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需要条件——看电影《蓝白红三部曲之白》（Three Colors: White）

平等需要条件

——看电影《蓝白红三部曲之白》（Three Colors: White）

色彩三部曲中的白，好像并没有蓝和红那么得被人追捧。原因也许很简单，因为白里面的主角儿不是美女，也不是型男，而只是一位其貌不扬的人。他看上去也没有多年轻，可是实际年龄也不会太大，应该只有二十几岁。他又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人物，一个居住在巴黎的波兰裔非法移民，所以他给人的印象太弱势，太普通，太乏善可陈。

在影片中，他一出场就是一幅胆怯怕事的摸样，好不容易找到要去的法院，就在他迈步进入法院大楼时，身穿的长外套上又被飞翔的鸽子无情地赠送了一泡稀稀的白屎，可谓霉气透顶。果然当他出现在法庭上的时候，等待他的是妻子同他离婚。理由是他不能尽到丈夫的责任，无法让妻子在性事上得到满足。

他羞愧难当，虽然一百个不愿意，还是被胜诉的妻子扫地出门了。他所有的东西，被妻子装在一个手提箱里，在法院的停车场，她把这个箱子交给了他。他提着箱子追赶着妻子的汽车，可怜巴巴地妄想着妻子能够回心转意还要他回去。可是他的妻子像躲瘟疫一样，开着小车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他拎着那只箱子，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在街头游荡，除了寒风阴霾，他一无所有。影片一开始就是这么得阴暗，这个人物就是这么得落魄悲惨。接下来他要提取信用卡里的现金，结果被告知，他的帐户被冻结了，信用卡无效了。他被绝情的妻子彻底地洗劫了，身无分文。只好在过街的地下通道卖艺求生。

所谓卖艺就是在一把梳子上蒙上一张纸片，吹出一些波兰小曲，过往行人中，有偶发善心者扔下几个小钱。这个可怜虫名叫卡洛尔，是一个美发师，在欧洲的各项美发比赛中获得过奖项，他提的那只箱子里就装了几张这样的证书。这便是他所有的本事与骄傲了。他的妻子就是他在外出比赛期间认识的时装模特儿，他喜欢得不得了，恨不能含在口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

这种紧张，再加上生存的不易，他因压力而不举了，所以妻子就因为他的不争气，而有了外遇，又因为有了外遇，就彻底抛弃了他，收走了他的一切资源，包括小钱，把他还原成一个十足的流浪汉。走头无路的他，渴望回到故国波兰，回去故乡再重新开始，可是这又谈何容易！他连护照都没有，无法顺利如愿。

可是他坚持要回去波兰，就只好把自己藏在那只提箱里，求朋友把他托运回波兰。先不要说四个小时的飞行途中他是怎样的忍辱负重，卧薪尝胆。问题是好容易到了波兰，那只箱子从飞机上卸下后，却被一伙盗徒劫走了，他真是倒霉到了极点，在一处荒郊野外，他被打开箱子之后脑羞成怒的小偷们痛殴一顿，因为他身上只有两个发朗的一枚硬币，此外再无任何钱财。

他死里逃生，蹒跚着回到了他哥哥的家里，在哥哥的发廊里重操旧业。因为他年轻，又在法国混过些时日，所以他设计的发式令有钱的女宾客们很满意，渐渐生意好起来，也就积蓄了一些钱。也是他命该发财，更是他生性不甘寂寞，有强烈的挣钱欲望，并敢于为此铤而走险。

于是他利用给一个个体老板当保镖的便利，使用计谋抢先在老板之前低价收买了一大块地皮，转手十倍的价格卖给了老板，赚取了他的第一桶金。以后他就成了老板，开了间国际贸易公司，坐着有专职司机驾驶的名牌汽车，过上了财大气粗的威风日子。

可谁曾想，他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在策划更大的举动。原来他心中还念念不忘远在巴黎的前妻，试图把她骗来波兰。他的脑子看来还是很够用，想出了一条不容置疑的好计策，他到律师处留下遗嘱，如果他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的前妻是他全部财产的继承人。

一切铺垫好了之后，他诈死了。他前妻果然闻讯之后，立即赶到华沙，在第一时间里就办理了财产接管手续，之后参加了他的葬礼，并为他流下了眼泪。躲在远处的他，用望远镜看到这一幕。晚上当他前妻疲倦地回到旅馆房间时，赫然发现他正躺在床上等她的到来。他的前妻看到他还活着，非常激动与高兴，立即就与他相拥在一起，接着两人就是一场缠绵不尽的鱼水之欢。

早上当前妻醒来后，他已离开。正在前妻打电话联系他时，警察敲门进来了，她因涉嫌谋杀前夫，即现在的波兰富商卡洛尔而被逮捕了。现在轮到这位前妻无奈无靠，百口莫辩了，即便是有法国公民的身份，也难逃被警察带走的厄运。前妻一时还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心情变得沉重沮丧起来。

接下来的镜头，令人瞠目结舌。已经成为隐形人的富商卡洛尔开始深居简出，不敢贸然出门，生怕被人识破诈死的骗局。日常生活饮食全靠苦命的哥哥接济。为了报复昔日的妻子对他扫地出门之仇，他略施小计便把她骗到华沙，让她住进了班房。他是出了一口恶气。可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人财两空。这个代价显然也是太大了。

在一阵震撼之后，人们不禁要提出两个比较弱智的问题，在巴黎的日子早已经成了过去的云烟时，还有必要耿耿于怀吗？即使心有不甘，也不至于大动干戈，有必要让自己被死去吗！这个桥段想得太离奇，也太离谱，付出的也太多，显然不是上上策，而是货真价实的下下策。

导演在这部影片里要讲述的是平等。卡洛尔以牙还牙地报复了前妻，看上去是平等了，其实是又一次更大的失衡。就算忽视了一些具体的情节，在蓝白红三部曲中，这部色彩之白，还是很有它独特的看点与份量的。卡洛尔的故事看似简单，却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一个原本就是小人物的人，飞黄腾达之后的计谋还是没有脱离小人物的有限心胸。

卡洛尔被前妻不平等地对待在先，所以他有理由出口恶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当初的不平等，难道不是卡洛尔咎由自取所造成的吗？他，一个相貌平庸的波兰非移，仅仅是靠为人剪发为生，何以能在世界花都养得了模特儿出身的美貌妻子呢！就算是他在床上有非凡的表现，也拴不住美女的心。

所以他被甩，并不意外，因为一开始就不该有这样的相识与婚姻。就像鲁迅曾经谆谆告诫人们：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有无缘无故的恨，贾府上的焦大是绝不会爱上林妹妹的。当初卡洛尔爱上前妻就是一种不自量力的大错特错，所以婚后的他根本就享受不到幸福，平等对他来说更是遥不可及。

其实，平等就是一种堂皇的标榜，体现在婚姻感情中，如果门不当户不对，根本就不可能有平等，平等是需要条件的，卡洛尔在巴黎的悲惨遭遇就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所以，当卡洛尔富了起来之后，利用财产继承权做诱饵，他的前妻才上当、上钩。卡洛尔以财富换来了尊严与平等。可惜的是他却要被死一次，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编导用这样的故事是不是要提醒人们，为人处事还是要尊重他人，善待他人比较好。最差也要平等待人。绝不可恃强凌弱，欺人太甚。因为人所做的一切，是会有报应的，卡洛尔的前妻跑到波兰遭受牢狱之灾，就是对她先前不义的一种报应。

可是，卡洛尔自己也不能幸免，要不断地举起望远镜，过着度日如年般的、只能在“隧道尽头看到亮光的日子。”卡洛尔为平等而付出的代价，是典型的机关算尽，反误了大好前程。不过，人活着是为了一口气，聪明过人又有魄力的卡洛尔一定认为非常值得。 

这部蓝白红三部曲中的“白”，不是一般的白，它为波兰导演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赢得了1994年柏林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的殊荣。这部片子生动而连贯地讲述了一个小人物的故事，这是色彩三部曲中蓝与红所没有的，只是这个白所独有的特色与宝贵。

所以这位大导演的智慧与功力一定不止影片表面所展示的那些，他的思考，他的深邃，都是通过影片的每一处细节折射出来的，因而它带来的悟性与启迪，也就不是一种简单的整齐划一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相反则必然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的非同一般了，唯此也才越发显出他与他的作品的丰富与价值。

电影《蓝白红三部曲之白》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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