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音过时了吗？# AudioBook - 曲苑杂坛
S*9
1 楼
余音袅袅
日期：2011-09-20 作者：孙洁 来源：文汇报
2006年，曹雷老师出了一本包含60部译制片配音笔记的书，定名为《远去的回响》。当
时我说，“远去的回响”，不好，太悲，但谁也想不出更合适的题目，就还是用了这五
个字。2009年，苏秀老师又把她在电台和译制厂协助下初步制作成形的回忆录MP3定名
为《余音袅袅》，我想，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虽然还是有些伤感，总算比“远去的回
响”要乐观一些。
这套MP3，从2005年《我的配音生涯》出版开始酝酿，在2008年录了一版，不满意
，另起炉灶重新来过，到2009年算是录制成功了，但是在出版上一波三折，终于在2010
年申请到一个文艺基金，正式出版了，却因碟片在具体制作上略有瑕疵，被苏老师再次
否决，大返工，随后自掏腰包再起炉灶，才有了现在的这张正式版的《余音袅袅——<
我的配音生涯>有声版》。
整个过程，说起来很啰嗦，仔细回想则有些心惊。须知这从动念到最终制作完成的
6年里，老太太还以一己之力组稿、编选了纪念上译厂四位前辈陈叙一、邱岳峰、尚华
、毕克的文集《峰华毕叙》，制作了《峰华毕叙》的纪念邮折，并且为录制这个《余音
袅袅》的MP3光碟，无数次编排、修改，寒来暑往一趟趟无怨言地跑录音棚，每次长达
两三个小时的录音，动情处往往声泪俱下，又是对心力的耗损。如是几经折腾，大病了
两次，每次要用半年以上的时间来恢复。是什么支持一位耄耋之年的老太太如此执著地
一定要制作一个相对完美的版本不罢休的？我想来想去，除了上译风范，没有其他解释。
曾经的上海电影译制厂是个神话般的所在，《王子复仇记》、《简·爱》、《虎口
脱险》……这些如有神助的译制片，得益于陈叙一先生的十六字诀：“上天入地，紧追
不舍，拐弯抹角，亦步亦趋。”我一直把这十六个字当作理解上译风范的门径。当然，
陈先生的原话可能只是指向翻译、导演和演员应该贴原片，这十六个字也因为其朗朗上
口、直指要害而深入人心。但是，当我们把“原片”置换为对完美的追求，发现一种完
美之上的完美产生了！“上天入地，紧追不舍，拐弯抹角，亦步亦趋”，如果一位艺术
家对自己的艺术，一位作家对自己的作品，乃至一个人对自己的人生能有这样的追求，
哪怕最终只停留在“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境界，那也必将获得人生的大满足和大欣
喜，就像浮士德说的：等一等……
于是，就像浮士德把自己抵押给魔鬼，配音艺术家把自己托付给了译制片配音这门
前无古人的艰辛事业。但也如我们都看到的，这项事业在经历了七八十年代的巅峰之后
，渐渐地从异峰突起、鹤立鸡群的状态滑落，近年来虽然略有回升，但曾经的低迷期不
容回避。2006年，也是由苏秀老师发起，一些老配音艺术家和爱好者开了一个座谈会。
编剧史航说，上译厂的巅峰期就像唐诗宋词，不可复制，不可再来。这代表了不少配音
爱好者的意见。
当时，苏秀老师说，史航的意见我不能同意，我认为译制片还有未来。
她不是以一个过来人和资深艺术家的身份在赌气，而是作了细致的分析，从译制片
存在的可能性、必要性，到国内外译制片的历史和现状、面临的主要问题和应对策略。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一个人静静地看了很多新老译制片，又托海外的朋友买来意大
利的、法国的各种译制片观摩研究，深思熟虑后，她逢人就会说出自己的这些思考，不
管去采访她的大小记者听得明白听不明白，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这大概已经能说清楚
什么是所谓灵魂的抵押了。而抵押的成品，就是这套音频。我必须再次强调这是一位八
十多岁的老太太，她认真地重新听（看）了七十多部老译制片，从中遴选出五十部，涵
盖了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邱岳峰、尚华、张同凝、姚念贻，到六七十年代的刘广宁、
童自荣，直到八十年代的曹雷、施融的上译厂所有的老一代配音演员的代表作，亲自指
导剪辑，选哪几段，解说词怎么写，在哪儿需要停，怎么停，事无巨细，精确到秒，恰
如她曾经的四十年如一日的配音生涯，严谨细腻，一丝不苟。
这个需要惊人的决心、耐心、毅力、体力才能完成的工程，现在居然由老太太慢慢
地，慢慢地完成了。做完之后，她说：“我几乎自己都想不起来了，我和赵慎之曾有过
那么清亮的少女的声音；胡庆汉曾经是那么迷人的‘奶油小生’；黏黏糊糊的于老鼎当
年也曾配过那么潇洒干练的人物；潘我源不光能配咋咋呼呼的土财主，也配过出身名门
望族的修女院院长……”她把这个艰巨的工程当成对自己和上译厂前四十年的工作的一
次全面的检阅和回顾，并且希望留下一份尽可能完美的成品，献给译制片的爱好者，更
重要地，留给下一代配音演员。对于她来说，译制片之“活着，还是不活”，这不是一
个问题，也不可以是一个问题。
我很想知道，对于新一代的译制片从业者和爱好者来说，这是不是一个问题。经典
之后，会不会再有经典；余音袅袅，是不是真的将绕梁不绝。
日期：2011-09-20 作者：孙洁 来源：文汇报
2006年，曹雷老师出了一本包含60部译制片配音笔记的书，定名为《远去的回响》。当
时我说，“远去的回响”，不好，太悲，但谁也想不出更合适的题目，就还是用了这五
个字。2009年，苏秀老师又把她在电台和译制厂协助下初步制作成形的回忆录MP3定名
为《余音袅袅》，我想，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虽然还是有些伤感，总算比“远去的回
响”要乐观一些。
这套MP3，从2005年《我的配音生涯》出版开始酝酿，在2008年录了一版，不满意
，另起炉灶重新来过，到2009年算是录制成功了，但是在出版上一波三折，终于在2010
年申请到一个文艺基金，正式出版了，却因碟片在具体制作上略有瑕疵，被苏老师再次
否决，大返工，随后自掏腰包再起炉灶，才有了现在的这张正式版的《余音袅袅——<
我的配音生涯>有声版》。
整个过程，说起来很啰嗦，仔细回想则有些心惊。须知这从动念到最终制作完成的
6年里，老太太还以一己之力组稿、编选了纪念上译厂四位前辈陈叙一、邱岳峰、尚华
、毕克的文集《峰华毕叙》，制作了《峰华毕叙》的纪念邮折，并且为录制这个《余音
袅袅》的MP3光碟，无数次编排、修改，寒来暑往一趟趟无怨言地跑录音棚，每次长达
两三个小时的录音，动情处往往声泪俱下，又是对心力的耗损。如是几经折腾，大病了
两次，每次要用半年以上的时间来恢复。是什么支持一位耄耋之年的老太太如此执著地
一定要制作一个相对完美的版本不罢休的？我想来想去，除了上译风范，没有其他解释。
曾经的上海电影译制厂是个神话般的所在，《王子复仇记》、《简·爱》、《虎口
脱险》……这些如有神助的译制片，得益于陈叙一先生的十六字诀：“上天入地，紧追
不舍，拐弯抹角，亦步亦趋。”我一直把这十六个字当作理解上译风范的门径。当然，
陈先生的原话可能只是指向翻译、导演和演员应该贴原片，这十六个字也因为其朗朗上
口、直指要害而深入人心。但是，当我们把“原片”置换为对完美的追求，发现一种完
美之上的完美产生了！“上天入地，紧追不舍，拐弯抹角，亦步亦趋”，如果一位艺术
家对自己的艺术，一位作家对自己的作品，乃至一个人对自己的人生能有这样的追求，
哪怕最终只停留在“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境界，那也必将获得人生的大满足和大欣
喜，就像浮士德说的：等一等……
于是，就像浮士德把自己抵押给魔鬼，配音艺术家把自己托付给了译制片配音这门
前无古人的艰辛事业。但也如我们都看到的，这项事业在经历了七八十年代的巅峰之后
，渐渐地从异峰突起、鹤立鸡群的状态滑落，近年来虽然略有回升，但曾经的低迷期不
容回避。2006年，也是由苏秀老师发起，一些老配音艺术家和爱好者开了一个座谈会。
编剧史航说，上译厂的巅峰期就像唐诗宋词，不可复制，不可再来。这代表了不少配音
爱好者的意见。
当时，苏秀老师说，史航的意见我不能同意，我认为译制片还有未来。
她不是以一个过来人和资深艺术家的身份在赌气，而是作了细致的分析，从译制片
存在的可能性、必要性，到国内外译制片的历史和现状、面临的主要问题和应对策略。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一个人静静地看了很多新老译制片，又托海外的朋友买来意大
利的、法国的各种译制片观摩研究，深思熟虑后，她逢人就会说出自己的这些思考，不
管去采访她的大小记者听得明白听不明白，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这大概已经能说清楚
什么是所谓灵魂的抵押了。而抵押的成品，就是这套音频。我必须再次强调这是一位八
十多岁的老太太，她认真地重新听（看）了七十多部老译制片，从中遴选出五十部，涵
盖了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邱岳峰、尚华、张同凝、姚念贻，到六七十年代的刘广宁、
童自荣，直到八十年代的曹雷、施融的上译厂所有的老一代配音演员的代表作，亲自指
导剪辑，选哪几段，解说词怎么写，在哪儿需要停，怎么停，事无巨细，精确到秒，恰
如她曾经的四十年如一日的配音生涯，严谨细腻，一丝不苟。
这个需要惊人的决心、耐心、毅力、体力才能完成的工程，现在居然由老太太慢慢
地，慢慢地完成了。做完之后，她说：“我几乎自己都想不起来了，我和赵慎之曾有过
那么清亮的少女的声音；胡庆汉曾经是那么迷人的‘奶油小生’；黏黏糊糊的于老鼎当
年也曾配过那么潇洒干练的人物；潘我源不光能配咋咋呼呼的土财主，也配过出身名门
望族的修女院院长……”她把这个艰巨的工程当成对自己和上译厂前四十年的工作的一
次全面的检阅和回顾，并且希望留下一份尽可能完美的成品，献给译制片的爱好者，更
重要地，留给下一代配音演员。对于她来说，译制片之“活着，还是不活”，这不是一
个问题，也不可以是一个问题。
我很想知道，对于新一代的译制片从业者和爱好者来说，这是不是一个问题。经典
之后，会不会再有经典；余音袅袅，是不是真的将绕梁不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