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 (五)
养鸡 (五)
廖康
我曾担心,不知要多久才能训练好小鸡自己回窝。小时候,谁不贪玩呀?可每天都这么一只只把她们捉回去,也太费时间了。第四天傍晚,因为看《中华好诗词》,忘了时间。看完后,天几乎完全黑了。我赶紧跑去看小鸡,鸡棚里一只都没有;再看鸡舍,这群小家伙挤在一个角落里。数了数,五个小脑袋,我放心了。同时,我又喜出望外;这么快它们就知道天黑要回窝,我们以后可省事了。
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放鸡出窝。它们一听见我开门的声音,就唧唧咕咕地吵嚷起来。门一开,便急急忙忙地下板梯。经常是两只并排一起下,但从来没有直接飞下来。然后就跑到喂食器那里大吃起来。吃一阵子,才去喝水。接下来是随地大小便。开始几天,鸡舍里总有不少鸡屎,每天都需要清理并添加刨花。这东西有卖的,很便宜。一个月后,眼见着窝里的鸡屎越来越少,好像它们明白了,拉在窝里臭自己,应该憋着,拉到外边。随着小鸡迅速长大,天越来越热,鸡棚需要每天清理至少两次。但每次最多也就是花五分钟。
喂鸡花的时间要多些。除了现成的鸡饲料以外,我们吃剩下的东西都是它们的特殊待遇。西兰花杆子、胡萝卜皮、各种水果皮和蔬菜,剁碎了它们都喜欢吃。当然,她们更爱吃虾皮、三文鱼皮。剁这些东西要花时间和技巧,否则迸溅得到处都是。它们也喜欢吃草,尤其是蒲公英叶子。还有一种草,我们叫不上名字,它们也非常喜欢。但也有一些草,因为气味或味道不对,她们不爱吃。喂草时,必须拿着草,以便她们啄并扭断。如果放在食盆里或扔在地上,它们不会像乌鸦那样踩着啄食,往往因草叶过大而没法吃。鸡棚里有一颗大草,下面的叶子早被鸡吃掉了。上面还有一些,它们懒得跳起来吃,这株草靠着那些叶子的光合作用才得以存活。其它小草早被鸡吃光了,加上今年旱,地面秃秃的。甚至邻居家一根小草透过栅栏缝隙探过头来,也很快被我们的小鸡消灭了。它们也爱吃面包屑,但最爱吃的还是米,有时我们会给它们舀一碗。那是小鸡最兴奋的时刻;它们围着食盆,不住地啄食,急速吃得会把自己噎着。咕唧一声,甩一下脖子,接着还吃。同时,还满意地哼哼。这类特殊待遇每天都会有一两次,周末甚至会有三次。于是,小鸡学刁了。它们不很饿时,就不吃鸡饲料。吃鸡饲料时,从不发出满意的声音。
随着小鸡长大,它们的叫声由娇嫩的叽喳变为厚重的咕嘎,不那么可爱了。但它们表达满意、撒娇、害怕、臣服、惊恐等各种情绪比小时候更明显了。可惜,抽象的语言没有那么多象声词来模仿。每次我走近鸡棚,它们都会在门边等待,欢喜地咕咕叫着。个别时候,它们在对面吊杆上栖息,一见我来了,就飞奔过来。鸡毕竟是一种鸟,多少能飞一段。有一次,大白胖子见我进门,从吊杆上一跃朝我飞来,足有六米。每次我一推开门,它们都围上来。有吃的,就吃。没吃的,或吃完后,便围着我转。或绕到身后轻轻地啄我几下,要不就是啄鞋带,个别时候还会把脑袋往衣服缝隙间蹭。鸡虽然没有语言,但会用肢体动作表达意思。水干了时,它们就会走到我身边哼两声,再走到饮水器那里站着,头一点一点的,指给我看。我清理鸡棚时,它们总是在后面跟着,歪着脑袋看我,咕咕地哼唧着。不知它们懂不懂我在干什么?是在表达感谢吗?
无论我对它们多好,小鸡还是不喜欢我抱它们。相比之下,一只黑鸡最不怕人。它的脸比较红些,我们叫它小红脸。伸手抓它时,它躲得最少。另一只黑鸡也比较友好,而以前跟我们最友好的棕鸡---现在我们叫它琥珀---则变得难以接近。但是它却喜欢接近我们,总是从后面飞到我们背上;教训了它几次仍恶习不改。大白胖子也不那么怕人。而另一只白鸡胆子最小。它的个头跟大白胖子差不多了,有时很难区分它们俩。但只要一接近它,它扭头就躲。我对它们的观察相当仔细,却不知这些变化是怎么产生的。网上说白鸡虽然也会下蛋,但主要是肉鸡。许它祖先的经验已经融入基因,知道人是不可信赖的,早晚要给它一刀。放心吧,小鸡。你们是我从小养大的。无论你们下不下蛋,我绝不会杀你们。但人说的话,鸡怎么才会听懂?
刚买来时,小鸡们几乎都一样大。现在,琥珀最小。黑鸡居中,白鸡最大。大白胖子至少有琥珀一个半大。当初买小鸡时,我问商店它们需要多少雏鸡那种健骨的饲料Starter,商店说25磅。两个月时,吃了最多三分之一。我曾以为买多了。谁知刚刚三个月,就全吃光了。我又去买了25磅一袋催蛋的饲料。也许是味道略微不同,小鸡更喜欢吃。它们的个头显然是鸡种决定的;它们吃的食物一样,但白鸡Light Brahma吃得最多。琥珀Rhode Island Red吃食的时候不走动,一个劲儿吃,吃得比黑鸡Plymouth Rock只多不少,但却不如黑鸡长得大。虽然小,它可比小红脸厉害。但是怕另一只黑鸡。它们都怕白鸡,大白胖子最厉害。尽管这些母鸡排了座次,但它们吃食的时候却没有次序。我相信是因为有足够的吃食,所以它们不争。但琥珀却会嫉妒。相对来说,我们都对小红脸更好些,因为它最弱,其它的鸡都会啄它。我们有时就特殊照顾它一点。琥珀看见我用手喂它,或我摸它拍它时,竟然会过来把啄它跑。
我已经可以肯定这些小家伙都是母鸡;不仅长得是母鸡样,而且以琥珀为首,她们近来白天也会回鸡舍,四下张望,好像在找什么。她们还在地上刨坑,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一次,我去喂她们面包渣,大白胖子竟然趴在那里不为所动。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我拿来两个纸盒子,里面铺上软纸和刨花,还各放了两个乒乓球。据说这样可以建议让她们在盒子里下蛋。我不知道这有什么道理。小鸡并没有见过蛋,她们怎么知道蛋跟乒乓球的样子差不多?不管怎样,我还是把一个盒子放入鸡舍,一个放在外面。让她们熟悉吧。按说还早,现在刚四个月,鸡应该是半年后才下蛋。
今天下班回家,太太让我看餐桌上有什么。我以为是什么好吃的,瞟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她让我再瞅瞅,我才注意到,在竹子桌垫旁边有一粒黄皮鸡蛋,比一般的鸡蛋小一些,细长,非常可爱。我惊喜!问是谁生的。太太让我猜,我说是琥珀。还真猜对了。最小的鸡最先下了蛋!她说今天下午她回家后去喂鸡吃米,琥珀在窝里呆着不出来。过了一阵,又去看鸡。琥珀出来了,但不肯靠近,也没有咕咕叫。太太去鸡窝检查,发现盒子里多了一个乒乓球。对,鸡蛋仅比乒乓球大一点。我激动地给一位养鸡的朋友打电话。她告诉我,蛋会越下越大的。我又掏了碗米,再次去犒劳琥珀。但她仿佛有点害羞,不肯过来,让其她几只无功受禄。我走近琥珀,把米撒给她,她从地上一粒一粒地啄食,显得挺文雅,不像其她几只那样在碗里大口吞食。今晚,沾琥珀的光,个个小鸡的嗉子都是鼓鼓的。
2015年 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