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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63-64回# Animals - 动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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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黑找了个隐蔽些的地方,静静想了想,觉得巨蜥们穷凶极恶,这里又是他们
的地盘,若是再次碰到,发现自己居然未死,肯定又会施展出更厉害的手段来,自己只
怕还是会着了他们的道。因此,还是应该及早离开才是。可一来此地情形未明,二来就
算明了,自己又该往哪里去?难道就这么回去龙鼠潭,找那对贼夫妻问罪去?
阿黑想来想去,依然无计,见天色已暮,只得先行放弃,待休息后精力恢复些
,再做打算。
等到了半夜,阿黑迷迷糊糊中忽觉不远处似又有动静,急忙惊醒。但见无数小
龟从各处沙堆里爬出,急急忙忙想要冲到海里去,而滩上天上的海鸟们也成群结队,群
起而逐。
阿黑恍然大悟:“原来,那些海鸟只怕未必是看见了巨蜥们的动作,隐忍到后
来才动手,而是探知了我所在的沙土下必有东西,以为也是一群小海龟藏着。不料却是
我这只大蛇龟,他们根本啄之不动。”
又想:“嗯,这些小海龟才刚出生,身体又小,龟甲又软,确实无法抵御,乃
是他们的美餐。”虽知这是天地万物天然的生死之道,难以责备和改变什么,但满眼见
到的都是小海龟们逃命和海鸟们、海鳄们、大鱼们的欢呼,想到自己毕竟也是一只龟类
,不免也有些戚戚之感。眼见最后一只小海龟被追得无路可逃,竟然反向冲向自己,忍
不住还是出手拦了一拦,救其一命。
那小海龟惊魂未定,一见大龟救己,几乎张口便要喊“妈妈”。
阿黑急忙止住他,笑道:“我不是你妈妈。你的妈妈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说罢便将其背着,缓缓来到一处水鸟少些的海滩,将其慢慢放入水中。群鸟虽然气愤其
多管闲事,但知其背甲实在太硬,也只能视而不见。
阿黑见那小龟入水即游,毫无犹豫,也觉欣慰:“看来这海龟类,确实天生便
知方向所在,不需管带。”不料那小龟游不几尺,忽然拼命往回游,便如逃命一般。再
一看,却见不远处一团白色帽子状的物事一漂一浮,似是在追赶这小海龟。
阿黑想了一气,终于想起此物曾被老祖宗提到过,乃是水母,本来大多是被海
龟当做食物的。但若是海龟过小,则反而不是其对手。因此,这水母肯定也是想反过来
捕食小海龟。
阿黑游入水中,作势驱赶。那水母初时还不肯放弃,但周旋一阵后,忽如见了
鬼一般,立刻便逃得没影。
阿黑微觉奇异,但也不想追赶,立刻赶回,却见那只小海龟身体半浮半沉,游
水无力,一侧后肢肿大,似是已被水母蛰伤了。
阿黑一见,立刻将他抱起,帮其吸吮。他本来便是蛇龟,天生有化解寻常毒物
的本事,不一会便将那小海龟的后肢消了肿。
阿黑轻舒了一口气,笑道:“好了,快走吧,别掉队。”正要转身将那小海龟
推向大海,却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一双眼睛不知何时已欺至自己背边,定睛一看,竟
是一只比自己还要大得多的彩纹大龟。
阿黑大吃一惊,正待将那小龟向后藏,那小龟却居然大叫起来:“妈妈!”阿
黑一怔,待见那龟身上花纹和这小龟还真有几分相似,顿时明白过来,放手让那小龟游
去。
那大龟和小龟亲昵一阵,转过头来望着阿黑,道:“你不是玳瑁。你是谁?为
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黑道:“我是蛇龟,确实不是玳瑁龟。我是找妹妹才来这里的。你是玳瑁?”
那大龟点头道:“正是。刚才的事,谢谢你啦。本来,我们玳瑁产卵后总会万
里巡游,是不护卵的。我比较心软,总爱听祖辈传说中多愁善感的往事,见不得孩子们
奔逃。因此,我总想偷偷帮他们一把,虽总是被嘲笑,也顾不得了。你可千万不要跟我
的姐妹们说起这事。”
阿黑点头道:“原来如此。对了,你四海巡游,可曾见过我妹妹么?她粉顶朱
睛,玉鳞修身,是一条小白蛇,没有壳的。”
那玳瑁想了又想,终于还是皱眉道:“小白蛇?没见过,没见过。”
阿黑大是失望:“真的?这附近也没有?”
那玳瑁摇头道:“没有。我护子心切,最近一直守在附近,连岸上的沙滩都踩
过不知多少遍,一点踪迹也没有。”
阿黑呆呆而立,喃喃道:“还是不知道,还是不知道。这可怎么办?”
那玳瑁见他极是失望,默默不语,忽道:“小白蛇是没见过,但是一条半死的
白鳝精,倒是依稀见过。难道你说的是白鳝精?那不是白蛇啊。”
阿黑大惊道:“白鳝精?什么样的?去哪里了?”
那玳瑁叙起形貌,说道:“他被海流带走了,呛得厉害,估计是活不成了。”
阿黑沉吟道:“那家伙阴阳怪气,诡计多端,整天打我妹妹的主意。只要是小
妹在附近,除非这白鳝精死了,否则他肯定会如影随形。那是什么海流?能指给我看看
吗?”
那玳瑁忽然定定望着他,似乎有些出神,居然没有回答。
阿黑奇道:“你怎么啦?”
那玳瑁回过神来,笑道:“也没什么,是我认错了。我刚才忽然觉得,你神情
上,似乎有点象传说中的一种大龟。不过你跟他们一点都不象,连龟甲都是断开的,怎
么可能是呢?”
阿黑越发摸不着头脑,正待再问,那玳瑁失笑道:“我也真是的,那种龟早已
灭绝了。你我还是去找海流要紧。”
阿黑一听海流,大喜道:“你肯陪我去?”那玳瑁道:“我也顺路,为何不陪
?再说……”忽又住口不语,道:“走吧,我也要赶路,别耽误太多时间。”
那玳瑁见多识广,一路上着实让阿黑知道了许多龟类的传说。
比如这水母一类,据说虽现在跟龟类是死敌,可在远古时候,据说还是情同手
足的同宗。那时他们皆胸有大志,苦于陆族身板于水中甚显僵化,而水族筋骨又难以支
持陆上行动,曾经合伙一起寻得阴阳二气之精,要同时练就金刚骨,水样身,从而水陆
横行,不但可力压龙妖,还可挑战麒麟。
不料后来那水母之祖受龙妖蛊惑,起了心想独吞,却又被龟祖发现,争抢起来
,遂只各得一半。龟类只得极硬,水母只得极软,各自无法炼化,皆是半死不活。
从那以后,两边便是世仇。可虽然是世仇,偏偏却又有传说,说是那种早已灭
绝的龟类,其中曾有翘楚,居然又是被一只水母养大的。但这其中的离奇原委,便又不
是为这玳瑁所知了。
阿黑正听得入神,那玳瑁忽大惊道:“不好,大白鲨!”扭头就跑。
阿黑不明就里,急忙跟上,问道:“大白鲨鱼?鲨鱼有什么好怕的?”
玳瑁边逃边道:“我们海龟最大的护身宝物,就是这身龟甲,可鲨鱼乃是海中
咬力奇大者。厉害的大白鲨,甚至能硬生生将我们的甲壳咬碎,那样就完了!”
阿黑心想:“这鲨鱼跟鳄鱼,不知谁力气大?”但玳瑁曾经说过,陆上鳄鱼远
不是最大的鳄鱼,而海中的大鳄鱼也要敬鲨鱼三分,自也心头惴惴,不敢以身相试。
眨眼间一只大鱼张着大嘴冲了过来,一眼望过去似还微笑着,可那森森利齿,
却着实让人恐惧。玳瑁大惧,拼命而游,但又哪是鲨鱼的对手?
那鲨鱼见三龟中玳瑁最大,足可填饱肚子,自然猛追那玳瑁,根本懒得理阿黑。
玳瑁吓得魂不附体,眨眼间便要被那鲨鱼攫入口中。那小龟依亲已久,虽知敌
人凶恶,但依然不愿逃离,只是大哭。
玳瑁眼见连孩子也要随自己葬身鲨口,更是眼泪横流,悔恨无及:“我真不该
和姐妹们离群,这下孩子也连带着送了性命。”
那大鲨鱼见猎物已入口中,大喜猛咬,玳瑁只得闭目待死。
不料鲨鱼这一下虽咬到背甲,却居然着力极轻,没能咬穿,紧接着又一咬之下
,竟连背甲都没碰着。
玳瑁得空大喜,急忙拉着孩子飞速逃离。那大鲨鱼虽暴怒万分,翻滚连连,居
然也并未追赶。
原来阿黑见小龟也不知逃离,心下不忍,干脆冒险也钻入鲨口伸出,堪堪卡在
颌骨底端,只盼这背甲能挺过这一关。那鲨鱼下力猛咬,首先着力的便是阿黑,居然没
能咬动。
那鲨鱼甚奇,更加加力猛咬,不料这次不但没咬破阻挡之物,反而被阿黑硬夹
住下面一枚利齿,力崩之下,居然断了。
那鲨鱼暴跳如雷,凶性大发,不但不肯放弃,反而更加加力猛咬。但阿黑既知
自己背甲过硬,顿时大大放心,每一回合,便崩其一齿。反复数次,那鲨鱼终于只得放
弃。
阿黑望着那仓皇而去的鲨鱼,笑道:“背甲啊背甲,我这条小命,真是全靠你
了。”又想:“这下可崩了他好几颗牙齿,真是畅快。就算他极善补生牙齿,谅他以后
见了海龟一类,也不敢再如此猖狂。诶,玳瑁呢?”
回目四望,那玳瑁和小龟早已逃得不知去向。阿黑想起当时情势危急,也不见
怪:“要我是她,也是一样得逃。就算自己不要命,孩子命总不能不要吧?”但经鲨鱼
这么一搅和,却也被带离了海流,不辨方向。
阿黑浮起水面一看,但见海天一色,只在极远处似有一小岛,或可休憩。游了
一阵,爬上那岛,但见土石怪诞,物产贫瘠,十分荒凉,难觅鸟兽踪迹。
阿黑在海边休息了一会,待要再次入海,却又想:“这一入海,又该去哪里?
不如等到晚上,若有星辰,或可辨认方向。”
待到晚上,阿黑望了一阵星空,却依然不辨方向,不免颓丧:“星辰辨向,需
得平日知道方向时便对上方向,此时才可依托。平日里我几乎总是呆在洞里,哪有想到
这些?”
正烦恼间,阿黑忽听一点极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第一个念头便是要躲起
来。可他意念才动,斜刺里已突地冲出十几只大龟,迅速将退路挡了起来,个个面色不
善。
阿黑大惊,道:“我只是路过……”话未说完,群龟齐上,不由分说将他翻了
过来。然后一只大龟将阿黑托起,余者戒备,防他中途翻身,拥簇着直奔小岭之后。
阿黑见那里似有无数大龟聚集之象,又见四面弥漫着肃杀气氛,似是一座祭台
,不由得心头发慌,大叫道:“喂,你们要干什么?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过路的!”但
那些巨龟充耳不闻,依然迅速前进,跋涉土石竟如履平地,不一会便到了那祭台中央,
这才放下按住。
一只老龟踱过来,看了看他,道:“这是什么龟?既不是棱皮龟,也不是玳瑁
龟,怎么也能这样大?”
另一老龟也道:“这纹……这纹……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我看错了吧?
”先前老龟想了一气,道:“想不出,想不出。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献了算了。”
众龟都点头同意,但见阿黑缩头不出,龟甲紧闭,一时倒有些不好下手。
一龟喝道:“你躲也没用!这里可没水,烈日厉害,我们若轮流看着你,你肯
定被烤死。那种慢慢的死法,只怕还不如这里畅快。”
阿黑无奈,只得微微伸头,正要说话,忽然一怔,呆呆望着祭台前方,忘了戒
备。众龟立刻冲上,纷举巨石卡住他龟壳。
待到结束停当,一龟喝道:“小子,你发痴了?”
阿黑厉声道:“你们为什么把我祖爷爷供在这里?”群龟大惊,齐道:“你说
什么?”阿黑厉声道:“那左边的大石龟,不就是我祖爷爷么?”
一龟喝道:“笑话,你看看你跟我们的石宗有哪点象?你连腹甲都是两块……
”阿黑怒道:“你没见他的背纹跟我一样么?”
众龟一怔,齐齐看去,果见阿黑身上那隐隐奇纹,确实与那石龟之背部纹路有
些相似。一时间,全场皆静。
那最开始发话的老龟忽道:“你这背纹,不象天生,象是刻上去的。”
阿黑怒道:“不错,是小时候,我祖爷爷给我画上去的。他的纹也不是天生的
。他说他当年曾从一个可怕敌人手中逃脱,留下了这些纹路,苦心修炼想要报仇,婚娶
无心,可却阴错阳差,始终没有机会。因此,他收养我后便给我也画上了这些命纹,希
望有朝一日我若能出去,找到他的遗族,便可相认。可是我问他详细之情,他却总是语
焉不详,只说要我千万不要想着报仇,只要与遗族相认,还他心愿即可。”
众龟面面相觑,全无一言。
一龟期期艾艾道:“巫师爷爷,这小子……这家伙……这位说的,怎么好像跟
您说的一模一样啊。”
那最开始之龟沉思良久,终于也点头道:“放开他。我有话问。”
众龟放开后,那最开始之龟反复询问,暗暗对照,阿黑皆照实而答,处处相合。
终于,沉默许久之后,那巫师龟道:“欢迎你!欢迎故人香火,重聚此地。”
顿时全场欢呼。
原来,这祭台上供奉的,正是不知几千几万年,阿黑的祖爷爷年轻时候的兄弟
合像。
当年,这里本来鲨鱼极多,没有龟类。阿黑的祖爷爷当年本是棱皮水龟一类,
曾和兄一起出游,却为龙妖偷袭。兄长为了弟弟逃命,自己死死顶住龙妖,只留下遗言
,要弟弟带着族龟远避陆上,命他们永生不再踏足海里,又嘱弟弟若不成龟仙,绝不可
动复仇之念。
阿黑的祖爷爷杀散鲨鱼,率领群龟避居陆上后,从此诀别,不知所终。许多代
后,这一族龟便彻底成了陆龟,体型也变小了许多,但相比许多陆上龟类,还是大得多
得多,遂被路过鸟群称为“象龟”。
千百代后,他们形貌虽大变,却依然牢记当年祖宗教诲,总是将祖宗之像供奉
于此,尊为“石祖”“石宗”,小心伺候,并将一切硬要上此岛的水族全部抓住献祭,
以防外部得知此岛所在。
阿黑和众龟说起这些,顿觉先前祖爷爷欲言又止的许多事,都找到了印证,唏
嘘不已。
阿黑道:“当年,祖爷爷究竟是为什么,不愿让后人帮他们报仇?”
那老龟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祖宗当年,极不愿意我们知晓此事,
只希望我们从此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
阿黑道:“估计是觉得龙妖太过厉害,而我们又不成器,若去无异于送死吧。”
那老龟道:“我们也是如此猜测。唉,我们这些不屑子孙哪。”
阿黑怔了一会,忽道:“其实,我们是有办法打败龙妖的。”
那老龟大惊,道:“什么?你说什么?”阿黑垂头道:“我有一个妹妹,她是
天蟒和美蛇王的唯一后代,乃是最可能成龙的。若她能成龙,必能击败龙妖。只是现在
实在不知能去哪里找寻。”说着便把小白的事简略说了一说。
那老龟也甚是扼腕叹息,点头道:“你不怕鲨鱼,若能找到她,确实是再好不
过的事。你说你迷失了海流所在,不知往何处寻,我们却可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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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六十四回
阿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对呀,海流之事,必有传说印证。”当下赶紧与
那老龟彻夜长谈,对照星辰,终于弄清了方位。
次日一晨,便告别出发,随那海流而行,甚是流畅。这一次虽无玳瑁带路,但
阿黑已成竹在胸,自然毫不慌乱。他虽心头依然甚急,但毕竟茫茫大海,随波而行,极
难把握,急也没用,只能暂时按捺心神,内心里祈望小白平安。
这一日,阿黑游得累了,便又游至一处水湾,借助些大块漂浮枯木,将头尾缩
进龟壳内,安心休息。自从知道自己龟壳连鳄鱼、鲨鱼都不怕之后,他对海中之物甚是
放心。但因为当初与老鼠、巨蜥相遇的事,他对陆地之物依然甚是忌惮,因此总是尽量
在水中休息。
正睡得迷迷糊糊,阿黑忽觉身下似有哔哔啵啵的声音,象是有什么东西在离自
己极近的下面怪叫,甚是奇异惊心。
阿黑一惊,本能地就想蹿起,却没料到翻身甚难,身体似被一个极大之物坠住
了。那物似也觉出阿黑惊慌,更是猖狂得意,死死吸住阿黑腹甲外围,令阿黑难以用力
。同时,还发出越来越恐惧的声音,就象是越来越不耐,马上就要动手博噬。
阿黑大惊,急忙奋起力气,猛地一夹。那物身体一滑,顿时滑脱,耳边却立时
传来婴儿般的哭声。
阿黑更是惊奇,急忙翻身入水,只见一条比自己大得多的大鱼正翻身侧游,身
如蝙蝠一般,身后还有一根长刺的。那婴儿般的哭声,便是那大鱼发出。
阿黑越来越奇,正要追上去看个究竟,前方忽然现出一条比这大鱼还要大上十
倍的巨鱼,立刻便将那大鱼覆于身下,惊叫抚慰:“孩子,孩子,你怎么啦?”
阿黑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么大的的鱼,居然还是个小孩子?”
只听那“大鱼”哭着告状:“妈妈,这只坏乌龟欺负我!”
阿黑忙道:“不,我只是……”
然那巨鱼已是大怒,不由分说,身如巨蝠,直扑过来。
阿黑大惧,急忙返身逃跑。然而还没游上三尺,忽然眼前一黑,金星乱冒,背
上奇痛钻心。水花溅天中,那巨鱼的身体倏尔而没,耳边只远远传来其冷峻的声音:“
这次只给你个小小教训。以后若再敢欺负我儿子,定要严惩!”
阿黑疼得剧烈颤抖起来,全身上下完全不听使唤。自己那无坚可摧的背甲,竟
似已完全碎裂,整个身体便如散了架一般。他极力想要浮上一处海岛检视伤口,可眼前
已渐渐看不清东西,鲜红的血早已将海水染成一团红雾,令他完全无所适从。
他用尽全部心神,可脑海却只稍稍清醒了一下,便又立刻混沌一片。所唯一能
确信的,便是自己此次受伤极重,若不快速寻得一处止血疗养,必然毙命于此。翻滚间
,挣扎间,阿黑眼前已越来越黑,终于沉入了无尽的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黑才终于又醒了过来。背心伤处虽依旧,但已不复昏迷前
那刻骨钻心般的剧痛,眼前血雾也已无踪。晶莹的海水中,万物摇曳绚烂,一片万紫千
红。
阿黑定了定神,正要试着移动一下身体,忽听一个柔声道:“先别动,你的伤
还很重。”
阿黑急忙回头,循声望去,却见一丛丛随水飘逸的花丛,中间有几只又红又白
的小鱼,不知是从哪只小鱼发出的。
正在奇异,一丛“花”忽然笑道:“别找了,是我说的话,不是这些小鱼。”
阿黑吃了一惊,道:“你……会说话?你成精了?”
那丛“花”笑道:“什么成精不成精的,这么难听。我凭什么不会说话?其实
,我跟你一样也是动物,根本不是植物。我叫海葵。”
阿黑定了定神,道:“可是……可是你怎么这么象一丛花呀?要不是亲眼看见
,我……”
那海葵笑嘻嘻道:“要不是打扮成这样,能骗过笨海星么?其实,我只不过移
动得慢些而已,我还是可以移动的,不信你看。”
说着底部一个小小的“锚”一样的东西动了动,道:“我就是凭借这个挂在这
里的。要是我收起这个,就可以像陆地上蜗牛那样移动了。”
阿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你救了我?”
海葵摇头道:“既是,也不是。是我的小丑鱼朋友先发现你的。他说你被魔鬼
鱼所伤,拉着珊瑚和我,要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我俩一时技痒,就试了试手段,果
然将你救了回来。嘿嘿,你可也真命大,连魔鬼鱼都敢惹。”
阿黑皱眉道:“原来那是魔鬼鱼?我没惹她呀,是她的孩子先惹的我。”说着
把经过说了一通。
那海葵点头道:“怪不得,怪不得。我说她虽然厉害,但平时性情很是温顺,
不轻易发脾气的。原来是你把他儿子给夹哭了。”
原来那魔鬼鱼又名蝠鲼,能长得甚大,而且母子情深,经常一母一子一起游水
嬉戏。阿黑一开始看见的那只鱼虽然不小,其实还是小鱼,极是调皮,把睡着的阿黑腹
甲给当成了小船板,故意附着在上面乱敲乱喷,想吓唬吓唬上面的人。阿黑吓坏后夹痛
了那小魔鬼鱼,其母自然大怒,立时凌空跃起,用自己尾部之针刺向了阿黑背甲。
那针极是厉害,饶是阿黑本来就背甲坚硬,又得了灵丹,连鳄鱼、鲨鱼都无可
奈何,也被立时贯穿。幸好那魔鬼鱼手下留情,未尽全力,不然的话,只怕不但背甲要
破,连腹甲也会被扎个对穿,此时早已毙命。
后来,阿黑被小丑鱼和海葵发现,一时好胜心起,要与魔鬼鱼赛赛手段,便用
小丑鱼和海葵、珊瑚共同熬练的珊瑚水草膏救治,果然止住了血,提振了些精神,这才
令阿黑醒了过来。
阿黑回想刚才,着实心有余悸,只能自叹倒霉。他谢过小丑鱼和海葵后,问道
:“珊瑚呢?”
海葵笑道:“你看,那边象块怪石的便是。珊瑚不见得一定色彩绚丽,经常也
有灰不溜秋的。你不是以貌取人的家伙吧?”
阿黑忽然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急顾左右而言他,向珊瑚酬谢,心头却想:“
这珊瑚简直象块石头枯木,莫非也是动物?可是看不见似‘锚’之物啊。难道他也能移
动不成?”
那海葵似是不知他心头所想,续道:“先别忙着谢了,休养一下要紧。我们也
只是暂时止住你的伤而已。你龟甲破碎,我们无可令其复长。这个只能靠你自己慢慢恢
复了,看能恢复到几成。”
阿黑听他也无办法,心头微叹,道:“那是自然。能救我性命,已是望外,哪
里还敢望其他?”
那海葵望了望他,忽道:“你不是我们这里的海龟,对不对?”
阿黑忙道:“正是。我本是陆龟,顺海流来的。”说着将自己一路上的事情简
单说了一下,只将小白的出身和象龟岛等隐去不说。
那海葵沉吟道:“原来如此。可惜我僻居海底,活动不广,确实没看见那什么
‘朱睛小白蛇’经过。不过你若顺着海流找,大方向应该不会错。”
阿黑原也没指望他会看到小白,当下也道:“这样便好了。我最怕就是走错方
向,背道而驰。只是这伤……唉,不知几日才可动身。可否早一点?”
海葵望着他,忽道:“你为什么要救小白?”
阿黑一怔,道:“当然是因为她是我妹妹啦!”
海葵道:“不是喜欢她?”
阿黑涨红了脸,道:“当然喜欢了。自己的妹妹,怎能不喜欢?你想到哪里去
了?”
海葵笑了笑,道:“是我想到野处去了,对不起。只是我水族有戒,有些事当
各从其类,不可强求,强求必有祸。”
阿黑硬着头皮道:“此话怎讲?”
那海葵欲言又止,只是道:“那是我们海底水族中一个古老的传说,不提也罢
。对了,你也是贝壳类的,走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阿黑巴不得他岔开话题,忙道:“什么忙?我最喜欢帮忙了。”话未说完,那
海葵惊叫一声,缩身回藏,连那些昏昏欲睡的小丑鱼也都给惊醒了,个个惊慌不已。
阿黑奇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只见一只五条触手平平伸出、形似星状
的东西,缓缓移动了过来。所过之处,那些飘飘逸逸、形态各异的海葵都如见了妖魔一
般,恨不得藏得不见。
那物靠近过来,一只触手一把扯住海葵,便要将其拉出。阿黑虽不知其就里,
但于心不忍,便忍住背上剧痛,冷不丁将那物的另外一只触手偷偷夹了一下,自己赶紧
又装作若无其事一般。
那物吃痛,觉出有硬手在旁,立时逃遁。阿黑笑道:“原来这家伙也不怎么厉
害嘛。喂,海葵兄弟,快出来罢。”
呼唤了好久,那海葵才终于恢复了点精神,轻轻道:“怎……怎么样了?”声
音尖细,居然又象个女的。
阿黑奇道:“没事了,他跑了。你怎么忽然变成个女的了?不会这么胆小吧?”
那海葵这才放下心来,怒道:“你瞎说什么?我们海葵大都雌雄同体。”
阿黑惊叫道:“雌雄同体?那不是白鳝精么?”
那海葵怒道:“胡说!鳝鱼是先雌后雄,但一个时候只有一个性别。而我们海
葵,任何时候总是既是雌又是雄。”
阿黑皱眉道:“这……这……”
那海葵道:“这什么?这样不是正好去除了无数烦恼么?你想想,这能少多少
事。”
阿黑一想也是,尴尬笑道:“说的也是。”
那海葵道:“看来此地已被海星发现了。你先帮我挪个地方,才好说话。”
折腾好一阵之后,那海葵终于放下心来,望了望身上那些小丑鱼,道:“听你
的意思,你是要顺流而去找妹妹,对不对?要是看见大法螺,你不妨帮我说一声,说是
这里有海星,让他赶快叫上朋友们,多多来这里。”
阿黑点头道:“大法螺是海星的天敌?没问题,只要我看见,一定跟他说。不
过这一时间不容易找到。我看你还是先挂在寄居蟹身上呆一阵,一来他会移动,二来他
也有个夹子,说不定也能象我一样,帮你夹走海星。”
正在这时,忽见两条极细极长、飘带般的东西飘荡了过来,甚是美丽飘逸。阿
黑刚要忍不住赞叹,海葵已惊叫道:“快跑!那是水母圣女的腕足触手!”
阿黑吓了一跳,果觉那两条飘带竟似活物,直冲着自己而来。阿黑急忙忍痛逃
跑,可那本来软绵绵如无半点力的触手,忽然行动极速,便如长了眼睛一般,眨眼间便
将阿黑缠了个正着,一只触手还立刻伸入了阿黑的背甲伤处。眨眼间,那触手已将其伤
口揭开,不但奇痛钻心,而且还有一股诡异的酸麻感。
阿黑大惊:“天哪,这分明是中毒的感觉!寻常毒物本来是不能奈何我的,这
是什么毒,这般厉害?”
那毒运行极速,阿黑立刻便觉身体难以动弹,嘴巴僵硬起来。转眼间,更连心
肺都凉了起来,头脑完全无可思想,只得闭目待死。
不料过了一会,那心肺凉感却渐渐消退,头脑居然也清醒了起来。阿黑正要定
神细想,已听一个声音冷冷道:“说,你是那老乌龟的什么人?”
阿黑心头大震,却见一只色彩绚烂、极美丽的星状东西,正托身于那两条触手
上,冷冷望着自己,一字一顿审问。
阿黑不明就里,咬牙道:“什么老乌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星状物冷笑道:“你龟甲上的纹路,与那老乌龟身上的如此神似,还想瞒着
不成?”说着又忽向上叫道:“姐姐,他不老实,再蛰蛰他!”
阿黑还没反应过来,背心伤处便又是剧痛钻心,身已被提入无尽黑暗中。一个
悲愤已极的苍老声音,已从遥远的上面传来:“当年,你这老东西就骗了我,今天,你
的孝子贤孙竟依然敢骗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过了好一气,阿黑才终于从那痛中勉强恢复过来,但见四面一面漆黑,身悬水
中,无依无着。他极力定神,正要说话,那星状物已喝道:“快说,那老乌龟死到哪去
了?当年他伤了姐姐的心,不告而别,今天究竟藏在哪里?为什么不敢来面对姐姐?为
什么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那缠住阿黑的触手也不住互相缠绕颤抖,似极是激动。
阿黑心头一动,暗想:“莫非这就是老祖宗当年所负之心?”
那星状物又已怒道:“姐姐,说好听我的,怎么现在又拦着我!那老乌龟负了
姐姐之心,不告而别,还和别人生出这么个小杂种,为什么不该说?为什么不该杀?就
算杀不了那负心鬼,也要杀了这小子,让他好好难过!你别拦我!”说着一条触手忽似
不听使唤一般,越过另一条触手的纠缠,直伸入阿黑伤处,便象是要通透阿黑心肺。
阿黑大惊,叫道:“不要啊!老祖宗已经过世了!我也不是他的子孙啊!你看
,我跟他根本不一样啊!”
话才说完,那触手剧震,几乎把持不住。那个颤抖的声音又从上面传来:“他
……去世了?此话当真?”
阿黑急道:“当真!是我亲眼看见的。他老人家内丹已失,死于宅基龟洞府内
。”
那声音急速问道:“他是何形象?怎么死的?”阿黑急忙叙说当时情形,不料
说到沉痛处,那触手忽然剧颤中不见踪影,绚丽星状物和阿黑顿时都被甩了下来。
那星状物急喊道:“姐姐,姐姐,你别激动成这样啊!我们慢慢再问详情,他
说的也未必是实啊!你不能把我抛在这里啊!”
阿黑先落着实地,见那星状物空中飘落,无依无靠,急忙迎上去用背甲接住,
道:“你们,难道真是我老祖宗当年所负之心?”那星状物怒道:“什么老祖宗?根本
就是个负心鬼!”
阿黑垂头不再说话。过了许久,那物才似乎平静了下来,冷冷道:“你怎么又
不是他的子孙?”
阿黑道:“我是他的徒孙,但不是他的子孙。你看,我的背甲,腹甲,跟他全
然不同。”
那物静了一会,冷然道:“不是子孙,也是徒孙,也得承受此恨。”
阿黑道:“不是子孙,只是徒孙,便非真正负心。老祖宗伤心往事,从未婚娶
,并无后代,因此才在大限将至前,收我为传人,让我代他回访故土。”
那物默然良久,终于道:“我是丁香水螅。那是我姐姐冠水母,也叫圣女水母
、仙长水母、帽水母。她本来不是这样的,只是后来为……为……那老鬼所欺,心已枯
死,化身女冠,潜心修行,这才得了此名。刚才之事,你莫要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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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3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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