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蚕: 好罐子别摔

好罐子别摔

小蚕

这年头，讲理遇到困难时，常用的法宝是上强词。
最强的词，不外是“我是XX我怕谁？”
这个XX原本是流氓的专利，大有破罐子破摔的英雄气概。

不过听到良家女带着哭腔大喊一声：“我是女强人我怕谁？”的时候，这话里话外便多了许多无奈，好罐子破摔。

好罐子摔不得！

女人手里有个罐子的历史并不是太长。
几十年前的中国，女人连罐子边都摸不着。就着别人的罐子口吃饭，战战兢兢地捧着，哪敢摔？手头那个罐子黑归黑，重归重，却是宝物一件。几千年，中国的男人说：你要那罐子做甚？做朵好花，罐子是男人的事。牛粪马粪的没关系，有饭票就行。

好花们便红红绿绿地开了。要广眉吗？半个脑门子都抹黑了。要小脚么？五个脚趾都折断了它，袅袅娜娜地姗姗而行，越发连罐子都拎不动了。巴巴地开了盼着有人摘，赶上那罐子大的人家，三朵四朵，花一把一把地往里插。在一个罐子里争水、争肥、争光线，就是女人的一生。枯了，黄了，死了，就成了粪草。个把有些心气儿的，便伊伊呀呀地怨几句，愁几句，也就算奋斗终生了。有点胆气的，扮个男装，过把做人的瘾，被媒体发现，才一不小心轰轰烈烈流了百世之芳。在男人的脚趾缝里看天，跨不过半尺长的地。幸运的，宅门内小窗前演绎一世的春秋，不幸的，破布堆里，麻线头上拉扯一生的惆怅。

还好还好，我没有生在那个年代。

现代社会，工具发达，刨食不全靠胳膊粗了。女人的精细，聪慧好些时候还胜过男人的莽撞。
去年的时代杂志上登过一篇文章，下一代的美国高中生中，女生的成绩大幅度高于男生。
中国有些大学录取学生，男生开始享受照顾分，否则学校有危险变成女校。
阴盛阳衰的时代正在到来。女人手里有罐子了，米罐，咸菜罐，药罐，钱罐，酒罐。

手里有罐子的女人嘴硬，这是很让大男人们难受的。赶快祭起古人的大旗：女子无才便是德。大旗一挥，女强人就成了女强盗，必须穷追痛打。大中国男人舆论围剿女强人时，宣称人类有三种性别：男人、女人、女博士。中国几千年把女人非人化的浪潮刚刚过时，这边又忙着把女强人非人化。谁让你出头的？谁让你嘴硬腰硬须眉来了不让道的？咱们娶不起还骂不起吗？咱们比不起还踩不起吗？一时间，博士、知识、职业成了女人的贬义词。嘲骂多遍就成了真理。知识、学位、能力一时间成了女子脸上的金印。你不想嫁做商人妇都不行。当然也很是出了几个嫁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穿件水红无袖性感礼服，挽一个太爷爷辈的大腕、大亨、大款、大官便是女性成功的楷模。二奶三奶小蜜，妃子，贵人、正宫便是女人的官位。大德大能也！

国人崇拜上帝，不相信自己。女人是上帝的作品，上帝的作品高于一切。买车搭配美女，买美女搭配车。美女作家，美女导演，美女文化美女经济。连八十岁的老太太打招呼都是：你好，美女！只要你是花，要什么罐子男人都会给你配。

我却喜欢自带罐子的一类。上大学时，觉得世间最美的女子，是我们的一位数学老师。娟秀的板书，动听的嗓音把复变函数娓娓道来。那清澈，那睿智，不知要比朱门内的媚笑要美千百倍！
后来在悉尼见到过一位文学院的女院长，40多岁，大大的蓝眼睛里辐射出一种智慧之光。那种永久的美岁月磨不平，红尘遮不住。岂是什么花魁娇娘可比的。
有能力，有智慧就是一个独立的人。自家站在花盆里，不是被折下来插到别人的罐子里去，有土有肥，开得长久，开得自然，开得潇洒，开得鲜艳。有生命的花才是最美的花！

自家有个好罐子是好事，捧好、供好，可千万别摔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