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故事—40. 定居异国
由于对于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种种顾虑, 只怕国内政治风向一变, 再来一次文革。不是老毛曾经说过:“文化大革命, 过7-8年就要再来一次”, 我真不想在我有生之年再次经历文化大革命。 此外,还有两个原因让我如愿留在在美国: 1.“梅”想来美国进修药理; 2. 由于我科研上进展顺利, 老板想留我为他工作, 条件是立即办理绿卡手续,工作位置从博士后提升到Research Associate, 工资从年薪18,000刀增加到28,000刀。 为了显示对我的诚意,他将为我提前颁发了博士后证书。 这个提案对我是有诱惑力的,要知道当时人民币对美元的比值是8比1 啊! 老板是个希腊人,也懂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嘿!
正要做出决定,我犹豫了, 感到自己的体力透支,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 从我来美国时145磅, 减少到120磅。 到医院检查, 医生说我没有任何问题, 可能是“思乡病,Homesick”。 我感到越来越不对劲,不仅成天感到昏昏沉沉,不思饮食,走路就好像踩在棉花上。 自己认为接触同位素太多, 虽然有严格的保护措施,不能完全避免放射线的照射。 当时我用的是碘-131,碘-125,硫-35, 氢-4等同位素。 医院只检查甲状腺, 显示没有碘的积蓄, 因而, 否认是同位素引起的任何问题。 再三思考,以身体为本,我决定回国。 我急急写出一封信, 希望“梅”终止申请来美签证,我因身体状况急剧衰退, 决定回国。
十几天以后, 我的信件退回, 说查无此人。 我检查了地址,姓名,邮票等等, 没有遗漏, 没有差错,为何退回, 令人费解! 此前, 曾发出过几十封信, 从未退回。 神奇的是,就在当天晚上, 接到“梅” 的长渡电话, 她激动地告诉我:“申哥,来美申请临事馆已经批准,儿子也随同前来。”嘿嘿! 我苦笑一声, 回不去了! 真像一个编写的故事!
一个基督徒对我说:“这是上帝的意愿,上帝的恩赐,上帝要你留在美国,还不清楚? 你应该感恩上帝。” 上帝在何处? 如何感恩? 对我这个无神论者来说,一头雾水,如身置云雾之中!
太太,儿子要来美,许多人给我贺喜,我却有点不安。除了我的身体衰弱之外,我没有自己的住房, 没有汽车,当时我的职称还是博士后, 工资也还没有提。 好在我在美国已有两年的经历, 交了许多朋友, 热心人帮我买车,找房,教我开车。 在“梅”和儿子来到之前, 一切就绪。 从一位英国教授那里买了一辆二手车,Buick, 挺大,6坐位, 白色, 只花了2,200刀。 房子租了一套公寓房, 每月380刀(1989年的价), 有两室一厅, 一个厨房, 一个卫生间, 正合我们一家三口使用。 就当时的工资水平, 维持着个家, 紧巴巴的,也还过得去。
“梅”的到来,7-8个朋友们开了三辆车去接她,纷纷向她祝贺,她极为感动。 到了家, 朋友们散去, 她对这个临时的家极为满意,“太大了, 太大了! 何必如此铺张。”她说。 要知道那时中国的宿舍房是没有客厅的,厨房也不会有那么大。
当时,我刚学会开车, 去不了远处, 只能在近处和她, 和儿子一起转转。 她对一切都很新鲜,很兴奋。
首先, 我得按排儿子上学,他在中国只差半年, 高中就毕业了, 成绩中等偏上。 来美之后, 必须进入外国学生的语言学校, 进行英语培训。一个月后,他就进入正式高中,完成最后半年的学习。 欣喜的是, 他发现, 除了英语, 美国历史等文科外, 数理化远远领先于美国学生, 对他是一种鼓舞, 加强了他学习的信心。 半年之后, 他考上大学, 有好几个大学录取他。 由于当时经济能力有限, 就读于UAB, 因为我在本学校工作, 每个学分的费用都有适当的减免。
“梅” 开始当家庭主妇了, 每当我下班回家, 就有热乎乎的饭吃, 比单身时强多了, 在她的照顾下, 我的体重也慢慢复原。 不到一个月, 她就厌烦了这种生活, 感到无聊, 单调, 没有交流。以前成天工作的她, 当家庭妇女是不会习惯的。 我问她:“你愿意学习, 还是工作?” 她很确切地回答:“我的年龄已大(和我同年, 45岁)学习比较吃力。 我想工作算了, 不一定考虑我的专业,药理学。 我要帮你多赚点钱,让我们过得舒适一点就行。” 我说:“那么, 让我问问朋友们, 看看哪位教授需要技术员。”
不到一个星期,有位教授通知我, 要她面试, 我陪着她去面试。 一位女教授,B博士,40岁左右, 是生理系的, 搞神经生理, 挺和蔼, 可声音有点嘶哑。 她的实验需要定位小鼠大脑,将带上色素的药物注入大脑特异的部位, 然后, 测定心跳, 血压等等指标, 最后, 处死小鼠, 大脑切片, 看注射部位是否准确(因为有色素标记)。 我翻译给“梅”听, 她吓了一跳, 说道:“我动物实验倒做得很多,但对脑部解剖结构不熟, 怕难任此职。” 我又翻译给女教授听, 她微微一笑, 道:“没有关系,有人教你。” 就这样定下了, 下周一上班, 工资较低, 12,000刀 /年。
回到家,“梅”高兴得 跳了起来。 每年有12,000刀的收入, 乘以8, 就相当于一年有9万人民币的收入, 在中国工作了半辈子, 也没用拿到这许多钱啊! 那时, 刚从中国来,习惯把美元乘以8 , 看看合多少人民币。
“梅” 的工作很快得到B博士的肯定。大脑定位由一位技术员教她的, 用定位仪定位。 虽然语言不通, 做惯了动物实验的她, 一看就会。 做出的结果,完全符合教授的要求, 定位奇准。 B教授也就十分喜欢这位语言不通的技术员。
B博士对“梅”真是特别的信任,在工作3个月后的一天。 她打电话给我叫我去办公室, 我担心一定是“梅”出了实验上的差错, 因为语言不通, 要我翻译给“梅”听。 结果完全错了,这位教授笑嘻嘻地对我说, 有事请你们两位帮忙。 她说:“下星期我要去西班牙, 为期一月。 我出去后家中无人居住, 为了安全起见, 请你们两位住到我家去。 你看如何?”我很爽快地接受了她的邀请,“没问题!我们就住你家。不过,你又什么要求请你给我们说明。”她说:“你们住进去后不用拘束, 只有一个要求, 我养了一只鹦鹉, 要你们喂食和喂水。”就这样, 我们就在她家中住了一个月。还趁此机会请了两次客, 一次请了美国的同事, 一次请了一对日本夫妇。
她跟我们熟悉后,了解她十分苦闷。 40多岁还没有结婚, 她喜欢跳西班牙舞, 在跳舞时遇见了一位在UAB进修的西班牙教授,她就十分想和这位西班牙教授拍拖, 但是这位西班牙教授好像用情不专,让这位B教授十分痛苦。 有一次为了想请男友在家中吃饭, 并请了所有实验室的人员为她棒场, 结果什么人都到齐了,就缺这位西班牙教授。 登时,B教授泪流满面。看到此情景心中十分难受, 也无法帮助她。 渐渐感到美国也不是天堂啊, 不是人人都喜笑颜开。 其实, 我还没有见到真正的贫穷阶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