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李叔同(内有人身攻击,慎入)
我们推崇性情与才情的同时,就便认可了以此为借口的滥情和绝情。
嫖艺妓搞歌郎海外包养二奶之后,尽可以得了便宜再卖乖,为知音不遇、社会不容而哀叹。有才之人的惺惺作态,在什么时代都会有市场。
在哥们儿中间要作风流倜傥的儒雅公子,在拥躉面前要显德高望重的道骨仙风,唯独在妻儿那里不妨肆意妄为,反正比较被人瞧不起的,总是那些粘在老婆孩子身上的男人。
洪晃在一篇博客里写到过这后一类的男人:
“我觉得说到孩子,所有大人,不管男女,没有什么权利可言,只有义务。而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孩子履行义务的时候,他是非常感人、而且性感的。。。在我印象中,似乎所有对孩子好的单身爸爸都是老好人,大面瓜,对孩子好也是望子成龙,只要比自己强就行了。对孩子不好的倒都是些帝王将相,成功人士,似乎男人一恋家就没出息了,总而言之,在咱们这儿,一说到男人跟孩子这事情,大部分都是混蛋爸爸。”
这堆话显然说得有点儿过了,不过意思是那么个意思。好多男人确实喜欢以社会为理由,来开脱自己的责任,争取自己的权利。在这一点上,女人往往比男人有担当。跟自己没文化没见识的老婆相比,寄情声色的才子李叔同就是一混蛋爸爸。
也是个混蛋老公。
他从日本回来,没被他呵护过几天的发妻雅菊对他说:“你无需自责,我从没怨过你,也没怪你,身为你的妻子,我早就有了觉悟,不管怎么样,我都只能做好我自己。我从不敢奢望你,你不对我好,我的日子也是这样过,你若对我好,则是我幸运地捡到了几天的幸福。也许你有你的新想法了,但我是这样过活的,你想怎么做尽管去做吧,不必顾虑我。。。”
本来该内疚的李大师,此时倒恼了:“这就是传统吗?这就是三从四德吗?这些旧东西,我真宁愿全部都能把它抛掉!”
那是。你李公子是什么人嘛,当然说抛就抛得掉。你心里惦记来惦记去,说白了就是自己那股子闷气怨气,哪有闲心维护羁绊你前行的那些破烂传统呢。要我说你真该早早把老娘和倆小崽儿扔水缸里淹死算了——他们活着就是拖累得老婆三从四德。
李大师的的次子李端在《家事琐记》中写:“先父的出家为僧,给我的母亲刺激很大,她为了打发无聊的岁月,就到北马路龙亭后孙姓办的刺绣学校里学绣花解闷,约有两年时间。”
坎坷伤痛的,不只是俞氏,还有那跟了李大师多年、最终下落不明的日本情人诚子。当然了,还有杨翠喜、金娃娃、朱慧百、李苹香、谢秋云、高翠娥那一大坨的人,人数太多,不可能写全。
当年在日本,李大师仗着自己有倆钱,请日本穷姑娘当裸体模特,嚷嚷了半天艺术,可还没开画就把人家给干了(行为艺术乎?),干完了才想起来不合适,因为李家妈妈就是小妾出身啊。于是想出个自欺欺人的办法,干脆把她在日本给娶了,好像这么一来,她就不是小妾了。掩耳盗铃的事情,被才子做出来,就是显得侠骨柔情,不得不佩服。
日本老婆娶好,带回上海,却不跟她过日子,自己又跑到杭州教书去了,说是要为教育事业做贡献。日本小老婆想跟了去,那哪儿能行?!一个已经没有新鲜感的娘们儿,带在身边除了影响事业还能做甚。跟这个日本女人的故事,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李老师总要继续前进,谁也甭想,也没资格,阻拦他老人家,更不可阻拦他那满腹经纶的悲伤,阻碍人类文化艺术与人性的进步。
要是阻拦了,我们岂不失去了一代宗师?
公子往日的荒唐,是大师今日功劳簿的合理注脚。
在如愿以偿成功皈依之时,李老师写信给离开家乡独居上海的日本小老婆诚子:
“对你来讲硬是要接受一个与你关系至深之人的痛苦与绝望,这样的心情我了解。但你是不平凡的,请吞下这苦酒,然后撑着去过日子吧,我想你的体内住着的不是一个庸俗、怯懦的灵魂。。。为了不增加你的痛苦,我将不再回上海去了。我们那个家里的一切,全数由你支配,并作纪念。”
后来见面又说:
“我的生命走到这里,我遇到了,我就要去实践它,所以我只能将你、我的亲人、朋友、学生等等,全部放下!这个放下,从世俗眼光来看也许是无情的抛弃,但是诚子,当有一天你体会到生命的本质是残酷的,这抛弃,也许得到的便是一种自由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人家诚子还能说什么吧?“这抛弃对你来说,就是放下吧!你放下了,我,便被你放下了。。。”
李大师把自己的人生分成很多阶段,到了下个阶段,上一阶段的一切就得消失。反正最终成了大师了,可以理所当然地不为他人的悲哀而心烦,自己的修行才是顶重要的使命。
由此对后世作出杰出贡献——用一生上演了许多好戏,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八卦明星,drama king。
也更由此对前半生作了一个体面的交代,值得为自己不光彩之过去而懊悔的流氓们迎头追赶。所以跟李老师比起来,陈灌稀太太太小儿科了。要我说呢,他应该跟弘一法师学学,出家,从前过往一笔勾销,法号精空。
无名语录:Sin resides in everybody, and no one gets excused.
参考书目:潘弘辉《尘世李叔同》,不过本文观点与其相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