我不能修复。
我谨慎地选择着措辞,结果说出来的却是一句最不应该说的话。
“对不起,我喝醉了。”我说完就后悔了,在看到夕颜绝望的眼神和她那句言不由衷的话:“郑先生,我明白的,你不用解释了。”后,我的后悔更甚。我急于辩解,这让我的语气也变的急躁起来。
我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在找借口推卸责任,我很清楚我心里对你的感觉,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去安排一些事情,有些话我现在还不能对你说,我要在有了足够的能力实现我说的话时才能告诉你,所以,夕颜,你等我,好吗?”
我想说的是让她等我恢复自由身,等我有权利说让她成为我的全部和唯一时,我再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对她的爱。我看到她的目光从绝望,到迷惑,再到狂喜,她当然不知道我的计划,但我相信她已懂了我希望她做的事。
果然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让我等你,你要去做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可是我就是很想答应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想答应。”
我把夕颜在我离开上海前对我说的这句话当成了她对我的承诺,有了她的等待,我想尽快见到Mendy的愿望就越发强烈了。
我在香港和我的豪门家庭一起吃完年夜饭后就立刻动身去了纽约,妈妈听到我说我这么急着离开是因为去找Mendy,她非常高兴,我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她一直叮嘱我这次就和Mendy把订婚仪式的时间定下来,等Mendy放假的时候,就可以操办。我未知可否,我不希望在我和Mendy谈话前再节外生枝,如果妈妈知道我是去和Mendy谈分手,而不是象她希望的那样去求婚的话,恐怕我无法离开香港。
我约Mendy在纽约最高级的一家中餐厅里见面。Mendy那天打扮的很漂亮,我想可能是她已经听妈妈说了我会向她求婚的消息。我有些不忍,我知道Mendy对我的感情已经很多年了,我也看的出她并没有受到这个政治联姻目的的影响,她对我的爱一直从未变质。这也是我长期来没有进一步靠近她却也没有远离的原因,一个如此出色的又真心爱你的女孩,恰巧又对我有着重要的政治利益,使我找不到离开她的理由,但现在我找到了。
我知道我的决定在Mendy看来很自私,不能原谅,但我依然清楚地告诉她我不爱她,所以离开她,我想这样的理由虽然残忍,但比较真诚。
Mendy惨白着脸坐在那里,直到我把她送回家。离开Mendy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为终于做了我非常想做的事,说了我必须说的话而感到轻松。Mendy之后的表现比我想象中更坚强,在我第二天去看她的时候,她虽然有一夜未睡后的憔悴容颜,但她一直试图宽慰我终究有愧的心。她说她很爱我,但如果不能让我爱他,那是她的责任,她没有理由阻止我的离开,因为她希望我能有自己想要的幸福。
我紧紧地拥抱了她,我的拥抱传递了我的感激,却也清晰地接收到Mendy内心中深重的忧伤。
几天后我正准备离开纽约回上海,最后一次去Mendy的居所和她道别,但没想到这一去却让我无法离开。
当我走进她的房间时,看到Mendy躺在卧室里,紧闭着双眼,手腕上是一道莲花般的伤口,有鲜红的液体从那里低落到地上。
我大为震惊,立刻撕下一片床单将她伤口包扎起来,然后将她抱进我的汽车,直接开去最近的一家医院。
幸好Mendy的伤口并不深,没有生命危险。我为她办了住院手续,然后打电话通知了桑家。
很快我就在医院里见到了桑伯伯和桑伯母,但让我意外的是我还见到了我的妈妈。
妈妈见到我就伸手打了我,要我立刻请求Mendy的原谅,收回分手的决定。
我没有回答妈妈的话,只在双方家长的注视中走到Mendy的床前,我坐下来看着她的泪眼说:“Mendy,如果我可以救你的命,那我愿意尽我所有的努力来救你。但我即使可以救你,却依然无法承诺能给你爱情,那不是我有能力做到的事,如果我隐瞒我的能力,那对你并不公平。这样你还希望我留下来吗,留在你身边,共度充满伤痛的一生,让我们彼此折磨,并失去得到另一份幸福的机会,你真的愿意吗?”
妈妈出言阻止我继续说下去,但桑伯伯打断了她,他说:“阿欣,感情的事让Joe和Mendy自己做决定吧。”
妈妈只好不再说话,所有人都等待着Mendy的回答。
Mendy的泪水已经浸湿了她美丽的脸庞,只是她依然坚持望向我,好象那是她能见到我的最后一眼,从此我们成陌路。
许久后,她终于说了一句让我如释重负的话:“Joe,祝你幸福,我们分手吧。”
从医院回来后,我对妈妈说我做了另一个重要的决定,那个决定也许可以平息她的一部分愤怒。
妈妈问我是什么,我说我决定辞去上海音乐学院教授的工作,重新回到PMS集团,我会为自己和她的未来而冲锋陷阵的,我想凭我的能力和努力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妈妈知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我答应回PMS的决定终究让她失望的心重新注满希望,于是她对我和Mendy的关系也就不再坚持修复。
我在纽约一直陪伴着Mendy,直到她完全康复。在这期间我打电话给学校,说明我辞职的决定,并告诉校长因为我近期无法回上海,所以辞职手续等我过段时间回来后补办。
我离开美国回到香港后,就向爸爸要求去集团上班的意向,爸爸很高兴我能回来帮他,他说他知道总有一天我愿意回家,他也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因为处理Mendy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无法和夕颜交代,直到此刻我确定我已完全结束了我们的牵扯,才敢回上海去见她。
于是我到集团报到后,还来不及参加爸爸为我安排的入职培训,就先告假回上海。我要给夕颜一个惊喜,在我这么长时间的沉默,在她这么长的等待我,我的突然出现,和真挚告白,一定会让她明白我为她所做的努力,我会让她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当我踏上从香港回上海的飞机,看着窗外连绵的白云,心中充满了喜悦,好象我和夕颜的未来我已经完全掌控,并明亮起来。
职场江湖:乾坤大挪移
从郑墨寒办公室出来后,夏夕颜又回到了江若水的办公室,她对江若水说:“我认输了,我会遵守自己当初的承诺,再也不去想勾引老板的事,你放心,从此以后Joe Cheng是你一个人的。”
江若水媚笑的样子象一道亮丽的春光,她被她的光芒迷蒙了双眼,所以急于离开这个会刺痛她的地方。但江若水未等她离开,忽然在她身后幽幽地开了口。
“夏夕颜,其实这个回合没有输赢,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了。”
“什么意思?”
“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把郑墨寒当成了耿子航,其实郑墨寒只是郑墨寒。”
夏夕颜还是第一次看到江若水说出这么深刻的话,她暂时忘记了心中的伤痛,认真地等待着她继续。
江若水也没有打算隐瞒,她很清晰地告诉了她在她来总监办公室前发生的事情。
“早上JOE忽然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和你打了个什么赌,我一楞,本想隐瞒,但忽然想到从赌局来看,我已经彻底输了,何不告诉JOE真相,说不定我还能把你拖下水。在我说了我们打赌的全过程后,他的神情变的很奇怪。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对我说他希望听到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想是他怕我冤枉你,想抓到确凿的证据,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我说我们这次战成平手,是因为我们谁都没能得到JOE的欢心,相反在他心里,我们都在大幅度地减分。不过我不会满足于这样的结果,夏夕颜,也请你不要懈怠,因为你是我战斗的动力。”
夏夕颜没有回应江若水的话,她其实是没有任何力气再去应付江若水,郑墨寒亲自导演了这一幕,以便让自己亲口承认在利用他的感情成就自己的事业,这个真相足以让她心惊胆战。她只觉得全身瘫软,象一个被抽去筋骨的大象,连一小步都迈不出去。
她甚至怀疑郑墨寒早在升她职之前就已猜到了什么,但他依然为她实现了心愿,只是他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去求证了心中的猜测,而当他一旦得到答案,也就将他们的爱情逼到了绝路。她知道郑墨寒不是不想挽救,只是这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这样的伤害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大耻辱,她已经永远地失去他了。
从这一天开始,夏夕颜和郑墨寒之间又回到了郑墨寒刚来上海时的样子,除非很必要,两人几乎没有任何对话,而所有的对话也仅仅限于公事,除了对话再没有任何形式的交流。
夏夕颜比任何时候都想做业绩,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心态,到底是希望别人认为郑墨寒没有选错人,还是希望郑墨寒不至于太懊悔自己选错了人,又或者是觉得除了在工作上做出成绩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向郑墨寒交代的了,而她确实欠了他一份交代。
所以当余冰冰走到她面前说有一笔大宗生意时,夏夕颜非常急于抓住。
余冰冰说:“夕颜,古北店有个顾客要买500个海报上的九阳豆浆机,但他要求5%的discount(折扣),我们这个海报价格为了打击安乐,只加了一块钱的毛利,负毛利出大宗公司是不允许的。”
“谁供的货?”
“致达。”
“跟他们重新谈一下价格,一定要做下来。”
“已经谈过了,致达的老板说这个价格已经是举杠铃的了(意思没有毛利),连年终返利都已经贴进去了,实在没有让利空间,不过他同意可以用货补形式让利。”
“那问一下顾客是否接受多给货作为折扣。”
“我问过了,顾客表示愿意,但他提出一定要今天提货,他可以付现金,今天要是不能提到的话,他就去安乐买了。可是致达所有的货都给了我们做海报,仓库里一个库存都没有了,重新从厂里订货的话,至少一个星期后才能到我们店。”
夏夕颜想了想,在电脑系统中查了一遍古北店那个单品的库存,转头对余冰冰说:“古北店现在还有600个库存,让门店拿出25个按赠品形式送给顾客,一个星期后让致达补送25个赠品到古北店。你必须每天跟踪到货的事情,货到后即时向我汇报。”
“我知道了,我马上通知门店。”余冰冰答应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几分钟后她又过来请示:“夕颜,古北店的主管说用库存当赠品送出去,必须让你给他们店长发个邮件,店长同意后他们才能操作。”
夏夕颜立刻通过公司内部网给彼得发了一个邮件,发完后她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了彼得的直线,她在电话中向彼得解释了一下邮件的内容,挂断电话后她对余冰冰说:“彼得同意了,说会让大宗客户部的人全程陪同顾客购买,你要和门店主管保持联系,直到销售成功为止。”
余冰冰连连说没问题。临下班前,余冰冰再次走到夏夕颜座位前,兴奋地告诉她:“销售进系统了,已经破了小家电部门五年来的单日最高销售记录。”
夏夕颜也非常兴奋,又给彼得打了一个电话,两人互相祝贺着取得的好成绩。
第二天开周会的时候,郑墨寒破天荒地表扬了夏夕颜所管辖的家电部创造了业绩新高,号召其他部门的经理向她学习,确保百分之百完成预估。对于郑墨寒的高度评价,已经让夏夕颜有些意外,但更让她意外的是江若水,她在郑墨寒说完后,不仅没有对她嗤之以鼻,相反,再次提到了家电部的良好势头,并对夏夕颜的拼命工作精神表示了赞赏。
这一次会议不仅让夏夕颜风光无限,也让家电部成为了大家公认的最良性发展的部门。夏夕颜从会议室出来后也是感觉盘旋在心头好多天的阴霾终于稍稍散去了一些。
唯一让她有些顾虑的是一个星期后余冰冰的跟踪报告,因为厂方断货,所以致达的赠品还要晚一个星期才能到,夕颜说:“盘点之前一定要到,否则盘点结果会有问题。”
余冰冰肯定地回答:“放心,盘点要到月底,我就是借也要让他借25个货过来。”
“不过你还是要每天催他,直到到货为止。”
“我知道,任何进展我都会马上跟你汇报的。”
根据余冰冰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夏夕颜是完全相信她能很快解决这件事的,只是她没有预料到余冰冰刚离开,她就看到Philip向她走来。
夏夕颜和Philip因为调查韩薰的事而成了朋友,Philip一见她有些为难地说:“夕颜,不好意思,我们收到了你的一封检举信,所以想请你去我的办公室协助调查一下。”
“没问题啊。”夏夕颜客气地回答,跟随Philip去了防损部办公室。
夏夕颜想起方卓曾经告诉过他,郑墨寒在宣布要升她做采购经理的会议上曾说过她至今没有任何被检举的纪录,现在这句话被推翻了,不过作为采购经理,有匿名投诉信是很正常的,她在和Philip开始谈话前没有过任何的担心或者害怕。
但Philip刚问了第一句话,她的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开始怀疑,随即确定她是被人设计了。
Philip说:“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检举邮件,是说你指示古北店负毛利做批发,和批发商一起赚公司的钱。”
“指的是500台九阳豆浆机的事吧,我没有负毛利出啊,我们有一块钱毛利的。”
“邮件中说你为了账面上不出现负毛利,就让门店用库存当赠品送给批发商,亏的是我们的库存。”
“那是因为供应商的赠品还来不及送到,但顾客又坚持当天提货,所以不得已先用库存当赠品送了出去,等供应商的货一到,马上就会补齐那笔库存的。”
“供应商的赠品什么时候能到呢?”
夏夕颜一下子语塞,按照她的判断,这件事才发生了一周,就有了举报信,那是有人一直在等这样的机会。做这件事的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些人,那些人里当然有余冰冰,她居然忘记了余冰冰当时是和韩薰一起被江若水从纺织品部调到家电部做眼线的,属于江若水的嫡系部队,江若水借助余冰冰的资讯抓住了这个好机会,所以那25个赠品永远都不会到货了。
夏夕颜很快就想明白了任何解释都是无效的,因为店长处有她发出的邮件,之后她还亲自打了电话给彼得,这些证据都可以证明这个大宗销售是应她的要求,她的指示门店才去做的,只要她说不出赠品的到货时间,对她的调查就算结束,她的罪名也就成立了。所以绝处逢生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要让那批赠品到货。
她咬了咬牙回答:“三天内。”
“那好,我向Joe汇报一下这件事,下周一请他安排人在古北店做现场盘点,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夏夕颜回到办公室,已经没有心思处理任何其他的事,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坐在前方办公大厅里的余冰冰,心里不断地思考着脱险的办法。
她正在做这种很费脑力的思考时,Niki过来打断了她,Niki说郑墨寒请她去总裁办公室,她知道一定是郑墨寒得到了Philip的报告。
夏夕颜走到郑墨寒面前的时候,依然心神不定,一方面因为她还没有开始实施有效的自救,所以对即将接受的任何询问都毫无把握。另一方面她不知道郑墨寒知道了这封邮件的内容后会怎样看待她,毕竟这是他的家族公司,他是不会容忍危害公司利益的行为存在的。
果然郑墨寒第一句话就是:“刚刚Philip告诉我他找你谈的内容,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就象上一次倒咖啡的事情一样,郑墨寒的不信任总是让她感到特别的委屈,她带着大义凛然的神情看着他说:“我说没有你就会相信吗,我们做这个行业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老板奉行的原则就是只看结果的,所以等到周一盘点之后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很好。”郑墨寒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让她感觉他对她跟别人有什么不同,这让她很失落,虽然她知道她不应该失落。
“按照防损部的规定,这样的盘点采购和门店都需要规避,我会让人事部出面,周一早上九点,你准时到古北店,我带着Tom和他安排的盘点人员,以及你的直属老板Ada一起参加。但愿那个结果不会让我对你失望。”
“我以为我早已让你失望了,不管盘点结果如何,都无法改变,不是吗?”她在一连串的打击面前,反而变的奋不顾身了,但郑墨寒对她的态度没有太大的意外,似乎已经习惯了她不断给予他的意外。
夏夕颜从郑墨寒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在门外等候的江若水,江若水一见她又带着那种嘲讽的笑容说:“怎么谈了这么久啊,是不是Joe又要升你职了?”
夏夕颜平静地面对着她的挑衅,说:“江若水,上一次你利用Vera赶走了Daphine,结果害的Vera失去了工作,这次你故伎重演,你就不怕余冰冰也会遭到Vera的下场吗?你让你利用的人一个个失去工作,你晚上不会做恶梦吗?”
“这一次不一样,因为你没有苏淡云那么多的时间,我们周一早上见。”江若水已经有了十足的胜利把握,所以她连掩饰都不屑去做了,说完她翩然转身,进了郑墨寒的房间。
就在江若水转身的瞬间,夏夕颜忽然脑中电光一闪,光亮中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她和江若水刚才谈论到的苏淡云。
夏夕颜飞跑着离开办公区域,推开电梯旁边的小门,往下走了一层楼,然后站在楼道内拿出手机打给苏淡云。
虽然楼道内空无一人,但夏夕颜还是用手遮挡住自己的声音低声说着:“Daphine,我遇到麻烦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苏淡云似乎有些意外,不过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道:“你快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夏夕颜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最后说:“我记得浩然以前也做过九阳这个品牌,不知道这个型号有没有货?”
“你是想让浩然在周一盘点前送25个同型号的赠品去古北店?”
“是的。”
“没有问题,我马上让王浩然安排,最晚明天就会送到。”
“不要那么早送,我怕江若水查到系统中的库存数据后会让彼得做手脚,她和彼得的关系一直都很密切。最好是周日晚上收货区下班前送到,第二天一上班就开始盘点了,这样江若水和彼得都不会注意到。”
“好,我会让王浩然照做。”
“太谢谢你了。”夏夕颜测算过这25个赠品的成本应该在5000元以上,还要加上运输费,而苏淡云能这样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除了财力上的损失外,同时也变相证实了当时那封群发邮件的内容,即苏淡云是浩然的大股东。夏夕颜知道苏淡云依然在卖场圈里就职,她对她承认这样的身份是基于很大的信任,夏夕颜心里非常感动。
周一早上九点不到,夏夕颜就赶到了古北店,江若水和Tom已经等候在店长办公室里。不久后郑墨寒,Philip以及人事部参与盘点的两名员工也相继来到店长室,小小的房间里挤满了人。
郑墨寒宣布开始盘点后,Tom分配两名员工一个去仓库,一个去排面。因为只盘料理机这个大类,三个人很快就拿着财务打印出来的报表回到了店长室。
Tom将报表分发给了室内的每一个人,然后看着自己手中的资料说:“分类亏损为0.3%,比设定的允许亏损月销售的0.2%多了一半。”
“问题单品的库存数呢?”郑墨寒问。
“在最下面,不多不少正好负25个。”Tom清晰地回答道。
江若水抬头看着郑墨寒补充说:“这个单品是这档海报的HERO ITEM (促销海报角落上的放大商品),是在海报开始前新到的货,才一个多星期,不应该出现负数。”
夏夕颜心中一沉,她在昨天晚上接到王浩然的电话,告诉她25个货物已经送到了古北店仓库,她还特意一早先赶到公司查看了系统记录,库存数确实比前一天的数据增加了25个,所以对于这个盘点数据她很清楚是Tom做了手脚。
她抬起头狠狠地盯着Tom看,Tom一接触到她的目光,立刻不动声色地将眼睛转移到了别处。
夏夕颜心中感叹,这么多人联手,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她们撒下的网了。江若水上一次逼的她递交了辞职信,但被郑墨寒阻拦,这次防损部出面,按照公司规定违纪人员是必须开除的,江若水就是要用这种方法让郑墨寒也没有办法阻止夏夕颜的离开。夏夕颜脸色惨白地等待着郑墨寒的宣判。
郑墨寒从纸上抬起头来,夏夕颜正好站在他的对角处,所以他可以很直接地看到她的脸,而夏夕颜也正视死如归般地看着他,房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郑墨寒的目光没有在夏夕颜身上停留太久的时间,他转向Tom问:“按照一般的盘点流程应该还有人复盘,为什么你没有安排?”
“因为这不是正常的盘点,只盘几十个单品,所以没有安排。”Tom有些被看的惊慌起来。
“是吗?Ada,人事部的人不清楚盘点规则,你也不清楚吗,为什么没有提醒Tom?”郑墨寒语气严厉。
江若水吃了一惊,有些委屈地说:“没有让我安排这次盘点的事啊,都是人事部和门店在做准备的。”
“那好,我也不一个个责问你们了,我为你们准备了复盘人员,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只看到方卓带着浅浅和行政部的一名男孩走了进来。
郑墨寒说:“你们还真守时,刚刚初盘结束,彼得,请带行政部人员去现场。”
彼得连忙答应着,带着他们三个人走了出去。
夏夕颜,江若水和Tom都吃惊地看着郑墨寒,郑墨寒分别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说:“你们为什么那么看着我,这是我一向的处事风格,我要让我处理的员工对我的决定不会有半点怨言。”
郑墨寒在说完这句话后又对三人分别看了一眼,自然也看到了他们在听完这句话后那一刹那的反应。
很快方卓就领着两名职员回到了店长室,和Tom一样,他也给了每人一份盘点结果。郑墨寒只看了最后一栏,就抬起头严厉地问Tom:“为什么复盘的结果一个负数都没有,和你的相差了正好25个?”
Tom形容紧张,额头有少量汗珠渗出,他假装镇定地回答:“这个不太可能差那么多,要不我们再做一次终盘。”
“再做一次没有问题,只是我让你们哪一组去做呢?或者这样,方卓和Tom,你们谁说一句只要终盘结果和你们交给我的不一样,立刻辞职走人,我就派谁去,怎么样?”
方卓看了一眼脸色大变的Tom,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他看回郑墨寒,不过没有说任何话,他知道郑墨寒是在开Tom的玩笑。
果然郑墨寒没有等待他们的回答,用更为轻松的语气做了结案陈述:“既然你们谁都不敢说这句话,那我就把复盘当成终盘结果了,你们应该都没有意见吧?Philip,看上去供应商已经补送了这25个赠品,这是一次成功的大宗销售,公司没有任何损失。你可以向上面写报告了。”
“好的,谢谢大家配合我的工作。”Philip礼貌地向所有人点头致谢,所有人也对他点头回礼,不过夏夕颜的回应是最为真诚的。
职场江湖:传音入密
自从夏夕颜出任家电采购经理后,江若水不只一次地关照余冰冰注意收集夏夕颜的罪证,有任何事情都要告诉她,由她来判断是否有用。
当夏夕颜说:“让门店拿出25个按赠品形式送给顾客,一个星期后让致达补送25个赠品到古北店。你必须每天跟踪到货的事情,货到后即时向我汇报。”她立刻判断出这正是江若水想要的罪证。回到座位后她立刻打电话给江若水汇报了这件事,果然江若水对此非常感兴趣,但提醒她道:“你必须让她发邮件给彼得,否则到时候出了事她会推在你身上,彼得那边我去跟他说。”
因此才有了几分钟后余冰冰跑到夏夕颜面前对她说:“夕颜,古北店的主管说用库存当赠品送出去,必须让你给他们店长发个邮件,店长同意后他们才能操作。”这样的对话。
夏夕颜死里逃生后,江若水和Tom在公司内低调了很多,一方面感觉这件事好象让郑墨寒对他们产生了不信任感,另一方面经济危机对销售的影响越发明显,郑墨寒多次在会议上表现出心情不佳的迹象,所以两人决定万事都要更小心谨慎一些,不说太多的话,不做太出格的事。
不仅是江若水和Tom,夏夕颜也明显感觉到了郑墨寒正承受的压力,一向崇尚人性化管理的郑墨寒在最近一次周会上提出了一系列低迷期才会使用的运营策略,最后还提出了一项近似裁员的计划。
他说:“鉴于各店销售持续下滑,近期将限制订货金额,所有大于一万元的订单必须由区长签字后才能发出,对于库存天数大于30天的商品全部退货。”
夏夕颜听到这样的决定有些心惊,因为这样一来全国的退货金额会是上亿,那样将会引起供应商很大的不满,郑墨寒这么决定想要达到的目的自然是加快资金的运转。
郑墨寒继续说:“南京店依然每月亏损上百万,将进一步缩减人员开支,合同到期的员工将会选择性续约。总部的人事开支上个月也已超标,所以有些部门我会考虑合并,同样的有些合同到期的员工我也会选择不再续约。这项工作需要人事和行政部门来做,人事要做好安抚和赔偿工作,行政的工作是万一出现纠纷,必须杜绝媒体的负面报导。”
Tom和方卓分别表示会按指示去做。
郑墨寒宣布散会时样子很疲惫,夏夕颜知道郑墨寒并没有将压力全部转嫁到下属身上,他选择自己承担起最重的部分。此刻的郑墨寒比她第一次在办公室见到时清瘦很多,神情间时常挂着忧虑,她看着他觉得心里很疼,可是那样的感觉只能放在心里,无处传递。
虽然夏夕颜和郑墨寒在一层楼里工作,可是除了偶尔的这种中层会议,其他时间她根本见不到他。幸好Niki有时会过来找她聊天,她会装着不经意地跟她聊到郑墨寒,她希望知道更多他的消息。
周一下午夏夕颜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这时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Niki正好从家电区走过,看见她在位置上,就走进来坐在她面前和她聊天。
Niki说:“太子最近压力很大,身体也不太好。”
夏夕颜一听忙询问:“他身体怎么了?”
“感冒很长时间了,我坐在门外一直听到他在咳嗽。”
夏夕颜无法掩饰自己的关心,她试探着问Niki:“那你有没有劝他去医院看一下啊?”
“他哪会有时间去啊,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估计劝了他也不会去的。”
夏夕颜立刻从抽屉了拿出一盒感冒药,交给Niki说:“你把这药给他吧,做秘书的应该多体贴老板一些,这样老板对你印象就会更好了。”
“那你自己给他好了,也可以改善一下你们之前弄僵的关系。”
夏夕颜连忙推脱:“不行,我最做不来这种抱大腿的事了,给你机会还不快去?记得千万不要提我,就说是你特地为他买的,知道吗?”
Niki被她说动了,拿过药说:“知道,谢谢啊。”,然后欢快地向总裁室跑去。夏夕颜看着她一路跑远,心里还在为郑墨寒的身体担心,连工作都没有心思。
Niki离开片刻后,打电话过来对她说:“夕颜,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什么事啊?”
“我把药给太子了,可是我还是说了是你给的。”
夏夕颜着急地说:“叫你不要提我了,你怎么那么傻呢?”
“我也想说是我给的,可是他一看到我递过去的药,就拒绝了,说自己没事,不用吃药,我当时觉得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一急就用你做了挡箭牌,我说药不是我买的,是夏夕颜听说你感冒,让我给你的,他听完才收下。”
夏夕颜在电话这头都忍不住脸红,感觉自己象陷入初恋的那些小女生一样,被窥见了心里的秘密,有些无地自容。
只听到Niki继续说道:“夕颜啊,你不要总是顶撞太子,其实我觉得太子挺喜欢你的,我一提到你的名字,他的反应就很特别。”
“怎么个特别?”夏夕颜控制不住地出言询问。自从她的谎言被识破后,她自认已经完完全全地被郑墨寒从心里一笔抹去,她连申辩反抗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她再也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当Niki这样为她描述着郑墨寒时,她才醒悟原来她一直都很想知道那个答案,她是否真的已在他心里死去。
“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就是觉得他对你和对其他人有些不一样。而且他一听是你送的,什么话都没再说就收下了,我离开房间的时候看到他正在打开盒子。”
夏夕颜隐约觉得不妥,她怕这样的言语流传开来,会影响郑墨寒的声誉,于是连忙辩解道:“那是因为不是我送过去的,他没办法直接拒绝我,又不好拒绝一个转交的人,所以才接受的,你不要乱说这样的话。”
Niki笑了起来,调侃道:“这里的女职员哪个不希望和太子传点绯闻出来,没有的都要说的象有的一样,想以此做中国区的一姐,我在帮你,你不感谢我,这么急着澄清干吗?”
“你知道我比较低调,尤其不喜欢出男女关系的新闻。”
“可是那个男的是太子哎,和太子闹绯闻是件很荣耀的事。”
夏夕颜刚想再阻止,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郑墨寒的声音:“谁想和我闹绯闻啊?”
Niki好象也吃了一惊,声音有些怯意:“没有啊,我们,是在开玩笑呢。”
郑墨寒似乎笑了笑,问道:“你在和谁八卦我啊?”
Niki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如实作答:“在和夏夕颜聊天。”
夏夕颜在电话这头听到郑墨寒又笑了一声,随后说:“那等下把你们八卦的内容跟我汇报一下,我正好写报告累了,也可以让我轻松一会。还有聊完了,帮我通知所有经理两点来会议室开会,但不要通知Tom。”
NIKI答应了一声,估计是郑墨寒已经离开,她又继续在电话里说:“吓死我了,还好他没生气。你都听到了,两点过来开会。”
“我听到了,可是为什么不要通知TOM,你知道会议的内容吗?”
“我是猜的,不过很有可能被我猜中。”
“什么事啊?”
“太子前几天让我做一份你们经理的续签合同时间表,最近到期的是TOM,就在下个月,按照劳动法规定必须提前一个月通知本人是否续约,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会议是要对TOM的续约问题进行讨论。”
夏夕颜听了这话觉得很新鲜,因为不知道这样的事应该如何讨论。她想的出神,忽然听见方卓的声音在她面前说着:“想心思啊,我进来都看不到。”
以前采购经理都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只是在部门内占一块较大的地方,另外办公桌椅比一般采购大一些而已。自从中国区和华东区分开之后,郑墨寒又多租了半层楼面,中国区的人员都搬到了新楼层办公,有的经理也都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夏夕颜看到方卓坐下后,走过去关上了门。方卓对她这个动作有些意外,问:“干吗关门,你不是要对我做什么吧?”
“去你的。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什么事这么隐秘啊,要关起门来说。”方卓依然一脸玩笑的神情。
夏夕颜没有笑,认真地看着他问:“NIKI有没有通知你两点开总裁会议?”
“有啊,怎么了?”
“据说这个会议是为了讨论是否和TOM续约而开的。”
“有这种事。你想跟我说什么?”方卓看出夏夕颜眼中的内容,也收起了笑容,郑重地问道。
“我要你和我联手,坚决不同意和TOM续约。”夏夕颜明确地说出自己的意图。
“你是因为上次盘点的事想趁机踩他啊?”
“对我来说,让TOM失业除了是想出一口气,还有就是想让江若水失去一个胳膊可是对你,意义会更深远。”
“什么意义?”方卓更加凝神倾听。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会议上JOE说的话,他说总部人事成本超支,他计划合并一些部门。如果我是他,我首先就会将人事部和行政部合并,这两个部门目前工作量不足,很多只能有交叉,搞的职员都找不到方向。合并后人员变少,工作量饱满,另外还可以减少一名中国区经理的编制。”夏夕颜不疾不慢地分析着。
“如果合并的话,我和TOM中间必定会有一个调离,所以你的意思是趁这个机会将他除掉,这样我就可以高枕无忧地稳坐这个职位,还能将他的权利一起收编过来。”方卓接下去说。
夏夕颜微笑着,点了点头。
“方卓也笑了笑,伸出手说:“成交。”
夏夕颜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刚一碰触,她感觉到方卓的手有略微的颤动,随即他变的更用力。夏夕颜吃了一惊,连忙抽回了手,很快地看了他一眼说:“两点快到了,我们过去吧。”
方卓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调整了一下情绪后回答:“好,我回办公室拿笔记本,我们分开进去,免得等一下让人发觉我们有事先约定。”
“你说的对,我疏忽了。那我先过去。”夏夕颜和方卓一前一后离开了办公室。
会议一开始,郑墨寒就直奔主题,同时证实了NIKI和夏夕颜的猜测都是正确的,郑墨寒说:“今天我请几位过来主要是想讨论一下人事经理TOM的续约问题,TOM的合同下个月到期,按照我新的部门架构,人事和行政会合并,称为人事行政部,所以人事经理这个职位以后不再需要,但是因为TOM也在这里服务了很多年,为了慎重起见,我想用投票的方式来决定是否要留用这名职员。”
参加这个会议的除去郑墨寒外一共有八个人,采购总监江若水,家电采购经理夏夕颜,行政部经理方卓,另外五人是华东区区长,和其他部门的四名采购经理。财务部和采购支持部门的经理都在休假,所以没有前来参加会议。
一听说是为留用TOM的问题投票,江若水第一个投了同意票,同时她例举了很多理由来说明TOM对公司的作用。江若水发言后,区长和四名采购经理也投了同意票。
这时轮到方卓发言,方卓说:“我反对续约。目前公司人事费用已超支,应该尽量减少中高层人员的编制,何况人事经理很难向其他部门转换,如去门店,也会增加门店的人事成本。所以如果不是出色的业务人员,这种合约到期岗位又已经取消的职员没有必要续约。”
方卓说完,郑墨寒接过他的话说:“同意的和反对的各有一人陈述了他们的理由,现在我再给大家一次投票的机会。”
在座的几位经理仔细地研究着郑墨寒的倾向性,但无法得到清晰的答案,于是都犹豫着不敢表态。郑墨寒看到这种情况,又说道:“如果不知道如何选择的,可以投弃权票。”
这句话正中经理们下怀,在无法了解总裁的真实意图时,投弃权是最安全的选择,于是除江若水坚决地投了同意续签票,方卓投了反对续签票后,所有人都投了弃权。这时整个会议室里只剩下了一个人还没有投票,那个人就是夏夕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夏夕颜的身上,夏夕颜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的人群,然后转向郑墨寒说:“我投反对票,不同意公司和TOM续约。”
郑墨寒点点头,没有任何表情,然后转向大家总结道:“两票反对,一票同意,我决定公司将不和TOM续约。人事部即日起并入行政部,方卓将担任人事行政部经理一职,接管所有人事部的工作。方卓,请处理和TOM解约的事情。”
方卓回答:“好,我一定会妥善处理的”方卓说完转头看向夏夕颜,夏夕颜对着他隐秘的一笑,方卓同样回报她那样的笑容。
郑墨寒宣布散会后,夏夕颜和方卓一起并肩向外走去,当她不经意地侧身时,看到江若水怨恨的目光,正直直地看着她和方卓,夏夕颜立刻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夏夕颜将手中一张纸放在江若水面前说:“你签一下字。”
江若水拿起来一看,惊道:“不再和余冰冰续约?”
“是的。”
“我觉得余冰冰的能力不错,为什么不和她续约?”江若水将单子放下,开始反击。
“我是她的直属老板,她的工作能力如何,我最有发言权,还是请你快点签了吧。”
“我要是不签呢?”
“你有没有注意到上面人事行政部经理已经签字盖章了,你不会想也为余冰冰开个投票会吧,要是搞大了,说不定又会把豆浆机的事给旧事重提一次,一步步查上去,出现什么样的结果还真不好说,毕竟假的就是假的,怎样都真不了。”
江若水恨恨地看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笔在通知函上草草地签了字,一把将纸扔到了她身上。
夏夕颜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江若水忽然也笑了起来,慢吞吞地说:“你和方卓关系搞的很好嘛,到底是老相好啊。”
“你胡说什么,我们以前只是同事,没有任何其他关系。”夏夕颜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全力准备好防御。
“谁让你没事就喜欢勾引老板,方卓长的也挺不错,不得不让我想象一下你们有没有什么艳史。”
“我警告你,要是你敢造谣生事,我会使用法律手段维护我的名誉。”夏夕颜加强了防御指数。
“我开个玩笑而已,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没事不要和他走这么近,我也就不会乱想象了。”
夏夕颜不再理她,拿着通知函去了人事部。她把函交给方卓说:“江若水签完了,你让余冰冰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该给的工资,赔偿一分都不要少。”
“你就这么讨厌这个人啊?”
“要是你身边有个探头随时随地地为你往外做着现场传送,你会不会讨厌?”
“我明白了,等一会我让助理去跟她谈。”
夏夕颜说声好,随即站起身准备回自己办公室,方卓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夏夕颜慌忙甩开他,又谨慎地看了一眼窗外,幸好方卓办公室的窗户全部都用百叶窗遮挡起来,应该没有人会看见刚才他们的举动。
她责问他:“你干什么?”
方卓给了她一个抱歉的注视,用温柔的语气说:“对不起,夕颜,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们谈点别的事。”
夏夕颜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方卓想谈的事会让他们以后的关系变的尴尬起来。其实刚才江若水有句话说的是对的,她不应该再和方卓走的那么近,她已经发现随着他们接触越来越多后,方卓看她的眼神也变的越来越有内容,这种结果是她非常不愿意看到的。
她对方卓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爱意,现在他只是她的好拍档,她需要公司里有这样一个有实力有地位的人做她的拍档,如果一旦他对她生出其他的想法,那么这种拍档关系也许就会被终止。另外还有一点是她最担心的,她怕他们那段不光彩的往事会因为他的行为或者感觉而被无意识地泄露出来。
夏夕颜这些基于方卓的想法是繁杂而细密的,在她心中构成一个庞大的工程,但她用了一种最简单的方法将它们梳理了一遍,然后就有了决定。她按照方卓的要求坐了下来,现在她也很想和他谈点别的事。
方卓见夏夕颜安静地坐在他面前,眼中开始有了温度,并且越来越灼热,这样的谈话是他的一时兴起,也是他的临时决定,可是那些话并不因此而生涩,他说的流畅而完整,他希望她能没有困难地理解,并且有所反馈。
“夕颜,我知道你恨我,我让你爱上我,又没有办法让你爱下去,你跟随着我到口令一起开始,又一起结束,完全失去了自己的节奏。你有多少委屈和怨恨,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这样一个失败的人,我爱不起你,又太想爱你。我还是一个贪婪的人,我放弃了你,却又始终将你放在心里,并且盼望着你也会将我放在心里。夕颜,你会吗?”方卓用发烫的目光直视着她,并希望能藉此点燃她心中的火苗,即使他知道那样小簇的火种是无法持续燃烧的,黑暗是他们的宿命,可是他依然想再点一次,他相信自己的本质是个喜欢冒险又不怕失败的人。
夏夕颜准确地读出了他未曾出口的话,她说:“喜欢冒险又不怕失败都源于人的贪婪,可是一个有贪念的人并不总能如愿获得的有更强烈的欲望。方卓,谢谢你让我悔改,随之反省,我曾经是个莽撞的孩子,很多事情都不经过深思熟虑,并一度以为自己是个圣人,不可能做错事。我为我莽撞,幼稚和对自己的误解造成的损失而深深后悔,如果道歉可以让我们曾发生的一切烟消云散,再没人记得,也没人提起,那我愿意对你说一百个对不起。所以,方卓,让我们清醒地看待过去,最好可以忘记,好吗?”
方卓眼中的温度在慢慢下降,他完全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的失落,忧伤,痛苦和迷惘都明显地写在脸上。
“夕颜,你已经不爱我了,对吗?”
“如果那种爱是错的,你也希望我继续吗?”
“假如不是我太太来找你,我们原本还在继续的。就让我们再自私一次,我没有太高的要求,只因为我知道自己还在爱你,所以希望你也能继续爱我,仅此而已。”方卓依然在做着不懈的努力,他曾经也是经过这样一次次的努力,最后拥有了她的爱,所以他想再试一次。
夏夕颜开始显现出她对他的不耐烦,她已经完全无法理解,并不得不鄙视一个如此没有逻辑的人,不知道是他太幼稚,还是太成熟,让他以为可以再次凭借这样的告白让她心甘情愿,让她死而无憾。可是她已经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中,她早已有了自己的天地。
“对不起,我已经不再喜欢这样的游戏了,我不得不认为这是你为创意的一个游戏,充满了童趣和喜感,可惜我已经过了玩游戏的那个阶段,也没有那样的心情。所以,我不可能答应你。”
“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方卓终于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了理由。
“方卓,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都已经长大,应该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们的这些因果关系和任何人无关,有关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希望这是我们分手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正式地谈论感情问题,所有的一切都随这次谈话而结束,以后我们只是同事和朋友。”
夏夕颜说完就站起来,没有任何其他的结束语,只是用坚定的,毫不模糊的目光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当她打开门的时候,看见江若水正站在门外微笑地看着她。
夏夕颜被江若水的突然现身吓了一大跳,满脸的恐惧神色,江若水一脸迷惑地问道:“怎么见到我这么害怕,难道我是鬼吗?”
夏夕颜掩饰好自己的慌乱,试图平静地反问道:“你不是鬼,干吗没有声音地站在人家门外啊?”
“我怎么没有声音了,我一路走过来,把地板都敲穿了,是你们聊天聊的太投入了,没听见我的走路声吧?”
方卓在里面问道:“ADA,你是来找我的吗?你来多久了?”
“我没看时间哎,这个很重要吗?”江若水斜睨着夏夕颜说。
“那你进来吧,我和方卓是在谈余冰冰的事,已经完了。”夏夕颜有点画蛇添足地解释了一句。
“在谈余冰冰的事吗?那应该是在我来之前谈的吧,我听到你们谈的好像和余冰冰无关啊。”
夏夕颜心中一沉,转头看江若水,江若水的神情非常明朗,有些得意忘形,又有些幸灾乐祸。
“你听到我们谈什么了?”夏夕颜这次问的更无底气。
“我这才知道原来你们是老相好啊,怪不得方经理一来就提出要让你做他的助理呢,方经理,这个叫假公济私,在PMS的员工手册里可是被明令禁止的。”
“ADA,你别开玩笑了,我和夕颜以前确实是同事,但我提出升她的职,只是基于我对她能力的了解,工作和私人关系我是分的很清楚的。”方卓比夏夕颜沉着的多,言语滴水不漏。
“是吗?可是在工作时间内向公司里的女员工谈旧情复燃问题,这算分清楚了吗?”
这一下,连方卓都变了脸色,夏夕颜最后仅存的一点侥幸心宣告破灭了,她脸色铁青地离开了那个地方,对于之后江若水和方卓谈点什么一点都没有兴趣知道。
这一天夏夕颜一直坐立不安,神情恍惚,她不知道她和方卓的过去被江若水掌握会给她带来什么灾难,她很想防备,可是不知道该怎样防备,所以只能静观事情的发展了。
自从那天以后,方卓没有再和她谈论过任何感情的要求,也没有刻意地疏远或者心怀不满。虽然夏夕颜开始有意地减少了和他的见面,但每次因为工作的相见方卓都表现的很自然,对于方卓,夏夕颜渐渐放下了心,她觉得这次她对感情的处理是比较成功的。
那次方卓告白事情发生后很久,一直都很风平浪静,这让夏夕颜一直紧绷的弦渐渐放松下来,江若水会怎么做不再是让她无时无刻关注的事情了,她转而开始关注郑墨寒的健康,因为NIKI突然通知郑墨寒取消了前一天订下的经理晨会,夏夕颜问起原因时,NIKI说:“他打电话过来说身体不舒服,要下午才来上班,所以将会议延后了。”
夏夕颜立刻追问:“是不是很严重啊?”
“我想应该是挺严重的吧,否则他也不会请假,自从他来这里后,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的,从没有这么晚来过。”
“那你没有问他到底怎么个严重法?”夏夕颜被NIKI说的越来越担忧。
“问了,他说没关系,吃点药睡一会就好了。”
“那让他休息一天好了,下午也不要来了。”
“他下午两点要和香港那边开电话会议,所以他两点前一定要赶到办公室。”
NIKI走后夏夕颜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立刻打电话给郑墨寒,又一直犹豫着不敢拨那个号码,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单独说过话了,感觉已经不知道怎么讲话了。
夏夕颜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着电话机,终于她的欲望还是打败了她的胆怯,她强迫自己不停顿地拨出了那一连串她一直牢记在心的数字,生怕一停顿又会中途放弃。
几声铃响后,她终于听到了郑墨寒的声音,他的声音暗哑而疲惫,让她心里一阵疼痛。
她鼓起勇气说:“我是夕颜,你,没事吧?”
郑墨寒沉默了数秒,反问道:“怎么了?”
“NIKI说你不舒服取消了晨会,所以想问你是不是很严重?”夏夕颜说道最后有些没有自信起来,她怕郑墨寒不喜欢她的关心,所以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果然郑墨寒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答她:“谢谢你打这个电话,不过我不喜欢我的下属在我私人时间和我谈私事。以后不要打我手机。”
“我知道了,那我挂了。”夏夕颜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声音柔弱的象随风摇摆的树枝。
话筒中一片沉默,象黑夜里的琉璃,看的到璀璨的亮光,却不明光源于何处,找不到指引。
夏夕颜等了很久也没有再听到郑墨寒说话,终于她先于他挂断了电话,随即她忍了很久的泪水也慢慢流了下来。
一个上午她始终没有走出过办公室的大门,忽然很想做一只寄居蟹,有坚硬的伪装比什么都没有的冲锋陷阵要安全的多。
直到NIKI,浅浅和梧桐过来叫她吃午饭,她才从那个电话给予她的沉重打击中缓解过来,她故作轻松地和她们说笑着走出了房间。
吃完午饭几个女孩刚回大堂,就看见一个女人向着夏夕颜直冲过来,她站在她面前凶狠地说道:“夏夕颜,果然是你,你这个狐狸精。”说完对着夏夕颜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夏夕颜的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
夏夕颜愣愣地看着那个人,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只看见方卓一个箭步冲过来,他挡在夏夕颜和那个女人的中间,对着那个女人说:“华丽,你够了没有,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来这里工作和夕颜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还要过来闹。”
夏夕颜闻言突然醒悟过来,她再次看向那个女人,果然就是曾经约她见面的方卓的太太华丽。
这时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正是职员们中午休息后返回办公室的高峰时段,数十平米的大堂里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华丽看到方卓维护着夏夕颜,情绪更加激动,她指着他们俩骂道:“你以为我是笨蛋啊,会相信你这种鬼话,我还以为夏夕颜辞职了,你们就真的断了,原来是换了一家公司继续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夏夕颜,你真是不要脸,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为什么整天盯着人家的老公不放。”
夏夕颜从这个突然攻击中缓过一些气来,她开始寻找保护自己的方法,她平静地对华丽说:“华丽小姐,请你冷静一下,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话,我都要为自己辨白一下,因为这里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很多不了解内情的同事,我希望他们和你都能相信我现在说的话。我从光明集团辞职后和你的丈夫再没有过任何联络,他进我们公司只是一种巧合,在他来报到之前我们两个谁都不知道会再次做同事,这一点我可以对天发誓。他来了之后,我们也仅仅限于同事和朋友的关系,绝对没有做过任何超出这个范围的事情,这一点我也可以发誓。希望你接受我的这个解释,让我们都能继续在这里专心工作。”
“专心工作?你别做梦了,我要找你们总经理,让他立刻开除你。”
NIKI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夏夕颜:“这位小姐,我是总经理秘书,我们总经理现在不在,就是在他也不会管这类私人事情的。马上就要到我们上班时间了,我们的职员还要在这里接待客户,请你不要再这样大声喧哗了,如果你想找夏夕颜的话,请在她下班后在公司以外的地方找她谈。”
华丽一下子被NIKI的气势给压住了,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一时间几个人站在大堂中央僵持着,谁都没有说话。
这是江若水从人群后挤了进来,她幸灾乐祸地看了夏夕颜一眼,转过头对华丽说:“小姐,我是夏夕颜的老板,我叫江若水,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们公司对于职员的道德品质还是很看重的,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再留用这样的人。现在请你暂时先回去,等候我们的处理结果。”
“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了。”华丽有了江若水的承诺,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夏夕颜注意到江若水说话时的神情,有些明白过来,她猜测一定是那天江若水听到了她和方卓的谈话,随后设法联系到了华丽,然后煽动华丽来这里闹事。这一次江若水正确地判断出了她的软肋位置,并成功地给予了她毁灭性的打击。
夏夕颜不知道对于刚才自己的解释有多少人会相信,但她知道人的本性都是喜欢看别人受难的,经过了这么丑陋的一幕后,她是否能在别人的目光中继续工作下去,她现在一点都不敢去想。
她垂下眼帘,一步都无法移动,只觉得全身虚脱般地难受。正在这时她感觉到面前有一大片阴影向自己覆盖过来,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意外地看到了郑墨寒正站在她的身旁,在这种情形下看到郑墨寒,让她彻底掉下了悬崖,只留下一片绝望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
郑墨寒一出现,现场立刻安静下来。华丽似乎也意识到来人身份不低,表情有些局促起来。江若水见状,立刻为华丽壮胆,她向她介绍道:“华小姐,这位就是我们总经理,你不是有话要对他说吗?”
“啊,您就是这里的总经理啊?”
“是,我是PMS的中国区总裁,我叫郑墨寒,请问您有什么事?”
“郑总裁,您好。我是方卓的太太,我想向您反映你们的职员夏夕颜勾引我老公的事情,希望你能为我做主,立刻将夏夕颜开除。”
郑墨寒很认真地听完华丽的话,随即分别看了看夏夕颜和方卓,夏夕颜羞愧地再次低下头去。
夏夕颜低着头听到郑墨寒在说:“方太太,我想你可能误会他们了,夏夕颜和你的先生只是普通同事,不会发生其他的感情纠葛,这点请你尽管放心。”
“总裁,他们以前在其他公司就发生过不干不净的事情,现在又一起跳槽到你们公司,绝对是有预谋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
“在进我公司之前发生的事,我不需要知道,但进了我公司之后我可以保证夏夕颜不会再和你先生发生你担心的那种事情。”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华丽对郑墨寒这样一味袒护夏夕颜有些不满。
“因为,”郑墨寒微笑了一下,忽然侧过身用手搂住了夏夕颜的肩膀,夏夕颜大为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他对着她再度微笑起来,然后依然搂着她对华丽说:“因为夏夕颜是我的女朋友。”
整个大堂已经人满为患,而在郑墨寒说完这句话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极度意外的表情。夏夕颜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郑墨寒感觉到她在看他,立刻转向她用确定无疑的目光和柔情似水的笑容安抚着她。
夏夕颜完全明白他的意图,尽管没有违反什么规定,但是总裁和同一公司的下属恋爱毕竟不是很妥当的事,郑墨寒是在牺牲自己的名誉来还她清白。作为PMS中国区的一名经理,方卓自然也具备了一定的社会地位,但和郑墨寒这个香港顶级富豪,PMS集团的太子相比,强弱太过悬殊,没有人会相信能成为郑墨寒女友的女人还会想着去和方卓发生关系,那无异于自毁前途。
夏夕颜低低地对郑墨寒说了一句:“你不需要那么做。”然后回过头面向着大堂里的人群清晰地说道:“我很感谢总裁为了维护下属的名誉而编造这样的理由,不过我无法承受这么大的恩惠,我不是总裁的女朋友,我们之间没有那样的关系,我也不是方卓的女朋友,我现在的感情很清白,我希望你们能相信我。”
华丽被一连串的信息搞的一头雾水,不知道应该相信谁的话好。郑墨寒再次出面收拾残局,他对方卓说:“方卓,我给你半天假,送你太太回去,然后好好和她谈一下。如果你连你的家庭都无法维护,那么我会很怀疑是否有能力做PMS的人事经理。”
“好。”方卓感觉到了郑墨寒话中的份量,神情间有很大的压力。华丽也领悟到郑墨寒给予方卓的压力,她开始后悔自己今天的行为没能给最痛恨的女人以打击,反而影响到方卓的事业,于是乖乖地跟着方卓离开了那里。
方卓和华丽一离开,郑墨寒立刻对着人群说:“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你们还不去工作吗,是不是都不想干了?”
一听这话,人群立刻以光速散开,很快大堂上只剩下了郑墨寒和夏夕颜两个人。郑墨寒说:“你是不是也要我放你半天假,好好整理心情。”
夏夕颜无力地回答道:“不用了,我可以继续上班的,谢谢你刚才为我编造的谎言。”
郑墨寒没有否认那是个谎言,夏夕颜看到他脸上的柔情和疼惜已经随着人群一起退去,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郑墨寒又恢复了她熟悉的冷漠和对她的无视。虽然为了维护他的名誉,她在众人面前拒绝了他的好意,可是当他搂着她的肩膀说:“夏夕颜是我的女朋友。”时,她有一种真实的狂喜,就像真的自己又成为他女朋友一样的狂喜。可是这一刻她知道那只是一场戏,幕布大起又大落,象自己的心情。
夏夕颜很难控制自己的起落,更难平复那种落差带来的不适,所以她并没有做到对郑墨寒的承诺,那个下午,她无法继续上班。
走到楼下,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她把自己藏在房间里太久,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她冒雨站在路边叫车,但雨天里空车很少,很快她的身上都被淋上了雨水。
忽然一辆黑色奔驰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没有防备,被车轮溅起的水花弄湿了连衣裙摆,她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抬头看那车时,车窗正缓缓摇下,驾驶座上坐着的是郑墨寒。
郑墨寒隔着那段距离,冷冷地对她说了一句:“上车。”
夏夕颜靠近车窗,看着他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这种天气你能叫到车吗?不想淋出病来就快点上车。”郑墨寒的语气变的更为强硬,夏夕颜无法违抗,只能打开车门上了车。
郑墨寒启动汽车向夏夕颜家的方向开去。自从再次见到郑墨寒后,这是夏夕颜第二次坐他的车,她依然记得上次在车上他对她说过的话,她心里的痛苦泛滥般的倾泻出来。
郑墨寒在她上车后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地咳嗽。夏夕颜担心地看着他问:“你的感冒很严重啊,有没有去医院看过?”
“不用。”郑墨寒冷冷地说了两个字,之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目夏夕颜感觉到他脸上显现的一丝痛苦,情急之下,她做了个大胆的举动,她靠近他,伸手放在他的额头,一碰到他的皮肤,她就吃了一惊:“好烫啊,你在发烧哎,你别送我回家了,还是我先陪你去医院吧。”
“不用你多事。”郑墨寒依然是一脸的冷漠。
夏夕颜知道以郑墨寒的性格,任她怎么劝说他都不会听的,只有暗自着急。
郑墨寒将车停在她家小区门外,他没有看她,还是冷冷地说道:“你到了,下车。”
夏夕颜心中痛苦不堪,担忧,焦急和心痛让她眼眶湿润,情绪失控,她看着他的侧面大声地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我,因为我选择离开你,我也知道你恨我,因为我用谎言欺骗你,可是你再讨厌我,憎恨我,也不能用自己的身体来惩罚我,那样的惩罚太重了,我真的受不了。算我求你,如果你不肯去医院,就先和我一起回家吧,让我给你找点药吃再继续开车,好不好?”
郑墨寒没有说话,车厢内一片沉闷,夏夕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浸润着她的裙子,裙子变的更加潮湿。
终于郑墨寒没有再说反对话,他关闭了汽车引擎,从驾驶座那边下了车。夏夕颜知道他同意了,大喜过望,急忙从另一边跳下车。
她把郑墨寒领到自己的房间,从柜子里找出退烧药和感冒药,又为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将水杯和药一起交到他手里。郑墨寒看都不看一口吞下了所有的药片,吃完药,他将杯子递还给她,说:“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你坐会再走吧,吃完退烧药后会出很多汗,身体会变的很虚弱,感冒药又容易让人嗜睡,你这样开车回去,会很危险的。”
郑墨寒这次没有反对,在房间的床沿坐了下来。
夏夕颜定定地看着他,只觉的内心的情感如千军万马一样奔腾不息,她的声音也因此变的暧昧不清。
“墨寒,我们能不能不要这样?”
郑墨寒一惊,这是他们重逢后,她第一次这么叫他,他抬起头,看到了她眼中奔流的情感,他的惊讶更甚,他知道她一直在对他,也对自己隐藏这种情感,但此刻她竟然将束缚的绳索全线斩断,那样无畏又那样卑微地坦白着她一直藏若至宝的秘密。
“不要怎样?”他克制着自己起伏的内心,继续着这样的对话。
“不要再互相折磨了,我真的快受不了了。”夏夕颜神情痛苦。
“彼此折磨,彼此欺骗,明明爱着假装说不爱,明明痛苦着假装很幸福,这些不都是你喜欢座的事吗?”郑墨寒字字清晰,语态平静却流露着太多的抑郁,那是他蕴藏很久的疑问和愤懑,他终于不再沉默地忍受,而是要这样明明白白地说给她听。
“是,都是我的错,可是我又能怎样?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无论我怎么努力,我也无法进入你的世界,只会成为你的障碍。”夏夕颜大声地诉说着自己的矛盾。
郑墨寒从床边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夏夕颜感觉到他的变化,似乎又太多的情绪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寻找着发泄的出口。
“夏夕颜,你太自私了,你把自己保护得那么好,生怕一不小心就毁了自己的爱情梦想。可是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在我爱得无法自拔的时候,你突然说停止,永远地结束,只给我这么一个牵强附会的理由。你知道在机场和你分手后的那一段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没有办法做任何事,天天喝酒到天亮,清醒的时候我对人笑,喝醉的时候就会流泪,我从没有过那么疼痛的经历,也从没过过那么黑暗的生活,我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那时候你在哪里?你有没有想过回头看我一眼,关心一下失去你后我将怎样生活下去?”
“墨寒,你别说了。”夏夕颜惊恐地看着他。
“你听着都觉得害怕是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那么我告诉你你的罪孽根本就不止这些。我即使在灵魂出窍的时候依然还在爱你,我曾经对你说我回到这里不是我的意愿,更不是为了你,那些都是谎话。这个职位是我向爸爸全力争取到的,因为我已经无法再忍受和你分离,即使得不到你,我也想着只要能让我看到你在我身边就好。”如此柔情的话郑墨寒却说得激烈万分,可能是药性开始发作,他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无法承受他突然迸发的情绪,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夏夕颜大惊,用尽全力将多出自己一倍体重的郑墨寒搬上了床,大声叫着他的名字,看到他始终没有反应,吓得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让郑墨寒略微转动了一下身体,不过他依然紧闭着眼睛,神志不清。她用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是滚烫,但身体和双手却是冰凉,他侧过身下意识地抱紧她,她感觉怀中的他在剧烈地颤抖,口中混乱地发出呓语,“好冷,我好冷。”
夏夕颜知道那是因为高烧的关系,连忙拉过床上的被子盖在郑墨寒身上,可是他的震颤却越发厉害。夏夕颜想下床去拿一块冷毛巾过来为他降温,但她刚试图推开他,郑墨寒就一把抓住她的衣服,他冷得牙齿都开始打战,声音更加含混不清,只听到他说:“夕颜,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好冷,好冷。”
夏夕颜看着如此痛苦的郑墨寒,心如刀割,狠了狠心,解开自己的衣服,很快她脱完了上衣,然后同样地帮郑墨寒也脱光了上衣,她钻进被子,在黑暗中拥抱住他。她身体的温度源源不断滴输送到他的体内,很快她感觉到他的震颤开始减缓,冰冷的皮肤也有了一丝暖意,她稍稍松了口气,但依然抱紧他,不敢松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开始觉得闷热,郑墨寒已经完全停止了颤抖,他的身上有因为退烧药而大量排泄出的汗水,因为两个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所以她的身上也都是他的汗水。
她想下床去擦一下,刚一动弹,却惊动了郑墨寒,他闭着眼睛转动了一下头,他的唇就碰上了她的脸。他全身一震,开始吻她的脸,并顺着她的脸颊不断下移,很快就吻到了她的唇。与此同时,他的身体有了本能的反应,让她有一丝不舒服。
她知道感冒药会让他产生幻觉,而他们的身体相触又激发起了他潜在的情欲,她用了一些力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可是这反而更刺激了他身体的反应,他的半个身体已经压住了她的,他的唇贴在她的耳侧,迷乱地说着:“夕颜,我想要你,我好难受,帮帮我。”
郑墨寒迷乱的声音像是一种精准无比的点穴手法,让她无法离开他的身体。她觉得全身迟钝又燥热无比,除了那种迷离的欲望在纯白的身体里流转,其他的意识都离开了她的身体。那种感觉非常神奇,又非常刺激,让她再也无力自控,她对毫无意识的郑墨寒轻声说:“墨寒,我也想要你,今夜我就把自己给你。”
当二人融为一体的时候,她开始产生幻觉,只觉得自己正浮在一片苍茫大海中,浮沉,前行又回旋着。
他们是沧海中的两艘孤舟,经过长时间的颠沛流离,终于互相拯救,合二为一。
夏夕颜将郑墨寒轻轻翻了个身,发现他已经沉睡去,于是她慢慢地挣脱他,走进浴室冲了个澡。她的心里有无法形容的美好情愫,成了所爱的人的另一半,感觉竟然如此美妙。
洗完澡她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又用热毛巾帮郑墨寒擦干了身上的汗水,重新为他穿上了衬衣。做完这一切,她才躺回他身边,将头靠在他背上,静静入梦。
清晨,夏夕颜从梦中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郑墨寒坐在她身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坐起身微笑着问:“你醒了,还有没有发烧?”说完,她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即放下手松了口气,“烧退了,太好了,知不知道你昨晚吓死我了?”
郑墨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用迟疑的口气问道:“夕颜,我昨晚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夏夕颜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点点头回答:“能做的你都做了。”
郑墨寒一呆,神情懊悔。
“对不起,一定是我烧糊涂了,你为什么不抗拒?”
夏夕颜假装满不在乎地责问他:“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想推卸责任,对不对?”
“当然不是,我是想问我有没有强迫过你?”郑墨寒大急。
夏夕颜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起来,笑完,认真地说:“你没有强迫我,是我强迫了你。因为虽然我们昨天在一起,但我不能确定今天还有明天我们是否还能在一起。可是不管我们在不在一起,你都是我心中唯一的爱,我想把我的初夜完完整整地给我最爱的人,我怕今天以后再也没有这个机会,那样我会死不瞑目的。”
郑墨寒被她的话深深震动了,看着她神情庄重地说:“从今天起,夏夕颜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我的责任,我会一直对你承担着这个责任,直到我生命的终结。这一次我不管你同不同意,都不会和你分开。我不允许你把我的这个责任转让给任何其他人,你只能是我的。”
夏夕颜的泪水开始溢出来,扑到他的怀里吻住了他。他轻轻将她推开一些,微笑着说:“你又忘记我说过的话了,这种事情应该让我来做。”说完他双手捧起她的脸,慢慢地吻下去。
夏夕颜在泪光中享受着他的吻,他吻得那么慢,那么用心,这是她成为他的女人后他第一次吻她。她感觉到了他的郑重,他似乎把这个当成了一种仪式。从此以后,他可以行使他男人的权利,不允许她逃离,不允许她说谎,她可以哭泣,但不可以忧伤,她可以孤独,但不可以不幸福。
吻完后,他忽然问她:“昨天我们真的发生了事情?”
“干吗,你又不想承认了?”她撒娇道。
“我是觉得不公平,你口口声声说把初夜给我了,可那时我在发烧,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你想不起来我也给你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不是想抵赖啊,我只是想……”他坏坏地看着她。
“想怎么样?”
“想再来一次。”郑墨寒说完扑到了她身上,夏夕颜大笑着用力打他,郑墨寒按住了她的手,让她在他的掌控下无力动弹。夏夕颜于是不再动弹,只是痴痴地看着他,郑墨寒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低下头再一次吻住了她。
身世之谜
虽然夏夕颜一再否认,但效果几乎为零。郑墨寒当众说出了“夏夕颜是我的女朋友”这句话,即使当时形势险恶,但没有人相信总裁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帮下属摆脱困境,这至少说明了夏夕颜对郑墨寒的意义超出了一般的下属。
所以自从那天过后,围绕在夏夕颜身边套近乎的、献媚的、约她吃饭shopping的、变相送礼的,络绎不绝,她的办公室每天都会进出几十人次。夏夕颜在公司里曾经长时间受江若水的压迫,人人都想和她撇清关系,从未接受过这样的待遇,这突变的局面让她非常烦恼。
她向郑墨寒抱怨,要求他正式澄清一下,结果被郑墨寒一口否决。他很专业的为她分析理由,“我是总裁哎,说出去的话怎么可以收回?何况这属于生活作风范畴,我在这方面一向身家清白,成绩优异,如果出尔反尔的话,会影响我的得分。”
夏夕颜继续软硬兼施,还是无法让他就范,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每天想各种理由推托。
不过对夏夕颜改变态度的人中并不包括江若水,江若水在男女知识方面果然很专业,当她第二天看到郑墨寒和夏夕颜先后走进办公大楼,而郑墨寒依然穿着前一天穿过的衣服时,她敏感地察觉到两人的关系有了新的进展,并且这种进展会迈向对夏夕颜有利的方向。
江若水之前虽然也有些不好的直觉,但嫉妒让她选择相信夏夕颜的理由,那就是郑墨寒是在为保护下属而撒谎,可是越来越多的证据却在向相反的答案论证,这让她对夏夕颜的恨意不断升级。
在关于南京店remodell ing的筹备会议上,当夏夕颜刚讲完她的部门报告,江若水立即毫不留情地全盘否定。
夏夕颜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温和地解释说:“这些促销计划都是按照你上次会议时的建议做的,陈列图也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改过无数次了,再改又要改回第一版了。”
“夏夕颜,你也不是个新人了,应该明白零售工作就是这样琐碎和变化无常的,只要市场在变,顾客的口味在变,我们就要随时调整,争取做到最好。何况这家店能否起死回生,就看这次改造是否成功了,所以Joe十分重视。我要是拿你这些垃圾东西过去跟他讨论,是肯定通不过的。”
夏夕颜不想当着她下属的面顶撞她,所以不再做声。
江若水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继续她的炮轰,“夏夕颜,你自己知道我已经让你改了无数次了,为什么你就没有一次可以做到我的要求?我真不知道这样下去,你要如何继续当一名manager,关于这一点,我也会和Joe讨论的。你不要认为Joe对你印象不错,老板最终还是要看工作成绩的,不是会耍点儿小手腕就行了。”
夏夕颜没有想到江若水会在总经理会议上对她进行人身攻击,她抬起头用目光表示着自己的不满,但态度依然恭敬,“我没有耍过手腕,一直都在努力达成公司的指标,这份报告也凝聚了我很多心血,我希望你能拿这个版本和Joe汇报,我觉得应该是可以通过的。”
“是吗?你到底是对你的报告有信心,还是对Joe有信心?”江若水冷笑着问。
此言一出,包括夏夕颜在内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关于郑墨寒和夏夕颜的关系,公司内部都是出于心照不宣的状态,谁都不敢说破,谁也不敢提及,而江若水的这句话却是非常直接,而且带着贬义。
夏夕颜知道此刻自己不能沉默,否则更加授人以柄,坚定地回道:“是对我的报告有信心,也对Joe的专业性有信心。”
场内的火药味已经非常浓烈了,因为夏夕颜的最后一句话在暗示江若水的专业性不够。
江若水再次冷笑一声道:“夏夕颜,你太高估自己了,你以为所有人都不如你专业吗?那么你看一下这两份东西吧,一份是你上次递交上来的报告,还有一份是我修改后的报告,这两份我都曾给Joe看过,上面有他的回复。”
江若水将两份资料一起扔到夏夕颜面前,夏夕颜拿起来仔细翻看,上面果然是郑墨寒的字迹,自己的那份上,很多地方他都画了问号,并在下面写着需要重做。而江若水的那份上只写了几句建议。
夏夕颜无话可说,将两份资料还给她,说:“那我再重做一次,希望能符合你们的要求。”
江若水得意的收起报告,随即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然后宣布散会。
夏夕颜回到办公室心情还是非常郁闷,调整了一下心情,然后开始专注于报告的修改。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墨寒打分机给她,问她:“下班了没有?”
“还没,在做南京店的报告。”
“这么敬业,我代表PMS集团董事会向你表示感谢。”郑墨寒近来虽然压力未减,但明显心情好了很多。
“知道你是太子了,不用老提醒我吧。”夏夕颜却还陷在江若水带给她的坏心情中。
“好像心情不佳嘛,这我可得想想办法,男朋友可不是白当的,我请你去一个浪漫的地方吃晚餐好不好?”
“好啊。”夏夕颜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好,连忙温柔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说你的,其实我已经不在意你是不是太子了。”
“看你这么诚心道歉,我就原谅你了。我在地下车库等你,快点儿下来。”
“知道了。”夏夕颜微笑着挂了电话。
夏夕颜不想让郑墨寒等她,很快地关机离开了房间,可是她的脑海里依然都是南京店的报告,她烦恼的是这份报告已经改过无数次,不知道要怎么改才能让江若水满意,可要是明天交不出来,江若水又会借机大做文章。
郑墨寒一边开车一边不断地偏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夏夕颜,终于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什么?”夏夕颜惊醒过来,迷惑地问他。
“你的心明显不在我身上啊,所以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郑墨寒微笑着说。
“去你的。我是在想怎么改那份报告。”夏夕颜娇嗔道。
“现在是和我的约会时间,不许想和PMS有关的事。”
“PMS不是你的吗?我可是在为你们家卖命哎。”
“我知道啊,所以我有权命令你不要想工作,想着我就好了。”郑墨寒说完又笑了起来。
“那好,我就是在想你的事,江若水给我看了你的批复,你觉得我的那份报告做的很差吗?”夏夕颜收起玩笑的表情,开始认真地和他谈工作。
郑墨寒听完也不再开玩笑,没有考虑立即回答她:“不是很差,我觉得基本都OK了。”
“那你为什么要在上面写那句话呢?”夏夕颜有些委屈。
“为了保护你。”郑墨寒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不明白。”你只看到那些围绕着你对你示好的人,可是你不知道那些人里有多少是在盼着你早点儿失宠的,所以我后来想起自己那天的行为也有些后悔,我怕我当时想救你,但是最后反而为你树了敌。至于江若水就更不用说了,从她最近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情绪来看,她对你的敌意越来越盛,如果我在她和你的两份报告之中选择你的话,我怕会更激化矛盾,所以我宁愿让她一点点地按照你的原文来修改,当着她的面我也要选择她的报告作为基本稿。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夏夕颜释然多了,心情也好了很多,她这才知道自那个会议后一直那么郁闷,原来不是因为江若水的态度,也不是怕交不出报告,最重要的心结源于郑墨寒的那个批复。
她有些被他的话感动了,忍不住又看向他,柔情地说:“墨寒,谢谢你。”
郑墨寒从看向左侧反光镜的角度回转过身来,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头,但来不及说话,随即又转过去再次看向那个反光镜。
夏夕颜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异样,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那个角度,看了一会儿后,她也觉察出问题,有些紧张地问郑墨寒:“是不是那辆黑色的车子在跟踪我们?”
郑墨寒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提速和转弯,夏夕颜清楚地看到那辆车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夏夕颜吃惊地问:“你知道车里的人是谁吗?”
郑墨寒让车速恢复到一种不快不慢的正常状态,看着前方面容严峻地回答:“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我妈雇的人。”
“郑太?”夏夕颜失声叫道,“你是说她知道我们的事了?”
郑墨寒点点头,“我在公司那么公开地说你是我女朋友,估计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 。我原本打算回香港时跟她谈你的事,没想到她又跟我玩起这套来。”
“你说‘又’是什么意思?”夏夕颜觉得手心开始冒汗。
“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Mendy对我妈说我对她太冷淡,从来都不主动和她联系,我妈就怀疑我另外有喜欢的人,她的怀疑对象是我学校里的一个法国女生,那个女生是我主演的一部音乐剧里的排挡。我妈为此偷偷飞到英国,雇用了当地的私家侦探跟踪我们,那个侦探为了交差,就偷拍了几张我们排练时的亲昵照片交给了她,最后那个女生不知道被她用什么办法逼的退学,还离开了英国。”
“那她会不会逼我离开中国?”夏夕颜声音飘浮,毫无根基。郑墨寒突然一个刹车,夏夕颜差点儿撞上前面的玻璃,她迷惑地看着他,他转过头,目光坚定,不容怀疑。他正在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给她全部的勇气和信心,握住她的手说:“我说过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跟我来。”说完,郑墨寒猛地打开车门,他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她,她被他一路牵着来到了后面那辆汽车的前面。
车上坐着两个男人,驾驶座上的人正在打电话,看见他们俩过来,吃惊不小,刚想挂断电话,郑墨寒先于他将手机抢了过来,男人急得大叫。郑墨寒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他并不熟悉。他用手捂住话筒,低声但不容反驳地对那个男人说:“告诉她你拍到了重要的证据,让她定个地方马上过去跟她见面,她出多少钱,我翻倍给你。”
男人思想斗争了几秒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从郑墨寒手中接过手机,对着话筒说:“我刚刚是想告诉你我已经都拍到了,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找你。”
男人挂掉电话后对郑墨寒说:“雇主说再银河宾馆的大堂咖啡座等我们。”
“你在前面开,我会跟着你。”
郑墨寒和夏夕颜重新回到奔驰车上。当时他们停靠的地方离宾馆并不远,所以没开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四人分别从两辆车上下来,郑墨寒依然命令那两个男人走在前面,自己和夏夕颜远远地跟着他们。
看他俩已经走进咖啡厅中间的走道,在寻找等候他们的人,郑墨寒回过头看了看夏夕颜,当他看到夏夕颜神情紧张地一直关注着前方时,郑墨寒用手将她的脸转向自己,向她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说:“答应我,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样的状况,都不要放弃我,好吗?”
夏夕颜从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中惊醒过来,看清楚了郑墨寒的微笑背后其实隐藏着很多忧虑和不确定,他在努力让她感受他的坚定,她感动着他的努力,并且她希望能明白无误地表达出她的这份感动。
“我答应你,绝不会做逃兵。”
他再次微笑,有明显的释怀。他和她十指相扣着向前走去,当他们看到那两个男人已经在一个人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后,郑墨寒压低声音在夏夕颜的耳边说:“等一下你什么都不用说,也什么都不用做,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夏夕颜顺从地点了点头。
咖啡厅区域的光线很暗,从背影看不出那名雇主是谁,当郑墨寒和夏夕颜走到他背后的时候,只听他很生气地对两个男人说:“不是说拍到东西了吗?就是这些吗?你们有没有搞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夏夕颜有些意外,因为听说话的声音那是个男人,显然不是郑太。随即她又猜想那人可能是郑太的手下,不过她觉得那声音很熟悉,好像是个她认识的人。正在她苦思冥想那个声音在哪里听到过时,只听到身边的郑墨寒说:“那你究竟想拍到什么?我很想知道。”
男人听到郑墨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然后慢慢地回过身来,这时他的脸离夏夕颜只有几十厘米,夏夕颜大惊失色,完全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事情。
男人也有些吃惊,不过他比夏夕颜恢复的迅速,他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沉稳地说:“夕颜,你怎么会发现的?”
夏夕颜依然处于这个意外带给她的思维混乱中,机械地叫了声:“姨夫。”
这下连郑墨寒都大感意外,用不确定的口气重复了一遍,:“姨夫?”
“没错,她一直叫我姨夫,叫了很多年,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其实我不是她的姨夫。”骆群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说是常态,却和夏夕颜一直熟悉的骆群迥然不同,面前的骆群不再是那个随和亲切的长辈,他目光凌厉,透着刺骨的寒冷,似乎他面对的是仇人,曾经夺走他最珍贵的东西。
夏夕颜也已经完全平静,所以她拥有了足够的智力找到问题的源头,看着骆群说:“你都知道了,对吗?”
“没错,你和婉心合谋藏了十多年的事实真相,终于被我找到了。”骆群的目光越来越寒冷,让夏夕颜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郑墨寒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显然这次的跟踪事件主使人不是他以为的来自他的家族,他同时也从他们之前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连忙对夏夕颜说:“夕颜,你们谈家事,我先离开一下吧,我在车上等你。”
“墨寒,你不要走,就留在这里。这件事我本就该主动告诉你的,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其实这也是我当初坚决要和你分手的一个重要原因。”
夏夕颜的话让郑墨寒非常急切地想知道内幕,他问:“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会没有勇气告诉我,而且还会严重到要和我分手?”
夏夕颜看了一眼骆群对面的两个陌生男人,两个男人立刻识相地站起来离开了大堂。但夏夕颜依然没有准备好如何告诉郑墨寒事情的本源,紧张地思索着要从哪里开始。骆群看着夏夕颜踌躇的样子,斜睨了一眼郑墨寒问:“你是她男朋友?”
“是,我叫郑墨寒,您好。”郑墨寒恭敬地回答他,但不知道怎么称呼骆群,于是就省略了。
“这就对了,哪个女孩子会有勇气告诉热恋中的男朋友自己是个私生女?”
夏夕颜像突然遭到了一记重拳,人都站立不稳,脸色如同一张白纸,仿佛全身血液在顷刻间被一个巨大的针筒全部都抽干了。
郑墨寒连忙过去搂住她,同时用不满的口吻对骆群说:“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事情是不是事实,但作为夕颜的长辈,我觉得你这样说话缺少最起码的尊重和体谅,请你快停止吧。”
“我不是她的长辈,至少在我没有得到两位当事人亲口确认和道歉前,我不会承认和夏夕颜有任何亲属关系。夕颜,这点你没有异议吧?”
夏夕颜躲在郑墨寒的怀里微微震颤,郑墨寒立刻感觉到了她的恐慌和无助,于是他说:“我看夕颜现在的状况无法做你希望的事,我要带她回去休息,你们之间的事等她情绪稳定后再说吧。夕颜,我们走吧。”郑墨寒略微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夏夕颜柔声说道,他突然由强硬转为柔情的变化让夏夕颜感觉到了他无条件的信任。
夏夕颜抬起头看向他,声音软弱得像长时间奔跑后的流浪猫。
“墨寒,你什么都不问我吗?”
“你还记得我在太平山顶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我不知道你以前遇到过什么事,可是如果那些事对你有过很大的伤害,那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因为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去回忆。你的过去我无法替你抹去,但你的未来会有我陪你。”郑墨寒的声音依然轻柔,却透着毫不迟疑的坚定情绪,这让夏夕颜立刻泪落如雨。
她转向骆群说:“好,我现在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确认。同时,这也是我欠墨寒的一个解释,是我早就应该做的事。”
“很好,两位请坐。”骆群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夏夕颜首先在他面前坐下来,郑墨寒则有些担忧地看着夏夕颜,但他知道已经无法阻止,只好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那我开始了。对于小时候的事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家里连他的相片都没有一张。我一直和妈妈,还有外公外婆住在一起,他们三个对于我对爸爸的询问答案是完全一致的,都告诉我说爸爸是在我刚出生没多久时遇车祸去世的。
对于他们的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一直到我九岁那年,这个答案才有了让我难以接受的改变。那天晚上,我在桌子上看到妈妈正在填写的一份户籍资料,在婚姻状况那一栏里她清清楚楚地写上了‘未婚’两个字。当时我已经认识很多字,也具备了相当丰富的文字理解能力,我当然知道如果我妈妈是未婚的,那对我意味着什么。
那个晚上我背对着妈妈流了一夜的泪。不过我什么都没问,其实因为我不敢问,我怕一问,我的身份就确定无疑,就像在我脸上打上了钢印,将跟随我一生。
我以为不问,就永远得不到证实,就可以当做从来没有看见过那张纸,也许那样时间久了我就会忘记看到过的一切。可是没过多久,当我还没有忘记的时候,却又不得不接受另外一个更难接受的事实。
那天我刚放学回家,妈妈把我单独叫进我们家的小房间里,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说:‘夕颜,妈妈明天要结婚了。’
就在我还没从这个消息带给我的巨大意外和不快中恢复过来时,妈妈又对我说了另一句话,她说:‘夕颜,不过我不能让我的丈夫知道我有个女儿,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不能再叫我妈妈了,要叫我阿姨。’
过来这么久,我依然清楚的记得我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的悲伤,我知道从此我不仅在出生前就没了爸爸,而且也将从九岁开始失去妈妈,我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儿。”
夏夕颜在这一大段的叙述中竟然没有再流一滴泪,相反在说到最后那句话时还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但她的叙述太让人震撼,连骆群都有些吃惊,不知道他是觉得她的故事太不可思议,还是觉得她的故事太过真实,这两者都可以成为悲剧的根源,伤痛的隐患。
“妈妈看我没说话,又柔声问我:‘夕颜,那你明天愿不愿意参加我的婚礼?’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回答‘要’,我已经不记得九岁时的是如何去理解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我想我是没有恶意的,只是很想看看妈妈当新娘时的样子,也很想知道娶她的人是否和我想象中的爸爸是一样的。
妈妈又继续问我:‘那么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每个参加婚礼的孩子都可以得到一件礼物的。’
我想了想说:‘我只想要你的新娘捧花。’
妈妈听完我这句话就哭了。不过那天我没有哭,可是当我第二天拿着那束新娘捧花回到家里的时候,却忍不住倒在床上大哭起来。就从那天开始,我对粉红玫瑰花有一种巨大的恐惧,无论在哪里看到都会陷入一种无法控制的激烈情绪中,也许它在时刻提醒着我那个日子,我妈妈的结婚纪念日,同时也是我成为孤儿的日子。”
郑墨寒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夏夕颜侧过头,立刻看到他眼中的忧虑和心疼,向他微微一笑,低声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郑墨寒理解地点点头,但没有放开她的手。
“所以那次大年夜,你看到圆梦买回来的粉红色玫瑰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也就因为那天你和婉心的反常举动,我才开始怀疑你们的关系。”骆群说。
“你是怎么查到的?”
“是刚才那两个人帮我找到了婉心最早的一份户籍资料,上面再家庭成员上有你的名字,关系写的是母女。我现在要求他们做的就是要录下你们的对话,这样我就有确凿的证据了。”
“你想要确凿的证据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骆群诧异地转过身,而夏夕颜和郑墨寒也同时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骆群的身后站着的是何婉心。
骆群的目光由诧异转向了寒冷,就和夏夕颜刚出现在他身后时的情景是一样的。只听到骆群说:“问你,那好,我先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其实我早就发现你在查我和夕颜的事情,所以一直在注意你的行动。我看到你刚才接电话的神情诡异,挂机后匆匆出门,于是就一直跟着你到了这里。夕颜和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那好,总算第二个当事人也出场了,看来今天我们就可以走到大结局了。”骆群冷冷地说着。
何婉心将目光从骆群脸上转到了夏夕颜那里,在她看到夏夕颜的一瞬间,眼睛就湿润了。而夏夕颜也像心灵相通一般感受到了何婉心此刻的心情,那是每次她和何婉心单独相处时都能感受到的东西,那样混沌不堪,那样无可奈何,她们之间始终有一团迷雾,混沌不堪,守不到云开,彼此相见,又彼此看不全真颜,她们都在提醒自己要留有余地,留的是她们都自律着不去开启的禁地。
毕竟何婉心负过夏夕颜,同时她也清楚夏夕颜从没有宽容过她的辜负,这让两人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身份改换后,依然无法习惯对方。她们那样接近,又总是刻意求远,那样小心翼翼,也终于无法释然。
所以何婉心此刻的心情是有些遗憾的,她用这么多年失却的良善和诚信所换来的成果终于还是落了空,而同时又感到了一丝解脱,她本是那个秘密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个守护人,而今天之后她可以卸下这个责任了。
“夕颜,我从不知道你看到过那张资料表,我也不知道你会背着私生女的十字架那么多年,甚至影响到你去爱一个人的信心。如果我早点儿知道,我会让你生活得更轻松一些,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弥补,只希望我今天告诉你的真相可以让你以后生活得更美好一些。”
“还有什么真相吗?”夏夕颜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因为她从何婉心的话语中发现了何婉心即将要说出的事情可能会改变她一直坚信的事实,而且要比她以为的更好。
“是的,你刚才说的都是事实,除了对你自己身份的猜测。你不是私生女,是合法的婚生子女。”何婉心在骆群身旁的空位上坐下,然后清晰滴说出了这几句话。
“这是真的吗?你不是在骗我?”夏夕颜声音震颤,紧紧抓着郑墨寒的左手,郑墨寒的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一排指甲印。
何婉心肯定地回答:“没有骗你。”
随后她又转向骆群,看着他平静地说:“对不起,骆群,我撒了这么大一个谎,骗了你,也骗了圆梦十多年。我知道我的错误有多严重,并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躲过去的,但现在我除了向你坦白所有的事实,还有说上一句‘对不起’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为自己的错误做些什么。但是我想请求你一件事,你可以恨我,也可以用一切你能想到和你喜欢的方法来惩罚我,但请你不要恨夕颜,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生时她只有九岁,而且你也应该承认,在我的谎言所造成的危害里,夕颜是受伤最重的那一个。”
骆群也看着她,他的不平、不甘、激愤和受伤渐渐从眼中褪去,他又变回了那个不喜多言、凡事公平的骆群。他做了那么多,无非是希望知道真相,而他以为这个真相是无法从何婉心身上获取的,所有他曲曲折折,忙忙碌碌,只为了这一天,有足够的能力从她身上获取。他一直以为那天来到的时候,他会有施舍者的满足,报复者的快感,至于之后他还想做什么,他并不需要对方知道。他只是要他身边的这个女人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还他一个公平,现在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
“你说夕颜是婚生子女,意思是在和我结婚之前你有过其他的婚姻?”
“是的。那时候我还没来上海,我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在四川绵阳的一个小镇上。我的第一任丈夫,也就是夕颜的生父,名叫夏商,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从小感情就很好。我读完初中就出来工作了,那时我爸爸刚做完胃癌手术,术后恢复和疗养花了很多钱,所以全家人都希望我早点儿工作,家里也可以多一份收入。不过我找到的工作是在一家国营小服装厂里当女工,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一百多块钱。夏商在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中美合资的饮料厂做销售,工资能有七八百块钱。当他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的时候就跑来向我求婚,他说如果我嫁给了他,他资助我们家也就名正言顺,不会被他的家人抱怨。
于是我在刚达到《婚姻法》规定的最低结婚年龄时我就嫁给了夏商,并且在结婚后不久我就怀上了吸烟。那时我对自己和夏商的未来还是充满了美好的想象的,可是就在夕颜即将出生前半年,夏商却被朋友拉近了一个赌博团伙,结果谁都可以猜得出来,他不仅输光了我们所有积蓄,还向亲戚朋友借了一屁股的债。
最后夏商死了,不过他不是像我告诉夕颜那样的死于车祸,他是在和一个债主的争斗中被意外杀死的,我看到尸体的那天也就是夕颜的生日,我早产了。可是那个债主并没有放过我们,他三天两头地派人上门来威胁我们,说如果我去报案的话他会杀了我们全家,这还不算,他还要求我替夏商继续还赌债。
就在我们全家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在上海的一个表姨救了我们,她当时正在上海做服装个体户,生意很红火。她听说了我们家的事情后,主动提出让我们搬来上海,这样债主就找不到我们了,而我也可以帮她照顾摊子。我们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生绳,连夜逃到了上海。
我们在上海的生活虽然不富裕,但因为我有了固定的收入,表姨全家又很照顾我们,生活还算稳定。在夕颜九岁那年,表姨开始说服我去相亲,她说夏商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我还年轻,相貌又好,应该考虑再嫁。爸爸妈妈听了这话也开始劝我考虑相亲,说我一个人支撑这个家实在太辛苦,嫁个条件好的男人,也就多了一份生活的保障。
于是我在表姨的安排下开始相亲,她为我安排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你,骆群。”
何婉心转向了骆群,骆群没有看向她,在何婉心整个叙述过程中,他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杯,不动,不说话,看不出相信不相信,容忍不容忍,原谅不原谅。
何婉心回过头面向夏夕颜和郑墨寒继续她的述说。
“我和骆群的第一次见面都给对方留下来很好的印象,之后他也通过双方介绍人转达了希望以结婚为目的继续深入交往下去的意愿,这让我们之间的发展变得很顺利。但就在我第一次赴约前一天晚上,表姨特地来我们家,对我和爸爸妈妈说,明天的相亲对象无论自身条件还是家庭条件都非常好,希望我能成功。
不过她又说要是对方知道我是结过婚还生过孩子的,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她已经告诉对方介绍人我还未婚,只是为了家庭拼命打工,所以才这么晚没有嫁人。我当时就表示了反对,说如果和对方真的要谈婚论嫁的话,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表姨说她有办法,她认识我们区的户籍管理员,只要花点钱就可以把我所有资料中的婚姻状况都改掉,包括身份证。
夕颜看到的那次,就是我在重新填写假身份资料给户籍处,那是因为当时骆群已经向我求婚。
骆群,这就是你要的真相。我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一段历史,让你把一个虚假的我娶回了家,并且我一直坚定地守护着这个假象,从未有向要跟你主动坦白的念头,我是铁了心要把这个秘密一直守到我死的那一天。
我承认今天的坦白是被你逼出来的,所有这种情况下我无法请求你的原谅,除了对你说声‘对不起’,我再没有别的话想说了。”
何婉心结束了讲述,四周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没有人再说话,这样的沉默有一些凄凉的感觉。因为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故事的最终收尾阶段,但这个结局并不美好,欺骗的,被骗的,关联在欺骗与被骗之间的,所有人的内心都不存在美好的奢望。现状已经被打破,再也无法缝合,只留下满地的会割伤人的碎片,在从这个故事走出去的唯一那条路上。
夏夕颜第一个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眼含泪水转向郑墨寒说:“太好了墨寒,我不是私生女,现在我可以配得上你吗?”
郑墨寒伸出一只手抚摸她的脸,怜惜之情满溢在他脸上,“傻瓜,只要你是夏夕颜,就已经足以和我匹配,只是你一直不同意的这句话,所有我才会这么辛苦。”
夏夕颜眼中的泪水慢慢滑落到他手上,说:“对不起,墨寒,真的对不起。”
“那现在你能放开我这只手吗?我忍了很久,可是真的很疼哎。”郑墨寒用目光指向夏夕颜一直抓住不放的那只手,夏夕颜“啊”了一声放开了他,只看见郑墨寒的手背上都是她弄的划痕。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夏夕颜轻声道歉。
何婉心看着他俩,忽然问:“夕颜,你怎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你交了这么出色的一个男朋友?我现在对你可以完全放心了。”
夏夕颜和郑墨寒被何婉心的话从两人世界中拖了出来。郑墨寒竟然有些羞涩,对何婉心说:“对不起伯母,我忘记介绍我自己了,我叫郑墨寒,是夕颜的同事。”
“同事啊,那你也在PMS工作,也做采购吗?”
“啊不是,我是做……”郑墨寒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职位好。
夏夕颜看到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起来,她接过他的话说:“他不是采购,墨寒是PMS中国区总裁。”夏夕颜还是没有将郑墨寒的家世说出来,因为她看到仅此一项,就让何婉心和骆群都露出了极度惊讶的表情。
“原来是PMS的总裁,那我刚才,真的是失礼了。”何婉心有些担心自己说的话会给夏夕颜的情路带来障碍。
“哪里,伯母,是我失礼才对,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所以我的身份不是夕颜的总裁,而是她的男朋友,也是您的晚辈,若有礼仪不当之处还请您原谅。”郑墨寒恭敬地回答道。
“你们聊完没有,以为是来开家长见面会的吗?”骆群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也把刚才的对话所营造出来的温暖气氛横扫一空。
何婉心又必须回来面对生活对自己的审判,审判员就是她的丈夫骆群。
“骆群,如果你希望的话,我明天就会搬出我们的家,但我希望你可以把圆梦给我,我已经对夕颜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我不希望圆梦也像夕颜一样失去妈妈。”
“你现在没有工作,离开了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如何养活圆梦?”
“我会找工作的,只要你把圆梦给我,我一定可以想办法让她生活得很好。”何婉心因为理屈和弱势而急火攻心,眼睛也开始湿润了。
“怎么让她生活得好?你去卖血,摆地摊,还是卖早点?你少让我丢人现眼了,就乖乖给我待在家里,做好你的本分。”
何婉心有些不明白骆群的话,谨慎地问了一遍:“你让我待在家里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继续做我的太太,圆梦的妈妈,唯一不同的是你现在认回了夕颜,所以夕颜和我们家的关系需要改变一下而已,这点对你和圆梦应该都不难,只是让我有些难受而已。”
“骆群,你的意思是原谅我了?”何婉心不相信她会这么快得到骆群的原谅,不相信这么大的过错可以不遭受任何惩处,也不相信骆群可以这么大度地接受她所有的过去。
“不原谅也只能这么做,真和你离婚了,圆梦怎么办?你又怎么办?我们都是成年人,需要用成人的方式来处理生活带给我们的意外和难题,这种题目答案可能会有很多种,但是最好的只有一种,希望你让我看到我选的正是那最好的一种。”
骆群目光凝重,但不再冷漠。这样的答案似乎早在他寻找真相之前,就已经存在他的心里。只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寻找,他喜欢的就是这样一种效果,在经过探索、停顿、折返等多次努力后,他才会说出伴随一路的那个结果。这是一种高尚的兴趣,闪耀着个性的光芒,他为自己的完美布局和成功完结而感到自豪。
“谢谢你,骆群。”何婉心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骆群没再表达出比刚才说的更感性和更实际一些的情感,只是淡淡地看着夏夕颜说:“夕颜,你是否同意我这样处理?”
夏夕颜正为这样一个结局而感到意外和欣喜,没想到骆群会突然这么问她,连忙回答:“当然,我很同意。”
“那我能不能对你提个要求,只要你做到了,我就这样处理了?”
“好啊,你说吧,我一定能做到的。”
“我刚才已经说了,什么都不会改变,唯一改变的就是你和我们家的关系,那么这个改变就从现在开始吧。你先叫一声爸爸、妈妈听听。”骆群依然是淡淡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让另外三个人将完全不同的感情毫无遮掩地流露在了脸上,郑墨寒是欣喜,夏夕颜是窘迫,而何婉心则是激动与紧张并存。
骆群不耐烦地又催促了一句,“你不是说一定能做到的吗?如果不行,那就算了。”骆群有了起身离开的意思,夏夕颜大急,连忙说:“等一下,我可以的。”
骆群重新落座,微微点头。
夏夕颜求助般看向郑墨寒,郑墨寒鼓里地注视着她,于是她转过头,咬咬嘴唇,看着骆群轻声叫了一声:“爸爸。”骆群微微露出笑容,转头看向何婉心。
夏夕颜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也跟着他看何婉心,她们四目交织在一起,顿时火光四溅,同时感受到了那种炙热感的逼迫,无处发泄,又急于发泄。
夏夕颜困难地但很清晰地对何婉心叫了一声:“妈妈。”何婉心顿时哭出声,就像那年夏夕颜对她说想要的礼物是她的新娘捧花时一样。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听到夕颜再叫我妈妈,我真的好开心。”何婉心边哭边说,夏夕颜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现在轮到你了。”骆群说,大家都迷惑地转头看他,只看到骆群的目光正停留在郑墨寒的身上。
“我?”郑墨寒指指自己疑惑地问骆群。
“对啊,婉心,我知道做妈妈的都认为自己的女儿是天下最出色的,不过我看这小子从外貌到经济条件都还过得去,你就不要太挑剔了。”这是骆群今天第一次向何婉心露出的一个真实的笑容。
“当然,我对他很满意。”何婉心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微笑起来。
“那好,你叫什么来着?”
“郑墨寒。”
“对,郑墨寒,给你这个机会,还不快抓紧。”
郑墨寒看了一眼夏夕颜,夏夕颜羞涩地转过头,郑墨寒笑了笑,再次重新面对着何婉心和骆群,认真地说:“妈妈,爸爸,请你们同意把夕颜交给我,相信我有能力,也有百分之百的诚意让她得到幸福。”
何婉心和夏夕颜再次眼眶湿润,骆群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说:“小子你还真会说话,只让你叫人,居然说了这么个桥段,看把我们家两个女人感动的,真有你的。”说完,他看着还坐在位子上擦眼泪的何婉心说,“今天累死了,我要回家睡觉了,你不跟我走吗?”
何婉心答应着站起身。夏夕颜和郑墨寒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将他们送上出租车。
等何婉心和骆群走后,郑墨寒转身面对夏夕颜说:“夕颜,现在我们扯平了。”
“什么意思啊?”
“我们都向对方隐瞒过一件事,所以我们现在回到了同一个起点,忘记所有发生过的不愉快的记忆,从此以后只为对方的幸福努力,好不好?”
“嗯。”夏夕颜地点了点头。
郑墨寒的目光也变得很郑重,“夕颜,我爸爸妈妈那里可能不像你们家那么容易过,不过并不担心,因为他们的意见决定不了我们的未来。唯一让我担心的是你,如果你不站在我身边,我会失去所有的勇气,也没有力量再为我们的未来去打拼,夕颜,能给我一个承诺吗?”
夏夕颜了解他的担心,她曾经放弃过他一次,这个记忆让他永生难忘,他无法承受重新获得后的重新失去,所以他才想要她的承诺,她的承诺可以让他安心,让他深信她不会再让他伤心。
“我承诺,无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把我从你身边带走,爱你,是需要我用永远的周期来完成的一件事,所以我会一直陪你走到最后。”
夏夕颜深情回望,对自己承诺的事有确定的把握和坚定的信念。郑墨寒从她的眼中读到了她的信念,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拥她入怀。
此刻夜凉如水,爱和承诺亦如水,他们曾经在一起看过惊涛骇浪,现在决心要一起守护着细水长流。
一振出局
夏夕颜把小丽和另两名采购KATRINA和JEFF叫进了办公室,对他们三哥说:“你们交上来的这三份新合同都被ADA退回来了,她希望你们都能再加两个点上去。你们重新去谈一下,然后报告给我结果。“
小丽一听就着急地问:“凯渥的也退回来了吗?他们代理的品牌不是ADA一直在PUSH我快点儿引进的吗?“
“是的,品牌没有问题,但她觉得返利还可以再签高一些。“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KATRINA和JEFF都刚进PMS不久,两人用目光示意小丽说点儿什么,小丽对他们点点头,然后转向夏夕颜说:“夕颜,这样下去,我们都没法干了。“
“我知道你们的合同已经签得很好了,可是现在公司对新供应商的合同要求很高,你们再努力一下吧。”
“努力没有问题,可是ADA这样两面做人,我们根本没法和供应商继续谈的。”
“什么意思?”小丽的话引起了夏夕颜的注意,显然采购们比她知道的东西更多。
小丽也不想隐瞒什么,将前因后果全部说了出来,“之前我那份志新的合同被江若水退回后,我按照你的要求重新找供应商谈返利,结果志新的老板禁不住我一再施压,对我说出了真相。他说在我谈判前,他已经通过另一个供应商的老板的介绍和江若水吃了一顿饭,在饭桌上他给了江若水两万元进场红包,合同条件也全部和江若水确认好了,江若水答应会按照他们谈好的条件来签合同。现在听我是说是采购总监要求增加返利,他觉得可能是江若水嫌那个红包太小了,如果他再增加红包的数目,返利就更不可能提高了,否则就是做亏本生意。后来KATRINA和JEFF也分别从被江若水退回合同的新供应商哪里听到了相同的故事,所以说我们的供应商再谈都是没用的,关键是江若水是否和供应商谈好。”
夏夕颜暗暗吃惊,从拼命找寻进场入口处的新供应商那里收取进场红包是很多卖场采购都在做的事,金额基本在一万到五万之间,只是像江若水这样的采购总监做这样的事,就很少见了。
“怪不得志新的合同退回后没几天,江若水就打电话和我说志新的商品比较紧急,要是返点一时谈不上去的话,就按现有条件先签进来吧,按你说的,看来是志新给江若水加过码了。”夏夕颜分析着。
JEFF说:“我这个供应商是我以前在丽华做的时候就认识的,他第一次过来谈进场的时候,就悄悄跟我说已经和我们的采购总监把条件都谈好了,就按这个签保证能通过的。”
夏夕颜不想再和下属采购继续讨论江若水的受贿问题,对他们说:“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注意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这件事,你们互相之间也不要再谈论了,否则会有麻烦的。”
“知道了。”三个人答应着离开了。
夏夕颜陷入了一场高负荷的思维运动中,这在她和江若水的数度交锋中都曾运用过,无论是防御还是进攻,江若水总是让她费尽脑力。
她清理了一遍和江若水自结怨、被攻击、被迫反击的全过程,这条线由暗到明,由单独PK到群体参战,可谓硝烟弥漫,烽火连天。她一直清理到最近的一个回合,那就是华丽到公司大闹的那次,这可以说是到目前为止对她伤害最大、后果最可怕的一次,最终以郑墨寒出面宣布她是他女朋友才告平息。但她相信,从目前江若水表现出的极度敌视中可以确定,那种结果只是暂时中止了江若水发动的一次战斗,却也将激发起江若水一浪高过一浪的后续进攻欲望,除非自己被她彻底赶出PMS,否则必定永无宁日。
夏夕颜觉得很累,可是她不会轻言放弃,因为现在她没有了自由选择的权利,她对郑墨寒承诺过,会永远留在他身边,陪他到最后,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尽力防备,而某个足球教练曾经说过,最好防守就是进攻。
小丽提供的信息无疑让她有了进攻的武器,只是这个武器太薄弱,缺乏战斗力,她做采购这么久,很清楚供应商和采购之间对立又妥协的关系。那些供应商可以因为一时之气而毫无诚信地将和采购之间的秘密约定大白于天下,但一旦需要他们签字画押,他们是死也不会承认的,而且她也不想再做打草惊蛇的事情,这样不仅会害了供应商,恐怕连自己都会被拖下水,风险太大了。所以怎样磨利这个武器,是让夏夕颜很费思量的事情。
凯渥的老板叫肖诺,当他在电话里听到小丽告诉他合同被老板退回来,要求重新谈返利后,急忙打电话给志新的老板。就在前两天他和王志新喝酒的时候,王志新曾告诉他是通过PMS的采购总监江若水这条线进去的。王志新听完肖诺的请求后一口答应帮忙引荐,同时也将江若水的大致价码暗中通报了一下,肖诺表示心中有数,会有备而去的。
王志新的面子果然很大,第二天就帮肖诺约到了江若水,他们三个人一起在俏江南吃了一顿秘密晚餐。晚餐过半程后,王志新适宜地告退,肖诺和江若水心照不宣地和他握手告别。
王志新一走,肖诺立刻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江若水说:“江总,这点见面礼您收下,合同方面还请您重新审批一下。”
江若水爽快地接了过来,悄悄地在放进包里时拿捏了一下厚度,她估计应该是五万元。她微笑着说:“肖总这么客气干嘛?出来时也没有细看你的合同条件,不知道你和采购谈的是多少个点?”
“我们做的这个品牌给所有卖场的扣点都是3%,这是品牌商定的政策。”
“PMS可不能喝那些二三流的卖场相提并论啊,我们一向要求供应商提供所有卖场中最优惠的折扣才行。”江若水喝了一口饮料,冠冕堂皇地说着,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放进包里的那个信封的事。
肖诺心中暗叫不妙,不过脸上依然堆着笑容,靠近江若水压低声音说:“江总,签在合同上的我只能这么多,请你理解我的难处,不过在合同之外我们还有继续谈的扣点。”
“哦,那你倒说来听听。”江若水继续着她慢条斯理的说话方式。
“我手头正好有一批库存冰箱,准备折价抛货,一共五万台,如果你可以让我做一档全国海报,不收海报费,并且保证不退货的话,我送你一辆宝马。”
江若水眉心微微一挑,随即微笑了一下,举起手中的饮料杯,对肖诺说:“合作愉快。”
肖诺大喜过望,急忙拿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这顿饭花了肖诺数万元,不过他毫不介意地对江若水说,他一定可以从PMS里赚回来的,而他赚到了,就等于江若水赚到了。江若水听了笑得很明媚。
当夏夕颜拿着凯渥的合同再次走进江若水的房间,试图解释对引进其所经营的品牌的迫切性时,江若水毫无异议地当场签了字,因为她知道这是肖诺说服采购再次提交的结果。签完后她装出随意的样子对夏夕颜说:‘既然你说扣点怎么都谈不上去了,我给你个面子,就这么签了,不过我要求你让采购跟这个供应商谈个惊爆促销的冰箱,价格上要有优势,量可以放大点儿,这个星期给我PROPOSAL。“
“好的。“夏夕颜现在对待江若水的态度都很顺从,她不想让郑墨寒为难,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和江若水相处的方式很低调。
小丽和肖诺的促销协议签得很顺利,这很出乎小丽的预料,因为虽然小丽已经同意了肖诺提出的五万台的进货量,并签订了不退货承诺,但肖诺出了给了一个低于市场10%的折扣价外,不愿再付任何的促销费用,而这份协议在夏夕颜提交后不久就经江若水签字后转给了财务部盖章。
这个冰箱的价格确实很惊爆,海报销售很好,虽然向门店压量压得很厉害,不过海报结束后并没有太多要求采购处理库存的邮件发出来。
在肖诺收到全部冰箱货款后的当天晚上,他就如所承诺的约了江若水谈她的“返利“问题。肖诺将一串宝马530的黑色钥匙递给江若水,对她说车子就停在饭店门外,吃晚饭她就可以开回家了。饭后,肖诺亲自带着江若水来到停车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陪着江若水试开了一圈,试完车后江若水将肖诺送回他停车的地方,两人才尽兴而归。
江若水换新车的事情很快就被公司里的职员发现了,以江若水采购总监的年薪开这个价位段的私家车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怀疑的,所以江若水并不避讳开着它上下班,甚至又一次在和郑墨寒共进工作午餐的时候,还让郑墨寒坐了一次她的新车。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江若水和肖诺共同参与和涉及的那两个灰色夜晚的故事被还原或者说再现的时候,江若水找不到任何办法为自己辩解。
在绝大部分人都听说了江若水开宝马的新闻后的某个早晨,来PMS总部上班的人群被电梯口的一大片附有文案说明的照片组给吸引住了。十多张照片完整地讲述了一个生动而漫长的故事,从江若水和肖诺的初次见面,把酒言欢,暗中许诺,到之后合同和促销协议和顺利签订,到肖诺亲手交付宝马钥匙,肖诺陪江若水试车,重要细节无一遗漏,原汁原味的故事,让人无懈可击。
当江若水走出电梯,被眼前的景象惊吓住而一时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时,Philip已经接到了夏夕颜的电话,他如夏夕颜所希望的那样,第一时间出现在江若水的身边,礼貌地请她进防损部办公室协助调查。
夏夕颜是在和郑墨寒共进晚餐的时候接到房少卿电话的,夏夕颜正狐疑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是谁时,房少卿开始了令她惊喜的自我介绍。
“请问是夏夕颜小姐吗?我是苏淡云的老公,我叫房少卿。我想邀请您参加明天晚上为庆祝我和淡云登记结婚而举行的派对,请问您有空吗?“
夏夕颜连忙回答自己有空,房少卿接着告诉夏夕颜这个派对是他为了给苏淡云一个浪漫的惊喜而举行的,所以希望她能对苏淡云保密。夏夕颜笑着答应了他,并保证一定会准时出席的。放下电话,郑墨寒边切着盘子里的牛排边问她:“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夏夕颜说:“一个老板的老公,说为了庆祝他们登记结婚,给她秘密筹备了一个派对,邀请我明天去参加。多用心的男人啊,Delhine可真幸福。”
“你是在批评我啊?”
“我哪有?”夏夕颜撇了撇嘴,做了个恋爱中的女孩最常出现的撒娇的表情。
“你明明就有啊,还不承认。”郑墨寒用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这样好了,你明天带我一起去参加,让我见识一下这个前辈,向他学习怎么对自己的女人用心。”
“好啊。”夏夕颜笑着,“反正你也见过我老板的,就是和我一起去御翠豪庭处理榨汁机事情的那个女经理。”
“我想起来。我明天还要上班,完了后我去你家接你。”
“周六还要上班,这么辛苦?”
“集团决定要关南京店,我需要做个详细的财务报告。”谈到工作问题,郑墨寒的面色有些沉重起来。
“真的决定关了?南京这么多年才开了这一家店,关了就等于从这个城市权限退出了,以后再想进入就难了。”
“我知道。可是集团是看收益的,这家店拖了整个华东区的后腿,论证过很多次,最终还是决定关店。”
夏夕颜看出这个话题让郑墨寒很不愉快,她有些明白其中的原因,在郑墨寒任期内关店,而且不是简单地关一家亏损店,而是从一个一级城市净身而退,这从总裁的政绩上来说是一个大败笔。
夏夕颜连忙岔开话题,努力让郑墨寒从工作压力中解脱出来。
第二天郑墨寒整整加了一天班,以至于两人在派对快开始的时候才匆匆入座,但不久郑墨寒就发现他不虚此行,房少卿不仅给郑墨寒狠狠上了一课,也让在场的所有男人和女人都大开眼界。
派对在位于华山路的一个小型PUB中举行。舞台上方墙壁上写着“祝苏淡云小姐和房少卿先生新婚快乐”的字样,舞台中央有六个外籍男女组成的乐队在演唱各种风格的外文歌曲。
乐队表演了大约一个小时,房少卿手捧大束玫瑰出现在他们中间。他说要演唱一首歌曲送给他的新婚妻子,歌名是《Because I love you》。在他的演唱即将接近尾声时,为他伴唱的六名乐队成员忽然排成一排站到舞台最前端,然后齐整整地背转身,他们的身后分别贴着一张纸,每张纸上市一个黑色的大字,连在一起组成了这样一句惊心动魄的话:“苏淡云我爱你”。
派对出现了一个高潮,身穿白色长裙的苏淡云在欢呼声中走上舞台,接过鲜花,和房少卿亲密拥抱。
夏夕颜在苏淡云回到她身边的座位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恭喜你,幸福的小女人。”
苏淡云微笑着回答:“也要恭喜你啊,钓到金龟婿了。”
两个女人耳语着各自的幸福体验,幸福在这一刻变得不再虚幻,有生活的经验在比照,很让人心安。
房少卿请郑墨寒去旁边的吧台喝酒,两个男人似乎很谈得来,他们的笑声即使在遭杂的远处,依然隐约可闻。
夏夕颜从郑墨寒的身上收回目光,忽然想起什么,对苏淡云说:“凯渥的合同被江若水退回来了。”
苏淡云皱了下眉头,简单地问了三个字:“原因呢?”
“原因?那你得听我给你讲个故事了。”夏夕颜于是将小丽他们说的话告诉了苏淡云,最后总结道,“你没有付过场费,自然她不肯签这个字了。”
“江若水的字那么贵啊?那算了,反正大家电也不赚钱,少做一个超市也无所谓。”
凯渥的幕后老板是苏淡云,因为之前浩然贸易的事情通过江若水的群发邮件已经弄得PMS里人人皆知了,所以苏淡云辞职后,浩然也基本停止了和PMS的合作。在夏夕颜成功坐上全国家电采购经理位子后,苏淡云重新注册了一家经营白色大家电的公司,取名为“凯渥”,肖诺只是苏淡云聘请的凯渥的总经理。
“不贵,这钱花出去了,还是可以收回来的呀。”夏夕颜说了一句提示般的话,苏淡云立刻心领神会。
“你是说给她下个套?”
“没错。你也可以报了当年的仇。”
苏淡云慢慢地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细节方面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等把江若水赶走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地在PMS做到退休了。啊,不对,等你嫁给了郑总裁,你就是PMS的主人了,躺在豪门里做富太太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工作。”苏淡云哈哈笑了起来。
“什么呀,我跟墨寒是在谈恋爱没错,但结果我还真不敢这么乐观,等他带我见了他爸爸、妈妈后才能猜出个大概。”夏夕颜的笑容有些苦涩。她只是在电视和杂志上见过郑元初,一个戴着商业奇才光环的香港零售业领军人物,而郑太在她应聘郑墨寒女佣时曾经见过一次,富贵逼人而不可一世,这两位未来公婆给她的感觉都让她望而生畏。
“在聊什么啊?”郑墨寒和房少卿一起回到了他们这一桌,郑墨寒边问边伸出手搂住了夏夕颜的腰。夏夕颜刚刚在心中泛起的一丝疑虑立刻被他的这个亲昵举动驱赶得无影无踪,柔柔地回答他:“在和Delphine请教如何能钓住你这个金龟婿,让我成功嫁入豪门。”
“你决定嫁给我了吗?”郑墨寒抓到了一个把柄。
“你别想套我的话,你又没求过婚,凭什么要我先说答案。”夏夕颜也反映灵敏。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想要我求婚,幸好我有备而来。”郑墨寒说完从桌子下面抬起手来,展开掌心,掌上躺着一个红色丝绒戒指盒。郑墨寒打开盒盖,并突然但膝跪地,原本就磁性的声音在异域风格的背景音乐声中变得更有诱惑力。
“夏夕颜小姐,请你嫁给我好吗?”
座位上的那三个人全都被这一幕给镇住了,原本只以为是句玩笑话,哪里知道会出现这么戏剧性的结果,感觉像是郑墨寒早已挖好了坑,一路引领着夏夕颜往里面跳。
房少卿看夏夕颜呆呆地看着那个戒指,连忙催促道:“夕颜,你看傻了,你还是想让墨寒多跪会儿啊,还不快答应?”
夏夕颜惊醒过来,开始仔细地看那个戒指,夏夕颜不太懂首饰,只觉得那可钻石很大,切面很多,哪怕四周有微弱的一点儿光,经过它的多次反射也会变得非常闪亮,围绕在钻石四周的似是水晶质地的四片蝴蝶翅膀。夏夕颜从盒子里取过戒指套进左手无名指,翅膀正好紧扣住指面,感觉手指也会飞翔。
郑墨寒在夏夕颜接受了戒指后才从地上站起来,坐回座位。苏淡云按耐不住心中的疑问,问郑墨寒:“墨寒,你不会天天带着这个戒指上下班,然后就等哪天夕颜话中露出破绽时送出去吧?”
“当然不是,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接你吗?”郑墨寒回答完苏淡云的问话后,转向夏夕颜解释道,“就因为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这个款式。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一部小说中的一句话:所有的苦难都是生命中的蝴蝶,路过后就能看见芳香四溢的花园。(这句话来自拙着《我不是你的灰姑娘》。)我希望我们已经路过了生命中所有预示着艰难困苦的那些蝴蝶,我要和你一起拥有属于我们的花园。”
夏夕颜从对戒指的注视中抬起头来,目光里有太多太多的感动和意外,让她除了无言地望着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还是苏淡云会调节气氛,她依然笑着问道:“可是墨寒,你为什么挑酒吧求婚啊?这里也太吵了吧,一点儿都不浪漫。”
郑墨寒很完整地解释道:“那是因为我相信房大哥的实力,他安排的这种活动一定温馨浪漫,让人感动,我们家这个小女人又最容易感动,而当女人在感动的时候,也是她的意志力、判断力和自主性最薄弱的时候,所以很容易成功。”
郑墨寒边说边伸手轻轻拭去夏夕颜眼角渗出的泪珠,夏夕颜羞涩地看了一眼苏淡云和房少卿,微微调整了一下身体的角度,躲开了郑墨寒的目光。
“原来是这样啊,墨寒,你比我更懂女人啊,下次我单独约你喝酒,向你多学几招,来,我们一起干一杯吧,祝爱情天长地久,用不退色。”房少卿边说边举起酒杯,两个男人分别搂住身边心爱女人的肩膀,四个人一起虔诚地喝干了杯中的所有液体。
江若水自从那天在电梯口跟着Philip离开后就再没出现过,她走得无声无息。但夏夕颜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因为这很符合她的性格,成功欲望强烈的人不是不能接受失败,但绝不能接受有人观望她的失败,尤其是那些人还在暗自欣然却假装同情甚至悲愤的时候,或者是在为应该表现同情还是应该悲愤而踌躇的时候。
职场是海洋,人在其间沉浮,一边征服,一边逃生,无法界定两者的定义,一切只能凭借内心的感觉。一直想离开,却又千方百计地去进入,很矛盾,但无法调和。职场自然和情场不同,职场是世界的一部分,而情场则游离在外,清明得多,目标也明确得多。
江若水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哪怕有些东西确实属于她自己,就像那次从罗宾的房子里搬出来时一样,只是那时她还有愧疚,但这次她只有怨言。
PMS是个奇怪的地方,经常会有人带着怨恨离开,他们走得匆忙,也走得不光彩,有怨恨是因为无法完结一些事,所以有时候怨恨和遗憾变成了一个一致的词。
江若水终于有了空闲的时候,她并不想那么快就重新找工作,她需要养伤,让自己忘记那个痛苦的记忆,虽然那并不容易,因为它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清晰得像昨日重现。
白天,她穿上T恤和牛仔短裤去陕西路逛街,一家店一家店地逛过去。她一惊很久没有用这么多的时间来买女人的东西了,只要稍微看上眼的,她全部都买下来,直到拿不动为止。
江若水两手提着十几个袋子站在街边拦车,忽然手机响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将右手上的袋子放到地上,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她按了通话键后,里面传出一个礼貌的女声,“请问是罗绮小朋友的家长吗?”
罗琦是宝宝的名字,可是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也很久没有和自己关联起来了,她忽然觉得有些想念。
江若水立刻回答:“是的,您是哪位?”
“我是第一妇婴保健院的胡医生,您还记得吗?”
“记得的,胡医生,您找我有事吗?”
“啊,是我在搬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你出院的时候有一张罗琦的出院报告没有拿走,按规定这份报告时要给你们保管的,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取一下好吗?”
“哦,我现在就在你们医院附近,我这就过来拿吧。”江若水挂了电话,正好一辆空车在她面前停下,她坐上车直接去了附近的第一妇婴保健院取报告。
胡医生是江若水当年生育住院时的主治医生,也是那家医院里最好的妇产科医生,江若水对她记忆很深,虽然隔了好几年,江若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胡医生看到江若水进来后,拿出准备好的装着罗琦出院报告的信封,将它递给了江若水。江若水和胡医生寒暄了两句后就告辞离去,她走出办公室,很随意地抽出信封中的报告很快地看了一眼,正准备放回去,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最下面的一行诊断语上,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读了两遍。
她怕一声搞错,又看了看报告上的名字,确认无误后,她快速奔跑着返回到胡医生的办公室。她不顾还在看诊的病人,指着报告结果问胡医生:“胡医生,这个报告没有弄错吧?”
胡医生狐疑地看着她问:“什么地方不对吗?”
“当然不对啦,我的宝宝很健康,可是这上面怎么会写着一级智障?”
胡医生很奇怪地看着她,“你还是不是罗琦的妈妈,罗琦的爸爸每周都带他来我们的智障儿童诊疗室做治疗,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情况?”
“你说什么,他爸爸每周都带他来做治疗?”
“是啊,这份报告刚出来的时候就是罗琦的爸爸过来看的,和我聊了很久,是我建议他来我们医院的诊疗室做治疗的。我们的治疗室是全国最好的,虽然收费贵了些,不过我上周在医院里看到他们时,罗琦的治疗效果还是比较好的。”
“你是说罗宾在孩子出生时就知道这件事了,为什么他要瞒着我?”
胡医生再次奇怪地看了看她说:“你是说罗先生一直没有告诉你孩子的这个情况,那你也没有发现孩子的异常吗?”
“我们早就离婚了,他们家不愿意我再接近孩子,我工作也比较忙,所以很少回去看孩子。”江若水有些惭愧地解释着。
胡医生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说:“我想可能是罗先生对你有愧疚,所以想让你自由,然后独立承担抚养智障孩子的重任吧。”
江若水一惊,脱口而出道:“为什么他要有愧疚?孩子有缺陷,不是他的责任啊。”
“因为根据我从他那里了解的情况,我当时给他的结论是孩子的智障是因为你在罗先生醺酒的状态下怀孕的结果。”
江若水一下子瘫坐在位置上,几乎是同时,罗宾在孩子出生初期的一些反常精神状况,以及让她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罗宾藏匿孩子骗取离婚协议的事情全部都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几乎可以确定胡医生说的话是千真万确了。
她拿着那份报告冲出了医院,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强烈愿望,那就是她要去见宝宝,还有罗宾,她要亲耳听到罗宾的解释,不管听完后会给她怎样的打击。
那个家对于江若水来说是个恐怖的地方,两次离开都曾让她有痛不欲生的极致情绪,她对它表面上是排斥,本质上是恐惧,所以没有再回来过。
她爬上一层层楼梯,那种排斥和恐惧依然存在。她用了很大的意志力去对抗,让自己没有停顿地直接推开了那扇她以为再也不会去推的铁质大门,客厅中央的两个人听到了声响一起回过头来,于是她知道今天的两个愿望都可以实现,可以同时见到宝宝,然后听到罗宾的解释。
江若水在看到宝宝的一刹那,泪水就涌了上来,这才知道原来已经那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了。她几乎认不出他了,可是即使容貌改变,她还是在第一眼对视中就感觉到那个已经会站立和行走的男孩是她的孩子。
她是真的把他忘记了,如果不是她真的忘记,只要她提出来,相信罗宾也不会强行阻拦她的探望。可是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要来看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按约定办事,现在才知道她一直陷在职场的权欲斗争中不能自拔,以至于她可以因此忘记任何和斗争无关的事。
江若水慢慢地走到宝宝面前,蹲下身试图拥抱他,但没有成功,因为宝宝看到有人向她靠近后,开始向两侧逃避。江若水停止了拥抱的尝试,柔声对他说:“宝宝,不要害怕,妈妈来了。”
宝宝警惕地看着她,没有相信,也没有不相信,似乎躲避才是他唯一想做的事。
“宝宝,叫我一声妈妈好不好?”
宝宝这次似乎听清楚了她的话,这让他加快了逃跑的力度,很快他就进了里面的卧室,用力地关上了门。
江若水哭着冲过去拼命敲门,她和她的孩子被那扇木门完全隔开了,她看不到他,只是不停地哭泣,然后重复着那句话,“宝宝,我是你妈妈,你叫我妈妈好不好?”
她哭了很久,但宝宝始终没有打开门的意思,她终于放弃了,转过身看着依然坐在那里的罗宾。
两年不见,罗宾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只是那依然是她熟悉的罗宾,面对她的时候,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这一次她需要他说话,一定要让他什么都告诉她。
“若水,你原谅宝宝吧,他不是不肯叫你,是他还不会叫人。”罗宾悲哀地看着她。
“罗宾,为什么要瞒着我?你从宝宝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有缺陷,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今天遇到了胡医生了,是她告诉我的。罗宾,你偷走孩子以达到和我离婚的目的,是为了让我自由,然后独自承担抚养智力有缺陷的宝宝的责任。你骗我把积蓄都留给你也是为了给宝宝治病对不对?”江若水逼视着他,不让他有再次说谎的机会。
罗宾也了解江若水的企图,于是他放弃了那种尝试,目光温柔而慈悲:“若水,对你隐瞒宝宝的真实病情是我的错,可是我认为我有权这么做。宝宝的病是我一手造成的,因为我的错误让宝宝的一生将比其他孩子经历更多的挫折和苦难,而抚育这样的孩子所需的精力和财力是其他正常孩子的数十倍,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来过这样的生活,你应该有更美好的未来。”
“你这是在强迫我放弃做妈妈的权利,在妈妈的心里,每个孩子都像星星一样美丽,即使他天生有缺陷,但是能陪在他身边,给他勇气和信心,让他和正常的孩子一样拥有幸福的生活,这是每一个妈妈最美好的事业。罗宾,请你收回你愚蠢的决定,让我拥有这份事业吧。”
“若水,你的事业在PMS,你有很广阔的发展前景,宝宝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吧,相信我一定能让宝宝康复的。”
江若水内心震动,一直知道罗宾是爱她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了爱她可以牺牲这么多,她好像从来没有为男人流过泪,罗宾是第一个。她走到他面前,让他看清他为他流泪的事实。他为她的这种努力而惊慌,并且有些不适应,他开始躲避她的视线,但她决定不让他得逞,于是她拥抱了他,在他的肩上用她最真实的声音说:“罗宾,我回到宝宝身边吧,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应该会让他更快地康复得。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很多智障儿童的事迹,只要父母用心,宝宝努力,相信这样的奇迹也会发生在我们的家庭中。”
罗宾没有动,他全盘接受她的拥抱,还有她的决定,也许因为这是他真正想要的,只是他怕自己受之有愧,但此刻的江若水,让他有无法放弃的冲动,她的回归让他有如梦般的恍然和喜悦感受,他一直爱着的女人此刻在他的怀中,请求重新回到他的生命中,他再没有那种意志力去把她推开了,于是他伸出手也紧紧地拥抱住她。
许久以后,罗宾也在江若水的肩头用真实的声音说:“若水,欢迎回家。”
事业低谷
南京店关店的明确消息员工们最早还是在媒体上看到的,只有几名地方采购事先接到了总部发过来的告供应商书,要求他们传真确认给供应商盖章确认。
告供应商书大致的意思是说,因为PMS公司经营结构调整,所以决定关闭南京分店,会另外选新址开新店,希望供应商尽快来店处理库存和货款等事宜。
在对外宣布关店的那天正式到来后,郑墨寒开了个经理会议,他说这是中国区范围内的第一次关店,媒体都投入了很大的关注,所以对善后工作上要做得很谨慎,不要产生太多负面报道。
对于员工的遣散好赔偿,郑墨寒派出总部人事经理方卓为首的工作组进驻南京店。工作组将负责和店里的员工的谈判和安抚工作,目标是尽快把所有员工赔偿合同的签订,工作组的赔付依据是国家相关法律和对特困人员的企业额外补助两个方面。
供应商的后续工作将由门店的财务经理和地方采购经理负责,夏夕颜做为总部的联络人负责这个项目的跟进和紧急问题处理。
最后,郑墨寒说集团总部对这次关店也很重视,所以他会亲自去一次会场,了解各工作组的工作状况,有特殊问题也可以由他当场做出决定。
所以在方卓带领的工作组进入南京店后的第三天,郑墨寒也开车带着夏夕颜来到了现场,这其实是夏夕颜第一次和郑墨寒单独出差,可惜两人对即将面对的情况都有不利的思想准备,所以一路上气氛很压抑。
郑墨寒将车停在负一搂的停车库里,两人坐电梯直接去了顶楼的办公室。店长和方卓事先已经知道郑墨寒会来,站在办公室门口应接着他们。
郑墨寒给几位负责人开了个简短的会议,重申了一下公司原则,要大家处理人事时一定要耐心,避免和学会解决冲突。
会议后,方卓带领的工作组继续在小会议室里一对一地和员工签署赔偿协议,小会议室里不时传来高分贝的争执声。
郑墨寒则带着夏夕颜和地区采购经理以及门店的财务经理一起在店长室开会,了解供应商方面的情况。
地区采购经理正在演示退货和确认函回收报告,南京店的几名采购一起冲进了店长办公室,为首的是一名食品部采购,名叫王军。他手中拿着几张纸,直接走到郑墨寒面前用质问的语气说:“总裁,能不能给我们一个解释?为什么人事部要对我们隐瞒最新的国家规定,我们自己从网上找到了,人事部还要给我们错误的解释?我们是在被欺骗的情况下签的字,现在我们要求把这些签字的协议都作废,重新算赔偿金。”
郑墨寒冷静地看着他回答:“你具体说一下你们和人事部的异议点在哪里。”
“你自己看国家最新颁布的法令。”王军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郑墨寒,“上面写得很清楚,赔偿基数是按照去年全年的总收入除以十二再乘以赔偿月份数,那去年的年终奖为什么没有帮我们统计进去?我们拿着这张纸去问人事部,他们还给我们解释说要那样算的话,,还要去掉税和四金部分,我们觉得那样也和赔偿合同上的数目差不多就签字了,可是我们现在去询问了相关部门,得到的回答是根本不扣除他们说的那些东西,所以我们要求重新按国家规定计算我们的赔偿金,这些已经签字的我们都要求作废。”
郑墨寒接过王军手中的打印件,看到王军在他所说的计算方式用黄色荧光笔做了标记,他仔细地阅读着。
夏夕颜趁郑墨寒阅读的时候对着那些采购说:“你们放心,如果人事部职员在国家法令理解方面发生错误,哪怕是已经赔偿完毕,公司照样会重新补偿给你们的,已经签字的也都可以推倒重来。你们先让总裁向人事部经理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情况属实,立刻和你们重新签定合同,你们手上已经签好的合同也会全部做废。你们都先回去办公室,大约半小时后给你们答复,好吗?”
王军听完和旁边两人小声商量了两句,然后回复夏夕颜道:“那好,在没给我们答复前,你们不许离开南京。”
“没问题,我是代表采购部来处理南京采购们的安置问题,如果采购的赔偿合同出现群体性的异议,那我在解决这个大问题前是不会离开南京的。“
王军对夏夕颜的表态没有再提出要求,带领身后的采购一起退出了店长室。
夏夕颜转而面对郑墨寒说:“我去叫方卓过来讨论一下吧?”
郑墨寒说声好,目光中满是赞赏,夏夕颜似乎能了解他内心所有的东西,把想说的和想做的都提前做好了,他不仅是感谢,也是为他们已经确立的心灵默契而欢喜。
郑墨寒对方卓根本不知道这个新法令已经颁布,工作组中的人事部人员又随意搪塞误导员工的做法提出了强烈批评。方卓被批得满脸通红,表示将立刻核对政策,如果情况属实,将重新计算赔偿金额,他也会亲自去和采购们道歉,请他们重新来签新合同的。
郑墨寒再次重申了谈判原则——绝对不能故意压制和欺瞒员工,这不是他倡导的PMS的企业文化。方卓连声答应着领命而去。
郑墨寒和夏夕颜的这天视察行程被排得满满的,到晚上六点,才看完了所有的资料,员工们也差不多都已经离开,工作组当天的谈判工作也已经结束,未能达成一致协议的,留待第二天继续谈判。
郑墨寒给店长和工作组人员又开了一个会议后,和夏夕颜一起撤离南京店,返回上海办公室。
夏夕颜提出回去的时候不想坐直达电梯,而是想沿着门店的自动扶梯走下去,她想看一眼关闭前这家店的真实面貌,郑墨寒理解她的想法,和她一个楼面一个楼面地走下去。
店面内部已经是漆黑一片,门口的红色横幅还没有摘除,上面用白色的字体写着“关店大清仓,2——5折起”等字样。一搂招商部的商铺已经大部分撤出,留下一些空的纸盒盒尚未带出的陈列柜台。中间有一大块因为商铺撤出后留下来的空白空间,郑墨寒带着夏夕颜从最里端一直走到门口,那种感觉有些凄凉。
他们是从侧门出来的,在往停车库走过去的时候,看见正门口站着一些采购部的员工,就是上午为了赔偿金额来吵闹的那几个人,他们正站成两排在“PMS超级购物广场”的大标牌下合影,为他们摄影的是一个刚经过此地的路人。
夏夕颜想起早上离开办公室前,曾经收到过南京采购部全体采购发出的一封向全公司人员告别的邮件,邮件上写着:
人生若只若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可惜不能永远停留在初遇,所以不断说着再见。人生很动荡,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不过有一样是不变的,我们还会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路口为生活与生存奔走,然后是下一次初遇,以及告别。
生存很辛苦,生活更难,幸好有祝福,为彼此安慰。
没有一辈子的同事,但有一辈子的朋友,如果可以记得,如果不想忘记,请写下我们的名字。
想到邮件中的话语,再看见暗色中他们站在一起的背影,夏夕颜不觉眼眶有些湿润。
郑墨寒发现了她的悲伤,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夏夕颜努力向他微笑了一下,她很诧异他总能及时而敏感地发现她的异样。
当郑墨寒和夏夕颜走到地下车库时,发现车库竟然挤满了人,看样子都是店里的员工,为首的几个人看见他俩走出来,立刻大叫了一声:“他们来了,快过来。”说完,三四十个人的人群快速地向郑墨寒何夏夕颜的方向移动过来。郑墨寒很快做出反应,他跨前一大步,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夏夕颜完全挡在了身后。
在郑墨寒做完这件事情后,人群也已经到达了他面前,在离他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郑墨寒看着他们态度平静地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为首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首先发难说:“我们的赔偿金都没有谈好,你们就想溜吗?我们是不会放你们走的。”
“赔偿金有专门的人跟你们谈,总部的人事经理会一直待在这里,如果有异议,可以向他反映,如果是合理的,一定会满足大家的要求。”
“那个人事经理根本不听我们的要求,说什么我的情况只能赔两个月,我刚刚签了三年的合同,PMS就应该赔到我合同结束。现在快年底了,又是经济危机,半年找不到工作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家都靠我一个人的工资在生活,现在我失业了,你让我们全家怎么活?”
那名女员工大声说道,她的话引来一片附和声,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群情激愤的态势已经很难控制。
“大家冷静一下,对于特别困难的家庭,我们调查清楚后会给予政策外更多的补偿。如果你们对公司给你们解释的赔偿原则有不同意见的话,我可以让人事经理明天邀请国家劳动局的相关人员过来给大家作个解释,政府部门说的话你们总该相信吧。”
“我们不等明天,你是总裁,赔偿金是多少还不是你一句话,只要你今天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马上签字走人。”人群中又有人在高声提议着。
郑墨寒的目光像火一般燃烧,他用临危不乱的从容声音对面前的人群大声地说道,“我知道关店让你们的生活遭受困难,我作为PMS中国区的总裁向你们真诚地道歉,是我没有能力让这家店盈利,以至于造成集团的关店决定。赔偿原则是根据国家法令和PMS公司的相关规定而做出的,在中国之外的其他区域也有过类似的关店事情,如果我们无条件地答应你们的要求,对公司的其他员工是不公平的。所以还是请你们接受关店的事实,在合理的准则下提出你们的困难和要求。”
“你这算什么道歉,我们不接受。”有人在后排大声说了一句,与此同时,有一样物品从远处的半空中向着郑墨寒站立的方向飞过来,已经站到郑墨寒身侧的夏夕颜和郑墨寒同时发现这一情况,还没等郑墨寒做出反应,夏夕颜猛然背过身,又侧跨一步,和郑墨寒面对面地站着,然后用身体紧紧护住郑墨寒。几乎是在她刚做完这几个动作的同时,那个物体已经到达她的身后,狠狠地砸在了夏夕颜的背上,夏夕颜疼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给吓住了,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地下室一下子鸦雀无声,郑墨寒毫不掩饰自己的焦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夏夕颜抱在怀里,慌乱地叫道:“夕颜,你有没有事情?”
夏夕颜努力地向他挤出一个微笑,轻声说:“我没事。”说完,用力摆脱郑墨寒的拥抱,站回到原先的位置。
可能是接到地下室值班保安的报警,一大帮保安还有方卓和店长等管理层职员从门外奔跑进来,很快将郑墨寒和夏夕颜与对面的人群隔离开来。
片刻,在保安和方卓等人的劝说下,员工们渐渐向外撤离。
郑墨寒又对方卓和店长嘱咐了几句,然后带着夏夕颜开车离开了南京。
郑墨寒一离开南京店的范围,急忙将车停靠在一处无人的路边。他侧转身把手放在夏夕颜的肩膀上,眼中满溢着焦灼还有心痛,用责怪的语气说:“以后不许做这种傻事,让我看下有没有受伤。”
郑墨寒说着用手去揭夏夕颜背部的衣服。
夏夕颜推开了他的手,用轻松的口气说:“没事的,好像是个土豆,就疼了一下下,现在已经不疼了。”
郑墨寒的语气变得越发严厉,“我是男人,需要你来保护我吗?万一砸到头部怎么办?”
夏夕颜向他吐吐舌头,回答得很干脆,“我是怕砸到你的头,才那么做的,要是知道他打不准的话,我也不帮你挡了。”
“你是故意惹我生气对不对?你明明知道如果你今天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我会比你更痛的。”
夏夕颜收起了笑容,感觉到郑墨寒这句话的分量,她再次拥抱他,就像刚才危急关头时曾经做过的动作一样,郑墨寒也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
“墨寒,你知道你有多爱我,可是你有多爱我,我就有多爱你。我做不到看着你面临危险而无动于衷,即使你骂我,下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所以你不要再骂我了,好不好?”
郑墨寒再次用力拥抱住他,似乎想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这样他才可以释放自己对怀里这个女人快要盛放的爱恋。他希望她永远不要受伤,他也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让她不会受伤,他确信她在他怀里的时候是如此安全,又如此幸福,可是他也知道他只能这样拥抱她片刻,在他放开她的时候,她无法让他安心。
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郑墨寒说担心她受的是内伤,万一晚上发作起来,她一个人在家连帮忙送医院的人都没有。
夏夕颜笑嘻嘻地说:“你是想让我今天住你那儿吧?明说就好了,还找这种烂借口,没听说谁被土豆砸一下会造成内伤的。”
郑墨寒装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回答:“被你识破了,真糗。拜托以后这种情况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你装下糊涂又能怎么样?”
夏夕颜笑得更开心了。
郑墨寒搂着夏夕颜的肩膀开门进了房间,他反手关上门,然后在门前停下了脚步。房里很暗,只有窗外的月光在地上留下一些白色的斑点。
他们在黑暗中相互凝望,黑暗并没有对他们的视线造成任何的障碍,爱意不知疲倦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折返。在共度了今天的那些特殊时刻之后,他们在寻求让对方接受自己的付出时变得更加感性,原来深植在内心中的东西,看不清真伪和密度,如今都尽收眼底,她了解自己的爱意,他了解她了解的东西,相反亦是如此。
一直以为爱是可以言传的,却很难意会,是可以轰轰烈烈地发生,却很难长长久久地持续,可是此刻他们在无言中达成共识,他们的爱会是种例外,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对方的出现,本身就是生命中一个让人不可置信又确定无疑的意外。
郑墨寒把她一把拉进怀里,夏夕颜默契地闭上眼睛。
他用手抚摸着她的脸,灼热的唇慢慢吻上了她的唇,她很配合地回吻着她。她的心始终如一,像第一次初遇,和那一次分离。如果爱是永恒,爱是丰盛到饱满,初遇和分离都会有相同的意义,刹那也只是永恒的一处烙印。
郑墨寒和夏夕颜是同一种人,都是属于遇到爱会用力爱的人,当爱成为一件私密的事情,只存在于两个人的感觉里,那种状态最唯美,也最干净,所以当他们所处的空间在忽然之间灯火通明起来,他们都感觉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对不起,吓到你们了。”有个声音在他们的背后说道。
郑墨和夏夕颜匆忙分开,同时转向声音的来源处,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他们已经忘记了很久的人——郑太。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郑墨寒在郑太的突然袭击面前,也有些不知所措。
“是不是以后我来这里都要事先向你报告一下,让这里的新女主人好有个思想准备?”郑太冷冷地打量着夏夕颜。
夏夕颜比郑墨寒慌乱得多,被郑太的目光逼得低下头,轻声叫了一声:“郑太。”
“夏夕颜,我还是第一次看人走眼,当年选你做JOE的女佣时候我可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你会是个这么有手段的女人。”
“妈,你不要这么说夕颜,她没有对我耍过手段,我本来想下次回香港的时候跟你谈夕颜的事情,现在你提早知道了,那也很好。” 郑墨寒走过去握住夏夕颜的手,夏夕颜有些不习惯在郑墨寒家人面前和他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下意识地甩开了他的手,郑墨寒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她。
“谈夕颜的事情,什么事情?”郑太一脸寒霜地看着郑墨寒问。
“夕颜现在是我女朋友,而且我准备和她结婚。” 郑墨寒也毫不示弱地和郑太对视着。
“和她结婚?夏小姐,这是你的要求吧?”
“JOE,你是不是被她弄得鬼迷心窍了,现在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思跟我说要和一个女佣结婚。”
“夕颜不是女佣,她是我公司里最出色的采购经理。”
“什么?你还把她招进公司里去了?”
“不是我招的,在我来上海之前,她已经在华东区工作很久了。”
“是这样吗?既然她是你公司里的人,又是你的女朋友,那她就应该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如果真是真心喜欢你的话,现在就应该主动退出,让你娶MENDY。”
“妈,我们家族里面的事情没有必要在夕颜面前说。” 郑墨寒打断了郑太的话,对郑太提到Mendy这个名字表现出不快。
夏夕颜也一直记得Mendy这个名字,很奇怪这个名字反而让她有勇气在郑太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郑太,我知道我比不上MENDY有钱有地位,可以对郑墨寒的事业有更多的帮助,不过我也是唯一有能力让郑墨寒幸福的,希望你能接受我。”
郑太冷笑了一声,转向郑墨寒说:“看来你没有将真实情况告诉你的女朋友啊,怎么她好像完全搞不清情况啊。”
郑墨寒脸色铁青,冷漠地回答道:“和她无关的事情我没有必要让她知道。”
夏夕颜感觉到他们的话中隐藏了什么秘密,看向郑墨寒问:“郑墨寒,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我都说了和你无关,你不需要知道。”
“那就是有了。到底是什么事情?是不是很严重?”夏夕颜追问着。郑墨寒有些不耐烦起来,刚想再度拒绝,只听到郑太在一旁说:“JOE,如果你不肯告诉她的话,那就让我单独和她谈一下吧。”
“没有这个必要。”郑墨寒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然后一把拉起夏夕颜的手说:“现在很晚了,我送你回家。”说完,郑墨寒也不看郑太,直接拖住夏夕颜往门外跑去。夏夕颜尴尬地步断回头看向郑太,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再见,不过在她还没有考虑 说什么告别的话时候,已经被郑墨寒拖出了门外,门在他们身后合上,四周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夏夕颜没有忘记刚才那个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在车上继续追问着:“郑墨寒,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和我有关,我有连累你什么吗?我们说好的再不互相隐瞒的,你快告诉我好不好?”
郑墨寒犹豫了一下,终于收起了一概拒绝的态度,用低沉的声音慢慢说:“和你无关,只和我有关。因为南京关店的事情,被我哥郑墨雨抓到了把柄,在董事会上说了我很多坏话,董事会决定派出来上海检查我的工作,他们明天就到。”
夏夕颜心里一惊,这个词她曾经听苏淡云说起过,每次上级公司派出Task Force到下属区域去视察的话,那预示着那个区域的工作有过失。另外苏淡云还告诉过她,只要Task Force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必然会有一名中高层人员被辞退。以此来担当那个过失的职责。苏淡云当年就是知道自己被耿子航选中即将成为那个要为华东区承担过失的人,而提前选择辞职的。
夏夕颜终于想明白了郑太刚才说的话,郑墨寒目前果真是跌入了事业的低谷,处境很不利。
夏夕颜的低落情绪还没有从Task Force来上海的消息缓解过来,只听到郑墨寒继续说道:“这次集团派来的Task Force一共有两名成员,一个是我哥哥郑墨雨,还有一个是......”郑墨寒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困难地说出了那个英文名字,“是Mendy。”
夏夕颜吃惊地看着他的侧面,郑墨寒面无表情地继续开车,但夏夕颜知道这两个人组成的Task Force工作组对郑墨寒的冲击会有多大,对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以前听郑墨寒说起他有同父异母的姐姐和哥哥,姐姐郑墨秋嫁给了澳门一个财团主席后已经不再参与家族业务,但哥哥郑墨雨却一直身处要职,自从郑墨寒回归PMS集团后,与郑墨雨的矛盾也日渐尖锐。
不过夏夕颜还是有一个疑问,“Mendy也加入了PMS了吗?”
“是的,Mendy的父亲桑荣生是亚太财团的主席,在海外的实力比在香港本土强,所以他想通过入股PMS来增加香港的资产投资,而去年开始的全球经济危机让PMS的销售下滑不少,在世界范围内关了很多店,资产有所缩水,所以也希望得到亚太财团的资金帮助。亚太入股后,Mendy就做为董事进入PMS总部工作了。”
“可是郑墨寒,即使是Task Force 过来,郑太也没有必要那么紧张啊,她想和我单独谈什么呢?”
“你不要介意她的想法,这些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你只管专心做好我女朋友。” 郑墨寒的这句话其实并没有能解答出夏夕颜的疑问,他一直注视着车窗的前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又仿佛心事重重。
“我不可能不介意,毕竟如果我嫁给你,我会和郑太,还有你们整个PMS家族有割不断的长期牵连,所以我会介意,我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做你喜欢我做的事情。”夏夕颜没有继续追寻那个答案,只希望在郑墨寒情绪低落的时候能最大限度地给予安慰。郑墨寒听到夏夕颜的话,收起了他烦乱的思绪,他一手扶着方向盘,空出一只手将夏夕颜揽进了怀里,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相依着看着时光一点点走进明天。
利益婚约
Task Force这次检查的重点正是夏夕颜所在的采购部,这个消息是早上郑墨寒紧急召集所有采购部经理开会的时候透露的。会上郑墨寒提醒几位经理道:“这次来的两名工作组成员都是集团的高级管理人员,他们会按部门一个个地会见你们,也会在会上向你们提出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希望大家事先做一些准备工作,另外回答问题的时候不要太草率,注意尺度。我会陪同大家参加会议,如果你们觉得有些问题比较难以回答的,我会替你们做解释,所以不用太紧张。”说完郑墨寒似乎不经意见看了一眼夏夕颜,夏夕颜知道最后那句话是说给她听的,希望能缓解她心中的压力。
夏夕颜微微向他点点头,希望他明白她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的不安,相比自己,她更为他担忧。
工作组的会议顺序是从食品处到非食品处,而夏夕颜所在的家电部又是非食品处中部门号最靠后的,所以当夏夕颜走进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时,已经过了规定的下班时间。
会议室桌子的一边坐了几个人,于是夏夕颜在他们对面的空位处挑选了最中央的位子坐了下来。
对面的两个陌生人从她坐下来后,就一直看着她。郑墨寒做了开场的介绍,“这两位是集团总部的董事,来我们中国区指导工作的。这位是香港区发展总部郑墨雨先生。”夏夕颜向郑墨雨微笑致意,郑墨雨也给予了礼貌的回应。
郑墨寒和郑墨雨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从外表上看来没有太多的相同处。郑墨雨的年龄应该是在三十五岁左右,他微笑的时候很谨慎,是一种接见而非接纳。他看她的目光很职业,介于内敛和张扬之间,把握得恰到好处。在容貌上,郑墨雨虽然不像郑墨寒那样耀目,但清秀的轮廓和那种被优越的生活环境所淬炼出的高雅气质却十分类似。
“这位是香港区商品部总监桑可柔小姐。”这是夏夕颜第一次听到MENDY的中文名字,但夏夕颜看清她的容貌时候,只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她。夏夕颜曾经很多次地想象过桑可柔的样子,但真实的桑可柔美好得超过她的任何一次想象。
夏夕颜以为她很高傲,但眼前的她态度谦和,夏夕颜以为她身材高挑,但眼前的她娇小柔软,夏夕颜以为她珠光宝气,极尽奢华,但眼前的她衣着得体,容貌清丽。桑可柔也在对她微笑,但她的笑容完全不同于郑墨雨,透着那么多的机警和隔阂,她笑得很自然,很甜美,似乎是在尽力给予对方一种安慰的信息。
这样的桑可柔是可怕的,因为已经接近完美,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在咫尺之间散发着清香,给人致命的勇气,向她靠近,试图解析。夏夕颜在看到桑可柔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了让人遗憾的失落,桑可柔有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优点,同时也拥有自己无法拥有的另外一部分东西,所以只这一眼,就足以让她心乱如麻。
双方介绍完毕后,郑墨雨和桑可柔同时收起了笑容,看着手中卷宗,开始对家电部分的审核。郑墨寒早上说的话被应验了,两个人的问话风格非常类似,都在千方百计地寻找对方的弱点并一击到底。
郑墨雨首先提问:“夏小姐,南京店家电部的业绩那么差,你为什么没有在商品结构上做及时的调整?”
“那家店位于南京最豪华的百货商店的负一层,所以在开店的整体定位是做精品卖场,但事实上这个定位很失败。在我接手家电部经理工作后,已经接到公司高层对这家店定位调整的指示,所以不断加强每个分类最低价商品的引进和市场价格调研工作,另外也减少了进口商品的比例,很多高端品牌我们也都改用代销联营模式进行工作。”
夏夕颜对这个问题显然有所准备,回答得很条理清晰,但郑墨雨对这个中规中矩的回答并不满意,继续用他强硬的谈话方式提问道:“你说了那么多,可是业绩还是那么差,这就说明你的工作是无效的,商品管理差是无法为你的部门带来人气的关键所在,你同意这个观点吗?”
夏夕颜刚想回答,只听到郑墨寒先于她说道:“我想你们两位都没有去过南京店吧,但幸好我们的系统还保留着南京店关店前的商品资料,另外,夏小姐也可以提供给两位我们每个月对南京店周围五公里内的三家竞争对手商品结构的分析报告。丛中你们完全可以看到南京家电商品和其他任何该地区的卖场没有太多差异,是完全符合该地区顾客需求的。”
“如果不是商品的问题,那应该就是大的问题。对于不合格的采购,作为这个团队的LEADER, 你为什么没有做出相应的调整?”这次提问的是莫可柔。
“家电部的采购人员都是由数年卖场经验的资深职员,绝大部分是通过猎头公司推荐而来,并经过多次筛选后的合格人选。我不认为我的采购队伍存在问题。”
“那么,你认为南京店经营不善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莫可柔问。
“选址。”
郑墨雨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让沉浸在激烈的脑部运动中的夏夕颜心情更为紧张。郑墨雨面色阴沉,声音严厉,“夏小姐,我觉得你的根本问题就是态度,从头至尾,你一直都在回避你的主管因素,强调客观原因。”
郑墨寒的声音同样具有威慑力,“郑总监,我觉得你并没有进行任何的实地考察,仅凭一些销售数据就说这样结论性的话,这对我的下属是很不公平的。我知道夏小姐以及所有的采购经理为挽救南京店做出了巨大的努力,但并不是所有的店通过努力都可以救活的,没有活过来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努力,或者努力不值得被认可。”
房间里的对峙气氛已经形成,幸好郑氏兄弟可能经常进出这样的场合,矛盾化解得很快也很随意。
家电部会议结束后,夏夕颜收拾资料离开了会议室。当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正整理着刚才的会议记录时,莫可柔走了进来。
夏夕颜看到莫可柔时依然很不自在,但莫可柔并不了解这一点,莫可柔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开始向她询问一些家电部的日常工作情况,夏夕颜一一作答。
她们谈了很久,直到桌上的电话铃声将她们打断,那时夏夕颜正在离办公桌最远的档案柜内替莫可柔取她想要的资料,莫可柔探头看了一眼 液晶显示屏,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是Joe,于是伸手接起了这个电话。
莫可柔刚想说话,只听到郑墨寒在那头温柔地问道:“夕颜,你弄好了没有?我饿死了,我们去吃饭吧?”
莫可柔呆了一下,抬头看到夏夕颜正看着她,于是立刻调整好神情,对着话筒说:“Joe,是我啊,你找夏夕颜对不对?我让她听啊。”
莫可柔微笑着拿起话筒向夏夕颜扬了扬,意思是让她过来接听。夏夕颜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忐忑。她拿着一个档案袋,走到莫可柔的身边,将袋子递给莫可柔,又从她手中接过电话,轻声说了句“谢谢”。
郑墨寒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夏夕颜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莫可柔,莫可柔依然微笑地看着她,夏夕颜有些犹豫地对郑墨寒说:“桑小姐还在和我谈工作。”
郑墨寒提高声音道:“我是你的老板,还是他是你的老板?我现在让你下班,陪我吃饭,你敢不听?我马上去地下车库了,你要是敢让我久等,看我怎么收拾你。”
夏夕颜听到他的话忍不住脸上露出笑容,挂上电话想好了措辞,对莫可柔说:“不好意思,桑小姐,总裁找我有事。”
“我刚才听他说要找你吃饭对不对?”
夏夕颜吃了一惊,猜想到可能是郑墨寒把桑可柔当成她了,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啊,对,是工作晚餐。总裁说要和我谈下今天你们提出的问题。”
“这么晚还不让你下班啊,看不出Joe现在这么热爱这份工作。你快去吧。”桑可柔脸露同情。
夏夕颜低头答应了一声,和桑可柔一起走出了办公室,然后看着桑可柔回到会议室后,才匆匆向电梯口走去。
郑墨寒看到夏夕颜上了车,柔声问她:“今天是不是很累?”夏夕颜摇摇头回答:“我只参加了一个会议,你从早上进了会议室就没出来过,你比我更累吧?”
郑墨寒边发动汽车,边笑着说:“是啊,好累啊,晚上帮我做MASSAGE吧。”
“不行啦,郑太在上海,我不方便去你那里。”
“有没有搞错,她在上海我就不能拍拖了吗?再说她自己有房子,她一回来,每天晚上都高朋满座的,哪有时间往我那里跑?”
“可是要再像上次那样被撞见,实在太尴尬了。”夏夕颜顾虑重重,知道自己应该努力去适应他的豪门家庭,可是现在才刚刚开始接触,她就已经有些胆怯了。
“奇怪,你干嘛这么怕她?她是郑太,你也是啊。”夏夕颜假装生气地用手捶他,郑墨寒大声地笑了起来。
夏夕颜也笑了,可是她知道心中的沉重感并没有因此消退,而她相信郑墨寒也是如此,只是郑墨寒不希望让她知道他心中的忧虑,所以她假装不知道。
郑墨寒带她去的是他最喜欢的一家餐厅,位于上海的西南角。但让他们意外的是刚走进餐厅,就在门口遇到了郑墨雨和桑可柔。
桑可柔看着郑墨寒,甜甜地笑着说:“这么巧。”郑墨寒也微笑地回应她,“是啊。”
两人似乎再也找不到话说,气氛有些尴尬,这种时候只有郑墨雨最适合说话,他也意识到这一点,淡淡地说:“那就一起坐吧。”说完带头向餐厅里走去,跟在他身后的是桑可柔,郑墨寒和夏夕颜走在了最后。
四人挑了最靠里的座位坐下。桑可柔说:“Joe,这就是你请下属吃工作餐的地方啊,这地方好像不太适合谈工作。”
桑可柔说得没错,这个餐厅的整体风格是温馨浪漫的,每个餐桌上都放着精致的烛台,所以餐厅里的情侣很多。
郑墨寒有些不明所以,回道:“我什么时候请下属在这里吃过工作餐了?”
桑可柔目光转向夏夕颜,似乎 在等待她来回答这个问题。夏夕颜慌忙解释道:“啊,一般总裁只请我们经理去公司附近的餐厅吃工作餐,今天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和你们开会的,大家都已经下班了,这里离我家比较近,所以总裁就带我一个人来这里了。”
桑可柔“噢”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夏夕颜低下头喝了一口水,在她低头的一刹那,她看到郑墨寒不满地看着她,她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目光。
“Joe,发现你真的是个好老板,看你今天对下属们都这么维护,你一定很受他们爱戴吧?”桑可柔继续对郑墨寒说话。
“你这个问题,好像应该问夕颜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在她心目中我是不是个好老板。”郑墨寒看着夏夕颜,试图安抚她明显慌乱的内心。
夏夕颜无奈,只好抬起头勉强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桑可柔回答道:“当然,我们都很爱戴他。”
“我也发现这一点。Joe,我们这么久没见,我发现你变化好大。”桑可柔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郑墨寒,郑墨寒只好从夏夕颜身上收回视线,转向桑可柔问道:“是吗?那你觉得我哪里变了?”
桑可柔思索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回答他:“你变得更理性,也更强势。你已经放弃了那些对人生太过随意的想法,懂得正视自己的责任,而在你承担这些责任时所主动做出的努力,让我很吃惊。我承认以前我更多的是喜欢你一些外在的东西,但今天,我是被你的内心世界吸引了。”桑可柔说得那么流畅,也那么旁若无人,她毫不遮掩的目光不仅让郑墨寒觉得很惊讶,连她身边的郑墨雨都忍不住转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女性告白氛围。
夏夕颜沉默地听着桑可柔的话,心中的慌乱没来由地突然加剧,手中的筷子也掉到了地上。这个声响将一桌人都惊动了,夏夕颜不习惯被这些公司高层人员集体注视着,连忙抱歉地看了对面那两个人一眼,然后低下头准备去捡地下的东西。这时郑墨寒在桌子下面握住了她的手,让她无法动弹,她只好坐直身体,有些六神无主地看着郑墨寒,郑墨寒微微一笑说:“这种事不需要你去做。”郑墨寒话音刚落,只看到身边的一名侍者已经将一双新的银质筷子放到夏夕颜的手边。
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墨雨忽然说:“夏小姐不用太紧张,我们现在不是在检查你的工作,把它当作一个普通的聚会就好。”夏夕颜向他点点头表示感谢他的安慰。
“不过Joe,我也发现你有了一些变化,你现在很懂得照顾身边的女伴,这可不像你以前的作风。夏小姐,你的老板平时在公司里是不是也对你们这么好?”郑墨雨说。
“啊?噢对,总裁对我们下属都很好。”夏夕颜避开了郑墨雨的目光,再次低下头。
郑墨寒侧过脸看着她,声音变得非常温柔,“以后记得下班后不要叫我总裁。”夏夕颜为他的声音所震动,抬起头迷惑地看着他。
郑墨寒安抚般向她微笑,然后转头看着郑墨雨说:“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学习怎么当个合格的男朋友。”郑墨寒此话一出口,在他身边的三个人全都露出了非常意外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你在拍拖了?那个女孩子是谁啊?”郑墨雨问的有些急切,显然他对答案非常好奇。
郑墨寒伸手揽住夏夕颜的腰,目光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方向。
“夕颜有些不习惯和我们家族里的人坐在一起,这点我会慢慢地让她适应的。我还是想违背一下她的本意,向你们正式介绍一下,夏夕颜小姐不仅是我的下属,还是我的未婚妻。”
夏夕颜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她就会被郑墨寒在他的家族成员中公开身份,虽然郑墨寒一直说会很快做这件事,可是在她心里其实更希望能永远继续这样神秘而自由的恋爱时光。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桑可柔这句话是看着夏夕颜问的,她脸上的意外神情已经退去,现在什么表情都没有。她的声音幽幽的,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让夏夕颜的心情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知道在这个豪门中的生活从今天开始拉开序幕了。
“两年了吧。”
“两年?”桑可柔似乎陷入沉思,忽然抬头看着郑墨寒问,“是我在美国的时候吧?”夏夕颜心中一惊,郑墨寒没有任何迟疑,肯定地回答:“是的。”
“那你是因为夕颜和我分手的?”桑可柔问的很明确。
“对不起,Mendy,是的。”郑墨寒的声音依然很肯定。
“我明白了。”桑可柔眼中有一抹浓烈的失落,但只是一闪而过。她有些困难地将目光从郑墨寒的脸上移开,但之后 她和夏夕颜的对视对她来说却变得容易很多,“夕颜,祝福你啊,不过Joe是很多女孩子心中的王子,你可要花点力气把他给守住了。”
“谢谢,我会的。”夏夕颜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祝福,这个祝福让她觉得更像是一句责问,从刚才桑可柔那迅疾掩饰的失落中,体会到了她无声的指责。和郑墨寒相爱后,她一直有一份对桑可柔的歉意藏在心里,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能见到桑可柔,并需要当面承受她的指责。
这样的晚餐让这两个女人食之无味,她们陷入各自的困境中,对时光无法享受,只是拖延。
晚餐后郑墨寒和夏夕颜先离开,桑可柔说喜欢这个餐厅的氛围,想再坐会儿,郑墨雨绅士地答应留下来陪她。
郑墨寒走了很久,桑可柔的视线依然停留在他离去前的位子上,直到侍者为她换了一壶茶,才让她下定决心般收回了目光。
郑墨雨适时地开口道:“可柔,如果可以了,你就告诉我,我送你回去。”
桑可柔很奇怪郑墨雨为什么会突然叫她的中文名字,也许他以为这样可以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个善于了解别人内心的人,可惜郑墨雨的表情并没有配合好他的企图,他显得漫不经心,不关自身,甚至有些不屑。
桑可柔将这一切都读了一遍,确定自己已经读懂,并且知道如何后续后,才慢慢地说:“我有个提议,是关于你和我的,你想不想听一下?”
“洗耳恭听。”郑墨雨微微挑了一下眉,心里猜测着桑可柔的提议是否会对自己有利。
“我们订婚吧。”
桑可柔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而郑墨雨听到时也是如此,他们在那一刻终于对彼此有了初步的了解,他们是可以做到相互沟通的两个人,不仅相互沟通,也可以相互说服,以达到最终的一致。
“你是听到Joe订婚了,所以才想和我订婚的吧,我觉得你这种想法很蠢,如果我答应了你,那你也会觉得我很蠢。所以这个提议就这么结束吧。”郑墨雨以为他的话已经是最终的结论了,但桑可柔并没有这么想。
“墨雨。”她同样开始喜欢叫他的中文名字,好像这样两人的关系会更容易拉近一些。
“我承认这个想法是在一分钟之前才出现的,但这并不表示它没有合理性,更不代表它一定没价值。对我而言,这么做虽然有些悲情,但我认为Joe在两年前和我分手,是因为他一直在抗拒利益联姻,所以根本不给自己机会来爱我,而那时我们又分开生活在两个国家,也让我没有机会让他爱上我。所以我希望现在来补这个机会,我要每天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并且成为他哥哥的女人,这个身份会让他对我产生强烈的征服欲望,也会让我比那个已经和他拍拖了两年的夏夕颜更具有吸引力。”
“好吧,你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想出这个反败为胜的对策,虽然很险,但确实高明。不过凭什么为了帮你,让我成为牺牲品?”
“我马上就给你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桑可柔淡淡一笑,充满自信,郑墨雨轻轻点头,示意他在等待她的理由。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窥视Joe现在的这个中国区总裁的位子,自然这个位子比你的发展部总监要有实际意义多了。集团上下都在传UNCLE让Joe坐这个位子就是为了培养他,以便将来接管整个PMS。以你在郑家的身份,以及在Uncle心目中的地位,你败给Joe已经是很明显的事了,我看你最终的结果就是捞个下面的小公司管管,要是连小公司都管不好的话,可能就剩下拿月度生活费的份儿了。所以你想在郑家有一席之地,唯一的机会就是和我们桑家联手,有我和爹地撑你,Uncle怎样都会给我们一点儿面子的。”
桑可柔分析得非常具体,郑墨雨一个字都没有错过,而桑可柔也在他进入衡量和思索的时候知道她的理由已经让她动心。
果然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郑墨雨就轻易地答应了她的提议。
“我们的婚姻需要维持多长时间?”
“视情况而定,也许是几年,也许一天都不需要。关键看我们是否能因此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我们如愿以偿的那天,也就是我们的婚约失去意义的那天。”
“我没有问题了,等回到香港,我就向爸爸宣布我们的订婚决定。”
桑可柔唇角微微上翘,引出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似乎是下意识,目光又飘向了郑墨寒坐过的位子,只是郑墨寒早已离开,那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郑墨寒还是按照夏夕颜的意愿将她送回了家。他在路上问她:“夕颜,你有没有怪我?”
夏夕颜明白他指的是他说她是他未婚妻的事,她回答:“没有,只是。。。。”她停了下来,看着他。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问:“只是什么?”
她将感动、信任和幸福多种情绪自然地流露在脸上,“只是我想说,谢谢你,墨寒。”
他放下了心,笑了起来。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打算下周正式向家里宣布我们的婚讯,今天让你先实践一下,积累大赛经验。”
“下周,这么快?”夏夕颜想到面对豪门公婆的审查,心中不免紧张万分。
“这个周日我要回香港向董事会做述职报告,会在香港待两天,周三和爸爸同机回上海。趁爸爸,妈妈都在上海,正好把你带回家,告诉他们我们准备结婚的事。你不用害怕,不会有豪门婚礼,也不会让任何媒体把你报道出来,我会做得很低调。”
夏夕颜看过新闻,郑元初这次是来上海参加经贸论坛的,那么郑墨寒说的都会是真的了。她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虽然他们相爱了这么久,可在她心里一直没有想过真的要嫁进郑家。
“墨寒,我们真的会结婚吗?”
郑墨寒将车停靠在路边,面对着她一脸严肃地说:“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人品啊,我说过我会对你的下半辈子负责,你以为我这句话是说着玩的吗?”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儿那种预感都没有,总觉得我和你是走不到最后的,我只是想着能让我爱你多久就多久,像现在这样坐在你身边的日子,每过一天都是我赚到的。”夏夕颜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郑墨寒疼惜地伸手抚摸她的脸,声音柔软又确定,让她不再怀疑,也不需要去寻找任何的预感,“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让你赚成亿万富婆好不好?从下周开始,夏夕颜会很忙,因为她要为成为郑墨寒的新娘做准备。”
她用手握住了他的手,缓慢而清晰地说:“夏夕颜真的好开心能做郑墨寒的新娘。”说完,她依靠在他的身上,他也用全部的身体去承受她的依靠。
传说女人是用男人的一根肋骨做的,从两人进入轮回开始,就带着神的使命不断寻找对方。很多时候男人会犯错,把别人的肋骨当成自己的,很多时候女人也会犯错,把别人的身体当成自己的,所以他们在一起,总是疼痛,因为不适宜,唯有分离才能结束这个误会。
所以应该心平气和,应该彼此道歉,然后挥手告别,进入下一程的寻找之旅。
可是寻找和辨认是需要一些记忆力的,他和她在前世的印记早已磨灭在奔赴今生的旅途中,可能会擦身而过,可能相见了又轻易地道别,并承诺永不回头。就这样几世几劫,都未能修成正果。
当郑墨寒这样拥住夏夕颜的时候,他对自己说:“我终于找到了我的肋骨。”
转换视角
桑可柔到达郑太的住处时,郑太才刚刚起床。桑可柔抱歉地说:“对不起,安娣,我这么早来打扰你休息了,因为马上还要去公司和Joe开会。”
“干吗说对不起啊,你难得来次上海,还知道来看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郑太笑吟吟地说。
“Joe有没有带你去哪里玩玩?”
“啊,没有,天天开会,没什么时间出去玩,而且现在我俩也不太适合单独出去。”
“为什么不适合?是不是因为他公司里的那个女人?你千万别介意啊,都是那个女人死缠着他,Joe跟我说了他一个人在上海无聊,所以顺便找个女人解闷,他们的这种关系不会很久的。反正你们现在都在一个公司上班,以后接触的机会多了,Joe的心自然也慢慢收回到你这里了。”
郑太急切地解释着。
桑可柔看着郑太平和地微笑道:“我不知道Joe在公司里有女人,也不会介意这点。我说不适合,是因为我马上要和别人订婚了。”
“什么?Mendy,你说的是真的吗?”郑太意外的同时也表现出了非常大的失望。
“真的,安娣你一向对我这么好,所以我想我订婚的事要第一个让你知道。”
“那个人一定是香港的富家子吧?他是谁啊?”
“他和你关系很近。”
“和我?到底是谁啊?”
“是ALEX。”
“郑墨雨?这不可能,Mendy,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在一起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郑太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桑可柔有些为难地避开了她的目光,神情悲伤。
“自从Joe提出和我分手后,我一直都陷在痛苦里,不能自拔。后来进了PMS,认识了ALEX,他对我很好,加上爹地非常希望我们家能和你们郑家联姻,所以我就答应了Alex的订婚要求。”
“等一下,Mendy,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桑可柔迷惑地望着她,表示等待她的解答。
“Alex对你很好,要你嫁给他,那都是有目的的。他是想通过和你的婚姻来加强自己在PMS里的地位,一旦这个目的达到了,他根本就不会再对你好。”郑太的语速越来越快,表现出想尽快说服对方的意图。
“我知道,安娣,可是我们这种生在富人家的孩子是没有自由选择婚姻的权力的。我是桑家的独生女,我有义务为爹地完成这个任务。”
“你爹地希望和我们郑家联姻,这和我以及元初的想法完全吻合。可是Mendy,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委曲求全地嫁给你不喜欢的人,在我们郑家明明就有你真正想嫁的人啊。”
桑可柔的目光更加黯淡,声音也越发悲伤。
“你说的是Joe吧?没错,他是我唯一自愿想嫁的人,可惜他不要我。”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回心转意,你是我唯一能够接受的儿媳妇,除了你,谁都别想进我这扇门。”
“安娣,谢谢你愿意帮我。”桑可柔泪流满面,郑太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
这是桑可柔和郑墨雨分手后的那个晚上想好要做的事和该说的话。桑可柔不是那种喜欢孤注一掷的人,更不会将自己的幸福掌握在别人的心意流转之间,所以她对郑墨雨的话有一半是假的。
她只将用自身来吸引郑墨寒的想法当作她的一个小筹码,而她最大的筹码并没有押在自己和郑墨寒的身上,那是件没有十足胜算的事,而且一旦失败连补救的时机都没有,所以在此同时她还必须做一件对结局更有影响力的事。
郑太一直想通过自己和她唯一的亲生儿子的婚姻来确保他们这一方的地位,而在目前郑墨寒的能力受到质疑的情况下,如果她加入了郑太设定的对立方,也就是郑墨雨的阵营,无疑会让郑太夜不能寐。
这就是桑可柔为什么要选择郑墨雨作为订婚对象的真正原因,只有郑墨雨能有这个力量让郑太倾尽全力地设法让自己得到想要的。
郑太和郑墨雨都只是桑可柔的棋子而已,她要的只有郑墨寒。
郑墨寒为了完成那份述职报告,要在办公室里加班,夏夕颜坚持留下来陪他,她说:“熬夜很累的,我陪你说话,你的效率也会高一些。”他只好同意。
可是她并没有做到自己为他描述的那么好,很快他就发现她蜷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他走过去将自己的西装盖在她身上,然后一把抱起她,走出公司,把她放进自己的汽车里。
当夏夕颜被停车的声音惊醒时,发现已经在自己的家门口,她揉揉眼睛问他:“你做完了吗?”
“你不是说要陪我说话的吗?怎么自己先睡着了?你睡在我办公室里,我怎么有心思工作?所以先把你送回家,我再回办公室。”
“真对不起,我是真的想陪你的。”她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我知道,可是现在我要你回家好好睡觉,明天早上不许找借口迟到。”
“那你也要早点儿回家休息,看你眼袋都出来了。”
“是不是我不帅了,我担心你再累病。”
“我哪有那么娇贵,再说我病了,你会帮我找药的。”
郑墨寒故意装出色迷迷的样子盯着她看,夏夕颜想起她的初夜,脸上泛起一片红晕,虽然她已经成为他的女人很久了,可是还是不习惯和他当面谈论这样的话题。她背过身去,很快地说:“不跟你说了,我睡觉去了。”就跳下了车。
郑墨寒微笑着目送夏夕颜走远,随后驾车离开。
夏夕颜回味着郑墨寒刚才的玩笑话,忍不住傻笑起来。走到自己那幢楼的下面,看到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汽车,在昏暗的夜色中,这种颜色的汽车显得醒目。夏夕颜刚想绕过车身往前走去,车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人从车里走出来,揽住了她。她吓了一跳,当抬头看清那个人是谁时,心中的惊吓没有平息,反而更盛,因为那个人是郑太。
夏夕颜知道郑太深夜在她家门口等她是为了什么,她开始暗暗整理自己的思路,以便可以更好地对应郑太的责难。
只是郑太对她的态度并不像上一次在郑墨寒公寓里遇到时那么傲慢,反而非常和善。她面色柔和地说:“夏小姐,我等你很久了。”
夏夕颜立刻恭敬地回答:“郑太,您找我的话可以先打个电话给我,我就不会让您等了。”
“没关系,等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去你家里说话吗?我知道你是一个人住。”
夏夕颜心想,郑太果然已经将她的背景调查清楚了,她答应着领着郑太坐电梯来到了自己的那间单人居室。
夏夕颜的房间虽然不大,也没有像郑墨寒的御翠豪庭那一个你富丽堂皇,可是布置得很雅致,一走进来就知道是个女孩子的房间。
郑太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夏夕颜给她泡了一杯铁观音。
郑太没有碰那个杯子,直接开始了她的谈话。
“夏小姐,我想你也明白为什么我会来找你吧,上次在Joe那里遇到你,我就很想和你单独谈一次的。”
“我明白的,您是希望我离开您的儿子,按照我从电视剧里得到的经验,您还会给我一笔钱。”
郑太笑得并不虚伪,像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看来你看过不少那种电视剧啊,可惜现实和电视里演的还是有些不同,我没有打算给你钱。”
夏夕颜面容郑重起来,已经准备好了对郑太说的话,于是按照在心里打的底稿开始了她这一部分的述说,她希望这能起到一些作用,但没有特别大的把握。
“郑太,我知道您是为了墨寒好才会这么严格挑选他要娶的女孩子、可是请您相信墨寒的选择,也相信我的人品,我不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我甚至因为知道墨寒的真实身份后感觉配不上他而主动提出过分手。可是分手后墨寒生活得很不开心,这是我决定重新回到他身边的唯一原因,因为我是真心喜欢他,不忍心看他那么痛苦。我想您也是和我一样希望他能过的幸福吧,那么请您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我一定能慢慢融入你们的生活,努力去做墨寒合格的太太。”
郑太很认真地听着夏夕颜这段告白,甚至在她说话途中还时不时地表现出感动和赞同的神色。当夏夕颜说完后,郑太竟然还对她改了称呼,这让夏夕颜喜出望外。
郑太说:“我可以叫你夕颜吗?”
夏夕颜用力点着头。
郑太微微一笑,说:“夕颜,你不要把我想象成电视剧中那些苛刻的香港太太。我当年嫁给郑元初时,虽然那时候的元初还不像现在这么有名,但当时我们之间身份地位的差异也不算小,所以如果不是现在墨寒的处境这么危险,我是会比一般的富家婆婆更能接受灰姑娘式的儿媳妇的。”
夏夕颜一怔,问她:“您说墨寒遇到什么危险了?”
郑太叹了口气。
“昨天Mendy哭着来找我,说她要和郑墨寒订婚了,这是她爸爸和郑墨雨一起逼她做的事,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郑墨雨取代墨寒成为中国区总裁,将来好继承整个PMS集团。你可能不了解我们家族内部的一些情况,可是我很清楚只要Mendy和郑墨寒结婚,墨寒必定就会处于困境,一旦墨寒被郑墨雨取代,他将会成为整个中国商界的笑柄,很难再抬起头来,而我和他以后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族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所以……”郑太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处于震惊中的夏夕颜,“夕颜,既然你说你是真心爱墨寒,希望他幸福和快乐,那么就请你接受我这个做妈妈的请求,请你离开墨寒,只要你离开他,他就一定会慢慢接受Mendy,那么我们的问题就全部解决了。”说完,郑太站起身来,在夏夕颜的面前缓缓跪了下去。
夏夕颜吓得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艰难地数:“郑太,您不要这样,我受不起这个。我根本不知道您刚才说的这些事,现在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您容我考虑一下再告诉您决定,好不好?”
郑太在夏夕颜的扶持下站起身来,拉住夏夕颜的手,眼睛湿润起来。
“对不起,夕颜,我知道我的这个要求会让你承受很大的痛苦,不过看得出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忍一忍,一定能挺过去的,你只要想着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墨寒摆脱困境,你就什么痛苦都能忍受住的。”
夏夕颜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内心却正如郑太说的,有一种痛越来越清晰,她预感到她和郑墨寒计划的美好未来必定无法实现,她看到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一幕生离死别衣襟开始重演。
夏夕颜一夜未睡,一个人在漆黑的房间里坐等天明,用这样的方式来经历和告别一段时间,对她来说是一种煎熬。可是一夜过去,她受煎熬的感觉却一点儿未消退,她突然成了一个毫无能力的人,分不清是非,辨不了防线,所以无法为自己做主。
她站起身,觉得无处可去,于是去了PMS,她到得太早,连电梯都没有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物业的人,为她开了电梯,她一个人站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一路升上去。
夏夕颜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又下意识地来到郑墨寒的办公室门口,看见里面亮着灯,于是推门进去,发现郑墨寒居然工作了一夜,正趴在桌子上熟睡。
她轻轻走过去,拿起他挂在衣架上的西装盖在他的身上。郑墨寒却被她这个动作惊醒了,睡眼朦胧地看着她,含糊地问:“几点了?”
“快七点了。”
“还这么早,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微笑,对她的爱来无时无刻不在他的笑容里,所以他总是习惯微笑地对她,希望她能够轻易地明了,而不是无谓地猜测。
她一直都很明了,只是此刻在心中那个决定跃跃欲出时,这样清晰的明了让她产生了无望的情绪,泪水慢慢溢出眼睛。他奇怪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她无法抑制自己,走过去抱着他,在他的肩头轻声哭泣起来。郑墨寒将她的身体一下子扳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严肃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夏夕颜摇了摇头,依然在哭泣,所以无法说话。
“告诉我,夕颜。”
夏夕颜一个劲地摇头,努力让自己停止哭泣,终于她有能力对他说话了。
“我没事,只是看到你这么辛苦,一下子觉得很难过。”
他如释重负,站起来,将她再次搂在怀里,他的声音不再有紧张和关切,只是充满柔情,“你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昨晚我离开后发生什么事了呢。小傻瓜,哪有总裁不加班的,这也值得你哭?”
她离开他的怀抱,从他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擦干了眼泪,她说:“职员们快上班了,我回自己办公室去,你要不要回家睡会儿?”
“不用,我把报告做完,今天晚上会早点儿下班,你不用担心我。”
“好,那我走了。”
夏夕颜离开了总裁办公室,并轻轻关上门。
在这一天里,夏夕颜的工作效率很低,大部分时间是呆呆地坐在座位上,脑海里一片混乱,以至于桑可柔做到她面前都不知道。
桑可柔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来回摇摆两下,夏夕颜如梦初醒般看向她,桑可柔笑得很灿烂,说:“在想什么心事啊,我这么大个人在你面前都看不到?”
“哦,你找我什么事啊?”
“当然有事啦,我和墨雨决定订婚了,到时候你绕过墨寒带你来香港参加我们的订婚礼吧,以后我们可能会做家人哦。”桑可柔态度很热情。
夏夕颜打了个激灵,然后完全清醒了,在经历了一夜的困顿,而对郑墨寒时又涌现出太多的不舍,但这一切在见到桑可柔时却通通消失,现在她完全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以及什么事应该最先做的,原来她并没有失去能力,只是她希望自己是无能的,但这样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她在这场爱情中总是被赋予责任,所以压力巨大,她有些明白什么叫做宿命,宿命的意思就是无论靠的多么近,最终还是会越走越远。
“Mendy,你是不是还爱着墨寒?”夏夕颜突然问了一个和桑可柔刚才的话题完全无关的问题,但桑可柔并没有诧异,她很快地收起笑容,考虑作答,因为她知道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谈话,谈话结束时可能存在于她和夏夕颜两人之间的某种关系会被彻底改变,谁变成了谁,都是一种结果。
“是的。”桑可柔在沉默数秒后清楚地说了这两个字。
夏夕颜的目光变得飘移不定,没能让它停留在某个地方太久,她在不断转换自己的视角,期望看到她不能无视的未来。
“那么,如果我离开墨寒,并且让他永远找不到我,你有能力让他娶你吗?”这像是一种挑战,但她俩都浑然不觉。
桑可柔伸出手握住她的,目光恳切,略带着愁绪。
“夕颜,我知道安娣去找过你,她把对你说的话都告诉我了,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我不这么做墨寒就无法娶你,不是吗?”夏夕颜目光看向别处,似乎在说一句没有特定对象的话。桑可柔有些吃惊,不过她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有些不确定夏夕颜究竟是如何定义自己的,不过这一点对于结果来说并不重要,无论哪个结果对谁更有利,都不再重要。
“夕颜,你是不是在恨我,觉得是我在逼你放弃墨寒?”
“是。”夏夕颜依然没有看她,视线模糊,但语言清晰。
“不对,你不应该恨我,你并不了解嫁入豪门对于你这样的女孩子意味着什么。我敢保证那种婚姻绝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现在还站在门外,就已经闻到了硝烟的气味,难道你还准备这样除了爱情什么都不带地跨进去吗?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对我说过,人可以白手起家,但不能手无寸铁,你要这样上了前线,注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你的意思是你们在救我,而我得救的代价就是我必须失去墨寒?”夏夕颜这一次是看着她说的这句话。
桑可柔没有退让,迎着她的目光,反击了过去。
“没有人逼你,所有的决定最终都将由你来做出。你可以选择墨寒,但你和他都将因此付出很大的代价,到时候即使你们后悔了都挽回不了失去的东西,如果这样你还是要选择墨寒,那么最好现在就做好会后悔的心理准备。而对我来说,嫁给墨寒还是嫁给墨雨,虽然现在会有很大的差别,但将来可能这种差别就会变得很小。所以我们处于同一个游戏中,规则相同且公平,我和你,无论我们怎么做,都会得到一些,失去一些,我认为我们得到的和失去的都还算对等。”
夏夕颜终于做出了她有生以来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她知道这个决定就是桑可柔所说的失去和得到都对等的结果。
“那好,我会立即辞职,但是我不想让墨寒知道,我无法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分手场面,所以我想在他去香港的时候辞职,到时候请你帮助我尽快办理离职手续,让我顺利离开这里。”
“没有问题,昨天墨寒已经对我和墨雨说了,在他在香港的三天里我俩会是他的backup,代他处理公司内外一切事情,所以我们有权立刻批准你的辞职。”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夏夕颜的脑海中又恢复了那种困顿和混乱的状况,似乎她是个重症病人,只会有片刻的气力与人交谈,又或者她在陷入巨大痛苦的时候宁愿自己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刚到下班时间,夏夕颜就去敲郑墨寒办公室的门,听到郑墨寒在里面说:“进来”,她立即推门进去。
她说:“你说过今天要早点儿下班的,我是来提醒你的。”
“需要这么准时吗?”郑墨寒一边微笑一边开始关电脑。
“我乖乖听你的话下班了,可是我有什么奖励吗?”
“让我想想啊。我明天陪你去郊游吧。”夏夕颜提议道。
“不行啊,我还有一些数据要准备,我要来公司的。”
让Niki帮你准备把,你后天就要去香港了,明天一天你都是我的。“
“我才离开三天而已,明天我真的有事做,下个周末我再陪你去郊游好不好?”
“下个周末,恐怕来不及了。”夏夕颜喃喃地说道,内心酸楚。
“什么来不及?”郑墨寒抬起头奇怪地问她。
“我等不到下个周末了,我只有明天,我希望明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看到你。”
夏夕颜面带笑容,可是眼睛开始潮湿起来,尽全力让自己的笑容变得很强盛,她希望这样可以让他忽略掉她眼底的那些东西。
果然他只注意了她的提议,还有她的笑容他不知道一场真正的离别已经静静地从高她的笑容里生长出来。
他问:“那你想去哪里玩?”
“老实说,上海有哪里好玩的我都不清楚哎。”
“那你想玩什么?”
“我想,我想为你做饭。”她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悲伤,幸好他只被她的话吸引,他笑的很开心。露出那个并不明显的酒窝。
“你就这么怀念做我女佣的日子啊?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让你为我做饭。”
“去哪里啊?”
“我香港一个朋友在上海郊区开了一个农家乐度假村,可以让我们当一天农家夫妻,而且没有人打扰。”
“好啊,那说定了,明天你不许想你工作的事,我买了你一天的时间,我会把它当成我的一辈子来度过的。”
夏夕颜的话语太过浓烈,浓得让郑墨寒无法忽略,他收起玩笑的表情,配合着她,认真地回答:“我知道了,明天我只属于你一个人。”
郑墨寒所说的那个地方叫幽兰山庄,位于上海的金山海滨,山庄里是一幢幢独立的两层楼房,站在二楼露台上,就可以看见远处的海滩,虽然打着农家乐的招牌,但无论外部环境还是房里的装潢都很西化,唯一和农家乐沾上边的是每幢楼房外有一片自留地,里面种着各种蔬菜和水果。
郑墨寒没有实现他的承诺,一早还是先去了公司,然后才来接夏夕颜,为此夏夕颜一脸的不高兴,郑墨寒不得不道歉了很多次。
等到了山庄已是下午,两人放下行李就去门外的农家地里采摘蔬果,住所的厨房冰箱里也装满了食物,显然是郑墨寒的那个朋友为了他们的到来而提前准备的。
夏夕颜为郑墨寒烧了满满的一桌菜,郑墨寒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是我朋友,就不客气了?这些东西够十个人吃的,真浪费。”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吃。”
“嗯,我正好饿了,你做菜也累了吧,快点吃吧。”郑墨寒一边吃一边夸奖着夏夕颜的厨艺,他吃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夏夕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口饭都没有动过。
“你看着我干吗?怎么不吃啊?”
“我一点儿都吃不下,只想看你吃。”
“是不是觉得我秀色可餐啊?”郑墨寒笑得很可爱。
夏夕颜也微笑着。
“墨寒,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对你是一见钟情的,在我看到你容貌的那一刻我就掉进去了。“
“我知道啊,你见我第一眼时那表情我一直都记得,而且每次想起来都让我很得意。“他的表情也顺势变得意起来。
“是真的,我一见到你就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出色的男人。因此我也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尤其是在我见过Mendy以后,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嘛……”郑墨寒做思考状,“无解”
“什么叫无解,我想知道答案啊。”
郑墨寒目光似水,在所到处尽情流淌。“真的无解,Mendy比你漂亮,比你富有,最重要的是她的家族背景很适合我。在遇到你之前,我也没有完全排斥我妈的安排,我曾经想过和Mendy结婚,以了却我妈的心愿,可是你出现之后,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再不允许我的世界里还有别人和你站在一起,我只想拥有你一个人。”
“那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夏夕颜目光盈盈,如泣如诉。
郑墨寒放下筷子,目光穿过她的脸颊望向窗外,似乎那样可以让他回到夏夕颜所说的那些瞬间。
“应该是从你用便利贴骂我的时开始的。”
“怎么会,那时候你还没见过我呢。”
“可是你的那个留言让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愿望:我想认识你。所以第二天我特地请了半天假提前到家等你。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穿了一件红色的外套,我很喜欢你件衣服,只觉得那很适合你。所以,夕颜,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对你也是一见钟情的,没有任何理由,只那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想拥有的人。那天我留你吃晚饭,还提出让你每天陪我吃饭,虽然那时候我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意图,但后来我知道那是一种潜意识,我想和你更接近。
“之后家宴的那个晚上,我和月娆演唱《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时,我的眼睛和我的心都一直到房间里找寻你,而当我在凌晨看到你就在我眼前时,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感情-----原来我已经爱了你那么久,那么深,久到那种爱的感觉已经让我很熟悉,深到我当即决定要去解决和Mendy的一切关系,然后自由自在地和你在一起。
“夏夕颜,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郑墨寒的目光落回到她的脸上,带着无所顾忌的对往事的执着,和对未来的神往。
“嗯,很满意。”她看着他,感觉已经痴迷,她原谅了自己的无知,并为此感到庆幸,她可以在这最后一天听到他爱她的全过程,无一遗漏,这是她离开前最快乐的事,终于拥有了他的全部。
“那你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我真的吃不下。”
“这样啊,那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更多好吃的。”
“是什么地方啊?”
“去了就知道了。”
郑墨寒拉起她的手一路跑了出去。快接近海滩的时候,夏夕颜终于知道郑墨寒要带她去哪里了,海滩上正在举行一个露天婚礼,沿着沙滩排满了盛放食物的长桌。
夏夕颜悄悄地在郑墨寒耳边问:“你是想混进队伍里去白吃啊。”
郑墨寒也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我那朋友说今天的新郎也是个商界名人,这个自助餐会是请了五星级宾馆的大厨来做的,我想应该比你做的菜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说完,不等夏夕颜回答郑墨寒就走进宾客群中,拿起了盘子装满了食物,然后回到她身边,向她使个眼色,夏夕颜不得不接过盘子挑了一点儿食物放进嘴里。
郑墨寒刚问了一句:“好吃吗?”就听见有个女声仔他们身边问道:“请问两位是李旭的朋友吗?”
夏夕颜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礼服的浓妆女子正站在他们身旁,她猜想这个应该是新娘。
只听见郑墨寒不慌不忙地回答:“是啊,我们是他小学同学。”
“这样啊,我都没见过两位,我去把他叫过来给我介绍一下啊。”
“好,我们等你。”郑墨寒一把夺下夏夕颜手上的盘子,放到脚边,然后拉起她的手飞快地向远处跑去。
夏夕颜咯咯笑着跟上他的速度,很快就将婚礼中的人群远远地抛在身后。、
但郑墨寒不放心,又带着她沿着海滩跑了很长一段距离,知道夏夕颜大叫“跑不动”了,才停下脚步,两个人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夏夕颜侧头看着郑墨寒,郑墨寒也正好回头看她。夏夕颜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远处的海浪问:“墨寒,你以后还会记得这一天吗?如果我们再不能相见,你会记得最后时刻我们做过的这些事,说过的这些话吗?几十年后,你还能记得此刻我的容颜,我在你身边这么快乐这么幸福的样子吗?”
“我当然会记得,我们怎么可能不相见,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在一起,每一天我都会让你和现在一样快乐和幸福,我会和你一起变老,到死都不分开。“郑墨寒低沉的嗓音像在唱一首动人心弦的情歌。
远处的海面上空开始有烟花飞舞,烟花消散处是两颗相互纠缠的红心,那应该是哪个婚礼上的节目。
夏夕颜的泪水慢慢地,不间断地往外流着,她将头从郑墨寒的肩膀上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墨寒,我真的好想嫁给你,也真的好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可是将来的事谁都无法确定,也许我们只能走到今天,连明天都无法拥有,但我会一直记得你,我们一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因为你而拥有过的每一种欢乐和悲伤,我都会记得,你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总裁,这样我就可以经常在电视杂志上看到你,我会很骄傲地对身边的人说,那个郑墨寒爱过我。”
夏夕颜终于泣不成声,郑墨寒疼惜地将她拥入怀里。
“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婚前忧郁症吗?“郑墨寒边为她擦着眼泪,边微笑低语。
“墨寒,你答应我,不要忘记我好吗?不管那时候你和谁在一起,你在为谁擦眼泪,你都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我当然只会和你在一起,为你擦眼泪了,不要胡思乱想,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安心离开你去香港,要不我带一起去吧?”
夏夕颜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坐直身体,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这怎么行,不能让人以为你只知道恋爱。我没事的,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你真的没事吗?看我在你身边,你还哭得这么厉害,我不在的时候,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黏人了?”
“对不起,是不是让你很烦?”
“是很烦,不过被喜欢的女人黏,让我烦的很开心。你要记得你的承诺哦,在这里开心地等我回来,我再带样礼物给你好不好?”他笑着说。
夏夕颜也尝试对他笑,但失败了,她的泪水又开始往外涌,她很快地擦拭着,因为她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要看着他,并且想看得很清楚,这样无论过多久,她都能随时看见他的笑容。
“墨寒,我想做一件事,你不要阻止我好吗?我向你保证就这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什么事啊?”
夏夕颜伸出双手勾住他的颈部,很快地靠近他,然后深深地吻住了他。这次郑墨寒果然没有阻止她,他轻轻地将她放在沙面上,然后开始回吻她,他们吻了很久,很激烈。
天色已暗,但远处婚礼的烟火节目还在继续,火光中,天空变得很艳丽,残屑落进海底,连风都无法将它们拾起。
很多结局就这样悄无声息,发生时没有人知道已近尾声,掉落时才发觉连想留作纪念的机会都已失去,有些事从一开始就画好了结束的样子,中间那段的过程只是为了一种回忆,所以虽然很徒然,但也有微小的含义。
夏夕颜久久不愿放开郑墨寒,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脸颊。她希望就这样吻到天明,像一辈子那么长久。她很想过一夜,就是下辈子,她愿意一生只有这一天。
夏夕颜拿着辞职信走进总裁办公室,原来郑墨寒的座位上今天坐着的是郑墨雨。
郑墨雨接过她的信,将已签好字的人事离职单交还给她,一切都是在沉默中进行。显然桑可柔已经告诉过他前情,但她相信桑可柔应该没有告诉他,她离职后,桑可柔将不可能再和他订婚。
夏夕颜想着在离开这个办公室前说句话,但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跟郑墨雨说什么,于是她只微微低了低头,说声“谢谢”就想转身离去,但这时郑墨雨忽然开始说话了。
“夏小姐,其实我现在的心情和你一样。”
夏夕颜诧异地看向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 郑墨雨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等待她的询问,继续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因为joe的关系,你可能还把我当成了敌人。但是有一点我们很相似,我们无法和喜欢的人结婚。”
夏夕颜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吗?”
郑墨雨并没有打算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想说他想对她说的话。
“那天我看到你和J0e在一起的样子,我不知道Joe是如何想的,但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每个人都有可能爱上另一个人,也都会希望和爱上的那个人结婚生子,那很美好,但不是人人可以去做的,所以我会为joe的这种行为感到好奇,但绝对不会羡慕,更不可能照做。爱情对我们郑家的子女来说是一种消费品,但婚姻不是,婚姻是武器,我不会轻易丢弃多选择一件武器的机会。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可怜我,就像我在可怜你一样,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被人可怜的机会和选择武器的机会一样是不可多得的,所以我们应该庆幸,还有人在身边听你说话,跟你道别,即使只是一个偶遇的路人。”
郑墨雨说得很平静,也很缜密,让夏夕颜找不到任何逻辑上的漏洞,相反她开始重新认识郑墨雨,她觉得他比桑可柔感性,他知道自己想做的和该做的,两者区分得很清楚,但并不需要选择。他做了该做的,但也一直幻想这做的,所以她同意他的看法,她在可怜他。
“我知道我犯了一个错,我把自己想要的也强加给了墨寒,以为自己幸福了他也一定会幸福,可是现在我知道不是,爱过了就好,到此为止更好,以后我和你们都不再相关。”
“保重。”郑墨雨说了结束语,夏夕颜再次说了声“谢谢”,但始终没有说“再见”,因为“再见”这个词她和郑墨雨谁说都会显得很无聊。
夏夕颜把部门的采购都叫进了办公室,宣布她已经辞职,今天是她在PMS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小丽当场就哭出了声,夏夕颜走过去和她拥抱、这个告别会的气氛顿时变得很悲切。
除了家电部的采购外,夏夕颜只和Niki、浅浅、梧桐以及方卓道了别。方卓问她为什么突然辞职她说:“你应该了解我一直都喜欢突然辞职的。”
方卓考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米,“是因为joe?”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我的辞职和joe没有任何关系。”
他不再询问,不知道这意味着他相信了她的话,还是明白她有很多无法让他知道的秘密,他对她来说早已不是最信任的人,所以有些问题他无权要求她作答。
“我们终究是无法长久地做同事,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让你太太彻底放心了。”
这是她在他说出“再见”前最后留给他的话他们三个人的纠葛总是以她离职而告一段落,不知道这是她欠他的,还是为了让他一直欠着她。
夏夕颜一路向外走去心情始终很平静,也许因为这个决定做得太艰难感觉已经花了很长时间来做离去的准备,所以一但开始实施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让她波动的了。只是当地走到大门外的时候,确定没有人看到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了一下头。她想起在南京店关店的那次曾看见采购们站在相同装饰的门楣前合影,她忽然也很想在这个地方留个影,毕竟这里留给她的回忆太过丰富。 职场上的起起落落,打打杀杀,和郑墨寒及其家族的诸多纠葛,都足以让她对“PSM”三个字母产生太多的联想,这样的驻足或者希望拥有更多的纪念物,都是她的真情流落,她不知道PSM会对她的生活有这么大的影响,在已完全和这家公司没关系时依然让她产生无限感慨。她知道那不是留恋,但又很像留恋。
这不是她离开的第一家公司,但却是第一家让她留恋的公司,这里有她成长的记录,带着伤痛的血痕和隐秘的结论,讳莫如深,却也刻骨铭心。这份简历是让她一生受益,还是一生负累,她无从判断,更害怕判断。 ’
离开PMs后夏夕颜去了何婉心的家,她到达的时候又恰逢他们在吃晚饭,不过这次她是故意在这个时候去的,她想和他们一起吃顿饭。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夏夕颜就说明了来意,“我是来和你们告别的。”
圆梦听到先急着发问:“告别?姐姐你要去哪儿啊?”
“我今天从PMs辞职了,想趁这段时问好好休息一下,去一些没去过的地方走走看看。”
“辞职?夕颜,你是不是要和墨寒结婚了,是他希望你不再工作了吗?”何婉心突然想到了这点,欣喜地说。
“不是的,其实是我和墨寒分手了,所以我没有办法再在PMS做下去。”
“分手?怎么这么突然,前一阵不是还说要结婚的吗?”连骆群都忍不住开始向她提问。
“是有过结婚的打算,但墨寒的妈妈始终不能接受我,我考虑过,这样就是嫁进郑家,也很难得到长久的幸福,所以才决定和墨寒分手的。”夏夕颜说了一部分理由。但隐瞒了最重要的那部分。
骆群点点头,赞同她的决定,“夕颜,我觉得你这么做是正确的,虽然墨寒各方面都非常出色,但我们两家在财富地位上的差距实在太大,我和你妈妈一直担心你们的来来不会一帆风顺,所以,你现在做这样的决定是很理智的。夕颜,找一个平凡的但能让你过上安逸生活的男人,从你一生的角度来看,可能是个好事。何婉心叹了口气,自从上次在银河宾馆见过郑墨寒后,她一直把他当作夏夕颜最理想的结婚对象,现在突然知道他们分手的消息,她是有些遗憾的。不过知道结局已经很分明了,多说只会让夏夕颜难过,于是她不再问夏夕颜和郑墨寒的过去,只关心夏夕颜的将来。
“夕颜,不管你怎么做,只要能让你自己快乐的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的。那你是准备重新找工作吗?”
“我在PMS工作的这两年,觉得身心都很劳累,所以现在想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玩上一阵子,然后再考虑找工作的事。不过爸爸、妈妈,你们不用担心我的生计问题,我在PMS做过采购经理,在这个业态里是很容易找到相类似的工作机会的。”
“夕颜说得对,婉心,你不用担心她的工作问题,不过夕颜你准备离开家多久啊?”骆群问。
“我也说不出准确的时间,想去哪里也没有明确的目标,国内、国外很多地方都想去,要是在哪个城市找到了好工作,说不定也会在那里定居。”
“什么?姐姐,那你岂不是要一直不回来了?”圆梦第一个发现了这个问题。
“也不是一直不回来,我就是不在上海工作,也会经常来看你的,你放假的时候我还可以接你去我那里玩。”夏夕颜安慰她道。
“夕颜,你想休息就休息一阵,但还是要记得回家,虽然你已经长大了,也很能干,但你一个人在外面,还是会让你妈妈担心的。”骆群看出何婉心和圆梦心中难过,劝夏夕颜道。
“我知道,我会尽快回家的,你们不用太担心我。对了,妈,我想趁这个机会去我出生的地方看看,你有具体地址吗?”
“有的,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变成市了,叫H市,你生父的墓地也在那里,你去祭拜一下也好。”
“那你写给我吧。”
饭后在圆梦的请求下,夏夕颜留下来住了一晚,这是她第一次和圆梦睡在一个床上,她们一直聊到很晚,圆梦才沉沉睡去,但夏夕颜怎么都睡不着。
夏夕颜在售票窗口前闭上眼睛,睁开后挑了左边第三行上的那个名字作为她第一站。她买好票,托着行李往候车室方向走去,刚走出售票大厅,就听到手机在响,她打开后看到屏幕上“墨寒”两个字,只觉得悲从中来。
她抑制住即将流下的泪水,控制好自己的声音,按下了通话键。
郑墨寒说:“夕颜,我在飞机上,两个小时后就到上海了,我会先回办公室的,你不要下班,陪我吃晚饭。”
“好。”夏夕颜困难地说了一个字。
“那晚上见。”郑墨寒想要挂断,夏夕颜忽然出声阻止。
“等一下,墨寒。”
“怎么了?”
“你能再跟我说几句话吗?我想多听一会儿你的声音。”
“你想我吗?”郑墨寒在那头轻笑着问。
“想,我好想你。”夏夕颜的泪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声音也变得哽咽。
“夕颜,你是不是又哭了?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情绪很低落,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没有,我没事,就是想你。”
“我也想你,下次来香港一定带上你,我们一起去大仙寺还愿,好不好?”
“去还愿?”
“对啊,你忘记上次在我办公室对我说的话了吗?你说:‘我是没有去香港还愿,因为我当时许的愿望是我想和我身边的这个人永远在一起,这个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了,所以我永远都不需要去还愿,’现在这个愿望你已经实现了,当然要和你身边的这个人一起去还愿了,否则菩萨生气了,再把我们分开可怎么办?”
“那下次我们起去香港还愿,让菩萨保佑我们再也不分开。”
“我答应你等忙过这阵,就带你来香港玩。好了,夕颜.飞机快起飞了,空姐已经对我这边看了好几眼了,我挂了啊。晚上你想听我说多少话,我不睡觉都说给你听,好不好?”
“好。墨寒?”
“什么?”
夏夕颜用左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唇,泪水滚滚而下,她努力了数秒后,将手从唇边移开,带着满脸的泪水对郑墨寒说了最后两个:“再见。”
“再见,夕颜。”郑墨寒挂断了电话.
夏夕颜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慢慢垂了下来,忽然她用力将手机摔向前方无人的草从中,然后蹲下身,放声大哭起来。有行人从她身边经过,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她把脸深埋进臂弯中,摇了摇头含糊地说:“我没有,只是很痛很痛。”
郑墨寒回到办公室放下行李,立刻拨了夏夕颜的分机,但始终没人接听,他又打她的手机,手机中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他刚准备去她办公室找她,桑可柔走了进来。
桑可柔微笑着问:“joe,你回来了,Alex有事先回香港了,让我将这几天的工作和你交接一下。”
“好啊,不过今天这么晚了,我们明天再交接吧,我约了夕颜吃晚饭。”
桑可柔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低地说:“夕颜,她不在这里。”
“噢,她是下班了吧?我都打了电话让她在办公室等我的,她可真是没脑子。”
“joe,夕颜星期一的时候辞职了,她再也不会来这里上班了。”
“你说什么?”郑墨寒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说,“这不可能,她为什么要辞职?我上飞机前还跟她通过电话,她说会在办公室等我回来的。”忽然郑墨寒停了下来!他想起了缓在电话中的哭泣声,随即也想起了这段日子里夏夕颜反常的情绪,他似乎有所明白,继而越来越恐惧。
郑墨寒一把抓住桑可柔的手,厉声问道:“是你们哪几个人干的?”
“你干什么?什么哪几个人干的?”桑可柔想挣脱他的手,但郑墨寒用了很大的力气去阻止她的挣脱。
“你们花了多少人力去逼夕颜辞职,逼她离开我的?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郑墨寒已经从突然来袭的沉重打击中冷静了下来,他开始向问题的症结处靠近。
“没有人逼她,是她自己做的决定。据我所知,夕颜现在已经不在上海了,而且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郑墨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同时放开了紧握住桑可柔的手。
“Mendy,算你帮我一忙,告诉我你们到底对夕颜做过什么,我好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郑墨寒的痛苦神情让桑可柔非常气馁,她开始尝试用另一种方式来和他交流,“joe,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所以在千方百计地寻找肇事者,可是在这件事上真的没有这样的人存在。夕颜是因为知道我要和Alex订婚,她怕我会帮Alex来争夺属于你的东西,所以才主动退出的,她希望我能和你在一起,让你的事业从此一帆风顺。”
“你和Alxe要订婚吗?什么时候决定的?为什么夕颜知道,而我不知道?”
“就在几天前,我只告诉了安娣,后来不知道怎么夕颜也知道了。”
“明白了。是你和我妈联手为夕颜演的戏吧,这个傻瓜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郑墨寒轻蔑地看着桑可柔,桑可柔因为他的眼神和语气而变得情绪激动起来。
“我在你心里和夏夕颜就有这么大的差距吗?她是天使,我就是魔鬼吗?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无论夕颜、安娣,还是你,都可以看得明白现在这样的局面,而在这个局面中,只有我和夕颜是可以改变事情发展的两个按键,现在夕颜首先选择按动自己的键,她做了牺牲,自然是希望你能从她的牺牲中获益,我已经答应答应她帮你了,你打算拒绝吗?”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白白牺牲的,有人要做牺牲,但绝对不会是夕颜。现在你可以走了,我要想一想该怎么做。”郑墨寒不再看她。
桑可柔的眼眶有些湿润起来,无法接触到他的视线,只能看着他的侧面说:“joe,即使没有夕颜,你也不能接受我吗?我真的比不上夕颜吗?”
郑墨寒终于肯回头看她,但只是很短的一瞬,随后他又将目光移到别处,冷冷地说:“不只是你,任何人都比不上夕颜。”
桑可柔绝望地凝视他,可惜无法再让郑墨寒回过头来看她,无论她的眼神有多么凄楚,多么深情,她都无法让他看到,于是她哭着离开了他的房间。
郑墨寒等到桑可柔一离开,立刻坐回椅子上,然后一遍遍地拨打夏夕颜的手机,手机中始终是那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那声音终于让沉着冷静的郑墨寒失了控,他用力拔去连在电活机上的各种颜色的电线,将它承重地摔在地。
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过大,不小心碰到了手边的鼠标,可能是Niki下班时忘记为他关电脑,处于省电模式中的电脑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快速地点击着屏幕.果然在自己的一个私密邮箱中看到了夏夕颜给他留的话。
夏夕颜在邮件中说:
一直都是我在背弃我们的誓约,一直都是我在辜负你的深情,一直都是你
在坚持而我在逃脱,一直都是你在求生而我在沉溺。对不起,因为爱你而离开
你,这样的话一定让你觉得很伤人,可是除了这句,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
安慰你的方法。我只请你相信,我写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哭,所以你也一
定不要哭,这是我离开时唯一的愿望。失去对方一个人生活.应该不会有想象
中的那么难,那么痛,一定不会的。所以,墨寒,我们就这样决定吧,然后将
这个决定坚持下去。
你不要再爱我,如果你可以接受和Mendy一起生活的建议,那么就不要再爱我。如果你决定不再爱我的话,我会觉得我的放弃有了真正的意义,所以不要让我懊悔我做的事毫无价值。
但我有勇气说请你不要再爱我,却没有勇气说请你忘记我,此刻的我,即将离去,永失所爱的我,内心里很矛盾,很无助,也很自私。我希望拭去我后的你,拥有了Mendy的你,未来是一片光明。可是我又很希望在你的心底一直能有我的影子,那样我才不会在以后漫长的时光里无所依从,无所维系,找不到生与死的任何意义。毕竟失去你,对我来说是人生的灾难,我能幸存,但会残疾,唯一的信念就算希望你在偶尔闲暇时,能发现心底还有我的名字。
墨寒,这封邮件应该是我最后能接触到你的东西了,从此往后,我们会断了所有的联系,也就断了今生和来世的交集,我们彼此相关联的东西都已到此全部失去。所以,让我最后再写一遍这个名字,因为以后无论我写多少遍,你都无法看见。
墨寒,墨寒,墨寒……
夏夕颜打了一整屏的“墨寒”,郑墨寒无一遗漏地一个个地念下去,因为他知道夏夕颜珍惜每个“墨寒”的名字被郑墨寒看到的机会。郑墨寒的泪水也在这样的默念中一次次地滴落下来,他对这屏幕中无数的“墨寒”说:“傻瓜,你写这么多的墨寒,我怎么可能不哭?”
郑墨寒驱车直接去了郑元初和郑张欣在上海的别墅,可能因为知道郑元初这天到,所以别墅里并没有其他人在。
郑墨寒一走进去,就看到郑元初夫妇坐在底楼的客厅里说话。
郑张欣似乎已经猜到郑墨寒回来,没等他开口就先问道:“你是为了夏夕颜而来的吧?”
“是的。为什么趁我去香港的时候把她逼走?她是我的下属,就是辞职也必须等我回来批。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吧?”
“没错,我是去找过她一次,但没有逼她,只是告诉她你说面临的问题。是她自己对Mendy说要辞职的,而且也是她提出不希望当面跟你辞职,而是想趁你不在上海的时候让Alex和Mendy批的。难道那个女人就有这么好,让你可以为了她和你妈妈翻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俩谁能给我个完整的故事?听得我云里雾里的。”郑云初慢悠悠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郑张欣不再说话,转头看着郑墨寒,示意他先说。
郑墨寒也没有推让的打算,直接走到郑元初的面前,从容地开始他的陈述,“爸爸,我知道我才进公司没多久,能力和经验上都有需要提高的地方,但是我不认为因为有不足,我就没有资格当这个总裁。一家店的失败有其偶然性,这不能抹杀我这一年以来在其他方面所取得的成绩。我也不认同妈妈的观点——我必须依靠桑家的财力才能在PMS里立足,财力只是我们资本运作的一部分,和婚姻完全没有关系,我只能娶一个女人,但我想为公司带来的投资者和合作伙伴会有很多,所以用联姻的方式所能起到的作用和将来我用其它方式创造的利益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我是你的儿子,我有担起PMS的职责和愿望,所以也应该有被你挑选去充当PMS管理者的机遇,希望不会因为我的太太不是什么财团的继承人而剥夺我的这个机会,那对我很不公平。”
郑元初在郑墨寒这段长长的陈述中,始终面容严肃,看不出任何认同或不认同的反应。直到郑墨寒讲完房间里安静了很久后,郑云初依然保持着那种倾听和思索的表情。
郑张欣小心的观察着郑元初的表情,看他一直都没有回答郑墨寒的话,忍不住试探道:“元初,儿子说了那么多,你也给他一个回答啊。”
“什么回答啊?”
“你到底会不会继续让joe做这个总裁啊?”
“总裁的任期是四年,他才做了一年,哪里谈得上有什么收获,当然得做完这四年再说了。”
“那就是你不会让Alex代替他了?”郑张欣欣喜地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人代替他了?你整天在算计我,想我会这么做,会那么做,每次又都算得不准,然后自找麻烦地做一大堆无用功,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吃一堑长一智啊?”
“我,我哪有算计过你啊。”郑太轻声嘟哝了一下。
“爸爸,谢谢你。”
郑元初向郑墨寒微笑了一下,忽然问:“那这个问题我们就讨论到这里了。还有个问题你还没跟我解释清楚呢。”
“什么问题?”
“就是你们刚才在争论的事,好像是你找的女人你妈妈不满意是吗?”
“是。不过,这件事对我来说没有讨论的必要,夏夕颜是我一定要娶的女人,这辈子我也只会娶这一个女人。”郑墨寒语气强硬。
“阿欣,看样子,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了,难道你想让我们的儿子一辈子不结婚吗?”郑云初笑着面向郑太说。
“我也是为他俩好,那个夏夕颜只是个平常人家的孩子,在很多方面和joe都不合拍,这样的婚姻是不可能长久的。而且现在夏夕颜都走了,你怎么娶她,还是你准备一直坐在这里等她回来?”郑太忽然转向郑墨寒发问道。
“我不会坐等她回来,因为如果她不回来,我就会很被动。爸爸你教过我的,任何事都不能被动等待,而要主动出击。所以我会想很多方法去找寻她,这件事上我不允许自己失败。”
“那么等你找到她后带来给我看一下,虽然我和你妈都无法阻止你娶她,可是给我看一下,这点要求你总要满足我的吧?”
郑墨寒听到这句话后总算露出了笑容,带着真心的喜悦说:“爸,你的意思是说你会接受夕颜,也会同意我娶她的是吗?”
“你刚才不是说这个问题不需要讨论吗,意思也就是不需要我同意了,怎么这会儿又这么尊重我了?”
“我一直都很尊重你啊。时间不早了,我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明天就会安排人去找夕颜,等我找到她后立刻带她去香港见你们。”
郏墨寒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顺利,他得到了郑元初的首肯后,更加迫切地想立刻找到夏夕颜。郑墨寒离开后.郑元初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对郑张欣说:“阿欣,我们的儿子真的长大了,我可以放心地把PMS交给他了。”
郑张欣惊喜万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郑元初如此直接的表态。她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元初,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会让joe继承PMS不管Alex会不会和Mendy结婚?“joe和Alex都是我的儿子,我只会挑有能力继承我产业的那个来当PMs的最高管理者,和他会娶谁没有关系。”
“太好了,谢谢你,元初。”郑太激动得眼中都泛起了泪花,郑元初微笑地将她搂进怀里。
夏夕颜终于找到了位于H市一座简陋公墓区中夏商的墓地,将在墓区外买好的一束黄菊花放在了他照片的前面。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夏商,那天何婉心找了很久,最终也没能找到任何有夏商头像的东西,不过何婉心给的地址很详细,这么多年这里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所以夏夕颜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就来到了这里。
夏商的墓地很简陋,除了照片和名字外,没有任何东西,墓地四周都是野生的杂草,夏夕颜用手拔去了一些,但它们已经长得很深.夏夕颜并没能拔去几根。
夏夕颜很奇怪自己做这些事情和看着厦商照片时心中的感觉,夏商对她来说应该是完全陌生的,她对他的了解全部来自那次在银河宾馆咖啡厅里何婉心的一段述说。在那段述说中,夏商也不是以一种正面形象出现的,即使因为他的出现,让夏夕颜摆脱了多年来对自己是私生女的怀疑,但这个解救她于自卑自怜中的父亲人选毕竟有着不光彩的背景。
所以她在迎接他进入她的生活,但又有些抵制,想亲近和了解,又急于躲避。
这样矛盾的心情在此刻却得到了统一,她为他悲伤,因为他已死亡,不幸和她的出生在同一天。她生命中有很多劫,每一个都让她悲伤。她已经知道幸福是一种遗忘,忘了曾经发生过的那些美好的事,忘了忘不了的和不能忘的,那样才能慢慢地幸福起来,而悲伤却是由于无法遗忘。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夜晚郊外的气温下降得很快,复夕颜开始觉得冷,下意识地将双手紧抱在一起取暖。忽然有人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这个突然的碰触让身处临近夜晚的墓地中央的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她带着惊恐的表情回头寻找为她披衣的人,而当她看到他的时候,她的惊吓并没有停止,反而更甚,身上的衣服也因为她情绪的波动而掉落到地上。
她无言地看着他,他知道他必须说点什么,以解救她于惊吓中。
“为什么总是自作主张,这么大的决定难道不应该跟我商量一下吗?”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我去找了你妈妈,她告诉我你并没有告诉她确定的去向,只说会去没有去过的地方,国内、国外都有可能,唯一确定的地方就是这里,于是我雇了一个连的私家侦探,让他们彻夜守在这里等待你的出现。他们在这里等了你两个月,而我却好像已经等了两年,今天早上你一在H市出现,我就接到了电话,马上赶了过来。”
她再次无言,在这两个月中,每次想到他都会流泪,但当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夕颜,我就这么让你不可信任吗?为什么瞒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知道我从香港回来后突然找不到你,会有怎样的恐惧吗?”
“对不起,墨寒,我知道你会难过,可是如果我们不分手,以后你会更难过。”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你的小脑袋瓜整天就知道装这些消极的东西,看来以后要天天给你洗脑。我的事业、我的家庭,那些都是我的事,还轮不到我的女人来替我操心,你只需要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偶尔为我做饭,还有,偶尔再为我生个孩子就好,知道了吗?”他低声责备,但声音和缓,像讲一个幼儿时听过的故事,带着金色的通话色彩。
“墨寒,可是我……”
郑墨寒及时的吻住了她,没有给她说出任何反对意见,他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的霸道和不容抗拒。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起初有些抗拒,但很快她就失去了定力,她伸出双手抱紧他,像她以为的以后只会在梦里出现的场景那样,用她所有的情感吻向她用生命去爱的那个人。
“夏夕颜,为什么我会这么爱你,告诉我答案好不好?我真的好想知道。”
“这个,无解。”她在他怀里轻声的笑。
“答应我,用不做让我痛心的事了。”
“我答应。”
“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这次我一定可以做到。”
他们再次紧紧拥抱,在黑暗的陌生城市的荒野中央,爱如山风般漫山遍野,和唯一陪伴着他们的月光一样,持久地映照,没有期限,不会停歇。
夏夕颜和郑墨寒的心中都有一个无解的答案,他们曾经经历过几世几劫,早已没有记忆,但这一世他们必将圆满,所谓的注定也终于以这样的接过出现,一切再没有意外。
尾声:新战场
苏淡云亲自到总台把夏夕颜接进自己的办公室。苏淡云看到她坐下后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就等着做郑家少奶奶了.怎么还会想出来工作?”
“墨寒会在现在的总裁位置上再做几年,然后回香港接他爸爸的班,他在哪里,我自然也得在哪里陪他。但要我这几年一直不工作,我也觉得很闷。我们的关系已经公开了,我再回PMS总觉得不合适,所以才想问你安乐现在招不招人。”
“未来PMs集团的主席夫人想来我这里,就是不招人我也得说招啊。你把这张表填一下,下周一开始过来上班吧。”
“谢谢老板。”夏夕颜笑着接过表格低头填了起来。
“墨寒同意你到PMS的竞争对手那里工作吗?”
“我跟他说了今天来你这里面试,他没反对啊。”
“那就好,你先填表吧。”
夏夕颜填完表,苏淡云带着她向人事部走去,刚走到人事经理办公室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这么巧,怎么你们都在这里上班吗?”
“江若水,你来这里干吗?”夏夕颜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来这里面试啊,看来你们真的都在这里啊,那太好了,我下周一来报到,我们又可以做同事了,这世界可真小。”江若水笑得很用力,似乎不那样不足以表达她的愉悦心情。
夏夕颜看着江若水笑着走远,回头看向苏淡云,苏淡云注意到夏夕颜在看她,也回过头来和她对视,但是两个人准都没有说话,她们都在想同一个问题:是不是一场新的职场金技欲孽又将开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