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上的辛德勒与奥斯威辛集中营

动笔写这篇文章都快三年了，只是起了个头，选了些照片，就已经感到了强大的压迫感，这种压抑更甚于后来写卢旺达的种族大屠杀。我绝没有犹太人的生命比非洲人的更珍贵的意思，在奥斯威辛集中营参观乃至后来写作时我念兹在兹无时或忘的就是中国的文化大革命，这种联想一直萦绕我心，让我沮丧得写不下去。

辛德勒在我的名单上很久了。零九年三月去耶路撒冷，尽管耶路撒冷各种各样的景点多如牛毛我未必都有时间去到，但位于锡安门外锡安山（Mount Zion）的辛德勒墓，仍然被我列为必须要去的。辛德勒墓所在的那块小小的墓地（Catholic Franciscans' cemetery）本身就不好找，进入墓地，辛德勒墓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好在总有一些各地来的犹太人团体到此凭吊，跟着他们能比较容易地找到辛德勒墓。

锡安山墓地与耶路撒冷老城墙外另一头的橄榄山（Mount Oliver）墓地是犹太人心目中最神圣的，因为根据他们的理解，末日审判时那里的灵魂离得最近，将第一批起来接受审判并进入天堂。犹太人把辛德勒葬在那里，在他们是一种极大的尊崇，辛德勒是唯一一个获此殊荣的纳粹党人。

辛德勒生于捷克波希米亚的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是一位业余艺术爱好者兼投机商人。随着德军入侵波兰，他为了金钱而来到这片新土地开展事业。辛德勒以廉价收购了一间位于克拉考夫（Krakow）的德国珐琅器工厂，主要生产搪瓷器皿。他聘用了大约1300名犹太人为他工作。他初期聘用犹太人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金钱和藏匿富裕的犹太人，但后期他的庇护行为越来越积极主动。他会辩称生手工人为熟手工人，甚至连残疾或年老的工人都称为有用的工人，每当他的工人受到任何来自政府的迫害，他会立即向政府索偿。

1942年纳粹德国大举搜捕克拉考夫犹太人区内的犹太人，纳粹将他们驱逐到位于克拉考夫的集中营，亲眼目睹犹太人拼死匿藏逃避搜捕的情景令辛德勒震撼不已，因此激励了他努力拯救被迫害的犹太人。他与当地的指挥官阿蒙·歌德（Amon Göth）合作，让900名犹太人转送到他设在附近的工厂，这样至少比直接送往由德军管辖的集中营安全。辛德勒曾两次被德军以意图叛国逮捕，但两次都逃过监禁。辛德勒经常贿赂政府官员以避过检查，随着德军节节败退，德军往往在红军前来解放集中营之前加紧屠杀居住在集中营内的犹太人。1944年10月，辛德勒设法将1200名“工人”迁移到位于捷克布瑞恩利兹（Brünnlitz）的工场。当有他的犹太工人误送到奥斯威辛（Auschwitz）集中营，他会想尽办法让他的工人回到他身边。

战后辛德勒移居阿根廷，他尝试过多种生意并得到犹太人的很多帮助，可惜都不很成功。经过一连串投资失利后，他在1958年宣告破产并返回德国。1974年10月9日，辛德勒于德国希尔德斯海姆逝世，享年66岁（《辛德勒的名单》一片说他在法兰克福逝世），死时他身无分文。随后，以色列大屠杀纪念馆为表彰辛德勒在二次大战中竭力拯救犹太人的义行，嘉许他为“国际义人”。

犹太人在对待纳粹战争罪犯方面纵千万里、虽数十年仍然穷寇必追；而对自己有恩的人，亦倾己所有地报答。犹太人这种快意恩仇的决绝，对历史与传统的坚持，对苦难过往的纪念，让我感慨良多。看到全世界那么多个大屠杀纪念馆，我想到了巴金晚年倡议建立一个文革纪念馆而不能如愿，最终抱憾而去，这样的纪念馆到今天一个都不存在。

2011年为准备俄国与中欧行我重看了好多部电影，其中有《列宁在十月》、《列宁在一九一八》、《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白夜》、《偷越柏林墙》、《生命不可承受之轻》、《茜茜三部曲》、《音乐之声》、《辛德勒名单》，我去波兰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想去看奥斯威辛集中营以及克拉考夫（Krakow）在《辛德勒名单》中出现过的几个地方。

电影《辛德勒名单》的情节基本上符合历史，克拉考夫二战前犹太居民很多，都住在犹太社区（Kazimierz），二战开始后被集中到犹太人隔离区（Ghetto），随着战争的进展又被赶进克拉考夫东面的劳改营（这个劳改营没有被完整地保存下来），最后被关进纳粹的死亡集中营奥斯威辛（Auschwitz）。

我们在克拉考夫除了去老城主广场（Main Market Square）与城堡（The Wawel Castel），剩下的就完全按着《辛德勒名单》的故事情节先去二战以前的犹太社区（Kazimierz），二战时的犹太人隔离区（Ghetto），最后是奥斯威辛一号与二号集中营。

为参观奥斯威辛集中营我们做了很多精神准备，但出来后我们全家还是感到非常压抑。

让我更感到压抑的是后来读到的一个故事，事情发生在“辛德勒名单”在克拉考夫的拍摄期间，影片里扮演党卫军军官阿蒙·歌德的演员有一天穿着纳粹军装在等待上场，走过来一个当地老太太悄悄地对他说：“你们当初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错。”

2009年3月初，在耶路撒冷锡安山下的辛德勒墓地，我模仿犹太人，找了一颗小石子放在了辛德勒的墓上，然后在墓旁坐了好一会。

三月初的耶路撒冷依然寒冷，但墓地围墙边的一株梅花已经绽放，让我感到些许暖意。



1。辛德勒在克拉考夫的工厂，照片来自网上，地址是50.047397°N 19.961799°E。我们去那儿时还不知道这个地址，不然一定会去看看。



2。犹太人隔离区（Ghetto），在“辛德勒名单”电影里也有很多描写，纳粹迫害犹太人的第一步就是把他们赶进犹太人隔离区。这样的隔离区有高墙围着，进出的大门由党卫军把守。



3。这段隔离区的围墙被破墙开店毁了。



4。奥斯威辛一号集中营。门上那幅著名的标语写的是：“劳动带来自由”。按希特勒的理论犹太人懒惰，所以需要劳动改造。



5。这块巨大的牌子是奥斯威辛大屠杀纪念馆的座右铭，实在是发人深省。“不牢记历史，历史悲剧就必会在你身上重演。”



6。奥斯威辛一号集中营。



7。奥斯威辛一号集中营。



8。奥斯威辛一号集中营。



9。奥斯威辛一号集中营。这是纳粹看守人员的宿舍，当地的党卫军指挥官阿蒙·歌德就是在这个架子上被绞死的。



10。犹太遇难者的遗物。



11。毒气罐。



12。犹太遇难者的头发。



13。犹太遇难者的遗物。



14。犹太遇难者的假肢。



15。犹太遇难者的遗物。



16。Anne Frank无疑是奥斯威辛集中营里最有名的犹太遇难者，这个来自阿姆斯特丹的犹太小女孩为躲避纳粹的迫害，躲在自家的阁楼里，写下了著名的“安娜日记”。安娜最后没有逃过被捕的命运，被关押进了奥斯威辛集中营。这里展出的有一个包上写有Anne，不过经考证这不是写“安娜日记”的那个女孩。



17。犹太遇难者的遗物。



18。犹太遇难者的遗物。面对分门别类的遇难者遗物，以及极其详尽的遇难者照片、档案，内心里觉得德国人做事情真是认真得可怕。他们的档案详细到遇害者进集中营时体重多少，遇害前体重还剩多少。据说集中营解放后，审判纳粹罪犯的证据不用去别处找，他们自己的档案里事无巨细，一笔一笔都记着。

19。寝室。



20。厕所。



21。盥洗室。



22。牢头的房间，很多牢头就是从犹太人里选出来的。毋庸讳言，在那样的环境里，人性脆弱的一面也暴露无遗，不少犹太人为保命在集中营里与纳粹是合作的。但是，不能因为人性的弱点而减少对纳粹的谴责，基于同样的道理，我不同意把文革的责任推到中国文化或底层民众的身上去。

23。奥斯威辛二号集中营，著名的死亡之门，在电影“辛德勒名单”里出现过很多次。
从一号集中营到二号集中营有一段路，我们开车开岔了，当时大雨磅礴，幸好我没放弃，来回几次才找到。



24。奥斯威辛二号集中营，这是保留下来的一节押运囚犯的车厢。

 

25。奥斯威辛二号集中营，铁轨的尽头也就是生命的终点。离这里几十米就是毒气室。



26。纳粹在集中营被解放的前夕炸毁了奥斯威辛二号集中营的毒气室。



27。奥斯威辛二号集中营的毒气室。绝大多数犹太人就是在这里被毒死的。



28。奥斯威辛二号集中营



29。奥斯威辛二号集中营



30。耶路撒冷锡安山下的辛德勒墓，墓碑上的希伯来语חסידי אומות העולם    ‎ （Righteous Among the Nations）意为国际义人，是以色列褒奖非犹太人在大屠杀期间冒着生命危险保护犹太人的赞语；下面的德语意为 "The Unforgettable Lifesaver of 1200 Persecuted Jews"，“一千两百个受迫害的犹太人不可忘却的救护者”。

31。辛德勒墓地的一株梅花，在依旧冷冽的早春时节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