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上的“舵爷” (1)
白鹿原上的“舵爷”
遍野
最近大家都看白鹿原剧,让我想起白鹿原的一些真人和趣事,今天聊聊我们村的一名老汉,我们叫他“舵爷”。
他是我们村的一家外来户,姓陈。一般时候,只有老两口子二人。老两口实际上离我们村还有二百米远,独家独户的。在鲸鱼沟的一支沟尾巴处,趁地势打了几面窑洞,盖了几间瓦房,前面还开辟了不大不小的一片场地,场地可供打麦子脱粒用。
他的本家家族在我们的邻村,算是很大的大户。至今不知道陈老汉为啥要从他的本家村,搬到我们村,甘心作个小家小户的外姓人。 说是被本家人欺负不得不搬到我们村,好象不对,因为他经常去他们本家的村子里串门子。当我们村和他们本家村有什么矛盾要解决时,他常常是最佳人选。在他们本家村里也算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陈老汉可能在本家是老大,这是我的推断。因为我爷爷奶奶辈都用“陈舵” 称呼他,我的父辈们都叫他“舵叔” ,我们那一代的孩子们自然叫他“舵爷”。其实,我不知道这个舵的发音是不是该书写为“舵”。我的推断是这样的。我们那儿把老大常常称作某舵,例如,贺舵,李舵,老舵。 因为有时把老大称作“掌柜的”,那是拿柜上钥匙人的意思。老大拿钥匙掌控家里的一切自然被叫做掌柜的。那么老大应当是家里的舵手吧,虽然我们那里远离大海,没有航船。这样想来,把那个发音写成“舵”,应该不会太错。
别看舵爷是外来的小姓小户,他在我们村也算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无论是指导种庄稼,还是调解邻里纠纷,甚至婚嫁娶丧,都是少不了的人物。不过他能受到大家的拥戴,是有原因的。
就说做农活吧,那绝对是“一把手”。撒种子,那是他的绝活。撒种时,左手挎着篮子,目不斜视,头不偏移,右手右臂尽情挥洒(撒),脚步配合手臂,节奏感极强。我敢说几百米的距离,从这边到那边,几十个来回,每一趟的步数都会一样,所花时间也差不多。在斜阳的余晖里,看舵爷撒种子,极具美感。几十亩地,称量好种子,撒完了,差不了一把两把,几乎刚刚好,长出来的庄稼,稀稠均匀,恰到好处。
他翻过的地,细碎,匀称,平整,直接可以播种,不象一般人那样还需要很多后来的工序。当年翻一亩地,一般人记一百公分,舵爷翻的地,生产队主动给记一百五十公分。真是不服不行。舵爷打的土坯,周正平滑,五层成墙,刀切一样的整齐,不但比白鹿原中那个黑娃打的土坯要漂亮得多,比我们方圆几个村里人打的都要好。
舵爷不单常在我们村调解纠纷,主持公道,方圆几十里都聞其名。记得一次和舵爷去赶集,在集市贸易上,有两拨人为一桩买卖吵起来,双方为牛的价格争执不下,可能是和反悔加价有关。看那架势有可能动手。这时,舵爷和我也闲逛到附近。那些正在争吵的人似乎看到了救星。连忙过来招呼舵爷,让舵爷评理。舵爷应声走了过去。看来双方和舵爷都认识,并且敬佩舵爷的为人。舵爷也当仁不让,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详细听着两方的陈述,最后舵爷提出他的处理办法及其理由,双方都愉快地接受了。
舵爷还有一手绝活,接骨。那时候我们淘气,手指头,脚腕子,胳膊肘脱臼会常发生,村里所有的接骨活儿算是舵爷包了起来,而且免费。时不时还得舵爷贴陪点他的烧酒,给消肿去痛。我就受过舵爷N多次接骨的恩惠。
哎,不说了。舵爷还有很多值得我怀念的,特别是每年初一拜年磕头后,从舵爷哪儿领到的大枣,柿饼,果子,至今回味无穷。
舵爷平时走路慢吞吞的,和《白鹿原》剧中的白嘉轩有点相似,也有点左右摇摆。是不是这种心胸大的人,会有一种“舍我其谁”的信念,因此走路都会“占地方”。不过舵爷走路要比白嘉轩好看多了,因为舵爷是挺胸昂首,没有那种低头驼背的感觉 。
舵爷平时说话也是慢吞吞的,见了我们这些孙子辈的,会眯着眼睛乐呵呵地打招呼。不象白鹿原里的那个白嘉轩,老是瞪眼吹胡子地装腔作势,见任何人都会板着脸, 一副党委书记要抓阶级斗争的架势。舵爷慈眉悦色,说话却一言九鼎。看来张嘉译还是不太了解地道的农民,特别是有威信的老农民的心理和表征。
可惜舵爷有一桩一生遗憾的大事。 就是他没有亲生儿子。所以我一开始说,“一般时候,只有老两口二人”。为了要个过继的儿子,舵爷确实是费劲劳心花钱,锲而不舍。据说,他一共过继过七个儿子。前几个都没有成,有的住了几个月,有的一起过了年经有余,跑了,走了。舵爷大概花的钱费的神老了去了。最终,天随人愿,最后一个过继的儿子,算是成了,给老头送了终, 也算是圆了儿子的梦吧。
有时候再聊聊舵爷过继儿子的故事。也算是一种坚持信念的励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