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闲侃我那个一生劳碌,冇达发的老窦(父亲)
我觉得我对我老窦了解不深,只知道他是一个很吃苦耐劳的人,他的人生经历大多从亲朋中谈论中知道的点点滴滴,现在只能像拼图那些抽合的展示一下。
祖父三兄弟,可能风水的关系,三堂都只有一个男丁(然后每堂都有四个男丁),所以老窦(家中老幺)小时是当女孩来养,带耳环,留辫子,牛鞭马鞭老虎鞭,棺材钉,老铜钱,各种银器当首饰,怕养不活,出生那天还将亥时出生的大姑妈支出去找亲戚,怕她脚头重。出生不久就找当地最有名的盲人(天生的)---‘盲眼就养’算命,摸骨,盲眼就养说我老窦系一生劳碌命,怎努力也没用,不过47岁不能出头(准确到年),我们全家在1984年移民,老窦时年48岁,那时能出国算是出人头地吧,来到美国还是要挨,一直挨到七十。
祖父解放前是在南洋行医,解放后曾回乡参加过土改工作,最后还是选择到香港谋生,但为什么不带上家人,那是个迷。父亲在乡下念完小学,那算是个文化人了,父亲在广州生活过(不知什么年代),对上下九路和沙面一带很熟识。六十年初,香港边境曾一度大开放,只有当地一张简单的证明就可以去香港,那时我祖母,二姑,三姑都利用各途径到了香港,老窦已有证明,在过关的时候,他的一位堂叔跟他说他的证明可能有问题,他可以帮问一问,结果就拿了我老窦的证明去了香港(人性啊!),每次提起这事,我姑妈都骂我老窦蠢。
老窦在乡下当过生产队的队长,但因为偷渡,最后大多时候当生产队和公社的会计。老窦一共偷渡了两次,第一次走陆路,还没到边境就听到捉人啦,捉人啦的喊声,所有人立刻鸡飞狗走,老窦后来说,可能是心理作用,根本就没见到有人。第二次走水路,民兵来了,就将船撑到芦苇荡中躲,那知大涨潮,船到浮到芦苇尖上(想起就笑),现场被捉,还被人指出是组织者(他根本不是),劳改了几个月,真是要多黑有多黑,回乡后,队长没了。
我曾见过我老窦小学教师的聘请书,但从来没见过我老窦教过书,可能是因为偷渡的问题。他算盘打得很好,曾被保送到县里当会计,那是农转工,但生产队就是不放人。
老窦曾偷过东西,他自己讲的,大跃进时期,他曾背了个煤油筒,游过海(大河)到对面生产队挖竹芋(美人蕉的根茎),这事只有天知地知和他知。
老窦开过荒,合组社和人民公社前,他在荒山上种了很多柑橘树和番石榴,人民公社啦,这些都要归公,老窦一怒之下,全砍了,那些柴我们烧了十多年,到我们来美国时还有,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应该是庄园主。
老窦和老妈都是有名耕田的好手,种什么都比别人好,到现在还在种。老窦在夏天时不穿上衣,全身古铜色,没多余的肥肉,上蔗垄时(给甘蔗加泥),割得满身伤疤。改革开放,老窦对他的待遇不满,连会计也不做了,最后去葵场管葵林直到出国。
老窦是百晓生,除耕田外,还会木工,家里有各种各样的木工工具,还会电工,乡下时曾自己做变压器,收音机,现在还在修理各种剪草机,打碎机,热水壶等别人不要的垃圾,我妈经常骂他是垃圾佬(老年华人不好的习惯,家太乱了)。
我们曾在1979年时试图离开中国,那时如果批准移民后,可以到香港等美国签证(几个亲戚都是这样),轮到我们家的时候,我们一家就悄悄的离开乡下到了广州,没通知任何人,去过沙面领事馆,防疫针也打了,结果被通知说那条例已在一个月前就无效了,必须回乡下等,(那是我们第一次去广州,第一次去动物公园),一等就五年,1984年,父亲刚过48岁,命呀,信不信由你。由于上一次教训,一拿到签证和机票,第二天还在打台风,我们一家和亲友吃了一顿别离饭后,就当天赶去香港,一刻也不停留。
来到美国后,生活还是不容易,老窦从农民变成厨房佬,每天工作超过十二小时,虽不用日晒雨淋,厨房的闷热也够他受了,姑妈的餐馆关门后,他又到另一家餐馆再打工直到六十七。
老窦从不讲他事,即使我特别要求,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但好像命运永远比他快一步,时也命也。
现在老窦听觉不太灵光,交流很不方便,挖他的故事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