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战场游记之四十八:我的外祖父为什么要向危难中的南昌起义军和周恩来伸出援手?(上)
古战场游记之四十八:我的外祖父为什么要向危难中的南昌起义军和周恩来伸出援手?(上)
揭阳市汾水战役烈士纪念碑位于当年的激战战场中心——玉湖镇汾水村竹竿山山顶。军委副主席刘华清题字:
这座纪念碑是1979年军委常委粟裕到揭阳视察时指示兴建的,他同时还题下“南昌起义军山湖(小百脸注:即玉湖,我外婆的娘家)战役烈士纪念碑”碑文。肖克将军在揭阳巡视时也建议应该兴建。但因种种原因(其中某些原因你懂的),纪念碑没有建成。直到于1998年11月才开始动工兴建,1999年10月落成。
我母亲近百岁晚年时仍清楚记得1927年9月底那两天恐怖的一幕:躺着伤员的担架挤满阿公(即我外祖父)外科医局大堂,有些还摆到大门口。阿公整天都在手术室忙。饭都是阿嬷(潮州话,指我外婆)送来的。第三天,担架和伤员全消失了,起义军也不见魂影。李济深的兵隔天就进了城,没几天阿公就让他们抓走了。城门外天天有砍头的,阿嬷和全家人日夜为阿公的生命心惊胆战。
外祖父故乡德里陈氏族谱关于他为南昌起义军服务的记载:
外祖父叫陈德君,1895年毕业于汕头福音医院(英人办的教会医科学校)。我小时候曾见过他的毕业证书,签发院长叫 Edward Leigh 。他在揭阳最繁华的新街夹中山路口开了一所德君外科医局,兼有附属药房。在那光绪朝的滨海小城是最大的医局。名声颇盛,生意兴隆。发了财的他除了将十个子女全送进学校外,还在故乡的德里乡旧厝村购有四十五亩地,收租。在人密地少的潮汕平原,不算大地主也至少是中等规模地主份子。他绝对没有政治上的理由支持打土豪分田地的共产党。
外祖父晚年照片:
那么,他是为金钱去为起义军服务的吗?姑且不说那是砍脑壳的勾当,生活优裕的他犯不着冒那么大的险。另一个有力的佐证是:两年前,即1925年,周恩来将十几个伤兵委托外祖父治疗。外祖父不但精心治愈了,还分文不收。他平时为穷人治病也是免费或低费的。
外祖父晚年照片,摄于1947年。他背后我母亲抱着的就是不满周岁的小百脸:
外祖父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他是否为着宗教或人道主义原因为南昌起义军服务呢?这倒有可能。但他在出狱后对他当时救治伤员的动机和狱中状况闭口不提。别人别说无从知晓,问都不敢问。
1994年我们为外祖父母扫墓:
另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因为我大舅在欧洲勤工俭学期间和一些早期共产党人的交往,这就说来话长了。
大舅叫陈典学,1902年生。18岁时考上半官费的留法勤工俭学资格。1920年6月27日夜和其他96位广东籍学生一起在九龙登上博尔多斯 ( Porthos ) 号法轮。外祖父对子女从小的学习、交友、工作要求严格到苛刻的程度,所以大舅在每封家信中都有非常详细的汇报。很可惜的是文革抄家风中,外祖母怕惹事把它们全烧了。假如留到今天,将是非常重要的资料。现在我只能靠记忆配合陈毅珍藏的资料向大家介绍。
大舅他们登船时住的是底层统仓( 4 等),上下两层,拥挤不堪。半官费的留学生政府发置装费200元,路费300元,刚好够买最便宜的4等仓。该轮由日本始发,经上海。在九龙登船时靠门边的较通风凉爽铺位已被在上海登轮的留学生占据。广东学生只好睡在仓内闷热的铺位,一路很辛苦,又晕船。潮州学生有二十多个,都不会说官话(普通话),更遑论法语。广东人历来比较抱团,潮州人就更特别抱团,语言是个重要原因。大舅床位隔邻的两位留学生,一个叫陈国梁,澄海人;另一位叫徐树屏,潮安人。他们三个在西贡、新加坡、科伦坡、奇布的(吉布提)等港口都结伴上岸逛过。那些描述看得我这小男孩只有羡慕的份。此后在欧洲的6年中他们三个都在一起,从没分开过。所以我敢在《邓小平入党时的亲密战友,中共神秘的头号暴动专家徐树屏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56881/201111/5755.html 中断言徐树屏绝对没有如传言说的去马德里陆军学校读到军事博士学位。
我在该文中说:"1920年6月赴法国勤工俭学。8月4日抵马赛,8月5日晚到巴黎,8月7日和二十多名中国留学生一起到巴黎东北70多公里的沙多居己(Thateau-Thierry)公学修读中学课程。当时这些留学生都是半公费,假日都要打工维持生计,读大学更无经济来源。就在第二年,传来一个好消息:比利时政府有意效法美国,将庚子赔款退回,改为资助中国留学生,在沙洛瓦工业大学(Universite du Travail, Charleroi)设立基金会, 免学费,建宿舍。于是徐树屏等二十多人便在1921年底前往沙洛瓦,考取并进入了预备班,成绩合格后于1922年秋季正式入学修大学课程,学制3年,加实习期1年便可获工程师证书,他主修电机机械。留学生们把这所大学叫做比利时劳动大学。沙洛瓦在布鲁塞尔南四十多公里,是工业重镇和铁路交通枢纽。工业大学的管理很严,课程较深,有一些同学知难而退,也有一些同学(如《带镣长街行》绝命诗作者刘伯坚,及聂荣臻)因从事革命活动而半途退学。但“又红又专”的也不少,如熊味根(聂荣臻的入团介绍人,回国后参与原中共中央宣传部长、顺直省委书记彭述之的托派活动被开除出党)、江克明(赴苏后改名江泽民,四川江津人,1942年回延安任中央军委后勤部军工局技术处处长,解放后曾任驻苏大使馆参赞。啰嗦这几句是因为该文在兵坛登录后有人大骂我造谣,“放狗P”,“根本就是两时代的人”。)、乔丕成,樊润山等。也有“又黑又专”的,如方棣棠(参加国民党,国共分裂后右转)。徐树屏是铁杆前者。”大舅和徐树屏同班主修电机机械,陈国梁和聂荣臻修化学。
大舅(后排左起第4人)、徐树屏(后排左起第10人)在沙洛瓦工业大学与中国留学生们郊游合影。经陈国梁的女儿陈子琏教授辨认,此照片中没有陈国梁: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