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我要……革命!
羊年正月里,金猴奋起千钧棒,我革命了。
起因很简单,有一天我突然觉得不对劲,浑身不对劲。排除了例假、怀孕、更年期各种因素之后,我自以为发现了问题的症结。
于是我就要着手解决这个问题。我说:从此我在家里只说中文了。
你们听了这句话,一定不屑地说:切!你不是早就这样了么?
当然不是。以前我只是跟女儿说中文,但跟丈夫还是说法语的。家里的官方语言是法语。
这就是我感觉浑身不对劲的原因:随着女儿越来越伶牙俐齿,法语在我们三角语言关系中稳占了三分之二的比例。如果我不说话,耳边听的就全是法语;如果我开口,有一半的时间也必须说法语。岂有此理,凭什么呀。
我说:老鼐,我跟你说了十四年法语,做了十四年的语言奴隶,现在是你投桃报李的时候了。从现在开始,我再不跟你说法语了,你跟我说话也要尽量说中文。
老鼐生气地说:这不公平!你学过法语、我没学过中文啊!
我说:那就更要说中文了,否则你怎么进步?而且你又不是一点都不懂。你耳濡目染听了那么些年中文,已经具有了被革命的潜质。
老鼐:复杂的东西说不清楚怎么办?
我:一开始可以掺杂法语单词,我会纠正你。还可以请女儿翻译,这样对她也是练习。
老鼐:能不能我们各说各的话?我说法语你说中文?
我: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我不愿意,因为这样不公平。我听力好,你就可以表达很复杂的意思,叨比叨叨比叨叨比叨也没问题。而我为了照顾你,只好拣简单的来说,那我们的表达权就不平等了。我不能对你叨比叨是受你的限制,那你也要自我限制、不能对我叨比叨。关系到家计民生的大话题,实在说不清楚,你才能用法语。平常买什么菜、怎么安排时间等等这种小事,必须用中文。
老鼐非常不乐意。但是我不会给他选择的机会的,就算不能百分之百控制他,至少我可以百分之百控制自己。于是我已经在家里说了三天中文了,真的是只要一踏进门槛,就一个法语词都不说。经过这三天的试行,发现这种方法有如下三个优点:
1. 无用的絮叨大大减少。在老鼐那里是因为他用法语絮叨我就坚决不理、用中文絮叨他又没能力,在我这里是因为我絮叨太多他也听不懂,白费劲,所以刻意不絮叨;
2. 接上一条。话赶话、偏要争出个高下的机率大大降低。因为交流不通畅了,话实在赶不了话啊。老鼐一用法语教训我,我就呆着脸、做白痴状表示“听不懂”。而他一磕磕巴巴换成中文,本来已经隐隐冒头的火药味就立刻转变成了无限喜感。
3. 中文在家庭内部的地位显著提高,从本来占三分之一变成了至少占一半。托小猫的法汉互译能力显著提高。现在连父女俩之间都时不时说中文了。
4. 最主要是我很爽!再也不用时刻转换语言体系,结结巴巴找不到词的那个人再也不是我!木哈哈哈哈终于出了我十几年的一口恶气!
这次革命也有负面作用。最明显的就是谈论话题暂时受限,我们无法深入谈论文学艺术等各种阳春白雪话题。但总的来说我觉得就目前来看,利大于弊。最主要是这种局势是可以逆转的,哪天我实在想长篇大论了,唰一下又可以换回来。当然也许那个时候老鼐已经被锤炼成中文四级了。
老鼐如果中文够好,肯定会骂我“no zuo no die”,但是他中文不够好,所以连抱怨都做不到,听我说“你要努力说中文”的时候,只是困惑地问:“‘努力’是esclave吗?”
混淆“努力”和“奴隶”,误差很小嘛。而且“奴隶”两个字是新学的,刚才不是听我说“做了十四年的语言奴隶”么。
看我摇头,他皱眉思索片刻,自动修正,说:“是effort?”
看他多聪明,会举一反三。所以这种革命,只有面对聪明人才能进行。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革命从家庭内部开始,多半也就只能止步于家庭了。环球咱们管不着,但试看将来的我家,必是赤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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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托宝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