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故事—48. 体贴入微

虽然她身体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情绪也有上下波动， 甚至有时和我吵吵闹闹， 但她对我的关心是无微不至的。 从结婚以后， 我们相互理发， 她把理发当成一种乐趣，一种享受。 每次给我理发， 专心致志，一点一点仔细的剪， 边剪边看发型。 每次总是我先不耐烦：“好了， 好了， 坐这么长时间，我可受不了。” 我给她剪发， 就没有这样的耐心。 后来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后，她对剪发的兴趣也慢慢地减退了。而且， 经常出错， 有一次差点剪掉我的耳朵。此后， 我就不敢要她给我剪发了。

我在生活上的一切， 都是她给我料理的。 要买什么款式的衬衣， 什么款式的裤， 配什么样的鞋， 一律由她规定。打扮，我从不考虑。 她总是埋怨我怎么穿衣不考虑颜色的搭配。 我笑笑回答：“ 我考虑的是一张照片色彩，对于自己的服装我是很随意的。” 她就常常调笑我：“老土！”

自结婚后，我就没有洗过衣服。 因为毕业后的第一站， 我们去了贵州山区， 那里的男人从不洗衣的， 因此“梅”也从此承担了洗衣的任务。 在工作期间， 我每天都得换衬衣， 加上每周都要洗被单，洗涤任务繁重， 她总是默默的承担， 毫无怨言。 还好，40岁之后， 我们就用上了洗衣机。除了洗衣，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都争着去做， 例如，烫衬衣，室内除尘， 每两周必作一次。 我照顾她：“衣服就别烫了。” “不烫？ 衣服皱皱的， 人家还要说家里有个懒婆娘。” 她始终保持着给我烫衣， 直到退休。 她还企图帮我洗车，我始终没有同意。

我有恐高症，上屋面我总有点怕， 尤其走到屋面的边缘。 每年要秋季过后，树叶纷飞而下，要清理屋檐的落水沟中的落叶， 以免堵塞水道。 她总是自告奋勇的上屋面， 清理水沟。 她常常调皮地对我说：“我体重轻， 有轻身功夫！” 我就在下面帮她收取落叶。 每年如此，直到她真正发病之后， 我不准她再上屋面， 请人处理。她总是说：“我还行！”

有一次我和朋友一起打乒乓球， 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当时我失去平衡， 无意识地用右手撑地， 结果手腕骨折。朋友送我到医院急症室， 她一直陪着我， 整整一个晚上， 她守着我无法入睡。一直到早上5点钟， 直等到我的第一期手术才结束。 回家之后，好久没有烧饭的她， 烧了一锅稀饭给我吃， 以后又帮我洗澡， 换衣，上床。 后来又做了二期手术，在我恢复的一个月内，她始终毫无怨言伺候着我。

我们前后院面积大，一到春夏要割草，每周割一次， 除了割草， 我还种点瓜果蔬菜之类。 看我忙出忙进的， 她关心地说过好几遍：“你年龄大了，请人割草吧。” 我和她一样地回答：“我还行！”

我们之间的体贴，照顾， 并不因为平时的小吵小闹而终止。 过街时， 我总是搀扶着她， 因为她的脑血管做过手术，怕出意外。平时在派对上， 她总是夸奖老公对她的照料。 同事们都赞誉我们俩是当之无愧的“模范夫妻”。

我在事业上也并非一帆风顺的，一次由于对于实验上意见分歧， 和第一个老板吵了起来， 我十分气愤， 准备调离工作。 晚上， 她没有和我商量， 直接打电话给我老板，质问我老板：“我丈夫为你出了那么多的成果，为何如此态度对待他？” 她的行动， 我十分感动。 要是我受到委屈， 她，义无反顾， 挺身而出！ 当然，以前提到过，她受到委屈时，我也尽力为她排解。

其实， 她并非对我一人的关心， 对她妈妈同样关心。 在她妈妈的晚年，经常给她妈妈打电话，询问妈妈身体情况。 她问得极其仔细， 从情绪， 食欲， 体力， 和朋友的交流等等，她一一都要顾问。 当她听说妈妈食欲极度低下，声音微弱，她紧张地跟我说：“妈妈情况不好，我得建议妹妹送她到医院检查。”第二天， 她直接打电话给她妹妹， 告诉她妹必须立即送妈妈到医院检查。 果然， 检查结果“老年性再障”， 红血球不能生成， 需要输血。 在医院子住院将近一年，这一年中“梅”几乎天天给妈妈通话， 安慰她， 同他聊天， 还请了假， 专门到南京短期陪伴妈妈。她妈妈喜欢喝咖啡， 每天探望妈妈时她常常带上一杯星巴克咖啡。 她妈妈临终前对“梅”说：“你是我的主心骨。”

虽然她脾气有点大，情绪有点波动，起伏，可她对人关心， 她的无私， 她的诚实， 她对生活的向往，给我十分深刻的印象。 回顾我们两人共同走过的道路，回忆我们共同生活四十多年的历程， 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我们两人心心相印，相辅相成，比翼双飞。

人常常说，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回顾许多有名望的女性， 她们的婚姻是如此艰难，坎坷。民国时期的文儓名流苏青，她的婚姻反映在她的小说《结婚十年》里，初恋时的白马王子，结果十年后以离婚告终。 后来，又和汉奸陈公博的关系，被列入文化汉奸；另一位名人萧红， 据说她爱过五位男性，却到关键时刻个个离她而去，31岁的她在香港写完《呼兰河传》后孤独地与世长辞；张爱玲和胡兰成的故事人人都清楚， 她爱上了一个花花公子，朝三暮四，还是个汉奸，张爱玲不得不出走香港, 离他而去；就说林徽因和梁思成这一对让人羡慕的伉俪， 然而，林徽因自己所说她爱着三个男人， 一个为她死于飞机失事（徐志摩）， 一个为她终身未娶（金岳霖）， 让她揪心终身。

我和“梅”从认识到结婚时那样的顺利， 虽然到了美国之后“梅”有这样那样的不称心， 不如意， 我尽量地满足她的要求，她对我是真心的。 我自己牢牢地守着我的初心， 既然我们相爱了，结婚了， 就应该白头到老。 对我父亲那样的所为，几十年间对妈妈不闻不问，我鄙视。在“梅”后来因为脑退化症引起的老年性精神病后， 我们经历了一段极其艰苦的历程， 最后，终于度过了激流险滩，到达最后的终点。 在她临终前呆呆地看着我，那时语言功能已经丧失，仅仅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画上了终结的句号。 我一直陪伴着她走完最后一程， 没有辜负这一段婚姻。那是后面将要详细述说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