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 · 名人 —— 留学普渡的日子# Faculty - 发考题
H*L
1 楼
杀人犯 · 名人 —— 留学普渡的日子
JULY 6, 2018 / YI JIANG
*注：文中人名略有改动。
那时候，普渡大学所在的小城 West Lafayette 只有一个如居家客厅大小的中国店，在
美国超市 Smith’s 的旁边。 1990年10月，我下飞机后第二天跟先生去那店里买菜，
店主王为民看到我在辨认手里的硬币，猜出我是 “fresh off the boat” 的闲人，于
是上前说他明天要去芝加哥进货，问我能否帮忙照管一下店面，“就一天！ ” 他说。
当时知道到王为民的太太吴丽娟跟我先生一起同在物理系读书，也受到了一些在美国打
工的文学作品的影响，我很二地就立刻答应了：“行！”
第二天一早，我就“上班”了。因为是周间，店里人不多，混到下午两三点时王为民就
从芝加哥进货回来，白菜、辣酱、香菇、冰冻鱼 … … 他一箱箱搬到店里。之后，他
又开车载我去了一个远离主街区的大仓库，那好像是他的另外一桩生意，但因做得不太
好，所以要去腾空清理这地方。秋冬的下午，透进仓库窗户的光线免强能照见地面上泛
起的厚厚的灰尘。王为民高挺的个子，带着浅色边框的深度近视眼镜，讲话时声音略嘶
哑。他忙着收拾东西，我在旁边搭手，我们俩一边干活一边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地聊着天
，主要是他给我介绍普渡和 West Lafayette 的情况。下班时间到了，王为民给我结账
，事先说好每小时$4，他递钱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错！刚来就挣到$32！”
我不太习惯，覚得他有点儿动手动脚。现在想想其实还真没什么。好在先生来接我了，
我们没车，要一起走回家。
两个月后，我们买了一辆$500的车，淡黄色的 Ford Ltd II， 就是电影里七八十年代
老美警察开的既长又宽且扁的发动时突突作响的那种车。 91年秋，只有开local 经验
的先生就是驾着它硬是闯上高速公路，去 Indianapolis 机场接我哥的，他晚我们一年
也到普渡来读书了。几天后，从哈尔滨来的朋友小范就把他自己的房间转租给了我哥，
而小范自己与好不容易获得签证的太太终于团聚，搬进了向往已久的普渡专给结婚学生
提供的宿舍，开始了他红火的小日子。
第一次去小范结婚学生宿舍的新家时，我称赞了一下他屋里墙壁上的挂钟，“喜欢? 喜
欢就拿去！没什么好客气的。”他立马端凳子踩上去摘钟。
“不要，不要！”
“拿去！拿去！”
我无奈，急中生智：“送钟，“送终”，不吉利呀！”这才把他挡回去。此后吓得我再
也不敢随便夸他家的东西了。
小范为人豪爽，请别人帮忙时也是不在话下。那年头回国一趟不容易，能买能装能塞的
都尽可能带回国给亲友。我们有个共同的朋友要回北京，小范没二话，什么皮袄绒裤之
类的一大包足可以占人家半个旅行箱了，他硬要这朋友替他带回北京，再转寄给他自己
在哈尔滨的家人。东北银就是这么给力！都是朋友嘛，还分什么你我！
慢慢地，我熟悉了所有物理系的中国留学生。自己也很快得到了环境工程系的资助，从
太太队伍转正，进入了前途渺茫的中国留学生混学队伍。我们系楼与物理系楼侧门对角
相邻，平时每天我都会在这两幢楼之间穿梭，常見到吴丽娟，与她打招呼或者浅聊一下
，因为吴丽娟好朋友的办公室就在我先生办公室的隔壁。周末，先生和我会去中国店买
菜，也常见到王为民。
偶尔我们会邀哥哥、小范和他太太、还有其他朋友一起来我们在结婚学生宿舍的家里打
牌。嫂子那时还在国内，哥哥就住在从小范那儿转租的公寓里，他有两个室友，一个马
来华人，一个印度人。印度小伙儿特喜爱做的事情就是到 drug store ，用店里免费试
用的香水把自己喷地香气熏人。
Drug store 就在这唯一条主街 “State Street”上
不久，小范带了个他的朋友到我哥那儿去，那人挺能砍，而且砍的都是民运的大事儿。
午饭时间到了，我哥就多做一些，大家一起吃了个中饭。我哥是特能做面食的人，饺子
、炸酱面、馒头、甜烧饼什么的样样拿手，既使中午随便做点什么，也比一般留学生做
的烧鸡腿或蛋炒饭要好吃，更别提老美的沙拉了，当时谁能吃得惯那玩意儿。
后来连着好几天，一到中午吃饭时间那人就来了。我哥脸皮薄，人家在他宿舍，吃饭时
间，哪有不礼让一下的呢。可那人不帮忙做饭，不提搭伙分摊，也不说为什么每天都来
，就这样聊天、吃饭、走人……又聊天、吃饭、走人……再聊天、再吃饭、再走人……
。聊天的调子是灰色的，都是民运，宿舍楼和地毯的颜色是深咖啡色的，时间一长，我
哥有点儿挺不住了，因为他从国内带来了个暖“红红”睡午觉的习惯，要做两个人的饭
，还要陪聊天，之后才能睡觉，一下午时间就晃掉了，这算是那门子的事儿呀！问小范
，小范说那人以前也老去他那儿吃饭，但他太太来了，觉得到他自己家不方便，于是就
把那人带到我哥这儿来，反正小范自己以前就住这儿，“食堂”地点没变。没法儿子，
我哥只好借此机会改变一下睡午觉的“坏”习惯以便加速自己“美国化”，所以他时不
时中午会待在办公室里不回住处了。不过只要他中午在宿舍里，那人也时不时还会出现
，还会一起聊天，吃饭，走人。Holiday season 到了，慢慢地那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而同宿舍里，快乐的印度小伙儿身上的香味却越来越浓，并且每天回来时味道不一样！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92年初，物理系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吴丽娟晚上没有回住处，失踪了！那几天，圈内的
朋友们都深感不安，很为她担心。每天我们校内校外谈的都是吴丽娟。原来隐约知晓的
关于吴丽娟的片段私事儿也慢慢连了起来。其实，吴丽娟和王为民在头年夏天就已经离
婚了；王为民离婚前有家暴行为；王为民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悔过，也曾威胁过吴
丽娟要求复婚；王为民在化工系出了事儿，才开店做生意的；王为民和吴丽娟在国内时
是托福补习班上认识，吴丽娟先出国，王为民后跟她出来的。
几天后，更重磅的消息炸过来，炸得大家都懵了！吴丽娟的尸体在加拿大魁北克被发现
！她的脸颊、鼻子、手都被割掉；王为民做案几小时后，在加拿大高速公路上前后都没
有别的车的情况下，自己撞到了 utility pole！随后警察正好路过，原本是要帮助他
的，结果发现他是被美国追辑的人；王为民是把吴丽娟绑架在后车厢里混入加拿大边境
的；王为民在作案前一个月还特地开车去美国加拿大边境侦查了地况；当时普渡大学所
处的印地安那州有死刑，而加拿大没有。
物理系震惊了！中国留学生群体骇动了！校园在议论，校报在报道。有好长一段时间里
，晚自习回家，看到物理系楼前停车场的车，我脑子里都会想象吴丽娟晚上出了物理系
的门上了王为民的车的那个场景。吴丽娟短发，单眼皮，阳光肤色，精干而友善，她常
穿的一双浅色近白的短靴让她不经意的装扮透出时尚。她是被捂住嘴，敲昏，然后被拖
上了车的？还是被彬彬有礼打开的车门骗进了车里？我的想象停不下来 … …。
吴妈妈和吴丽娟的弟弟都从国内赶来。先生和我所在的由一对华人夫妇带领的只有十几
个学生的基督教团契给予了他们母子最大的帮助，直至我们离开普渡时吴妈妈和吴弟弟
都仍在美国留住着。当时物理系有一个美国人叫Tom，跟吴丽娟生前在一个实验室里工
作，他对吴妈妈吴弟弟特别照顾有加。Tom 褐色平头短发，精瘦个高，总是身着运动装
，他的笑容有着孩童般的率真，是那种nice到让人觉得有点傻儿的小地方美国人。当时
曾飘过一段佳话，说Tom很长一段时间里，每隔三五天都会带一把鲜花，晨跑到很远的
吴丽娟的坟前，换下旧花，放上新花 … …。吴丽娟死后一直有花香长伴，后人常念。
“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
前不久的一天，我哥跟我通电话聊天，末了都快要说再见了，他突然说：”有一件事我
好几次想告诉你，每次聊着聊着就忘记说了。你知道在普渡时那个到我宿舍来蹭饭的人
是谁吗？”
“谁？”
“张益唐！”
“噢，哇！……张益唐……这，这挺有意思的嘛。”
张益唐，国际一流数论学家，58岁时才声名鹊起。也有人说他造假。无论怎样，他绝对
都是一位传奇式人物。
知乎上有个用户说：“暑假跟两个同学在中科院的食堂吃早饭，结果人家不收现金。正
好遇到张益唐，他很热情的帮我和那两个同学付了早饭钱。” 我猜张益唐做这事儿时
一定会想到他自己的当年。
当年，在小范和我哥（可能还有别人）那儿蹭饭的时候应该是张益唐最潦倒的时期，是
他在普渡断了收入，又还没有去四处打工谋生之前的那个萧瑟的秋天。他的骄傲或者面
子使得他无法在相识不久的人面前张口求帮助，可是口却又要张开吃饭。难怪张益唐不
想回普渡（当然主要原因是他和他导师之间艰涩的关系），甚至这几年普渡要给他颁杰
出校友奖，他都不愿意去接普渡抛出的橄揽枝。
说到张益唐，想起了小范，想起了其他牌友，更想起了普渡大学。北加州阳光下的轻风
薄衣几乎让我快要忘记了普渡结婚学生宿舍窗外那风声似狼嚎般的冬天。纯属好奇，我
在物理系的网站上居然还能找到 Tom 的照片！他仍然在那里工作，虽然平头短发和利
落的胡茬已经夹杂着灰白，但他咧开嘴的笑容依旧明朗而真诚，他还会跑去吴丽娟的坟
前放花吗？对了！王为明在加拿大被判终身监禁，如果表现好二十五年后就可假赦，二
十五年竟然已经过了！想想当年自己竟然与一个杀人犯单独在避静透凉的仓库里同处一
室，不禁十分后怕。
“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普渡大学 —— 先生和我在美国的第一站，它資助我们完成了学业。在那里我们踏上了
信仰之旅，遇到了欣赏我的导师，结识了各种朋友 … …， 那过去了的，不论是晴是
雪，都已化作了亲切的或者感叹的怀念与故事… …。
JULY 6, 2018 / YI JIANG
*注：文中人名略有改动。
那时候，普渡大学所在的小城 West Lafayette 只有一个如居家客厅大小的中国店，在
美国超市 Smith’s 的旁边。 1990年10月，我下飞机后第二天跟先生去那店里买菜，
店主王为民看到我在辨认手里的硬币，猜出我是 “fresh off the boat” 的闲人，于
是上前说他明天要去芝加哥进货，问我能否帮忙照管一下店面，“就一天！ ” 他说。
当时知道到王为民的太太吴丽娟跟我先生一起同在物理系读书，也受到了一些在美国打
工的文学作品的影响，我很二地就立刻答应了：“行！”
第二天一早，我就“上班”了。因为是周间，店里人不多，混到下午两三点时王为民就
从芝加哥进货回来，白菜、辣酱、香菇、冰冻鱼 … … 他一箱箱搬到店里。之后，他
又开车载我去了一个远离主街区的大仓库，那好像是他的另外一桩生意，但因做得不太
好，所以要去腾空清理这地方。秋冬的下午，透进仓库窗户的光线免强能照见地面上泛
起的厚厚的灰尘。王为民高挺的个子，带着浅色边框的深度近视眼镜，讲话时声音略嘶
哑。他忙着收拾东西，我在旁边搭手，我们俩一边干活一边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地聊着天
，主要是他给我介绍普渡和 West Lafayette 的情况。下班时间到了，王为民给我结账
，事先说好每小时$4，他递钱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错！刚来就挣到$32！”
我不太习惯，覚得他有点儿动手动脚。现在想想其实还真没什么。好在先生来接我了，
我们没车，要一起走回家。
两个月后，我们买了一辆$500的车，淡黄色的 Ford Ltd II， 就是电影里七八十年代
老美警察开的既长又宽且扁的发动时突突作响的那种车。 91年秋，只有开local 经验
的先生就是驾着它硬是闯上高速公路，去 Indianapolis 机场接我哥的，他晚我们一年
也到普渡来读书了。几天后，从哈尔滨来的朋友小范就把他自己的房间转租给了我哥，
而小范自己与好不容易获得签证的太太终于团聚，搬进了向往已久的普渡专给结婚学生
提供的宿舍，开始了他红火的小日子。
第一次去小范结婚学生宿舍的新家时，我称赞了一下他屋里墙壁上的挂钟，“喜欢? 喜
欢就拿去！没什么好客气的。”他立马端凳子踩上去摘钟。
“不要，不要！”
“拿去！拿去！”
我无奈，急中生智：“送钟，“送终”，不吉利呀！”这才把他挡回去。此后吓得我再
也不敢随便夸他家的东西了。
小范为人豪爽，请别人帮忙时也是不在话下。那年头回国一趟不容易，能买能装能塞的
都尽可能带回国给亲友。我们有个共同的朋友要回北京，小范没二话，什么皮袄绒裤之
类的一大包足可以占人家半个旅行箱了，他硬要这朋友替他带回北京，再转寄给他自己
在哈尔滨的家人。东北银就是这么给力！都是朋友嘛，还分什么你我！
慢慢地，我熟悉了所有物理系的中国留学生。自己也很快得到了环境工程系的资助，从
太太队伍转正，进入了前途渺茫的中国留学生混学队伍。我们系楼与物理系楼侧门对角
相邻，平时每天我都会在这两幢楼之间穿梭，常見到吴丽娟，与她打招呼或者浅聊一下
，因为吴丽娟好朋友的办公室就在我先生办公室的隔壁。周末，先生和我会去中国店买
菜，也常见到王为民。
偶尔我们会邀哥哥、小范和他太太、还有其他朋友一起来我们在结婚学生宿舍的家里打
牌。嫂子那时还在国内，哥哥就住在从小范那儿转租的公寓里，他有两个室友，一个马
来华人，一个印度人。印度小伙儿特喜爱做的事情就是到 drug store ，用店里免费试
用的香水把自己喷地香气熏人。
Drug store 就在这唯一条主街 “State Street”上
不久，小范带了个他的朋友到我哥那儿去，那人挺能砍，而且砍的都是民运的大事儿。
午饭时间到了，我哥就多做一些，大家一起吃了个中饭。我哥是特能做面食的人，饺子
、炸酱面、馒头、甜烧饼什么的样样拿手，既使中午随便做点什么，也比一般留学生做
的烧鸡腿或蛋炒饭要好吃，更别提老美的沙拉了，当时谁能吃得惯那玩意儿。
后来连着好几天，一到中午吃饭时间那人就来了。我哥脸皮薄，人家在他宿舍，吃饭时
间，哪有不礼让一下的呢。可那人不帮忙做饭，不提搭伙分摊，也不说为什么每天都来
，就这样聊天、吃饭、走人……又聊天、吃饭、走人……再聊天、再吃饭、再走人……
。聊天的调子是灰色的，都是民运，宿舍楼和地毯的颜色是深咖啡色的，时间一长，我
哥有点儿挺不住了，因为他从国内带来了个暖“红红”睡午觉的习惯，要做两个人的饭
，还要陪聊天，之后才能睡觉，一下午时间就晃掉了，这算是那门子的事儿呀！问小范
，小范说那人以前也老去他那儿吃饭，但他太太来了，觉得到他自己家不方便，于是就
把那人带到我哥这儿来，反正小范自己以前就住这儿，“食堂”地点没变。没法儿子，
我哥只好借此机会改变一下睡午觉的“坏”习惯以便加速自己“美国化”，所以他时不
时中午会待在办公室里不回住处了。不过只要他中午在宿舍里，那人也时不时还会出现
，还会一起聊天，吃饭，走人。Holiday season 到了，慢慢地那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而同宿舍里，快乐的印度小伙儿身上的香味却越来越浓，并且每天回来时味道不一样！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92年初，物理系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吴丽娟晚上没有回住处，失踪了！那几天，圈内的
朋友们都深感不安，很为她担心。每天我们校内校外谈的都是吴丽娟。原来隐约知晓的
关于吴丽娟的片段私事儿也慢慢连了起来。其实，吴丽娟和王为民在头年夏天就已经离
婚了；王为民离婚前有家暴行为；王为民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悔过，也曾威胁过吴
丽娟要求复婚；王为民在化工系出了事儿，才开店做生意的；王为民和吴丽娟在国内时
是托福补习班上认识，吴丽娟先出国，王为民后跟她出来的。
几天后，更重磅的消息炸过来，炸得大家都懵了！吴丽娟的尸体在加拿大魁北克被发现
！她的脸颊、鼻子、手都被割掉；王为民做案几小时后，在加拿大高速公路上前后都没
有别的车的情况下，自己撞到了 utility pole！随后警察正好路过，原本是要帮助他
的，结果发现他是被美国追辑的人；王为民是把吴丽娟绑架在后车厢里混入加拿大边境
的；王为民在作案前一个月还特地开车去美国加拿大边境侦查了地况；当时普渡大学所
处的印地安那州有死刑，而加拿大没有。
物理系震惊了！中国留学生群体骇动了！校园在议论，校报在报道。有好长一段时间里
，晚自习回家，看到物理系楼前停车场的车，我脑子里都会想象吴丽娟晚上出了物理系
的门上了王为民的车的那个场景。吴丽娟短发，单眼皮，阳光肤色，精干而友善，她常
穿的一双浅色近白的短靴让她不经意的装扮透出时尚。她是被捂住嘴，敲昏，然后被拖
上了车的？还是被彬彬有礼打开的车门骗进了车里？我的想象停不下来 … …。
吴妈妈和吴丽娟的弟弟都从国内赶来。先生和我所在的由一对华人夫妇带领的只有十几
个学生的基督教团契给予了他们母子最大的帮助，直至我们离开普渡时吴妈妈和吴弟弟
都仍在美国留住着。当时物理系有一个美国人叫Tom，跟吴丽娟生前在一个实验室里工
作，他对吴妈妈吴弟弟特别照顾有加。Tom 褐色平头短发，精瘦个高，总是身着运动装
，他的笑容有着孩童般的率真，是那种nice到让人觉得有点傻儿的小地方美国人。当时
曾飘过一段佳话，说Tom很长一段时间里，每隔三五天都会带一把鲜花，晨跑到很远的
吴丽娟的坟前，换下旧花，放上新花 … …。吴丽娟死后一直有花香长伴，后人常念。
“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
前不久的一天，我哥跟我通电话聊天，末了都快要说再见了，他突然说：”有一件事我
好几次想告诉你，每次聊着聊着就忘记说了。你知道在普渡时那个到我宿舍来蹭饭的人
是谁吗？”
“谁？”
“张益唐！”
“噢，哇！……张益唐……这，这挺有意思的嘛。”
张益唐，国际一流数论学家，58岁时才声名鹊起。也有人说他造假。无论怎样，他绝对
都是一位传奇式人物。
知乎上有个用户说：“暑假跟两个同学在中科院的食堂吃早饭，结果人家不收现金。正
好遇到张益唐，他很热情的帮我和那两个同学付了早饭钱。” 我猜张益唐做这事儿时
一定会想到他自己的当年。
当年，在小范和我哥（可能还有别人）那儿蹭饭的时候应该是张益唐最潦倒的时期，是
他在普渡断了收入，又还没有去四处打工谋生之前的那个萧瑟的秋天。他的骄傲或者面
子使得他无法在相识不久的人面前张口求帮助，可是口却又要张开吃饭。难怪张益唐不
想回普渡（当然主要原因是他和他导师之间艰涩的关系），甚至这几年普渡要给他颁杰
出校友奖，他都不愿意去接普渡抛出的橄揽枝。
说到张益唐，想起了小范，想起了其他牌友，更想起了普渡大学。北加州阳光下的轻风
薄衣几乎让我快要忘记了普渡结婚学生宿舍窗外那风声似狼嚎般的冬天。纯属好奇，我
在物理系的网站上居然还能找到 Tom 的照片！他仍然在那里工作，虽然平头短发和利
落的胡茬已经夹杂着灰白，但他咧开嘴的笑容依旧明朗而真诚，他还会跑去吴丽娟的坟
前放花吗？对了！王为明在加拿大被判终身监禁，如果表现好二十五年后就可假赦，二
十五年竟然已经过了！想想当年自己竟然与一个杀人犯单独在避静透凉的仓库里同处一
室，不禁十分后怕。
“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普渡大学 —— 先生和我在美国的第一站，它資助我们完成了学业。在那里我们踏上了
信仰之旅，遇到了欣赏我的导师，结识了各种朋友 … …， 那过去了的，不论是晴是
雪，都已化作了亲切的或者感叹的怀念与故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