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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赵小明谈恋爱# LES - 同女之舞
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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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崭新的红色HondaAccord准确地停在两条黄线中间,不偏不倚。赵小明把车子锁好
推开车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他皱了皱眉,把车门碰上,抬腕一看表,蓝色的新款G-
shock指示:下午一点二十分。
走了几步,赵小明又走了回来,开了车门,在车斗里翻出一个讲义夹。匆匆关了车门,
小跑步穿过停车坪。正午的阳光下他在水泥地上身影很短,和他瘦长的身材开着玩笑,
打了发胶的短发看上去湿漉漉的。进了4号Terminal的玻璃自动门,大厅里扑面的冷气
又把他包围,赵小明才停了下来。7号门抵港出 口在陆续地往外走人。一大群阿拉伯人
戴着头巾穿着西,几个不知道日本还是香港人,还有东欧不知哪个小国的空姐穿着大红
的制服贯挺胸而出。赵小明知道坏了,他要接的人的班机已经放过站了。
十二点半的上海经东京到纽约的班机已经准时到达。 赵小明看了看荧光屏上闪过的航
班信息。“他妈的,要知道95公路受费站堵那么多人,我一定十点半出发。” 小明想
。事实上今天赵小明是十点半起的床,在周末这已是破例。赵小明是个黑皮小帅哥,头
发短短,先洗再吹,把额头前的头发吹得翘起来,然后上发胶,喷上hairspray,直到
十一点十分才宣告结束。又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五分钟,这才灌了一杯冰牛奶出了门。
赵小明有点急,他知道国内刚来的学生有的连英语都听不懂的。他在大厅里窜到东,窜
到西,除了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老太太象是在等人以外,没有一个象中国学生的。转了
一圈又回到7号出口,赵小明的长长睫毛的大眼睛满是失望。他的任务是接一个叫“周
天”的新学生,在中国学生会的头小李子转过来的妹儿中,在N大没有一个熟人的他希
望有人来接他一下。暑假里闲得发慌的赵小明回了一个妹儿,说他可以去接,问周天是
什么航班,以及中文名字以及性别,以便在机场联络暗号。那个叫“zhoutian”的学生
马上回了一个妹儿,一开头是“Dear Xiaoming”,虽然小明知道出国前每个中国学生
写的英文信都是Dear打头,但是他也知道,每个中国学生到美国后就从来不用Dear打头
写妹儿,一律“HI” 起头,好像跟你亲密无间,其实,哼哼……。
比如远在加洲的老胡算是很好的哥们,每次也就“Hi,buddy",所以这个无心的Dear还
是让赵小明觉得比较爽。还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极其富有同情心的赵小明眼里倒是心
知肚明,求人嘛还不就该低三下四一点,往后谁知道谁呢。妹儿的末尾是
P.S. My chinese name is Zhou Tian. Zhou is Zhou zongli de zhou, tian is "
tian tian xiang ni"de tian 。 I am male 。
倒把赵小明看得乐半天,好,咱就来见识一下这天天想你的male是啥样的天,难不成还
好过解放区的天?
然而这解放区的天没了踪影。赵小明想起他手里的讲义夹,打开来是一大张纸,上面用
Mark 笔粗粗地写着“周天”两个大字。他把它举在胸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来来往往的
人。他的打算是这样等10分钟,他的希望是那个“天天想你”只是去上洗手间而已。他
只有这样消极的等,活受罪的等。在大厅里,赵小明应该很是显眼的,白色镶蓝边的cK
加一条半长的热裤,多去了几次海滩显得更黑的胳膊和结实修长的的小腿,一双不能
再短的袜子在Nike球鞋口只露出条厚厚的白边,早上出来碰到Ah-May,她说这叫“挑逗
”。
赵小明说,对啊ah-may,可真难为我,我就是为了想挑逗你来着。
这时候的赵小明没有网球场扣杀的勇猛,也见不到游泳池里破浪的雄姿。他就象一个倒
霉的渔夫,对着空空的大海发呆。他的视线随旅客的人流机械地游走,更不可忍受的是
,诺大一个厅里,竟然没的一个像样的……帅哥。──搞错,国际机场?
过了十分钟,赵小明决定让那位倒霉的“天天想你”流浪在他所不能及的角落。他是无
能为力。虽然,我赵小明是来晚了,但是你也不能瞎跑哇。你要是大姑娘,倒是可以学
学出国头一招,拿着F-2,一到机场就没人影子。咱跟你没有这利害关系。赵小明把讲
义夹收起来,最后在大厅里荡了一圈, 失望的走往入口。透过出口的茶色玻璃,可以
看见,有一个男孩坐在外面台阶上,身边是两个大箱子和一个双肩包。赵小明心说妈呀

敌人总是隐藏在最容易忽视的地方。
飞奔过去,到那个人跟前,赵小明妈呀又差点叫了出来。──赵小明呀,赵小明,现在
你终于知道了你不是世界上第一帅哥了。
他的眉毛象两片柳叶刀,黑黑又长长。
他的眼睛弯弯又亮亮,象一汪桃花潭。
他的鼻子挺挺又有点翘,他的嘴角抿的紧紧却带着笑。
他的汗水滴滴答答往下掉……
赵小明在两秒钟内迅速恢复常态,打开讲义夹,知道自己一定语无伦次,索性摆酷,
指指他,再指指纸。
“是我,我就是周天。”他咧开嘴一笑, “你是赵小明吧?”
“齿如编贝”!打小看书就知道这词儿, 赵小明今天头一遭看到了活标本。
周天指指讲义夹,“反了。”笑容更灿烂 了。
赵小明一看,可不是,反了。忙收住念头 :咱小明可不是好色之徒。镇定下来,“呵
呵,是,你叫我小明吧。我进来时咋没见你啊 ?”
“我们班机提前到了,我怕你接不到,就站到门口来等。”
“哎呀,你真是的,里面凉凉的不好,非要到外面来受罪。害得我好找。来,我帮你推
行李,咱们走。”
“你不是说你开车来的吗?”
“废话!”赵小明话到嘴边,看着周天可爱的脸和疲累的表情,硬生生把两个字咽了下
去。
“是啊,车在停车坪,我们要走过去。”
赵小明推着行李车,周天背起双肩包,侧过脸在印有佐丹奴标志的汗衫上搽了一下汗水

赵小明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有过这样一件汗衫,只是颜色不同,他的是粉蓝色,自己的是
大红的。国内流行这牌子,还有的上面印个癞蛤蟆,恶心的很。但是小明的和周天现在
穿的都只有商标没有蛤蟆。这叫有区别的有选择的跟随潮流。从这一点上赵小明发现了
自己和周天的第一个共同点。
上了车,赵小明发动车子,把冷气开到最足,沿着原路飞驰,向N大学进发。一路上,
周天颇为拘谨,可能是新来乍到,赵小明则克制着保持一般的亲善。看到一条大鱼,笨
的渔夫是急猴猴撒网,最后鱼死网破,聪明的渔夫呢,放长线啊,欲擒故纵。赵小明的
决定是做一个比较聪明的渔夫。他和周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周天则是有问就答,不
问不答。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周天好像有些累了,从车窗向外静静地看着高速公路的两
边,赵小明正盘算着下一个问题该问年龄呢还是问家里兄弟姐妹几个才又不过份热烙又
不生分,一时间落了闲,车子里除了唰唰的冷气声,只有王菲在又似念经又似深情地唱
着:
“不知为什么,心安理得,天晓得,既然说,你快乐,于是我快乐,玫瑰都开了,你还
想怎么呢……”

阿嚏——!
周天打了一个喷嚏。赵小明这才意识到冷气还在最强档,忙减了一半。
“God bless U。”
“你说什么?”周天转过脸。
“这是洋话,你听不懂的。”赵小明歪着嘴一乐。
“你是赵老太爷的本家吧。”周天斜着眼,轻轻地说。两人不禁大笑起来。彼此之间多
了一些默契以后,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一搭一档开始说起笑话。
“你是哪里人啊,周天?”
“西安的。”
“西安的?”赵小明明知故问,“倒要请教一下西安话。你们西安人管“水饺”叫啥?

“水饺啊,就是水饺罗。”
“我是指你们西安话怎么发音来着?”
周天开始吃吃吃地笑,“怎么,你想来一碗啊?(一晚)”
赵小明咬着嘴唇屏住笑,“我啊,只要馍馍(摸摸)就好了,水饺(睡觉)太贵了。”
“好啊,10块钱摸一摸,”周天哈哈哈地笑,前仰后合。“谁告诉你这个笑话的?”
“呵呵。你说你是西安人,不知不觉就想到这个笑话。哎,西安人真管水饺叫睡觉啊?

“摁,”周天还在笑个不停。“可惜你和我说这个笑话占不了什么便宜,以后留着给女
生讲吧。”
赵小明的第一发炮弹,就这么给挡回来了。想要贫嘴再说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占不了便
宜?”
想起自己是个聪明的渔夫,来日方长。周天啊周天,你要真不是,我赵小明服你,你要
是个小狐狸,嘿嘿,再狡猾我赵小明也要……哼哼,看谁笑到最后。
这一笑把周天刚才的疲惫全驱走了。赵小明手把着方向盘,眼睛不时地斜一眼过去。坐
在右座的周天,穿着一条宽宽松松米色的长裤,纤长的指头象夏日里一朵洁白的百合,
清香绽放。真想挪一只手过去攥住,又不敢。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赵小明仿
佛回到了那十七八岁的年纪,想着,如果在当年那样的年纪遇见他,自己一定是个愚蠢
的渔夫。如果当年的鱼也十七八岁的,说不定也就上钩了棗一对年少,两小无猜,然而
谁又能说将来呢?渔夫和鱼就这样的错过了各自的轻狂年少,渔夫变得聪明了,鱼也狡
猾了,那么现在该是庆幸还是失望?然而这棋逢对手的一天终于要来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赵小明神游于他的寓言故事之间,8号出口一闪而过。该死!只好从9号
出去再折回来了。这样也好,他转念一想,多一分钟是一分钟。“既然喜欢,为什么不
呢?”赵小明从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感情上,对于那些脉脉含情的女孩子们,他是无
比吝啬的。对于那些默默无情的丑(臭)男人,他同样的无比吝啬。对于“馍馍”有请
的周天,小明我“把青春赌明天”,甘愿付出一把!
车子开出高速,走上Local。从车窗向外看,不再是高速两边无聊的景物,道路狭窄起
来,路两边绿树成荫,一座座小木版房子掩映绿树和花丛中间,温馨又漂亮,象是小时
候在童话书里看到一样,又象是用积木搭成一般。周天不禁看的有些眼直。“这里真漂
亮,”他喃喃自语,又象是问赵小明,“我们学校也是这样的吗?”
“新泽西就是这样的啦。美国越是乡下越漂亮,有钱人都住在乡下。”赵小明说。
“摁,我有个同学在芝加哥,他说他们学校周围住好多黑人,治安不好,又脏又乱。”
周天说,“那你也是有钱人罗?”
“我是学生,穷死了,哪里来的钱?”
“哦,穷死还买这么好的车。我同学来了两年,才买了一辆破车,他说大夏天空调都不
能开,车子开起来声音象拖拉机。”
“我那是傍女大款傍来的,正当劳动所得。你刚来,先养好身子,回头我也给你介绍一
个,不收你介绍费。”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周天抿着嘴笑着,赵小明也抿着嘴笑着。两个人一路这样你来我往,赵小明是出了名的
刻薄嘴,竟然遇到了一个坚强的对手。“至少以后,除了Ah-may,可以有第二个人可以
斗斗嘴。”他乐观地想道。车子拐了几个弯,最后在一幢白色的小房子前停了下来。赵
小明说:“我家到了。你订的学校宿舍要明天去学校管理处拿钥匙才能进。今天我收留
你吧。”
“多谢大哥照顾之恩,来日当涌泉相报。”赵小明看周天跟他磨嘴皮,一字一句,不紧
不慢,脸上更是一副无比纯真的表情。是真是假?真糊涂?还是假聪明?小明懒得去深
究,反正这样的反差让他很是受用。
“你现在就报吧。”
“我得先喝点水,再看看行不行。”
赵小明差点就说:“不行的话,以身相报我也收。”强忍着咽了下去。“赵小明,放轻
松,放——轻——松。”他自己对自己说。
“喏,楼上是我的房间。一楼是房东住。这间是客厅,这是我的卧室,这是Ah-may,我
的roommate的房间,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她大概出去了。这里是洗手间,厨房在楼下
。”赵小明帮周天把行李提上楼,放到客厅里,一边跟周天说。
“你们不住学校的宿舍吗?”
“我们两年级了,都买了车,住外边方便一点,自由一点啊。”
“不会搞资产阶级自由化吧?”
“看心情啦,看天气啦,自由化也不是想搞就搞的。”赵小明对周天眨了一下眼,做了
个鬼脸。
安顿下来,周天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伸了一个懒腰,说:“说真的,上飞机前还担
心呢,想不到会这么顺。真的要谢谢你。”
“谢什么。今年我都接了两个新生了。一个是北大的,一个是清华的。昨儿在学校碰到
那北大的,他带着个啤酒瓶底眼镜,都快认不出我了。那个清华的女生,嗲的要死,每
天打电话来问我事情,好象我成了她保姆。”
“她一定长的很丑吧?”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清华的。”
“呵呵……”
“呵呵呵……”
“饿不饿?”
“饿”
“出去吃?”
“有点困,不想动。”
“家里只有方便面。”
“那就方便面。你带我去厨房,我去煮。”
两个初次相见的人,却好象生活在一起很久一样。赵小明觉得很奇怪,又觉得一点也不
奇怪,很自然。这就如同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却仿佛来过似的,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感。每个人都是一个不同的风景。所以和人相处也是一样。那个词在字典里被称做“缘
分”。缘分从字典里跳到桌上,变成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在空调大开的客厅里,两个小
男人捧着碗,渐渐有一丝暖意从指缝里生出。

楼下门锁喀哒一声开了又喀哒一声关上,有人进屋进了厨房,一会儿轻轻的脚步声顺着
楼梯往上由远及近。
“Ah-may回来了。”赵小明把碗端起来,喝完最后一口面汤,用手擦了一下油油的嘴唇
说。
Ah-may拎着几个shopping的纸袋,从客厅经过,往里面探了一下头,看到他们两个人,
停了下来,“吃饭呢?”
“要不要?方便面。”
“谢了,外面吃过了。”
Ah-may穿了一件米白色高领高腰短袖的时髦上衣,兰色扎染的长裙,穿一双半高的白色
凉鞋,瘦高的个子足有一米七零。白白的皮肤,鸭蛋脸,不施粉黛,厚厚的嘴唇,单眼
皮,却眼波流转,剪了一个比一般男孩子就长那么一点的头,挑着染了几缕棕色,乱乱
的,看起来又好像就是那么一个发型。
“小明,这是谁家的孩子?”
“路上捡的。”
“哦--哦,小模样挺俊的。--我怎么没这个运气,明儿我也去捡一个。”
“嘿嘿,瞧你这德行,呵呵。好了好了,正经点,别吓着人家小孩子。今年的新生,刚
从机场接来的。”
“行吧你,接了两个都没戏,倒真接了个,嘻嘻,呵呵……”Ah-may截住话头,“摁,
我叫吴梅,经济系的。你呢?”
“周天,周游的周,天地的天。电子工程的。”
“哦,清华的?”
“是。您呢?”
“我?哦,我这里读的本科。你哪里人?”
“西安的。您呢?”
“好地方。我是哪里人?哎,小明,我是哪里人来着?”
“阿尔巴尼亚。”赵小明眼皮都没抬,忙着收拾碗筷。
“没错。”
“别这么贫,明儿嫁不出去。”赵小明吊儿郎当地说,“Ah-may,今儿dating了几个?

“几个?你以为我就这么炙手可热?姑娘我替你做了好事,陪你那个清华妹妹去
shopping,兜了一大圈,从青菜萝卜买到卫生纸,我要兜兜衣服店,她就吵着要回来给
她男朋友写Email,说四点computer center就关门了。你说她累不累呀?”
“噢,她又打电话来了?你也真是的,那么丑你还……”
“哎哎……stop, stop。”Ah-may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周天努努嘴,小声说。
Ah-may在under上的是所历史悠久的女校,据说女校的女生很多都是Lesbian。反正赵小
明刚认识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有些不同。虽然说在美国上本科的中国学生本来就有些不同
,赵小明却感到在Ah-may的身上更能和自己找到一些微妙的共同之处。两个人很快就混
成哥们一般,以致一到两年级两个就相约搬出了学校宿舍,住到了一起。很多人以为他
们两个是同居呢。一般说这种言论让女孩子会觉得比较吃亏,赵小明发现她倒一点不在
乎,于是他们乐得假凤虚凰,甚至在有些人面前逢场作戏。唯一不同的是赵小明和吴梅
come out了,吴梅却还和他打马虎眼。
赵小明也吃不准她,打电话找她的人有男也有女。好像是--男女通吃?如今的女人!
Ah-may忙着转移话题,“你就这样招待人家哦?方便面?你尽让人吃方便面,打算把别
人都变成方便面啊?”
“这怎么说?”
“个个都好泡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周天弓着腰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好像在听他们说话,又好像
没在听,脸上淡淡的挂着笑。其实,从Ah-may一进来,周天就是那么平静,赵小明看着
他,突然觉得,或许这样的周天,才是原来的他。那么那个一下午凌牙俐齿的周天呢?
“好吧,你们聊。小周啊,你以后有啥事就找你赵大哥。赵小明人称“赛孟尝”,跟他
你不用客气的。”Ah-may说着笑着走到自己房间,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哎哟--不对!”赵小明突然捂住肚子,直奔洗手间。几分钟后出来,原本黑黑的脸煞
白煞白,周天忙走过去扶住他,“你怎么啦,赵小明?”
“不知道,好像有点拉肚子。”
赵小明望着周天两条乌黑的眉毛攒在一起那着急的眼神,忘却了疼痛,竟欣赏起来,
“哎哟!
不好,还得去洗手间。”忙又冲向洗手间。几分钟后又出来时,赵小明已经顾不上欣赏
周天了,象一只刚阉过的公鸡,一蹶不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周天忙在他身旁坐下,
拉住赵小明的胳膊,“小明,你有没有药?”
“没有,我只有头疼感冒药。哎哟--”周天忙找自己的背包,翻出一个小包来,拿了一
瓶药,
打开倒了两颗,放在小明手心里。“小明你挺一挺,我去厨房给你倒杯水。”不一会儿
周天端着水来了。
“这是什么药啊?”
“专治腹泻的新药,我妈塞给我的,她说很灵的,吃了十分钟就见效。”周天服侍赵小
明吃了药,问道“你今天早上吃了什么?”“没有啊,就喝了一杯冰牛奶。”“恐怕就
是吃了冷的东西,开车接我又累着了,真是对不起。”“跟你没关系啦。”“小明,你
还是去房间躺一会儿,我把空调开小点。你先去,把药带着,我再给你倒点水去。”
“没事的啦。就是拉肚子,没什么大不了啦。”赵小明身子虚虚的,嘴上还逞能。
“还是去躺会儿吧,小明。”
不知什么时候,周天把赵小明的姓去掉,只叫他小明。赵小明顿时心里热热的,“你那
药叫什么名?怪灵的,现在不大疼了。”
“我看看,叫阿丝米松。”周天象哄个小孩似的,“去吧小明,啊,去躺会儿。”
赵小明乖乖地走到自己靠在自己那张双人大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的隙逢在墙上画出一条
金边。
周天捧着一杯水放在床头小桌上。“我给你微波炉里热了两分钟,你再喝点。药也放这
儿。等一下再吃它两颗。我看你开车挺累的,累了就睡会儿吧。一觉醒来就好了。”赵
小明呆呆地听着,或许是腹泻让他失了元气,或许是别的,他竟然没有再说什么,看着
周天带上门出去。赵小明歪在枕头上,怔怔地看着墙上的那道金边,模模糊糊,渐渐睡
着了。
朦胧中赵小明觉得有个人轻轻地在他床头坐下。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是周天。周天微笑
着看着他,并不说话。赵小明想挣扎着坐起来,却没有力气。他伸出一只手臂,去摸周
天那长长的眉毛。周天握住他的手,把手停在自己的脸颊上,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也
不知道望了多久,周天轻轻问:
“小明,你肚子还疼吗?”
赵小明摇摇头,“我看见你就不疼了。”
周天微微一笑,“这药还真的很灵呢。”
赵小明把手从周天温热的掌心抽出来,缓缓拂过周天的耳背,环过去圈住他的脖子,
“你就是治我病的药。”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暗沉沉的,微微的天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除了冷气机低沉的噪声,
房间里静得象深海的海床,赵小明是一条刚刚苏醒的鱼,从渔夫的梦里归来,他睁着眼
睛在黑暗里发着呆。半晌他蜷缩而起,意识还滞留在温热的梦里。有一丝感觉从身体的
一个角落涌起,熟悉,却是遥远。赵小明想捉住这一丝感觉,它柔韧又飘忽,似水草在
水流中摇曳,几次象是抓在了手里,又滑落在无影中。这感觉又有些象是鼻子一酸,想
打个喷嚏却半天没能酝酿出来最后的一个神经冲动,不再酸不再痒却总哪里觉得不对劲

这感觉,更象是每次深夜里,在一个人的虚拟高潮中绽放的那朵昙花。
赵小明走到客厅里,客厅里开着壁灯,周天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的声音
开得很小,周天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上,discovery channel 一条鲨鱼妙曼的身姿,游
弋在幽蓝的海水中。赵小明蹑手蹑脚地走近周天,在他背后站住,棗低下头看着他的乌
黑的头发里有两个旋儿,精致的耳廓上有个小凹坑,细细的脖颈,和梦里似乎分毫不差
。赵小明想伸出手去圈他的脖子,然而停了一停,落在了周天的肩膀上——他终于醒了

周天的肩膀微微一颤,他转过头,看见了赵小明,“你醒了?”
“摁。”“肚子还疼吗?”“……不疼了。”
“这药还真的很灵呢。”
“……摁,真的很灵呢。一点也不疼了呢。”
“ah-may进去看过你,你睡着了。”
真是梦里不知身是客,错把杭州当忭州了。赵小明怔了一怔,摇摇头莞尔一笑。
“她给你熬了点稀饭,等会儿你吃点。”
“你饿吗?咱们一起吃点。”赵小明看过墙上的钟,已是八点半。
“我和ah-may刚吃过,她刚走,说是去看一个朋友。哎,她做菜很好吃呢。”
“你福气。她很少下厨做菜给人吃的。看来我是沾了你的光,她八成看上你了。你小心
着点。”
“我以为她是女大款呢。倒是想傍,又怕你生气。”
“我那个啊,比她还漂亮,还有钱。”赵小明边说边下楼去厨房,回来的时候手上捧着
一大碗稀饭,上边堆了一个鸡腿,半条红烧鱼。
“ah-may叫我让你吃青菜和榨菜,少吃肉,怕你不消化。”
“你那么听她干吗?她给你什么好处了?”赵小明撇撇嘴,“再说,有你这瓶药,我还
怕什么?”
三下两下,赵小明把一碗稀饭吞了下去。周天看着电视,打了个哈欠。“你困了?时差
要倒一个礼拜的,行就再撑会儿,对你有好处,这样时差才能倒得过来,不行就去睡。
保证你明天早上5点就醒。”
“是吗?下午一个人看电视那会困的不行,眼都睁不开。还好ah-may叫我去作饭。这会
儿还行。再撑一会儿。今晚我睡哪里,小明?”
睡哪里?赵小明眼珠子一转。要说美国人的习惯,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挤一张床的。虽
然他的床很大,是king size的,但是按中国人的习惯,哪家不是来了人就挤一挤?
“我倒是有个睡袋,可以给你客厅地毯上睡,但是大夏天的睡睡袋总不行吧。或者就沙
发?你飞机上折腾了一宿,肯定很累,睡的不舒服你的时差就更倒不过来了,要么……

“小明,我看你床挺大的,咱俩挤挤行吗?”
赵小明心里乐开了花:“摁,可以啊。我是不介意。就是我睡性不好,睡着了满床翻身
。”
“是嘛。我也是。我在家从小睡大床,总是睡的时候是竖着,醒来就是横的了。”
“我还卷被子呢。呵呵。那咱们谁也别嫌弃谁,谁厉害真工夫床上见分晓。”说着赵小
明一抬头,这会儿电视屏幕上一条美丽的花斑鱼游着游着自己游进了鲨鱼的大嘴里。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赵小明适度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是不是太快了?如果那
是一个梦,象今天下午一般,那就让我梦一回真的吧,然而那一刻就要来了,他忐忑按
捺不住那种莫名的兴奋,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棗幸福来的太快都不会长久。如果那不是
一个梦,那么也许什么都不该发生。周天好象在和睡意做顽强的肉搏,刻意找了很多问
题来问赵小明,比如开学注册,上课选课,甚至毕业找工。赵小明知道此刻的周天如同
一只海豚,只有半个脑子清醒着。在敲过十点,他就催周天洗澡睡觉。果然周天就木木
地去箱子里翻毛巾和换洗衣裤,乖乖地去洗澡了。
至少,我可以一近芳泽,“我愿顺流而下,依靠在他身旁,与他轻言细语……”诗经整
个就是一部同志恋爱的诗集啊,赵小明胡思乱想着。洗手间门喀哒一响,周天洗完澡出
来,穿了一个白背心,偏瘦的还有些胸的轮廓,肩膀却宽宽的,手里拿着换下来的衣服
裤子,套一条本白的睡裤,宽宽松松,隐隐约约透出两条修长的腿,睡裤象是绸子的质
地,走起来一荡一荡,把赵小明一颗心也跟着一荡一荡。
“小明,刚才忘了问你,我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什么事?你说。”“摁……,
是这样的,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赵小明替周天拨通电话。“我
到了,妈,摁,很好。就是困得要命……摁,赵大哥人很好,摁……我明天就搬宿舍住
……好,我知道的。好,过两天我自己通了电话再给你们打……”
打完电话,赵小明看到周天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再打一个电话吗?”“你打吧,就象
刚才我教你那样拨,011开头就好了。”“不是中国,我想给我的女朋友打一个电话,
她在加洲,她比我早来一年。”
象是在空中楼阁之上,赵小明重重地摔到地面,惨的只有自己打自己的苦瓜脸。——自
做多情!你就早晚会面对现实!嘴里还得说,“女朋友啊,你小子艳福不浅哦。”
“喂,是小静吗?摁,我到了。赵大哥接的我,他人很好,……摁,下次聊吧。”
似乎为了解除一点赵小明的失落,周天这个电话短的可怜,听起来好象是在敷衍他的女
朋友一般。赵小明却充耳不闻,如同被霜打了一般。赵小明啊,赵小明,你也不看看就
下鱼食,人家爱吃的是香油饵,你却狂洒胡椒面。你--完蛋了。不,你本来就没戏!
赵小明洗完澡出来,赶上ah-may吹着口哨从楼梯上来,“哥们,你康复了吧?”
“扯,我赵小明象是个病人吗?”
“哟,一会儿工夫你就这么神勇啊。”ah-may看见赵小明半开的房门的房间里,周天靠
着枕头坐着床的半边,已经睡着了。ah-may小声说,“哎哟,我说您也不用那么急吧?
这会儿就合并同类项?”
“嘘~你要眼馋,你睡我那儿,我睡你房间。”赵小明压低嗓子,“这个主儿是直的,
不是弯的。”“什么直的弯的?”“Straight。”“你咋知道?”“我非要试才知道?
真是的,你歇着去吧,对了,今儿的鱼做的不错。”“你别谢我。”“好,我谢他去。

小心的把周天拉平,周天咕哝了一声继续睡去。赵小明抻开薄毯子给他盖上一角,屏着
气凑近他侧着的脸,看了一会儿周天脸的轮廓,伸手关了灯,小心翼翼地仰面躺下。下
午刚睡醒来时的感觉重新涌了上来,赵小明终于明白了,那是一种失落,一种隔着玻璃
看美丽的世界却整个世界与我隔绝的悲哀。他想起了他那个又高又帅的表哥,每次来家
里玩,从来就是和他挤的一张床。多么难熬的青春期的夜晚——可怜的他在表哥均匀的
呼吸声中数自己狂热的心跳声的无眠深夜棗即使什么你都能得到,人的心是自由的,得
到了一切,得不到心又有何用?爱你就给你自由吧棗给你选择的自由。
周天就在那里静静的躺着,象一爿白色的睡莲,暗香浮动。赵小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愿都是个梦,明天把他送走,梦也就走了。于是,赵小明试图调匀呼吸,屏除杂念
,运气于丹田,气功书上说:“丹田者,脐下二寸之处。”赵小明想着那块所在,一心
意守,却不知是否道行太浅,运偏了些许,登时浑身燥热,呼吸急促起来。

又是星期五,这个星期,夏日的暑期气开始慢慢退却,空气中浮出一些清凉的气息。下
周一就要正式开学了。
这个暑期过得飞快,赵小明觉得自己没有干到什么正事。七月份回家了一次,上海的酷
暑打消了他一切的计划。实际上除了去母校玩了一次,和同学聚了一次,赵小明每天在
家里孵着空调。在一所大专当化学教师的妈妈暑假闲在家,天天琢磨着给美国回来又黑
又瘦的心肝宝贝儿子给他做好吃的。赵小明的爸爸原是大学的经济学副教授,看准时机
下海得早,现在已经是一家机电贸易公司的总裁。赵小明长得象他爸,黑黑的,高高的
,老爸有180cm,赵小明呢,比老爸少那么一厘米,他把这归怨于只有160cm的妈妈,赵
小明虽然没有长到心想事成的一八零,但遗传了妈妈很多的优点,爸爸虽然高,脸的轮
廓生生硬硬,按妈妈的话:一看就是乡下人。赵小明虽然黑了点,确是眉清目秀。事实
上爸爸是山东人,妈妈是上海人。听说妈妈在大学和爸爸是同届不同系,妈妈读的是化
学,爸爸读的是经济。赵小明从小对文科不感兴趣,看的小说也止于三国水浒,大了点
就是金庸古龙,所以继承了老妈的智慧,大学报的是材料专业,至于老爸的谋略,只在
生活中发挥得淋漓尽致。
“别看你爸五大三粗的,心思可精了。在学校那会是有名的黑脸小军师。”在饭桌上,
赵小明的妈和赵小明做历史回顾和总结。赵宏渐,赵小明的老爸在儿子面前不无得意得
嬉皮笑脸,“不花心思,能追到我们的校花,张毓芝小姐?”
“老不要脸,儿子都要笑你了。小明,看你爸那贼样。”
赵小明揶揄地神情看着老爸,“老爸一定传授我几招,明年回来给你们带个美利坚小姐
回来。”
“你这小子。”赵宏渐疼爱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妻子,“我们家小明也24
了,也该谈起来了。”
张毓芝用筷头戳戳赵小明的肩膀,“你担心他啊?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就等着他带一个
洋忸回来。”夫妻相对大笑起来。赵小明翻了一个白眼,心有千千结,老爸老妈不能解
啊。
“玩笑归玩笑,小明,你以前那个女同学,顾美丽,不是很你蛮好吗?她不也在美国吗
?有没有联系联系?”张毓芝问。
“什么顾美丽,人家叫顾茉莉。她在加洲读书,我在东岸,好比一个在上海,一个在青
海,再说,人家在那边都有男朋友了。长得又不好看。”赵小明扒完饭,想尽快离开眼
看烧起来的阵地。
“你长的就多好看啊?跟你爸似的,黑不溜秋,哪个女孩子喜欢你。”
赵小明把饭碗一顿,“姆妈,你不要搞错哦,如今黑是流行色,健康哦,白人老外还整
天去沙滩晒呢,晒得黑不黑,红不红的,一个个象粉红色的猪。”说完掉头就缩到客厅
去看电视。电视真是没法看,连续剧看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尾,这哪是连续剧,分明就是
市民生活指南。赵小明十分怀念X-file,还有他百看不厌的Senfeld。这使他愈发在家
里呆不下去。无聊至极,常和上幼儿园的小外甥打电游。
还好可以和李依然打电话,否则他宁愿回美国天天啃麦荡劳。
李依然,是赵小明的大学同学。在相临宿舍住了三年,最后一年细分专业后重排宿舍,
两人搬到了同一宿舍,睡上下铺。李依然是北京人,一米八二,如同他诗意般的名字,
他长得可以说是玉树临风,星眼剑眉直鼻,平时不苟言笑,清高得很,一张小白脸不知
进了多少怀春少女的梦。和油嘴滑舌,整天嬉皮笑脸的赵小明形成鲜明的对比,俗话说
,百货对百客,喜欢赵小明的也不乏其人。他们两人,私下里被系里的女生评为“双马
”,李依然是“白马王子”赵小明则是“黑马王子”。由于上海人的精明,自动和外地
人划清界限,赵小明在第一年基本上只和分布在各系的高中同学交往。而外地人也忙着
和老乡结盟组成各种同乡会。所以赵小明只是在早上起床在水房里挤着刷牙的时候会看
到李依然时,会注意到这个帅哥。也是当时那种奇怪的嫉妒心理,两人只是表面上点头
打招呼,私下并没有什么交情。赵小明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他只穿了一条平角裤把脸
盆毛巾牙具往水房的一排笼头下一放,冲到里间小便。小便回来发现水房里已经挤了好
些人,自己笼头边上正站着李依然,长裤衬衫一尘不染,昂着头象往常一样板着脸,目
中无人地在刷牙。“装什么酷!”赵小明心里骂着,打开笼头,一不小心开大了,溅了
自己一肚子,李依然的衬衫也溅湿了少许。李依然皱了一皱眉倒也没说什么。赵小明忙
关小一点,瞥了一眼李依然,本想说声对不起,看他皱眉,就硬了心思没说出来。可恶
的是,等到赵小明挤牙膏的时候才想起来昨晚上已经是挤到最后一嘟噜,可怜的他只好
对着牙膏大发尴尬,这下在自己的对手面前丢脸了。
正在这时,一根中华牌牙膏悄悄递了过来。
赵小明抬起头看了看李依然。李依然正冲杯子,还是一嘴的白沫子,嘴角一欠,盈盈一
笑。
天哪,李依然还会笑,而且笑得如此动人,美丽,漂亮,迷人,赵小明用尽了脑海里的
形容词,也形容不出此刻的李依然。然而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除了他隐隐能够感觉到
的那一丝羞涩。
从此,两人成了朋友。赵小明就常到隔壁宿舍串串门,跟外地同学也吹吹牛,翻翻李依
然满满的书架子上的书,借一两本回来。其实只有自己心里知道是为了去看李依然一眼
,和他呆一会儿。有时李依然也来赵小明这里,捧着一杯茶,翻翻赵小明一抽屉的磁带
,拿一两盘听听。每次还书给李依然,他总要和赵小明聊上一会书里的人物,开头赵小
明顾左右言他,因为他压根就是找个借口,借书就是这么一个借口。几次以来,逼得赵
小明也不得不认真地看起来,后来发现那些所谓的名著,看下去以后竟然还真是不错。
于是,赵小明也渐渐知道了约翰克里斯多夫和哈姆雷特,也能慢慢和李依然聊些诗啊禅
啊什么的,还常常一鸣惊人。
“诗就是胡说,将醒未醒把梦话记下来,那绝对就是好诗。”“禅,就是和尚没事干,
又不能找女人,只好发掘一点逻辑上的小牛角尖消磨时光。”全宿舍的人就哄堂大笑。
李依然听着,那么微微一笑,有时还说一句,“蛮有点道理的。”旁人越发笑个不停。
李依然呢,也渐渐没有了“冷面小生”的美誉,常常有些笑容了。
书上总是形容时间就象一匹小马驹,在材料九二甲班的两个男生宿舍,时间则象两匹挂
着铃铛的小马驹,一黑一白,一路轻洒蹄印,欢奔乱跳地过去了。转眼就是三年级了。
在学习上,李依然不象赵小明读书吊儿郎当,他读书很扎实,所以老是第一第二。赵小
明呢,凭自己的小聪明,也总保持在年级前十。一到三年级,基础课上完了,学业开始
轻松了,大家就都有些放松,上自修的人开始少了,打牌搓麻的开始多了,李依然的宿
舍里几个家伙经常就关了门在里边大战方城。赵小明这边则是谈恋爱的苗头大大滋长。
一天临睡刚熄灯,赵小明串到隔壁,李依然还没有回来。老郑,白皮,小三和外系一家
伙刚刚战罢,见赵小明,忙跟他打听他们宿舍的恋爱新动向。赵小明说得起劲的时候,
一个人从门口进来,看出高高的个头是李依然。李依然把书包往桌上一扔,看见赵小明
只穿个背心坐在他床上唾沫四溅呢,顺手就给了他一个毛栗子,“哪儿来的野孩子,回
去睡觉去!”
“你打我干吗?”
“我喜欢你才打你。”李依然也学着赵小明涎着脸,“打是疼,骂是爱嘛。”
小三已经缩进被窝,此刻阴阳怪气地起哄,“噢,同性恋哦,两个人搞同性恋哦~~”几
个人开始起哄。李依然默了一默,低声喝了一句“住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赵小明仗着自己脸皮厚,呵呵笑着说,“同性恋就同性恋,同性恋怎么啦?现在流行着
呢。李依然这么帅的帅哥都没见女孩子追,他们不追——我来追。”
顷刻间一屋子人哄起来,沸反盈天。旁边宿舍听到了,马上有人跑过来看热闹,赵小明
得意过了头,被李依然半抱半拖撵出了门,塞进他自己的房间。赵小明咧着嘴还在笑,
回头借着走廊的灯光,看到李依然有些似酒醉后一般的醺意,脸色微红。
新闻系的刘涛留着一头长发,独自在走廊的尽头弹着吉他,低声浅唱:
“你是天上最美的那颗星星,
对我,我们中间,
隔着几百万的光年,
今生今世注定无法越过……”

大学里过愚人节,总有人厚着脸皮给人写情书,借着愚人节的花伞把自己的爱慕表达出
来。自从那次“同性恋”的玩笑以后,赵小明有着同样的心情,希望达到“言者无意,
听者有心”的效果,他莫名地兴奋了很长一段时间,猜测着李依然的心思,暗中观察他
的反应。李依然还是那样独来独往,看书,学习,上自修,赵小明甚至找不到和他单独
相处的机会。现在想起来,如果那时侯有那么几个小时的时间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话
,赵小明会忍不住抱住他,逼着问他“到底爱不爱我?”有的时候,人的胆子会一下子
大到无法想象的程度。过了这一段再回头想想,会有些后怕。可是谁又能说的清没有发
生的故事呢?赵小明趁着风高放了一把火,然后风小了,火就灭了。放第一把火也许是
愚勇,放第二把火就是故犯,赵小明自问不敢。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在隔壁麻将搭子三缺一的危机发生后,赵小明隔三叉五就去救
急了。其实赵小明打一晚上麻将,无非就是想让李依然在熄灯前回来时,看到他日渐堕
落的样子。在心爱的人面前,如果不能有雄心万丈的气魄,那就不妨自甘堕落,如果你
真的在乎,你不会无动于衷的,赵小明等的就是这一天。然而李依然看到赵小明坐在他
宿舍打牌,竟然没有什么痛心疾首的表情,以前他对麻将桌正眼不看,现在每次回来还
会放下书包,站在赵小明身后看上一会儿,显然兴趣十足。赵小明的有些失望,最后发
展为绝望,索性破罐子破摔,天天赴局,还在牌桌上学会了抽烟,在将要熄灯前的半小
时,他时时地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并且烟不离手,就这样等着李依然回来,等着你回
来,看着我赵小明一天天被你折磨。那一晚灯熄了,李依然还没有回来,牌局散了,赵
小明刁着一根烟从他宿舍走出来,心里空空的,走廊尽头的窗子开着,冰冷的穿廊风吹
过来,他发现自己眼眶里有些湿。他走到窗子前趴在窗台上,任风吹他的头发,一根一
根地抽烟,走廊里走动的人渐渐少了,宿舍门一个一个关了起来,连刘涛也没有出来弹
他的吉他。赵小明很想揪着头发问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了什么?为
了什么?!
楼梯上脚步声响,李依然背着书包回来了。赵小明侧过身,装做没有看见他。
“赵小明,你干吗呢?”李依然似乎就那么顺便路过地问了一句。
“没你的事。”赵小明冷冷地回答。李依然停了下来,看一眼地上七八个烟头,沉默了
一会儿。赵小明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也许他等的就是这一个局面,说这句话。
“失恋了?”李依然轻轻关切地问。
赵小明苦笑一声,真不知如何作答。难道你杀了我,还要问是谁下的毒手吗?
“咱们下去走走,今天很好的月光。”李依然提议,赵小明不动,李依然半推着他走下
楼梯。银色的月光迷离地洒落一地,道路两边的梧桐树的影子参参差差。李依然迈着步
,赵小明象委屈的孩子慢慢地跟着。两人默默无语,各自琢磨着对方要说什么。“如果
你说你一直爱着我,我一定会哭的。”赵小明想,“你为什么不说?也许你根本就没有
想过。”心里象九曲连环,弯弯绕绕着无数的猜测和疑问。然而李依然并没有说什么。
从三教走到操场,从操场走到食堂,李依然终于开了口,“小明,你往后和我一块上自
修吧。”“为什么?”“我在读托福,我想毕业了去美国留学。”“关我什么事。”“
小明,咱俩要是一块考出去,申请一所学校,以后还在一起读书,多好啊。”李依然还
是轻轻地说,语气里却充满憧憬和关爱。
“哼,你想找个读托福的搭子,就不要找什么借口。”
“你真的这样认为?”
“假惺惺。”
“那算了。”
“就是,你去找别人,我对学习不感兴趣。”
“好吧,瞧你现在这样,以后还有谁来管你。你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无聊啊,打麻将输了钱,就偷偷哭。”
“谁哭了?你才输钱呢。”赵小明忍不住笑了起来。李依然轻轻巧巧地把赵小明给说服
了,但是两个人的心事却还在各自心里埋着。在火熄了以后,李依然将灰烬稍微拨了一
拨,赵小明心里死灰复燃了。第二天起,两人开始搭伴读英文。
和李依然一起上自修不是想象中那么幸福。除了偶尔和赵小明讨论一些东西,他基本上
是旁若无人地背单字,做习题,听听力磁带。赵小明象只猴子,看半小时书就要到教室
外边逛一圈子,买些东西吃,听一会英文磁带,又换盘歌曲磁带调节一下。两人都报了
五月份的托福,结果考下来李依然得六百四,赵小明六百十分。李依然不甚满意,赵小
明乐呵呵很知足。接着两人开始攻GRE,准备十月份考,正好申请毕业后的秋季。赵小
明家里听说赵小明要留学,爸妈都乐坏了,暑假里拼命给儿子补身体,西洋参,脑黄金
,龟鳖丸,赵小明吃都吃不完,想送些给李依然又怕被拒绝。李依然暑假没回家在学校
苦读,他的雄心是考十月份的双项,也就是说一般和专业一起考掉,这样就多一分把握
,要知道现在录取条件越来越苛刻,多一个成绩就多一分竞争力。赵小明时常去学校看
看李依然,李依然越来越瘦,下巴都尖了,赵小明想叫他到他家住,可以吃得好些,休
息得好些,还是害怕李依然会拒绝。直到有几天热浪来临,气温高到三十七度,赵小明
不由分说,把李依然的一本本厚厚的书塞进一个大包,转身扛了就走,李依然只好收拾
东西,跟着他回了家。
直到现在赵小明妈妈还会说,“那个乖小孩,人长得斯文清秀,脾气又好得毋末话讲,
阿拉小明比比人家,象只猢狲精。”
在赵小明家里,李依然礼貌周到,斯文乖巧,虽然大部分时间在赵小明房间里看书,吃
饭时还抢着洗碗,坚持自己洗衣服被赵小明妈妈骂了几次后才作罢。赵小明呢,看看书
,一会儿到客厅看看电视,一会儿吃吃冷饮,那个暑假仿佛活在天堂中,而天堂之所以
幸福,是因为李依然的存在。每晚李依然总要很晚才睡觉,赵小明就懒一些,反正他只
打算考一门。常常是赵小明一觉醒来,李依然还在台灯下做题。赵小明很想两人躺在一
起,好好说说话,或者干脆什么不说,让彼此静静地在黑夜里受青春的欲望的煎熬,让
有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但是这样的机会终究没有来。
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转眼十月份到了。在进考场的时候李依然胸有成竹,赵小明是有
些心虚,他担心自己会辜负自己,辜负李依然。考场出来,赵小明满面笑容,李依然却
是一头汗水,脸色苍白。成绩出来了,赵小明考进2200,李依然刚过2000,专业85%。
赵小明安慰李依然,“是策略的错误,两个一起考太花时间和精力,搭不够的。”事实
就摆在面前。李依然变得更沉默了。两个人一起申请大学,赵小明不敢顺着李依然的学
校报了,怕冲了他,最后李依然只报了5所二三流的大学,赵小明报了15所,并早早地
拿到了3个学校的全额录取。他却没有同学们想象得那么开心。不只是因为李依然的录
取杳杳无音,而且赵小明感觉到李依然正在渐渐疏远他。最后有一天,赵小明发现李依
然和同样来自北京的隔壁班的女生郑敏走在了一起,而他的录取到毕业那一天也没有收
到。
临近毕业,大家都心思浮动,为分配,为恋爱,为将来。赵小明是一切都是最好的一个
,因为他已经选定了去一所专业突出的美国大学,所以大家都公认他是最幸福的人。在
羡慕的眼光里,赵小明懒懒地办理着各项出国手续,东奔西跑,日子又回到以前一个人
的模样,只有晚上熄灯以后,李依然会拖着缓慢的步子走进宿舍,在他下铺沉闷地躺下

李依然在谈恋爱,大家都在传。郑敏是个好女孩,大家也都知道。为什么李依然没有幸
福的样子,大家都归于他的出国受挫。赵小明也不敢再和他多说话。他怕伤李依然的心
,赵小明看着李依然和郑敏在一起,他也是伤心。分配结果下来了,李依然和郑敏被一
起分到北京的一个材料研究所。在毕业前聚餐会上,大伙都乱套了,群情激昂,有人笑
有人骂,有人摔酒瓶子,有各分东西抱头痛哭的好友和恋人们,赵小明也喝醉了,他摇
摇晃晃去和郑敏拼酒。郑敏小心地陪了一杯,赵小明还要和她胡缠,李依然把郑敏拉过
一旁,抢过赵小明的满满一杯酒喝下去,然后低声说,“小明,你饶了阿敏。”
“你和她什么关系?”赵小明手上又抓了一瓶啤酒,咬牙切齿地问。
“你不要管我和她什么关系,你只要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李依然也喝了很多,眼里
充满了血丝,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痛苦。
“我和你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和她是一对鸳鸯两夫妻,我再敬新娘子一杯,来!你
不要护着她!”赵小明声嘶力竭。郑敏知道赵小明和李依然是好朋友,她推推李依然,
“依然,我就陪小明再喝一杯,难得的。”
“你先回去,阿敏。孙小红,你陪郑敏先回宿舍好吗?”李依然等郑敏犹豫地走后,拉
了张椅子在赵小明身边坐下,开过一瓶啤酒,“小明,我来陪你喝。”
“你滚蛋!李依然,你给我滚!”
李依然一口气灌了半瓶啤酒,把酒瓶重重地顿在桌上,轻轻地说,“小明,你不要伤我
的心。”
赵小明听得此句,一屁股坐将下来,攥着酒瓶子,一大滴眼泪掉了下来。
“小明,原谅我没有考好,不能和你一起去美国。”李依然望着赵小明,“我一直当你
是我的弟弟,以后也是,永远都是。”
赵小明终于忍不住,扑在李依然肩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每天想的都是爱你爱你爱你爱你,也不管家里米缸有没有米,也不管海峡两岸统一问
题……”黄舒骏的《恋爱症候群》,说明了还是需要年纪偏大一点的同志做国家领导,
领导同志没有恋爱问题,休息的时候打打桥牌就行了。
李依然的一句话,让赵小明心里既感到无比温暖,又明确地给两人之间的关系定了性。
想着李依然要是当国家领导,也许要比那位和他同姓的首长强些。赵小明喝下这杯温吞
水,也象是从一场梦中渐渐醒来,以前他是真的得了恋爱症候,对李依然的迷恋让他变
得不大象以前的那个赵小明。第二天醒来,赵小明又回复了往日的自信,幽默,开朗,
甚至耍赖。在毕业前最后的几天里,他和李依然之间又回到了那种亲密无间的最佳状态
。也是,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在他面前就总是不自在,总是觉得心里有鬼,总
是莫名其妙地怕。赵小明现在反而不怕了,他当着大伙儿的面涎着脸叫李依然“哥”,
管郑敏叫“嫂子”,李依然和郑敏也不再避着大家,从地下转为公开,而且也由两人行
变为三人行,看电影,逛街他们都叫上赵小明,因为李依然知道,大家在一起的日子不
长了,赵小明也不再顾忌发光发热,最后几天大家都在放纵什么样的新鲜事每天都层出
不穷,这也不为过。终于到了这一天,走廊里被垃圾占满,宿舍里一个个包裹打了起来
,人走了一个又一个,这一晚,宿舍里只剩下赵小明和李依然,还有即将远赴青海的老
宁没走,最后的铺盖没拆,已经两晚上没回来了,估计是和青海老乡们鬼混,此刻也不
知道在灯红酒绿的哪一块宝地。李依然的铺盖已经收拾了起来,暂时就睡在老宁的铺上
。明天,李依然和郑敏就要离开上海回北京了。他们三人好好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喝了不多的酒,气氛是祥和中带些别离,大家却依旧带着笑,好象是刻意缓冲别离的凄
凉,李依然讲了个笑话,郑敏笑个不停,赵小明附和着笑,心里飘过一首歌的旋律,黄
韵玲的《三个人的晚餐》。三个人的晚餐,怎么吃也吃不完……。
晚饭还是吃完了,在凌乱的宿舍里三人聊到深夜,郑敏说,“依然,我该回了,明天一
早的火车,你醒着点,我在女生楼等你。”
“没事,我把赵小明的闹钟调一调,我送你走。”
“你和赵小明接着聊吧,要走了你们哥俩肯定有好多话要说,”郑敏淡淡一笑,“我自
己走回去就好。小明,我这就和你告别了。以后到北京一定要找你哥和我,啊?”
“一定。嫂子,喝喜酒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一声,我虽然在美国,也不要忘记我。”
赵小明对郑敏一直是敬而远之,直到最近才亲近一些,他明知道等着李依然的永远都将
会是个女孩子,不管是谁,也绝对轮不到他赵小明。他也说不出郑敏哪里不好,她是个
通情达理的好女孩,却总是隐隐有些恨意。所以他早就宣布明天他不去送他们。
郑敏走了,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夜晚,李依然第一次真的也就没有送她回宿舍。两人在宿
舍里对坐着,竟默默无语。灯熄了。上海的夏夜还是那么地闷热,赵小明脱掉汗衫,光
着膀子坐到窗槛上,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根给李依然,两人点上吸了起来。
烟雾在黑夜里升腾,一个热水瓶摔到楼底的水泥地上,窗外传来清脆的“扑棗叉”一声
,两人仍是沉默。
半晌,李依然忽然开口,说:“小明,哥给你唱个歌吧。”
李依然轻轻唱了起来:
“好久没有陪伴你,同坐在黑夜里。
离开人们的眼睛,只剩下我和你。
好久没有问过你,是不是还哭泣?
却没想到你的心,已受伤这么深。
情人的伤心,不一定是为了分离,
沉默无语地相对,好多话在心里。”
赵小明轻轻和上去:
“想哭就哭,如果你也孤独,
把你的心交给我,我好好珍惜,
想哭就哭,如果你也孤独,
你至少拥有我的爱。”
两颗水滴热热地决堤,流淌在赵小明的脸颊,他抬头看李依然,在黑夜里,他也是满眼
泪光,闪闪地亮。
那一晚,赵小明坚决要求李依然陪他一起睡,李依然答应了。空空荡荡的宿舍,两个人
挤在赵小明小小的床上,赵小明觉得自己象是明天就要赴斩的犯人,在最后一夜里最后
要一些放纵,他的身上烫得厉害,拉过李依然的胳膊,却是冰凉凉儿地,枕在自己的头
下。李依然依顺着他。
“依然,明天我还是送你吧。”
“不用了,我和小敏一起走,很早的火车。再说,你送我,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
“你八月份去美国,我八成是不能送你了。所以这样咱们两讫了,谁也不能怪谁了。”
“好吧。”
床铺太窄,赵小明在外侧,只好侧起身,朝着外边睡,睡了一会儿,本来平躺的李依然
也侧过来,一个右手枕着赵小明,左手也拢过来,轻轻地放在赵小明的胳膊上。赵小明
全身一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里又麻又痒,渐渐扩散到全身,他一动也不敢动,
怕一动这种感觉就会消失,就在这种没有记号的幸福中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大亮,
人已无踪。至此,赵小明从他的第一场春梦真正醒来。
在家里,百无聊赖的赵小明每天给李依然打个电话。去年春节李依然结了婚,给在美国
的赵小明寄了一张结婚照,信里还夹了两块巧克力,美国邮政真是万能,什么都给递,
包括邮包炸弹。今年年初李依然跳到了北京一家外企大公司做事,日子应该过的很好,
在电话里和赵小明聊天依旧是往日哥们的口吻,调侃,牢骚,讽刺时局,国事乃至天下
事,谈到家事,他就平淡地带过,只说郑敏在单位很好,只是闲得发慌,也准备要考试
出国什么,至于两人感情,李依然哈哈一笑带过,“我们是老夫老妻了!”
如今从美国回来的赵小明,已经明白地不能再明白了,李依然虽然说有一点gay的倾向
,但绝对是个straight,连成为bi的可能都没有。可是他依旧喜欢着他,听着他的声音
,想着他的样子,仍不啻为一大享受,就象gay们都知道Brad Pitt是个直小伙,还是为
他痴迷,那是一个道理。
渡完假回来,赵小明发现教授给他留了一个妹儿,说他全家回英国渡假,这下山中无老
虎,猴子称大王了。他只要每天去实验室象征性地逛一圈,其他的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
无聊中。到后来就接到了周天。
见到周天的时候,赵小明以为自己又要开始做梦了。可是梦没有开始就醒了,可能是第
一场梦做得太辛苦了,他有点怕,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是“一朝被情
伤,十年怕帅哥。”所以时刻提醒着自己,一旦有风吹草动,他就抽身出来。来美国两
年,他总结出一个真理:那就是,除非他说他是gay,你才能确认。去年系里来了一个
上海男孩,人长得还可以,很会打扮,天天拿摩丝整头发,只知道赶时髦,却不知道摩
丝伤头发,赵小明用的是不含酒精的发胶。言语举止更是C得要死要死。那么C倒罢了,
主要是人没有半点灵气,赵小明不喜欢他,认定他是gay,远远地避着他。结果,两个
月后人家老婆就来了,他和老婆恩爱地路不避人。可是还是一样地C,一样地俗。打那
以后,赵小明知道了C的男人不一定都是GAY,反过来演绎,不C的人,倒不一定不是GAY
。这可以叫做“赵氏定理及推论1和2”。
可是,周天这个小帅哥,他到底是还是不是?他在赵小明理论的交集之外,他有个女朋
友在加州,他不C,他……?赵小明不是那种“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人,但
是他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抓住一切机会,先给周天定下性,然后再把自己放到台上去
,你不跳火坑之前,我绝对不跳,只要你一跳,我赵小明立马就跟着往下跳!

这个礼拜,赵小明一直在耐着性子等待。等着周天来找他,或者打电话也好。自从星期
一把周天送到学校的宿舍,赵小明就没再见到他,直到星期四中午,赵小明从实验室出
来买中午饭的路上看到周天穿着西短和汗衫,从材料系的楼里出来。赵小明装作没看到
他,周天眼挺快,看见他就一路就奔了过来。
“小明,小明!”
“哦,是你啊,周天,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忙死了,又是注册又是到系里选课。”
“我也忙,我导师渡假回来了,我得好好干活了。你怎么样,吃啊住啊都好?”
“好,就是吃学校的食堂,老外的东西不好吃,尽是肉,做得也不好。”
赵小明心想,总比方便面好吃吧,忍不住又调侃了周天一句,“可不是嘛,小粉脸上都
长了两颗豆子了。火气大得很嘛。”
周天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脸,笑了笑,“火气大?我都快冻死了,以为这么热的天穿
了条短裤,没想到每幢大楼里面都冷得什么似的。”
“好吧,有事你就打电话找我,我给过你家里和实验室的电话,对吧?”赵小明截住话
头,遵循着欲擒故纵的方针。
“对,我宿舍的电话也开通了,”说着周天就掏了一支笔,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个碎纸片
,赵小明摊开手掌,周天又不好意思地一笑,轻轻扳着赵小明的手掌,一笔一划地认真
地写下自己的号码。
“行,我去吃饭,回头见,bye。”掏出一副墨镜带上,赵小明大踏步走了。
“再见。”
昨天晚上赵小明想着周天该打个电话过来吧,等啊等啊等到十二点都没有,心里不免有
些懊丧,去洗澡的时候路过Ah-may的房间,房门隙了一条缝,听见她正在嘻嘻哈哈地打
电话,Ah-may打电话有个习惯,要么不打,一打就是两三个小时。怪不得,有电话也打
不进来。暗骂了Ah-may一句,心里有些释然。
周五的夜,又是开学前最后的一个周末,无聊得象战争前瞬息的和平。赵小明使劲不让
自己去想那个周天,周天的影子却不时萦绕在脑海里。在Burgking把自己塞饱后,赵小
明决定去游泳,看了看手表,7:10,周五体育馆八点半关门,还来得及。
开车到了体育馆,进了门,赵小明去更衣室更衣。人很少,一排排柜子空空荡荡。他走
过几排,到中间那几排停下来,看到一个人露着半个臀部,弯着腰背对着,正在套内裤
。赵小明色心大动,“屁股还不错嘛,好象是个中国人。”那个人穿好内裤,听到脚步
声,转过头,“赵小明!”
“周天!”赵小明不禁为自己刚才龌龊的念头脸红,看到周天换在一边的泳裤,“你游
泳啊?”
“对啊,听同学说这里游泳馆很好,我来试试。确实比国内的强多了。”
“还不错啦。我常来这里游。”
“是吗,那以后咱们约了一起游,我特喜欢游泳,就是找不到泳伴。”
赵小明心说,我特喜欢帅哥,也就是找不到伴。嘴上却一本正经,“行啊,你定时间罗
。”
边说边脱汗衫,周天已经把汗衫穿上,是一件新买的校名汗衫,灰的,不象大家喜欢买
的那款红的或宝蓝的,穿了倒显出来一身的文静。赵小明心说,小帅哥您就先走一步吧
,我赵小明要脱裤子了,你什么便宜我都没看到,难不成还要先验明我的正身不成?那
不大大地亏了?周天慢条斯理地把换下来的衣服塞进包里。可能耳朵里进了水,歪着头
在那儿一蹦一跳就是不肯走。
赵小明咬了咬牙狠狠心,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咱就先牺牲一把色相,让你饱一把什么
叫性感的眼福。于是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往下褪内裤,大大咧咧地站在周天面前。周天
眯着眼总算把耳朵里的水倒腾出来了,接着又拿过一条干毛巾擦头发。赵小明戴上泳镜
,朝周天点点头,“我进去了。”套上拖鞋,啪嗒啪嗒地在周天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走
过去,周天的眼光跟随着赵小明的背影,兀自站在那里,连头发都忘了擦。
也不知是因为泳池里人太少,还是和周天的不期而遇,让赵小明游得心不在焉,兴味索
然。他游了一刻钟,就从池里爬了上来,开了车回去了。
Ah-may不在家,不知道到哪里去逛了。赵小明一个人呆在家里真不是滋味,不知周天此
刻在他的宿舍里干什么?恐怕是在和女朋友呢呢哝哝打电话说情话吧?或者,忙着给家
里写信?赵小明没有写信的习惯,他要是想家呢,就挂个电话回去。不想呢,就十天半
月地也不打,反正爸妈想他,就用爸的手机给他打,反正是公司出钱。不能再想周天那
个小子了,赵小明心想,如今这世界什么都讲平等,我这么掂着他,他哪里就掂着我赵
小明了?可不又亏了,我赵小明今天已经亏了一大把了。心里真愤着,电话铃就响了起
来。赵小明屏住呼吸,拿起他小巧的Sony牌的无绳电话,等铃响到第三声,他啪地按下
Talk键,“Hello?”
“小明吗?是我,David。我老公吵着要去纽约玩,你去不去?”
“David啊。去纽约,好啊,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啦,你先开到我们家来,再搭我们的车一起去吧。”
“好,我收拾一下就过来。”
既然没事呆在家里,还不如去纽约逛逛。赵小明强打起精神,换上一件紧身的黑色V领
的Banana Republics,配上米色的DKNY工装裤,蹬上一双棕色的方头皮鞋,满意地照
了照镜子,离家直奔David家。
David是赵小明在纽约泡吧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台湾男孩子,长的黑黑瘦瘦地,据说有一
半是台湾山地血统。他毕业后在新州一家公司做事,有个白人男朋友George住在一起已
经有三年了。两人恩爱得很,提起他男朋友,David总是老公老公的。George是个大洋
马,有六尺高,又高又壮,走起路来却风姿绰约,也在附近一家公司上班,赵小明每次
见到他们就会想起黄舒骏另外一首歌:“我负责努力赚钱,你负责美丽妖艳,如果要倒
过来演,我也不会反对……”,这两口子,真不知角色是如何分配的。
到了David家,George就一路迎上来和赵小明拥抱,“小明,我的甜心,真让我想死了
。”赵小明笑着和他抱了一抱,小心地躲着他的腋窝,他怕白人身上那股味,尤其是那
里。起初他说给David听他不喜欢白人,David还不信,后来见赵小明在白人酒吧里真的
不怎么搭理人,才信以为真。赵小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洋人一点欲望都没有,他只
是看到白人手臂上丛生的毛,和隐隐散发出的那种味,他就受不了。其他正经的道理倒
也说不上来,也许人最基本最原始的直觉就决定了爱情的性质和对象,这就是命吧。临
走时赵小明改了注意,说是晚上可以住纽约的同学家,周日才回来。于是他们就分两部
车,一前一后地朝纽约进发了。
他们去了一家很大的酒吧,里面还有Disco舞厅。David和George见到很多的洋朋友,兴
致勃勃地聊天,赵小明拿了一瓶啤酒坐在吧台上喝着,一个go-goboy在吧台上骚首弄姿
随音乐扭动着身体,腰间窄窄的一条线挂着一块兜档布,上面插了几张一元美金的纸币
,身上油油地都是汗。赵小明就离他三尺外,抬着眼看着他,是个amigo,身上并没有
很多毛,但是太壮了,肌肉一块一块,赵小明不喜欢。跳着跳着他背过身,展露他结实
的屁股,不知怎的,赵小明想起了周天的屁股,不禁看得出了神,定住了一般。那
amigo转过身目光移到赵小明那儿,见他正发着呆,踏步过来,在赵小明跟前的吧台上
站住,眼光里充满了挑逗。赵小明定过神来,只好掏出一块美金,折成长条,那amigo
就蹲下身,让赵小明往腰上插钱,并笑着示意他可以伸进去摸一下他的宝贝。赵小明笑
了笑,摇摇头。“com'on, don't be shy。”那人坚持着,赵小明还是摇摇头。也许是
那个gogoboy,或是别的,让赵小明的体内的特殊物质一下子上涨,他去跳了会舞,越
跳越觉得有火在烧。两点钟,David他们要走了,赵小明也出来了,他没有去那同学家
,一拐弯,一个人进了一家通宵的XXX电影院。
电影院里几个老头稀稀拉拉坐着,还有几对坐在角落的位置上,一动一动不知在干什么
。看着银幕上赤裸裸的动作,赵小明的火越烧越旺。黑暗里一个肥胖的身影趋过来,坐
在离赵小明不远的地方,那人眼睛不住地望向他这里。赵小明呆了一会,他似乎要起身
摸过来,赵小明飞快地离开了这家影院。
赵小明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他把窗帘拉得死死地,不让透进一线光亮,脱下
汗衫和内裤,光着身子躺在宽阔的双人床上,他的枪愤怒地直立着,他努力地拉着枪栓
,然而枪不听使唤,良久也没能射出子弹。后来脑海里又闪过那个画面,于是他紧紧地
锁住那个画面,手下加力,稍倾,一泄而出。

“叮冬叮冬~”
赵小明半眯着眼去摸床头的闹钟,闹钟没有上啊,怎么还在响?最后才搞清是楼下的门
铃在响。他在床上赖了一会儿,门铃还在叫,却不见隔壁有动静,这才掀掉毯子蹦下床
。拉房门把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什么都没穿,赶忙四处搜寻,在床边地毯上找到衣服套
上,就往楼下冲。开了门,是FedEx的雇员送来一个大盒子,是给 Ms.MayWu 的包裹,
赵小明冲着楼道往上喊:“ah-may,你有包裹!”叫了几声没见动静,大概已经出去了
,他只好签名收下。那个邮递员看赵小明签名,边问他,“Are you this lady's
husband?”
赵小明冲他一瞪眼,“Of course I am!”
那邮递员诡秘地一笑,凑近赵小明说,“You know what is inside the box?”
“是什么?”
“A dozen of Rose!”
“How could you know? You opened it?”
“No, but I know it's from a flower deliver company. The box size and color
tell it's a dozen of rose.”
“Oh, so what?”
“Nothing, just warn you, my friend, you gotta be careful.”
“Don't worry, wear einthe process of divorce。”
两个人半真半假地嚼舌头,赵小明心说,你递东西还管那么多,明儿让你递个邮包炸弹
炸死你。
玫瑰?收了包裹赵小明在楼梯上往上走,看着粉红色漂亮的纸盒子琢磨,如今女同志们
也这么浪漫哪?。他相信FedEx的话,他们整天递东西,啥东西没个数?盒子上只有送
花公司的地址,好像是在纽约。而Ah-may好像没有什么相好在纽约。
赵小明见过Ah-may的一个朋友茱迪,是个金发碧眼的洋女孩,据说和她是在一块读的本
科,现在费城一家投资公司做事。Ah-may经常开着车去费城找她玩,有时候茱迪也会到
这里来,赵小明和她们吃过两次饭。茱迪长得娇小玲珑,象一个洋娃娃,很害羞,不象
ah-may男人婆,赵小明注意到茱迪来这里留宿的时候,她们两个晚上是睡的一张床。在
ah-may面前,赵小明不想捅破她们的关系,有时候会揶揄两句,“感觉怎么样?”Ah-
may总是蔑视地一笑,“你想试啊?我和她说去,她挺眼馋你小身段的。”赵小明就说
,“本少爷守身如玉,要做柳下惠。”Ah-may嘴一撇,“你柳下惠?换个男的,你就倒
过来叫了,会下流。”
赵小明对ah-may总是卖足面子,这一点风度还是要的,他就只有嘿嘿嘿地奸笑两声。说
真的,他对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不那么清楚,葫芦还是好葫芦,倒药的时候赵小明没看
见,所以只有打破了才能知道。今天这葫芦送上门了。赵小明真想把盒子打开看看,犹
豫了一会儿还是原封不动把它搁在ah-may的房门口。
赵小明看了一眼闹钟才十点,爬上床接着睡,却睡不着了,翻了两个滚还是起来了。打
开窗帘是一个明媚的大好天,干什么呢?找了点东西吃了,赵小明在客厅坐下来看电视
,电视上好几个频道是儿童节目,关了。打开音响听CD,吵的心烦,从角落里翻了一张
Ah-may的钢琴曲,把声音调得低低地,又开始琢磨起ah-may的艳史。
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头绪,赵小明把那个纸盒子又拿过来捧在手里,掰开包装的隙缝凑
到鼻子上闻,果然是一股浓郁的玫瑰香。赵小明蜷在沙发上,抱着纸盒,闻着纸盒里的
香味,好象看到那些深红血色的花朵附在荆棘的枝条上,吸血鬼僵尸一般卧在棺材里,
赵小明对玫瑰实在没有半点好感,对玫瑰代表爱情这一说更是嗤之以鼻。他只喜欢纯白
或淡紫的百合。从一个人的爱好可以看出其性格,ah-may的爱情观,大抵就是浓艳的花
瓣但要层层紧紧包裹,赵小明的爱情观,大抵就是纯洁如百合的细长花瓣,却是无比婀
娜地尽情伸展开去。
下午赵小明打开电脑连上网,看到一封新的妹儿,原来是李依然发过来的。回家的时候
李依然曾说过他们公司即将联网,于是赵小明就给了他一个妹儿地址,果然就来了。李
依然没说什么,就是试一下地址是否通,简单地问候了几句,不痛不痒。赵小明也不疼
不痒回了一封。
再到一个网站上拱猪。网上啥游戏都有,赵小明不喜欢打桥牌,也不爱和人下围棋,他
水平既臭,兴趣也不高,或者兴趣不高导致水平臭,反正他无聊了只是去叉两把麻将,
拱几圈猪。他的麻将只胡大牌,拱猪总是全卖,反正输了就扣点,又不用付钱。
下午三点ah-may回来了,赵小明递给她盒子,“玫瑰耶。”
“你看过?”ah-may只是微微笑了一笑,好像在预料中,一点也不大惊小怪,说了声“
谢了,哥们”收了盒子就躲进了屋。
这真是奇怪。女孩子有这样的吗?赵小明寻思着,别的姑娘可不是这样,以前赵小明家
的楼下就有个花店,他从来不吝啬树立自己的红粉缘伟大形像,也是图方便,女同学生
日他总是送一束花,有百合就送百合,因为自己喜欢,没有就送别的,但有一点:绝不
送玫瑰,女孩子们收到花一个个都是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发抖地装出淑女般一笑。
过了一会ah-may拿了一个瓷罐子到下面接水,再把那一打玫瑰横七竖八地插进去,放在
客厅。赵小明说别几,你的玫瑰是你劳动所得,我不好意思分享,ah-may没理他,倒催
着他一块儿去超市买东西。赵小明懒,让ah-may开车自己坐在旁边。一路上还是话里使
绊子,ah-may就如同一头死猪,不怕开水烫,滴水不漏地应付着。
没劲,这个刁女人。赵小明心里想着。买完东西,两个人就在附近一家餐馆吃了饭,回
到家天又黑了。这一天真是没劲,什么都没劲。赵小明提不起精神,回到家,就犯困,
也是早上没睡够,拉了窗帘往床上一沾,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在将睡过去的边缘他感觉
心里有一块地方总是象被什么东西牵动着,然而困意坚决地压倒了一切。
醒来又已是半夜了。
拉开厚厚的窗帘,银色的月光迫不及待地铺了进来。赵小明站在窗前,夏日的夜空,只
有几颗星星点缀在上面,而一轮明月挂在当空,显得有些耀眼,十五已过,微微有些缺
。望着夜空,一片恍惚,整个人都似要融进这月色里。
呆了一会儿,赵小明看到玻璃窗有些脏,斑斑点点,好些时候没有擦了。他拔开插销,
抓住窗沿往上一推,一阵清新的夜风迎面扑来,吹在裸露的胸口和腹部,有一种说不出
来的惬意。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一个明亮的月夜,他是那么幼稚
,那么单纯地爱着一个人,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就象黄药师的那壶
醉生梦死酒,它能让一个人从一段纠缠的感情中脱身出来。月亮围着地球转了千把圈,
依然高挂在那里,赵小明似乎已经忘却了伤痕,又将无可避免地投身于下一段生命中的
纠缠。今晚的月亮还是几千年前的那一个,人在世间只有短短几十载而已,一生中就有
那么多小小的轮回,如果还有前世,还有来生,即使喝一碗又一碗的迷魂汤,又将如何
去重复这世间的爱情故事?
想到这里,赵小明不禁莞尔,自己怎么突然这么酸起来了?什么爱啊恨啊,在寂静的深
夜除了本能,还能想那么高深的境界,自己大概是吃了药了。又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由
自主地抱起双手缩在胸前,两个胳膊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已是晚夏初秋了,赵小明关
上空调,任窗子大开着,在凉凉的月光里走回床铺缩进毯子,舒舒坦坦地躺下了。
睡了一会又到了清醒和睡去的边缘,这一次那个牵挂的无形细线,在混沌中不停来回振
荡。他突地翻身坐起来,竭力地寻觅内心每个角落,终于成功地挖出了那条心坎里潜伏
的虫子,那个他每天都不能挥去的影子,今天一整天却都没有触及到的心思,不是突然
消失无踪,它只是悄悄埋藏起来,无声息地慢慢渗入骨髓。
赵小明啪地拉亮台灯,盯住自己的手掌,可是上面除了一条笔直的爱情线,已经没有任
何笔迹留下。

聪明过头的赵小明竟然把周天在他手心写的号码忘了,不知在何时洗得一干二净。他怔
怔地坐在床上,耳热脸燥。夜静得能听到自己粗粗的一声声呼吸,赵小明简直就要来臭
骂自己一通,又无可奈何地关了灯躺下。两尺外的床头是明媚的月光,周天那柔软的头
发,闪亮的眼,长了两颗小豆豆的脸,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摊开赵小明的手掌,一笔一
划地……一颗火花在赵小明的头脑中啪地闪了一下,前面三位数校内宿舍都是一样的
642,后面四位第一位也一样,是8,那后面三位是?赵小明绞尽脑汁地回忆那笔尖在自
己手掌上的轨迹,对,后面是个5,周天写的5,是从右边开头,一路写下来的,这个可
爱的写法给赵小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面是个7,周天在7下面加了一划,有些人写7
是有这个习惯,最后一位呢?赵小明一遍遍在大脑皮层搜索残存的影象,可人脑不比电
脑硬盘,实在想不起来了,天哪!最后一位到底是什么?这个十选一的选择题,比考
GRE 都多上一倍,此时的赵小明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俗话说,钻进蜗牛角,八匹
马都拉不出来。如果这时谁叫价一百大元把周天的电话号码卖给赵小明,赵小明一定眼
皮不眨就买下!
赵小明定了定神,又重头开始想起,周天奔过来,“小明”,然后,“我快冻死了”,
然后笑一笑,真是迷人……哎呀,不行,重来,周天奔过来,“小明”,然后,“我快
冻死了”,然后,跳过去,直接到一笔一划,642,857????????还是不行!!
!!!
“真是蠢猪!”赵小明从床上跳起来,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怎么就没想到去学校公
共网database 查呢?赶紧开电脑,连网,听得Modem 发出的一声声清脆的嘀嘀声变成
最优美的小夜曲,柔板变成快板,赵小明心里那个急啊,恨不得一跳就跳进电脑里去。
Index --> Student information --> Search --> Campus --> Phone Number
Search --> Last name
Zhou First Name Tian --> Search Result: Returns No Result.
“Fuck!”赵小明咬牙切齿,高声奏骂。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何以浇灭赵小明一肚子火
,惟有此骂。学校那帮管网的人吃的都是干饭啊?都快开学了,新生信息还没有更新上
去?“他妈的!”再翻成中文补上一句,赵小明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一点。既然联上了网
,查查妹儿吧,Telnet 进了Unix Login,赵小明飞快地输进自己的Password:
ilovezt69,上个礼拜赵小明把自己的密码改成这个极富浪漫色彩的组合,曾得意地偷
笑了半天,密码,之所以叫密码,就是最隐秘的最难以启齿的又是最渴望的编码,有谁
知道?赵小明猜测,如果能顺利地进入克林顿的妹儿服务器,密码一定就是 monica&
cigar。
You have no new mail。赵小明惯性地打了一个 who 指令,一串用户名单列出,那么
多人都是夜猫子在服务器上泡着呢,小李子也在,大概是和国内的女朋友在 talk 呢,
系里那个俄罗斯家伙也在,是个电脑迷,老毛子如今比中国人都穷,买不起电脑就整夜
泡在实验室,系统显示他赋闲了一小时多,大概趴在桌上睡着了吧?正胡思乱想,赵小
明哎呀一声,干吗不查一下电工系的服务器,看看周天在不在?按照学校服务器用户名
的惯例,赵小明打了一个 finger 命令:f****[email protected],几秒后结果滚动而出,他
两眼紧盯着屏幕,屏幕上写着:
Login name: tzhou In real life: Zhou Tian
Directory: /ee/tzhou Shell: /bin/csh
Last login Sun 12:41 on ttyp from ee.nu.edu
Plan:
Address: Graduate Dorm 1221
Phone number: 642-8572
踏破铁鞋山水尽,柳暗花明春光现。想不到周天竟然自己做了个 plan 自投罗网。喀嚓
一声断网去,电话号码拨得快。拨到第五个数字,赵小明停了下来,明白了自己到底在
干什么。不能,不能饮鸠止渴。他手里提着电话,想放,又放不下来,为了一个远大的
计划,我不能,我不能前功尽弃,可是我赵小明又牺牲了多少,还将牺牲多少?这样也
不行,那样也不行,窝窝囊囊就为了有朝一日的大获全胜,那又是猴年猴月?也许遥遥
无期,我总不能学人家说,“如果要加一个日期,我希望是一万年”,我是情痴,我是
情圣,我普渡众生,我拯救爱情,那时也必成了灰,谁又来救我?毛主席说,“一万年
太久,只争朝夕”!周天,我赵小明想你,我就给你打电话,我就要让你知道我想你。
管不了那么多了,赵小明一路地按下七个数字,铃声响过一遍,两遍,三遍……赵小明
听见自己的心在“腾腾腾”地跳,铃声响到第五声,他心里怕起来,刚想挂断,电话那
头喀哒一声,有人拎起话筒,传来一声,“喂……~”
听到周天睡意朦胧哑哑的一声“喂”,赵小明犹如喝了玉液琼浆,又如醍醐灌顶,这,
才真正是“一句顶一万句”。他呆在那里,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就这样呆呆地把听
筒贴在耳朵边,静静地听着,一个细微的声响都不肯漏过,连线路的嘶嘶噪音也如此清
晰悦耳。那边听没人讲话,竟也没有挂,时间便在此刻停止,这样就过了一万年,也直
如一瞬间。赵小明待要开口,只觉得口干舌燥,不自不觉地咽了一口唾沫,竟在喉咙里
发出一声奇怪的声响,这使他如坐针毡,更难开口了。五千年的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
轻轻的声音,怯怯地,象是在试探,“赵小明?”赵小明大慌,如同当众被人脱掉裤子
,慌乱中一把将对话键牢牢掐死。
情感和理智的斗争,在黑夜里情感总是占上风,到了白天理智就重新回到人间。早上出
门前ah-may 问赵小明半夜三更不睡上网干什么,赵小明坚决否认。ah-may 说我半夜起
来上洗手间听到你屋子里 modem 滴滴答答响来着,我上完洗手间出来,还听到有人在
骂fuck,赵小明努着下巴,嘿嘿一笑,说:“不是骂人啦,是我半夜欲火中烧,只好在
网上和人 cybersex 。”换来ah-may 脆生生一句 “pathetic!”
在开车去学校的路上,赵小明细心修补他昨晚自己撕开一个大口子的网,他补得很仔细
,很坚决,临渊退而结网,磨刀不误砍柴工等等名言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努力让
自己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在停车坪泊好车,赵小明走过图书馆,走过大礼堂,整风以
后放下了包袱,解放了思想,人顿时感到好轻松。九月的天气风和日丽一路上真是花香
鸟语,他小声地哼唱起来,“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越唱步
子越发轻快,路过电工系的大楼,赵小明还是忍不住往系门口瞄了一眼,然而没有他的
影子。想象着昨晚周天从睡梦里醒来的神情,赵小明偷偷笑起来,就当是一次恶作剧好
了。他这样想着,脚步更轻快了。
到了实验室刚坐下,就有电话铃响,赵小明拎起话筒,原来是学生会主席小李子打来的
,“赵小明,中秋和国庆就要到了,今年国内发洪水,暑假大家都捐了款,学生会的一
点经费也大部分都捐了出来,看样子是不能搞大的活动了,你这个宣传干事帮我组织一
次迎新生座谈会吧。”赵小明心想,你这小子倒勤快,昨晚上和老婆聊那么晚,早晨还
这么精神来差使人,什么宣传干事,不就看我赵小明一个大闲人,没老婆,不用养家,
硬给我安了个头衔,你给我发工资了?你给我介绍帅哥啦?本想推脱掉,一转念念到周
天,只好话锋一转,装作又气又委屈地答应下来。于是要小李子把统计上来的新生名单
和电话传过来,安排时间,想想就是星期五下午吧。
去年的国庆晚会办的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全校的中国学生几乎都来了,还来了好些台
湾的,香港的学生,也有几个着迷于中国文化的老外学生。是小李子找上了赵小明,要
他做主持人,赵小明说干吗让我当?小李子说,谁不知道你赵小明是出名的小帅哥,且
文娱干事吴梅小姐已经答应下做女主持,这一番话让赵小明心里那个窝心啊,可是嘴上
还得说,你给我啥好处?小李子说,你就是我们学生会的宣传干事了,赵小明说,我忙
得很,哪里有空做官哦?小李子阴阳怪气地说,谁不知道你赵小明是个大闲人!赵小明
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把你阉(阉)了你也就闲(咸)了。
说嘴归说嘴,赵小明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人前露脸的好机会,更何况收了一顶高帽子。
于是和ah-may 两个人精心地策划了节目,有歌有舞,有游戏,有抽奖。晚会那天,赵
小明穿上买回来才上身了一次就打入冷宫的深色armarni 三粒扣西服,挑了一条明黄底
子桃花色夹淡蓝花纹的领带,站在试衣镜前面他感慨万千:即使拍婚纱也够了。吴梅那
时还是一头乌黑的长发,盘了个高高的髻子,穿一件桃红色改良旗袍,浑身上下一股浓
浓的中国味,当她从试衣室化好妆出来,赵小明惊呆了,眼前的ah-may 象是七十二变
,如此芳香馥郁,后台的民族舞的几个女生都哇哇大叫起来,“ah-may 好漂亮啊!”
ah-may 一反平时的男人婆形象矜持地朝赵小明伸出纤纤玉手,楞神的赵小明马上回过
神,调了一句舌头:“你真象个小媳妇。”ah-may 把脸一板,正色道:“官人休要取
笑奴家。”说完两人憋不住就笑开了,听得一干人笑翻了肚子,赵小明这才找到了一点
昔日ah-may 的影子,于是两人手挽手,在学生俱乐部大厅舞台的灯光下款款走上台。
一对璧人乍一亮相就是满堂彩,下面坐着的几百个学生一片掌声,甚至夹杂着一些起哄
他们两个的笑声,ah-may 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风韵万千,迷人之极,在ah-may 自信
的光环中,赵小明也忘了紧张,两人轻松地开始向大家致节日祝词,由于邀请了校方的
领导和一些东亚研究的教授,吴梅说英文,赵小明说中文。在掌声中两人下得台来,赵
小明说,ah-may ,现在我觉得你气质好得要追上宋美龄了,吴梅启朱唇,展皓齿,“
请经国先生自重。”平白就占了赵小明一个便宜。晚会进行中,两人的合作越发默契,
加上即兴的插科打诨,把整台晚会气氛调节得恰倒好处。在压轴戏大合唱《我的祖国》
前,台下起哄要他们两个表演对唱,有人高声提议两人唱〈夫妻双双把家还〉,赵小明
和吴梅确有准备,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伴奏带音乐响起,是ah-may 选的曲目,〈无言
的结局〉。两人分距在舞台的两角,Ah-may 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唱得非常投入,赵
小明浑厚的高音也分外动情。ah-may 和赵小明深情地凝望,相对诉说无限的柔情和恨
意:
“相见的时候说分手,请不要说难忘记,就让那背影淡淡地随风去……”
“也许我会忘记,也许会更想你,也许已没有也许……”
不知道此刻的ah-may 是在想着哪一个让她无法忘怀的背影,强烈的灯光使赵小明看不
清台下学生的面孔,望着舞台那头的ah-may, 眼前依稀浮现出来的竟是李依然的修长
身影。
十一
赵小明还在等周天的电话。一连两天,实验室电话铃一响,他就忍不住抢着去接,到后
来他怀疑自己得了电话铃综合症,可每次接的电话都不是周天打来的。等了两天也没动
静,到星期三,做实验的时候三心二意,象掉了魂似的,先是把盐酸当丙酮来擦样品,
擦了半天,才闻到盐酸的臭味,可惜手指皮已经发黄,冲了水以后开始脱皮,下午用刀
切割样品的时候,一用力竟切到手指上,顿时鲜血直流,只好到医务室去包。塞翁失马
,焉知非福,没想到跨进医务室,见到了心上人。
周天正把袖子卷得老高,一个女校医校医拿着针筒好象为他准备打什么针,见赵小明攥
着指头进来,周天关切地问,“小明,你怎么搞的?”赵小明看到周天,眼睛一亮,呵
呵一笑,“没什么大不了,割了手指。”另一个男校医照顾着赵小明,先问他要不要送
医院急救,赵小明笑着说不用,那医生倒真是认真负责,一再问他 “Are you sure?”
赵小明当然不肯在周天面前丢脸,摇着头说不用,包一下就成了。男校医给赵小明仔
细地包扎,赵小明却盯着周天看,女校医操起针筒,往周天细嫩的胳膊上就是一戳,一
管深兰色的药水慢慢推进周天白皙的肌肤,周天见赵小明盯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赵
小明说,“打艾滋病疫苗啊?”
“见你的鬼,新生预防疫苗,每个人都要打的,你以前没打过吗?”微笑中带着嗔意,
把赵小明看得呆了,“怎么不小心弄破手?该不是自杀吧?”说完周天放下袖子,得意
地笑了起来。
“自杀也不用自杀给你看啊。”赵小明轻描淡写地说,他本意是想说笑话,说出来时竟
变得象是认真的,周天象是楞了一楞,没有回嘴。
医生包完后,给赵小明又打了一针估计是破伤风针,打进去的时候颇为涨痛,周天这时
就开口说,“你打的倒是什么疫苗啊?”象是要接着刚才斗嘴的意思,赵小明想也不想
就说,“我是艾滋病晚期了,只有打杜冷丁了。”周天等医生填完了表格,没有急着走
的意思,等赵小明被医生弄妥当,两人才并肩走出医务室。赵小明想起那晚上打电话的
事,心里怕怕的,心里越怕,走得越笔直,挺胸收腹,摆出酷哥的架势。赵小明比周天
高个两厘米,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棗他原是属虎的,再过两个月就要二十四周岁了。一路
走着赵小明担心周天会突然问起说,小明你有没有给我打过电话?那我该如何回答呢?
然而周天一路上并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各怀鬼胎默默走了一段,到电工系馆门前就分手
了。
下了学赵小明开车回去的路上,神思有些恍惚,心里又有些虚,他仔细地挖了一遍思想
根源,好象也没再挖出什么,该想的都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就是去做。半路上他一拐弯
,去了一家中国餐馆,坐下来翻翻菜谱,点了一只大龙虾,一盘空心菜,一碗西湖牛肉
羹,他要饱饱地吃一顿,如同远征的壮士,为自己饯行,他吃得很慢,并不是因为想事
情,这时他已经不用想了,多想反而会出错,冲锋号角就要吹响了,可敌人在哪个阵营
还不清楚,可见冲锋是冲不得的,还是要采取游击战的方针,诱敌深入,眼下他专心地
吃他的龙虾,把一个龙虾吃得从没有过的干干净净。吃饱了回到家,赵小明打了两个饱
嗝,坐下来,不再犹豫,一把抓起电话,七个号码还是如冲锋号角般在线路中直奔周天
而去。
“喂~”电话线那头还是周天没改过来的国内接电话的习惯。
“是周天吗?我是赵小明。”
“哎,是,小明你好,有事吗?”
有事吗?赵小明当时就有些气,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啊?可嘴上还是心平气和地说,
“你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啊?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你就找我啊。”
“不敢啊,我怕你说我把你当保姆。”周天说道。赵小明想起来那天接周天回来跟他讲
那个清华女生的事了,笑了起来,“我只给漂亮的当保姆。”
“开个玩笑啦。我还好,住这儿挺舒服的,也没什么要麻烦你的。”
“你们宿舍有厨房,你们可以自己做点东西吃嘛,老吃老外的东西你不烦啊?要么我下
次开车带你去中国店买菜?”赵小明关切地问。
“买菜啊,好啊,不过太劳驾你了,我这里联系到了几个清华的校友,他们也挺热情的
,他们也有车,我就跟他们一起去,我还找到了几个西安的老乡……”
赵小明想,世界上还有哪一个有如此高的礼遇我赵小明专车为你服务,你还不识好歹,
给脸不要脸。最可恨的是中国学生到了美国,在一个学校读书,还要分帮结派,北大的
啦,清华的啦,中科大的啦,上海人啦,北京人啦,就这样的心态,海峡两岸能统一吗
?这共产党也真是的,每次谈台湾问题,总是外交部发言人在谈,明摆着自己打自己耳
光,一中一台嘛。
思想开了小差,回过神来赵小明不知道周天在咕咕哝哝讲什么,也无非就是老乡啊,清
华啊,于是岔了话题,谈到正事,“周天啊,忘了跟你说,我给你打电话是通知你周五
来学生活动中心的会议室开会,迎新生座谈会。”周天说,“好的,就是我宿舍对面那
座楼是不是?”
“对,下午三点准时,你没课吧?”
“没课,我周五一天都没课。你是学生会的头?”
“不是,我是小喽罗。你听说过人大开会乔石同志亲自打电话的吗?”
“倒也是。那你出席会议的罗?”
“列席。忘了告诉你,有月饼吃哦。”
“是吗?对啊,中秋节快到了,我还以为在美国没人过中秋的。”
“每逢佳节倍思亲啊,你那位在加洲的亲人怎么样?”赵小明节外生枝,姑做关心地问

“还好啊,打打电话而已,还能怎样呢?哪有你幸福,天天有佳人陪伴,乐不思蜀了。

“我佳人陪伴?和谁?你说吴梅啊,哈哈,哈哈,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的啊。”
“呵呵,我原以为我知道呢,可这儿的中国学生都说你们是一对呢。”
“那你说呢?”
“我哪知道。你心里最清楚的了。”
赵小明那个恨那,周天真是太狡猾了,死啦死啦的,没套出什么东西,话题一转竟转到
赵小明头上。他只好咬碎钢牙,切切地说,“你不用为我操心,你大哥我的故事有一箩
筐,你要听回头跟你慢慢讲,你自己别相思过头吃不下饭,火气上升猛长豆豆。”
“我火气是大,大哥你有办法给我消消火?”周天油腔滑调地说。赵小明那个气啊,“
我给你消火!我给你……找个变态老姑婆给你消火!”
“你怎知道变态老姑婆可以消火啊?你一定试过吧?”
赵小明真碰上了对手了,别看周天文文静静地,开小口,喘小气,一套上几句热乎话他
能比赵小明还油。赵小明咬着嘴唇,想了想说,“我试过,我可喜欢了。那感觉真是只
应天上有,人间难得觅的。”
“那你就好好珍惜吧。”
赵小明恨不得长出一只无形的手从电话线路串到周天人前,掐住他的脖子,狠命地亲上
两口方能解恨。
“好东西要和朋友一起分享。你叫我大哥,我怎能不疼你?”
赵小明一箭放出两个信号,周天在话筒那边止住笑,顿了一顿,又好象是无意地,“好
了小明,不和你说笑话了。我也差点忘了,上次在你那里打了几个电话,我下次把钱给
你。几次都想着,见了你面都忘了。”
赵小明刚想说算了,这点钱算个屁,转念一想,还是说“好吧。下次帐单来了我再问你
要。”
“那么好,还有事吗?”
“没事,那……再见,记得周五开会。”
“一定,再见。”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明的心定了下来,不再有那种漂浮在半空中的感觉。初中的化学老
师在讲电子能量,解释为什么靠近核的电子能量低,而外层电子的能量高的时候说,靠
近核,电子的因为它和原子核的作用力强,轻易不能把它们剥离,所以势能就比较低,
外层的电子很容易在反应中转移到其他原子,它的能量低,导致了它的稳定性差。赵小
明记得很清楚这个基本原理。所以人在漂浮状态中,是很危险的,他有很多选择的方向
,但是能量却是很低,他愿意把心沉下来,落到地面后,等待他的只有一种选择棗聚集
起能量,坚定而塌实朝一个方向去做。
周五说到就到了。小李子打电话过来,说会议室已经安排好,月饼也已经买来,一切准
备停当。一上午赵小明在实验室安心地做着实验,中午他把反应停了下来,吃完中饭已
经一点半了,他开了车回到了一趟家。新生座谈会本来没什么,但是有周天在其中,就
要准备一下。他踢下那双半旧的Nike运动鞋,感觉身上有点黏糊糊,于是冲了个澡,家
里没人,赵小明光了身子就往房间里跑,打开壁橱,找出一件GAP的蓝条子衬衫,换上
一条黑裤子,再蹬上一双皮鞋。站在镜子前赵小明满意地看着自己,自信地微笑着,他
仿佛已经看到那些新来的学生们,特别是女生们景仰崇拜的眼光,毕竟赵小明的帅已经
是有目共睹的。方陶醉了半刻,他脑子里刷地转了个弯,赵小明啊赵小明,你到底是去
干什么的?勾引女生?还是勾引男生?女生不消说,男生呢?男生看到你这样拽,才不
会动心呢,最多是留个臭美的名声。脑子再一转,赵小明计上心来,脱下全副武装,换
上一件半新不旧的白色汗衫,套上一条发了白,膝盖上两个大破洞的牛仔裤,露出浅黑
色的皮肤,那条牛仔裤可是赵小明的杰作,是全新的cK买回来,在洗衣机里放了实验室
拿回来的碳酸钠(石碱)在里面洗,为的就是快速发白发旧,等穿了两次还不见有洞,
赵小明急了,用盐酸在膝盖部位滴了好几个洞,再用手指把洞抠大,为了性感,曾想在
屁股上再搞一个洞,露出点内裤什么的,最后还是在大腿上又抠了小洞作罢,再放碳酸
钠在洗衣机里一阵狂洗,硬是洗成现在的样子。他曾经帮ah-may也如法炮制过一条。赵
小明穿上这一身,心想,周天如果喜欢我赵小明,那一定会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赵
小明生来就不是个文绉绉的小白脸,而是如此地有性格的男人味十足的,这样出现在周
天面前,一定能大放异彩。而那些刚从国内来的女生们,喜欢的是干净整齐的小白脸,
那我就偏不。
十二
2:50分,赵小明走进学生俱乐部的会议室。李钟,就是小李子已经到了,穿着衬衫打了
根俗艳领带,ah-may是文娱干事,也被小李子请来了,还有副主席,久未露面刚生完儿
子的陈丽珍也到了坐在那里和ah-may 闲聊。赵小明和大家打了招呼,然后在小陈旁边
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陈丽珍,“你儿子呢?”陈丽珍说,“在家呢,姥姥看着。”赵小
明鬼笑一下,轻声说,“你好象瘦了好多哦。”小陈哈哈笑起来,“你这孩子,我生完
孩子少了这么大一块肉,能不瘦吗?”转头叫吴梅,“ah-may,你们家这口子连生孩子
都管,他是不是也急了?你倒是管管他。”ah-may笑着白了赵小明一眼,“你说你自己
胖了不就得了,说人家干吗。”一副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新生陆续地来了。小李子站起身来,让他们一个个在纸上签上大名。赵小
明看到他先前接来的两个新生,那个男的这次认出了赵小明,主动和他打招呼,那个女
的一看到赵小明,一脸兴奋地凑过来要和他讲话,刚讲了一句,“赵小明,你这个周末
有空吗?”看到旁边坐着ah-may,尴尬地朝赵小明笑笑,转而就跟ah-may嘀咕上了。人
到的差不多了,小李子开始讲话,先是自我介绍,再把学生会的干部逐一介绍,干部们
一个个站起来示意,介绍到赵小明的时候,赵小明心不在焉根本没听见,楞坐在那里不
动,小李子指向他的手僵在那里,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小李子说,“赵小明你想什么
呢?”赵小明这才回过神来,忙和大家点头示意。坐下来的时候他朝ah-may看了一眼,
ah-may也在朝他看呢,诡秘地一笑。大概只有ah-may能猜到赵小明在想什么,赵小明坐
在对着门的座位上一直盯着门口,是因为周天还没到呢。正这时,周天就进来了。
周天穿了一件条子衬衫,黑西裤,黑皮鞋,非常干净利落。可能赶的急,也可能穿得太
正式,脸上汗津津的,一绺头发湿湿地粘在额上,显然是来晚了,他抱歉地朝大家一笑
,四下一看有没有空座,却只有赵小明旁边有一个,他就坐下了,朝赵小明点了一下头
算是打了个招呼。小李子说,“你是周天?”周天刚坐定下来,把两手放到桌子上,说
,“我是周天。”小李子说,“你来晚了,我们刚介绍完老生代表,哦,不过你应该认
识这两位,赵小明是接你来的,ah-may你也认识吧?”周天大方地一笑露出一排晶莹的
牙齿,说,“是,老朋友了。”
“好吧,那接下来新生就自我介绍一下吧,周天,就从你开始,”小李子说,“大家轻
松点,不要象国内政治学习似的,对啊,大家边吃月饼边聊,象聊家常一样。”
从周天一进门赵小明的目光就被他吸住了,这难道是心灵感应吗?周天穿的一身竟然和
赵小明原先准备的一模一样,赵小明身边的位置确实是他有意留的,周天坐下来的时候
,赵小明心里那个紧张和激动,周天朝他点头,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赵小明只轻
轻点了一点头就顾左右不再看周天了,装模作样地去扫视着大家,却看见ah-may又对他
诡秘地一笑,弄得他有点不好意思,低了头也咬了嘴唇忍不住地笑。手足无措顺手抓了
一块月饼,掰上一点慢慢地往嘴里扔。今年的月饼是从来没有过的好吃,赵小明想。
“我叫周天,清华毕业,电工系,西安人。”周天说完,看着小李子,小李子说,“太
简单了,说具体一点嘛。早听说新来了一个小帅哥叫周天的,耳闻不如一见,让大家多
了解了解你嘛。”
周天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哪里,大家公认的帅哥是赵小明吧?我们就当绿叶
挺好。”
说得一帮人都笑起来,赵小明急了,刚想跳出来,ah-may接了话头过去,“周天,我们
家赵小明我把守着呢,大家已经没什么希望了。你还是那七八点钟的太阳,你比较有希
望,但是提醒在座的未婚女士,难度也估计比较大。”大家轰笑起来,几个女生低了头
红了脸吃吃地笑。
还是ah-may脸皮厚,替赵小明挡了一挡,赵小明心存感激地朝她望了望,她笑嘻嘻一脸
得意。经过这么一闹,气氛轻松起来,大家开始有说有笑,到后来成了自由讨论,找校
友,找老乡,几十个人在里面唧唧喳喳,笑声隆隆,成帮结派,分小组讨论了。周天大
概是碍着赵小明在边上,没有和别人多说,就和赵小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ah-may说
她有事先走了,临走跑过来跟赵小明说,“我今晚不回来了,礼拜天回来。”赵小明说
,“你去吧,当心身体。”ah-may还了一句,“你也保重身体。”然后对周天说,“周
天你没事和我们小明玩吧,顺便帮我看住他,别让别的女人给勾走了。”周天一乐,说
,“放心吧,ah-may姐,我替你牢牢看住便是。”一句ah-may姐把吴梅乐坏了,忙笑着
说,“乖孩子,姐姐回来给你带糖吃。”
这就是ah-may,一个嘴上占不了她什么便宜,心里却时刻想到你心坎上的女孩子,这也
是赵小明和她如此要好的缘故。
月饼吃完了,大家都谈得差不多了,同乡,校友都找到了,单身老五们也初步锁定了目
标。五点会散了。赵小明想起身,又想等着周天先提议,两个人能一起做些什么,就坐
在那里翘起二郎腿,周天也坐着没先走的意思。人走得差不多了,周天拍了一下赵小明
的膝盖说,“小明,咱们去游泳吧。”赵小明喜出望外,忙说,“好啊,可是我有点饿
了。”周天那一拍正拍到他膝盖上那个大洞,周天的手指触摸到赵小明的皮肤,他感到
一阵酥麻,一条腿情不自禁地一颤,周天看到了,笑道,“你膝跳反射很敏感嘛。”赵
小明咧咧嘴,“敏感,有的地方还要敏感。”刚说完就有些后悔,怕笑话说太露了,谁
知周天就呵了两手去抓赵小明的腰,赵小明没防备,一时痒得乱跳乱躲,瞅着空也去抓
周天,周天竟不躲闪,任凭他抓,又反过来抓赵小明。小李子在后面等着锁门呢,见两
个人闹作一团,笑道,“走走走,两个小皮孩,到外面闹去。”两人才笑着止住打闹。
赵小明一面走问周天,“你不怕痒的?”周天得意地说,“是啊,怕痒的男人以后要怕
老婆的。”赵小明哼了一声,“怕老婆是美德。”周天说,“怪不得ah-may让我看住你
。”赵小明又哼了一声,“你知道个屁!”周天只是嘿嘿怪笑着。
周天的宿舍就在隔壁楼,两人走到楼前,赵小明等着周天的下一步提议,果然周天说,
“小明,到我那里去吃饭吧,吃完饭咱们一起去游泳。”赵小明忙点头说好,“你做什
么好吃的给我吃?”周天想想说,“等一下要去游泳,咱们凑合吃一点算了,我上星期
买了好多速冻水饺,咱们下饺子吃,又快又方便。”赵小明说“行,我就知道你们西安
人喜欢水饺。”周天吃吃地笑,赵小明也笑,两人上楼梯,周天在前,赵小明在后,他
看着周天宽宽的肩膀,长长的腿,仿佛一匹狼在盯着一只肥羊,恨不得一下子扑上去,
只是这狼身上的羊皮,除非今晚发高烧,还要耐心地再披一段时间。周天的房间小小的
,如同赵小明以前住过的宿舍一样的小,干干净净,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赵小明
当年那就真是狗窝一般,周天说,“小明坐,自己随便玩,我去一楼厨房下饺子,马上
就上来。”赵小明坐在书桌前,再细细打量整个房间,刚来没多久的周天倒是把整个房
间布置得不错,墙上挂一副墨竹,细竿长叶,疏密有致,书桌上两个小小镜框,一张是
周天自己的照片,穿着一件大红的汗衫和绿色迷彩军裤,头发剪的很短,晒得很黑,看
起来很健康,大概是军训的时候的照片,另外一张是一个文静秀气的女孩,坐在书桌前
,甜甜地笑,大概就是他的女朋友。书架上放了几本厚字典,和一堆中文教科书,大概
都是国内背来的,其中还有一本“世界艺术史”,两本朵云轩出的画谱,一本中文版〈
约翰克里斯朵夫〉,一个新买的二十寸东芝电视机放在小几上,音响还没买,枕头边一
个爱华walkman,和一本英文原版的〈简爱〉。这是一个刚从中国来了十来天的留学生
的家,一个可爱的小窝。
赵小明可不是个拘束的人,一挪身就躺到周天的小床上,拿过周天的随身听,打开看是
陈淑桦的磁带,塞上耳机就听起来,正好放的是那首〈青蛇〉的插曲〈流光飞舞〉。
在迷离飘渺的歌声中,赵小明闭上眼睛,好象进入了流光飞舞的梦幻世界,半冷半暖的
秋天,满天落英,一池残荷,一种说不出的暧昧弥漫在心头,也弄不清是白娘娘在勾引
许仙,还是许仙勾引白娘娘。正在勾引呢,有人在他腰间一捅,赵小明地睁开眼,是周
天站在床边,笑盈盈地对着他说话,忙把耳机拔了,撑起两手坐了起来。
“你干吗躺我床上?看你那鞋,弄脏我床单了。”
“你不是请我来‘水饺’吗?我就‘水饺’了。”
“起来起来,水饺做好了,吃吧。”周天没好气地边笑边说。赵小明看去,两大碗水饺
热腾腾已经放在桌上,忙在桌边坐下,一口就是一个,烫得哇啦哇啦地直吹气。
“慢慢吃,没人和你抢。”周天说着也端起碗,吃了起来。赵小明吃着,又问道,“你
这水饺是什么馅的?”周天想了想说,“猪肉白菜馅啊,包装上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赵小明把筷子一撂说,“糟了,你不知道我是回民啊?这下可这么办?”周天看一眼
赵小明,赵小明一脸的着急,还吐着舌头,大概是真的,他也急了,“我不知道你是回
民啊,那怎么办?你吃不惯猪肉还是不能吃猪肉?会吐吗?”赵小明益发急起来,手捂
住胸口,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响,就要吐起来。周天忙翻出个塑料袋递给赵小明,
赵小明把一张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住地干咳起来,周天吓坏了,用手轻拍赵小明的背
,一边拍一边问,“小明,你怎么样?不要紧吧?”赵小明听着周天焦急的有点发颤的
声音,心想小子你嘴巴虽然油,心地真还不错呢,戏演到这里就够了,抬起头哈哈一笑
,大声说,“我骗你的。”这下周天可恼了,还在拍赵小明的背呢,顺手就加力给了一
拳,“死人你敢骗你家大爷!”双手更不闲着,抓住赵小明的腰一顿猛掐,笑得赵小明
花枝乱颤。直挠得赵小明举手投降才罢休。两人重新坐下来吃水饺,周天说,“你小子
装的倒挺象的,上次在你家,你吃坏肚子也是装的吧?”赵小明说,“没有,我对天发
誓那次是真的肚子痛,谁让你开会的时候取笑我,我这是报一箭之仇。”周天说,“我
取笑你?我说你是帅哥是事实啊,怎么是取笑你?你装好了,你再装一次试试,看我再
理你不理。”赵小明嘿嘿笑道,“难说。”周天说,“哼,你等着瞧,反正狼来了喊了
两次了,下次狼真来了,我就真不帮你。”看着周天那愠怒的脸色,赵小明心里那个乐
啊,狼来了就要多喊两次才好,到狼真的来了,你就再也不设防了,说不定还引狼入室
呢。
十三
吃完水饺,赵小明开车带着周天回家去取自己的泳裤,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赵小明感
觉到今天两人的距离好近,想起上次半夜里打电话那如隔万里般的遥远,真是恍惚。也
许没有交流,就会生出无端的猜测,无端的猜测漂浮在空中,只能让人有不安全感,赵
小明庆幸自己即时地脚踏实地,没有走到单相思的歧路上。天要黑还没黑,赵小明开了
车窗,黄昏的风和煦温暖,他还记得上次把周天从机场接回来的情景,没过几天,两个
年轻人已经彼此熟捻,赵小明想着心心相印大概还只是单方面的错觉,至少表面上已经
是好朋友,就象周天在众人面前说的“老朋友”,让赵小明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忧,他怕
这杯水还是烧不开,最后再变成一杯温吞水。车在赵小明家门口停下来,关上车门他看
到天边的云彩上还有一抹残红,而太阳已经沉下去,在暮色里,邻居门口的灌木丛里开
满了粉红色的花朵,繁密而热烈,硕大的花瓣,很象小时候上美工课时用彩色皱纹纸做
的花,赵小明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什么花,在这个季节开?”周天看了一眼说,“这
是木槿。”赵小明说,“哦,你怎么知道?”周天笑笑,说,“我从小学画国画,认识
很多花,其实都是看画谱上的花草认的。”赵小明想起了周天书架上的画谱和墙上的竹
子,问周天,“那幅竹子是你自己画的?”周天说,“没有,我就是竹子画不好,这是
我老师出国前送我的。”赵小明“哦”了一声,说,“怪不得,我还以为你是花仙子呢
。”周天笑说,“这个你可不要乱说,我们班以前有个男生很花,我们给他取个绰号就
叫‘花仙子’。”
说到花仙子,赵小明想起了小时侯最爱看的那个日本动画片,那时候的动画片都是美美
的,没有象后来那些奇形怪状的变形金刚啊,三头六臂男的女的都是肌肉佬,每次放花
仙子赵小明就等啊等啊,等那个小培把苦头吃足,然后一次次逢凶化吉,每集最后总会
出来一个帅帅的男孩子叫做李嘉文,那个李嘉文酷得要死,象个特务似的跟在后面,可
也真是的,从来不在关键的时候英雄救美,他只把花种送给人们。他一出来,赵小明就
无比兴奋,看来赵小明是天生的同性恋,这么小就懂得欣赏帅哥,如果永远生活在卡通
片里,那是多么幸福啊,好人都长得善良,坏人都长得凶恶,王子配公主,花猫追老鼠
,美丽的大森林,圣洁的小天使,啊~快乐的童年!天真的童年!时间飞逝,光阴荏苒
,赵小明长大了,好人成了卡西莫多,坏人竟是温兆伦,孔雀公主嫁了台湾富商,花猫
把老鼠养着玩,可爱的中国,王子们都出了国,没有老婆,只好我配你,你配我。而那
个撒播花种的李嘉文,却在生活中出现了!
两人上楼,赵小明拿了泳裤泳镜和毛巾,塞进Tommy运动包,转身正待走,看到电话留
言机上有一个留言显示,赵小明按了一下播放键,留言说道:“哈罗,赵小明,我是
David,这几天有空吗?我想给你介绍一个人,是台湾来的,在你们一个学校读书,很
不错的……”赵小明吓了一跳,赶紧按下停止键,还好周天已经走到走廊里等他,他吐
了一下舌头,忙带上房门,招呼周天两人一起下楼。心里暗骂David,什么时候留言不
好,非要这个时候留,差点穿了帮。
进了体育馆的更衣室,赵小明心里就打起鼓来,想起上一次在周天面前坦承相见,这一
回,总算要赚回来了。一边想一边就觉得自己那个地方开始硬了起来,心里越发慌乱起
来,怕等一下在周天面前出洋相那就丑了,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柜子门,拉开运动包,
手脚放得慢慢的脱衣服,眼睛还是忍不住地向周天瞄法瞄法,越是瞄越觉得那东西硬起
来。周天开了一个对面的柜子,正好背对着赵小明,他出门前已经换上汗衫和运动裤,
此时正在三下五除二地脱,脱一件汗衫往柜子里扔,脱一条裤子再一扔,倒是手脚利索
得很,片刻就只剩一条方脚短裤,赵小明还在解皮带呢,周天一弓身把短裤褪下,跟上
次一样,还是给赵小明看了一个背面,赵小明又是懊恼又是庆幸,懊恼的是没有一窥全
貌,庆幸的也是周天没有面对他,他已经把牛仔裤脱下,下午洗澡换上的Jocky小短裤
已经把全貌完全勾勒出来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把它往上抚了一下,贴紧小腹,这样好歹
显得不那么挺拔。周天一侧身,赵小明一惊,赶忙弯下腰取包里的泳裤,眼睛却死死盯
住周天,可惜周天从自己包里拿出泳裤又转了过去,没能让他惊鸿一瞥。赵小明只好也
背转过去,脱下内裤穿上泳裤,深呼吸,深呼吸,竭尽全力让自己分心,好让山峰不再
起伏,又数起地上的瓷砖片,幸好这一招奏效,等他转过身来,已经虎落平阳。周天已
经收拾停当,披一条白色的大浴巾等着赵小明,赵小明一摆脱窘困境地就开始骨头发痒
,故意地瞅着周天那条小小的黑色泳裤就淫亵地笑,周天被他笑得很不自在,眼一瞪说
道,“看什么看什么?你自己也有,看你自己的。”赵小明依旧嘿嘿地笑,周天更加摸
不着头脑,赵小明说,“周天你这条泳裤很性感嘛。”周天低头害羞地笑着,忽然就抬
起头,吐出两个字来,“流氓。”赵小明更来劲了,涎着脸说道,“嘿嘿,我倒真的怕
你被流氓盯上。你知道不,在美国只有gay才穿这么小的泳裤。”说着赵小明就紧盯住
周天的脸,看他什么反应,周天并没有什么不自在,看了一眼赵小明的泳裤,赵小明穿
的是一条平脚的淡蓝色speedo,衬他黑黑的光滑的皮肤象一匹缎子,周天不好意思地笑
着说,“我不知道啊,在国内大家不都这么穿吗?不过来了两次我也觉得怪怪的,好象
老外的泳裤是比较保守一点。”赵小明趁势说,“你可要当心哦,学校里很多同性恋的
,专门在体育馆钓人。”周天眨巴一下眼睛说,“那下次我去买一条长一点的泳裤。”
正要走,赵小明把他叫住,“你没有带锁锁柜子?”周天说“没有啊,要紧吗?”赵小
明说,“还是要谨慎一些,这样吧,你把衣服那过来和我的放一个柜子,我带了锁。”
周天就把衣服拿了过去,赵小明把锁啪嗒锁上。两人边说边走到了泳池边,加了硫酸铜
的池水透明湛蓝,黑色的瓷砖嵌在水底铺出一条条泳道清晰可见,因为是周末人很少,
只有绰绰几个身影在碧波中漂浮,大都是来减肥的姑娘们,游累了懒懒地仰躺在水面上
。两人把浴巾和拖鞋,还有装着肥皂洗头水的马甲袋往池边一放,周天在池边坐下来,
撩起池水适应一下水温,然后慢慢扶着池壁下水,赵小明小跑走到池边,一跃身一个猛
子就窜了下,笔直不动地贴着水底往前潜泳,泳池强烈的灯光如同白昼,他的身体似山
涧溪水中的一条黑鱼,粼粼的波光在光滑的脊背上流淌,如画一般,周天站在浅水里,
呆呆地看着,稍倾也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周天的泳技也不错,两个男孩子在泳池里展开了比赛。先比蛙泳,周天划水有力,动作
极为标准,而且漂游时间长,赵小明虽然频率快,终以一臂之差败北,赵小明不服气,
再比自由泳,他展开浑身解数,挥动两个膀子划水,两条长腿飞快地打水,若说技术,
周天决不比赵小明差,赵小明长在他身材比周天高,手长脚长,力气又大,只见两人如
两条游龙戏水,拍打水面,水花四溅,前半程周天还能紧紧咬住,转身时,赵小明凭借
高品质的一段潜泳甩开周天,周天虽奋力直追,距离还是越拉越大,最后还是赵小明以
一个半身位胜出。
这下赵小明牛死了,迫不及待地要和周天比蝶泳。赵小明的蝶泳是他的骄傲,赵小明细
长略显单薄的身体练自由泳和蛙泳总也不能提高,蝶泳讲究的是腰腹的力量,他在中学
游泳队专门练的就是蝶泳,还得过市中学生比赛第五名,要知道前四名可都是体校的学
生。赵小明急着想在周天面前露一手,没想到周天翻了翻眼睛说,“我不会蝶泳,蝶泳
太难了。”赵小明泄了气,也仰躺在水面上休息。
“小明,游一个蝶泳让我看看,蝶泳最漂亮,但是最难学,我一直没学会,给我示范一
下吧。”赵小明是何等喜欢出风头的,何况是周天这个小帅哥面前,于是长吸一口气,
复又入水,上下扑舞戏水,翩翩如蝶,沉浮翻飞逐浪,夭夭若蛟,游足一个来回,赵小
明呼着气自豪地看着周天,周天看得眼睛不眨,满是羡慕之色,说道,“小明你下次教
我吧。”赵小明一口答应。
两人又游了一会,池子里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周天慢慢地放松游自由泳
,赵小明在隔壁泳道就跟着潜泳。潜泳的好处,就是可以放大胆子看周天的身体,在水
下确实别有风致。游累了两人爬出泳池,披上浴巾,去冲淋间冲澡,打开龙头,赵小明
脱下泳裤,回头看见周天在旁边龙头下冲着,却没有脱内裤。他妈的,赵小明心想我又
亏了。
也许累了,两人都沉默着,只听到水龙头的水声哗哗地响,在空空的房间里荡着回声。
赵小明看着周天往头上抹洗头水,搓得一头泡沫,再往胸口上擦香皂,在水雾中肌肤闪
着迷人的光泽,然后他弯下腰往腿上抹香皂,光滑平坦的背呈现在眼皮底下,赵小明看
得有些痴了,手里机械地抓着块香皂只顾在胳膊上蹭过来,蹭过去。
赵小明想起大学时的学生集体澡堂,那真是百人百态。有闭了眼陶醉地唱最肉麻的情歌
的,有如民工般夸张地用力搓泥的,还经常看到外地的学生互相擦背,他曾偷偷笑过他
们的土,至于赵小明自己呢,他原不用经常去那里洗澡,因为离家很近可以三天两头回
家,可是为了某些不能启齿的原因,他愿意去那里“体验生活”。
“我帮你擦背吧。”赵小明突然说。
周天直起腰抬起头来,看着赵小明,突然狡黠地一笑说,“这是美国哎!我怕人家看见
说我们是同性恋哦。”说完大笑起来,赵小明只好嘿嘿嘿嘿陪着笑,心里甚是气愤,只
好低了头洗自己的枪,也可能今天游得比较累,和周天憋了口气比赛的缘故吧,冲着澡
赵小明的枪并没有唐突起来。
冲洗完,赵小明关了龙头,擦干身子,光着屁股一路走到更衣室,周天比他稍微慢了一
些,开柜子的时候,赵小明听到他的拖鞋声劈劈啪啪地过来,他突然觉得腰有些酸疼,
心里想着,好久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了,拿了短裤套上,头发还有点湿,东擦西擦,擦
了好一会儿,再找到汗衫把头套进去,领口有些小,两个胳膊先伸出来,头还蒙在汗衫
里,这时听到周天走近来,才想起自己挡在了柜子前,他只好侧身移过一步,当他努力
地把头伸出来的时候,映入眼帘首先是一双修长的小腿,然后是结实的膝盖,再往上是
匀称的大腿,泳裤已经脱下,天使重回人间。
十四
走出体育馆,天已经黑了。月亮爬在树梢上,又大又圆。游泳池的水凉,走在路上赵小
明觉得空气异常的温暖,那种温暖深入四肢百骸,舒服无比。赵小明迈着大步子,周天
走得有点拖拖拉拉。他不得不时时放慢脚步,然后乘机回头看一眼周天。
“走快点啊,男孩子走路拖拖拉拉象什么!”赵小明笑着说。
“急什么,又没有什么事,很久没有这样走了,真是轻松自在。”周天脸上漾着似有似
无的笑容,自由散漫地东张西望,望到树梢头的月亮,又好象自言自语地说,“你看你
看月亮的脸。”
“月亮的脸上满是疤瘌。”赵小明说。
“嫦娥寂寞得发了失心疯,成了自虐狂,叫做‘美人抓破脸’。”周天一脸认真地说。
两人相视大笑。
赵小明看着周天一脸的可爱,也不自觉地陶醉了,轻声地唱起来,“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周天在一个半拍子中无声无息地轻轻插了上来,“你去看一看,
你去想一想,月亮代表我的心……”
两个少年在异乡的月光下,同唱一曲男女思慕的恋歌。这是在九八年的中秋前夜。如果
上苍有眼,他老人家该知道两人各自的重重心事,还有思念的人。潮汐大都发生在月圆
的晚上,有一年中秋节赵小明还和一帮高中同学溜去钱塘看潮,那时侯还没有和李依然
熟悉,在钱江大堤上看着一拨拨潮水排山倒海地拥来,赵小明感觉到的只有对大自然力
量的震撼。在精神恍惚的瞬间,他也能感到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有些感觉在暗自涌动
,如同潮水一般澎湃,这一瞬间天地自然和人就仿佛浑然一体了。
爱如潮水。这句话一点没错。
周天问道,“小明,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赵小明说,“问我生日干吗?要给我送礼物?”
周天说,“你要礼物当然送啊。不过你告诉我,我可以跟你玩个算命的游戏。”
“哦,是吗。”赵小明笑着说,“我生日是十一月十一号。”
“农历呢?”周天问。
“农历?大概是九月二十五吧。”
周天听着,嘴里念着,“九月二十五,九月二十五……”突然就乱笑起来,赵小明不知
道他在笑什么,气说,“你笑什么?生日也那么好笑吗?”周天忍住笑,说,“怪不得
你那么聪明。”这一说赵小明更摸不着头脑了,“我聪明?生日和聪明有什么联系吗。

周天又忍不住地笑,赵小明推了他肩膀一下,他还是笑,于是捏住他的脖子,使上劲,
“小赤佬,看你还笑不笑。”周天吃痛,忙讨饶,“不笑了,不笑了,大哥饶命。”赵
小明道,“说!你到底笑什么?”周天哎哟哎哟地叫,“再不敢了,我哪敢笑大哥您。
”赵小明当然不善罢甘休,“老实交代,你动什么小脑筋!”周天忙说,“你先放手,
我说我说。不过我说了实话你不要再打我。”赵小明说,“说实话就好,大哥疼你还来
不及,哪里舍得打你。”赵小明被周天升级做了“大哥”,马上就放出“大哥”的架子
来。
“你可真别打我。”周天可怜巴巴地看着赵小明,一副受欺凌的样子,看得赵小明恨不
得一把搂过去,“是这样啦,古人说十月怀胎,现代医学说正常妊娠期一般为280天,
那么就是九个月加十天。那,你是九月廿五生,这么算起来就是正月十五怀……怀的种
。科学家说月圆之夜结合的孩子特别聪明,说是什么地球的磁场和月亮的磁场还有人的
磁场互相作用,反正我也不懂。不过,现在看来真是有道理啊。哎哟,哎哟,你放手啊
。”
“你还能胡诌出什么理论?你小脑筋里成天就装这些东西?”赵小明又是气恼又是好笑
,放开了周天,“旁人看你一副清纯相,你当我就看不出来你想的都是啥?”
“大哥你火眼金睛,看出我想啥来着?”周天还是嬉笑着。
“哼,大哥早看出你是哪个洞里的妖怪了,等到了时候一定要你现出原形。”赵小明话
里藏话。
“那我就是白骨精好了,想要吃你的唐僧肉。”周天哈哈笑道。
说着话两人就上了车,周天还是和赵小明嬉闹着,但是显然收敛了许多。赵小明问周天
,“把你送回去?”周天说,“行啊。”车子开了几分钟就到了周天的宿舍,停在楼底
下,赵小明说,“到了。”周天磨磨蹭蹭开了车门,转过头来,赵小明看见他眼里满是
依恋的神色,他心里抨然一动,鱼儿在欢快地咬钩,那网可是到了要撒的时候了?
“你是说没事吗,一个人回去呆着也没意思,不如……咱们去纽约玩吧。”赵小明极力
把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周天一只手扶住车门的把手,抑制不住喜悦之色,“好啊,去
纽约,自从上次你把我从机场接来,我还没去过呢。本来和几个新生商量好下个周末一
起去纽约的。”赵小明一脸坏笑说,“去纽约,得跟你大哥去,我那里熟,看个脱衣舞
什么的,你们哪里找得到。”周天呵呵只管乐,“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包放上去就下
来。”
赵小明在车里等着。宿舍楼进进出出男男女女,到处是欢笑声。周末的夜,学生们都在
抓紧时间找乐子。几个女生打扮得花枝招展,象是去参加party。赵小明朝楼上周天的
房间张望着,灯亮了,周天的影子在窗帘上晃了一下又不见了,迟迟没有下来。赵小明
等得有些心焦,按了按钮换电台,听到一个熟悉的旋律,是KennyG的《回家》。他记得
以前上海的电台老是播这个曲子,搞的一时间萨克司风在上海流行得不得了,到了美国
反而很少听到电台里播他的曲子。悠扬的萨克司风在这样的夜里响起,让赵小明仿佛回
到了从前,或许只有在上海的街头听这样的曲子,才是真正的一种和谐?他翻了翻车屉
,翻到很久前忘在那里的半包香烟,于是抽出一根,按下打火器,点上抽了一口。香烟
酝入鼻腔的时候,刹那间他找到了那种失落了很久的感觉,那些要靠烟来打发的日子,
那些生活在一个男孩子身影中的日子。他从一个影子中艰难走了出来,另一个影子正在
向他袭来。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未来是什么,只是想着这一次不再有情归何处的彷徨,赵
小明暗暗在心里说,周天,带我回家。
车门打开,周天一屁股坐下来,关上车门说,“我们回家。”
赵小明吓了一跳,忙说,“回家?回什么家?”周天说,“你家啊,你不要把东西放回
去?”赵小明定了定神,说,“不用,我们直接去纽约。”说着把烟头掐灭,发动车子
,左拐右拐,轻车熟路地向纽约进发。周天换上牛仔裤和一件淡黄色的汗衫,显得格外
清爽,头发好象也擦了一点发胶,这还是那次在赵小明家里赵小明教他的。周天问,“
原来你抽烟的?”赵小明说,“是啊。以前抽得多,现在少了。”
“为什么?以前有心事吗?”周天试探着问。
“失恋啊,失恋就是这样的啦。”赵小明把着方向盘,不惊不乍地说。
“是吗,我以为只有我是这样的呢。”周天也不动声色地说,边就拿起扔在车窗前的半
包烟,抽出一根,赵小明瞅了他一眼,按下点火器,片刻拔起来递给周天,周天顺势点
上,吸了一口,长长地从鼻孔里喷出烟,样子极为熟练。赵小明说,“看来也是杆烟枪
,怎么现在不抽了呢?”周天看了一眼赵小明,岔开去说道,“我们去纽约玩什么?”
“晚上没有风景可以看,我们可以去泡酒吧,或者去跳舞,再或者去看别人跳脱衣舞。

“脱衣舞好看吗?洋妞的我不喜欢,不去。跳舞也没劲,今天累坏了,可以去泡吧,听
说纽约有个地方叫东村西村,那边好多酒吧的,是吗?”
“Village啊?那可是同性恋聚集的地方,你要去吗?”赵小明边说着边斜眼看周天,
心想你小子知道得倒真多,还知道东村西村的。周天说,“去就去,见识一下也好啊。

将到纽约的时候,赵小明提醒周天说,“你看对岸灯火阑珊的就是曼哈顿。”周天探头
看着说,“真漂亮啊,我想上海的夜景也不过如此吧。那高高的两座是世贸大厦吗?帝
国大厦在哪里呢?”赵小明一一指点给他看。车子从林肯隧道进了纽约,赵小明为了让
周天多看看景色,特意拐到时代广场,近看着这座不夜之城闪烁着迷人的光泽,霓虹灯
广告牌照得如同白昼。赵小明问周天,“感觉怎么样?”周天说,“好是好,却没有远
看来得好。”赵小明问,“怎么讲?”周天说,“不知道,只是有种感觉。也许有的东
西是远看着不错,走近了便没有那么好了。”
拐到西村好容易在一个偏僻的街道找了个泊车的地方,走到大街上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二
十分了。西村周末的晚上比白天还热闹,赵小明指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偷偷告诉周天,
“看,他们是一对,那两个女的也是一对。”周天脸上毫无表情,既没有惊讶也没有丝
毫厌恶之色。
“你常来这个地方玩吗?”周天突然问。
“没有啦,来过几次而已。这里有些blues吧很不错,里面经常有乐队现场演出,碰巧
还能看到很有名的乐队呢。”赵小明说。周天紧紧跟着赵小明走着,好象一不小心就会
丢了一样。两人走过一家小小的电影院,赵小明正想着把周天往哪个酒吧带,就听到周
天叫了起来,“春光乍泄!小明,我们去看电影吧!”
那家电影院门口的海报写着《happy together》,赵小明犹豫了一下,问,“什么春
光乍泄?”
他哪里敢说自己家里有录影带,而且翻来覆去已看了许多遍。
十五
瀑布,台灯,香烟,探戈,灯塔,人流。
黑白,青灰,橘黄,血红。
香港,阿根廷,台北。
爱,不爱。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白,已经看得都能背出来,赵小明依旧陶醉在这个故事里。镜头盘
旋在的烟波浩淼的瀑布上空,他再次感受到自然和情感的震撼。赵小明几次用余光扫视
身边的周天,周天聚精会神地盯着银幕,光和影在脸上跳跃,在黑暗中,他的轮廓是多
么迷人。
一路走出电影院,两人都没有说话。赵小明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去吧。”周天说。
“累了?”赵小明问。
“不是,我答应今晚给女朋友打电话,怕她等。”周天看了看表。
“那好吧,下次再带你来泡吧。”赵小明说。
“下次来看脱衣舞吧。”周天笑了一笑,好象故意地制造一些轻松的气氛。
“怎么又要看了呢?你不是说不喜欢的吗?”赵小明两手插在裤兜里,耸着肩笑着。
“呵呵,不看白不看,以后娶了老婆可没机会了。”周天说。
总是在赵小明觉得越看周天越象的时候,周天总是这样地行云流水,似无意般轻描淡写
地一次次把赵小明从情感拉回理智。如果说周天说这些稍露一丝斧凿,聪明的赵小明绝
对就能感觉到,那就只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过来说,如果说周天的言行都是出
自本心,那么他根本就是一个直的男孩子。赵小明的反证法做得严丝密缝,要证明的论
点一分为二,非此即彼。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相连的无数个五五开的选择,人生于是充满
了偶然性。是与不是,那就是一个选择,即使周天是,下面还紧跟着爱和不爱,赵小明
现在能够确定,如果周天是,那么周天一定是会爱自己的。然而这个结论如空中楼阁般
的摇摇欲坠。
车子开在回家的路上,赵小明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也许应该把这两个选择合二
为一,那就是爱情和友情。这时右座的周天长叹一口气,悠悠地说道,“问世间情为何
物。”蹙起眉头,一副凝神思索的样子。说了半句,又归于沉默。
赵小明把车子开到80唛,午夜里高速公路并没有很多车,他打了一个呵欠。
周天递支烟过来。赵小明说,“开高速容易犯困,尤其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睡着。”
“那怎么办?”周天问。
“抽烟罗,两个人就好多了,所以你要多和我说话。”
“好啊,说什么呢?”
“今天的电影怎么样?”
“王家卫的片子质量一直很高,我很喜欢的。在国内的时候就听说这部片的名字,好象
还得了奖,没想到是讲同性恋的。”周天递过一支烟,见赵小明两手把住方向盘,犹豫
了一下,把烟直接塞到赵小明的嘴里,再帮他点上。
“我听都没听说过。亏你还知道。不过拍得挺好的。”赵小明打着马虎眼。
“说给你听你不要笑哦。其实我现在也觉得挺好笑的。我们系新生里有一个台湾来的男
孩子,老跟我套近乎,这几天老来问我,说纽约在放一部片子叫〈春光乍泄〉非要约我
一起去看,幸好我说周末没空,要和女朋友打电话。”
“呵呵,他看上你了,谁让你模样那么俊呢。”
“呵呵,现在才想起他大概是同性恋吧,不过看不出来,挺斯文的一个人。”
“当心别染上爱滋病。”
“去你的。我对他又没兴趣。”
“那你干吗要和我一起看呢?”
“呵呵,哈哈……那就当我对你有兴趣吧。不过即使有,我也敌不过ah-may呀!哈哈哈
……”
“嘿嘿,你不试怎么知道?”赵小明一脸坏笑瞥了周天一眼。
“嘿!你还来劲了。”周天也抽了一支烟点上,“其实爱情都是一样的,男女也好,男
男也好。”
“……,开头那一段床上戏太暴露了,”
“那一段……其实你看,虽然两个人都相互占有了肉体,可是心灵始终是有距离的。只
有人和人之间心灵开始有沟通的时候,生活才有色彩。王家卫把那一段处理成黑白,真
的是很有水平。”
“你也很有水平啊,我就看不出来呢。我看这部片,也就是借同性恋的题材,讲爱情的
道理吧。”
“呵,你这话才有水平呢。你以前肯定谈过很多恋爱吧,来,跟小弟讲讲你的风流艳史
。”
“呵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谈恋爱不在次数,一次刻骨铭心
我赵小明也就不枉了。只可惜啊,如今我还是白纸一张啊。”
“那ah-may是纸上哪一笔啊?你总不会有两张纸吧?”
赵小明两眼盯着正前方不语,过了许久才说道,“你知道什么。”说着脚下用力加了油
门,
直开到90唛,车子陡然有些飘起来。周天没接话,两人又陷入沉默。
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那么男追男呢?其中的奥妙曲折,奇
风险境,恐怕不单单是山和纱所能比的。说不定呢,那就是一层窗户纸,一点就透亮了
,也说不定呢,看起来是层纸,点破纸却还有一层铜墙铁壁。赵小明很清楚,他就曾经
点过一回,还差点把手指点折了。
快到家的时候赵小明拐进了一家加油站加油,加完油付款的时候,他问伙计又要了一包
烟,
揣在兜里。上了车他问周天,“先把你送回去?”周天点点头。又开了一段,路过了赵
小明的家门口,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今晚上陪我吧。”两手扶着方向盘,赵小明的声音有不易察觉的细微的颤抖,他不敢
去看周天,等着周天的回答,又马上补上一句,“ah-may不在家。”说完又有些后悔,
只觉得此刻的空气都在凝结。
两秒钟,短短的两秒钟,长长的两秒钟。周天欠了一下身,“我还要打电话给她。”
“你可以在我家打。”赵小明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马上就反应到应该假装想一下才对
。但也顾不得了,他看着周天,眼里满是渴望,两人的眼神一碰,周天忙把眼睛移往它
处,又迅速转回来,两人的眼神再度撞击。“那好吧,忘了ah-may要我看住你呢。”周
天一笑,赵小明也咧嘴一笑,就是再笨的人也能看出,他的笑容是多么白痴,发自肺腑
,象刚得了一个心爱玩具的儿童。
一进屋赵小明把电话递给周天,周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拨号码,“Hello,小静啊,
我是周天。对啊,今晚去一个同学那里玩,回来晚了……”赵小明知趣地走开了,到厨
房打开了冰箱,还不错,还剩了有五瓶海涅根啤酒,取了两瓶出来,回到客厅周天还在
讲电话,看到赵小明手里的啤酒笑了一笑。赵小明整个人象是走在云端上,莫名的感觉
荡漾着全身。“我今天去游泳,累坏了,恩,想早点睡,那就这样,明天再给你打,
bye。”周天挂上了电话。
“你开车的时候不是困得要死吗?现在不困了?”周天问。
“就是开车困,到了家就不困了。你不是要去酒吧吗?没去成,我们在家里喝。冰箱里
还有。”
“行啊,我其实也睡得晚。”周天坐下来,伸手抓了一瓶啤酒,对着赵小明做了一个开
瓶的手势,赵小明把手里的一瓶凑到嘴边,牙一咬瓶盖就下来了,递给周天,然后把周
天手里的那瓶再咬开,两人碰了一下,赵小明灌了一口,拾起音响的遥控器按下按钮,
柔柔的音乐从ah-may的那套高级音响里飘了起来:“夜已深,还有什么人,让我这样醒
着数伤痕……”
“怎么就挂了?小两口不多讲讲情话?”赵小明歪在沙发里,脚翘在沙发前的几上问。
“唉,有什么可讲呢?要讲的都讲了,不该讲的也不能讲。”周天平静地回答,若有心
事。
“有什么烦心事?”赵小明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周天问,“烟不是忘在车上
了吗?”
“呵呵,又买了。”赵小明把烟盒打开,递给周天,周天抽出一支,赵小明划了根火柴
替他点上。周天吸了一口烟,又默默地灌了一口酒,并没有说话。
“不说就不说吧。喝酒。”赵小明拿起酒瓶又跟周天碰了一下。坐三个人的沙发两人各
坐一边,赵小明不知道该从何着手,从哪开口,他只觉得冲锋的号角声响起来了,一座
城池即将被攻陷,他只有幸福的感觉充满全身,酒只喝了半瓶,赵小明已经有些醉了。
周天又蹙起眉头,把两腿蜷在胸口坐着,半天没有说一句话。林忆莲的歌声却越唱越悲
:“失眠的夜晚不知不觉地醉,这却是没能带来丝毫的安慰,每一次的伤心告别,只预
告了更深的痴恋,真是落寞,爱一个人的滋味。”
周天的眼神定定的,好象沉入了歌声中,眉头越锁越紧。
“你带我走进你心扉,却不许我始终相随……曾经安抚我的温柔双臂,如今让我孤单徘
徊,午夜梦回,就算我开始恨你也无可厚非……”
喝了一大口酒,周天双臂抱住腿,把头埋在膝盖里。
“也不想费心对你说,我离开的理由,心若是伤透了再爱你也不能回头!……”
周天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泪光。
“小明,”周天忽然说,“你说,爱一个人幸福还是被一个人爱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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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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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赵小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周天的问题。只看见周天手里的烟积了长长一截烟灰要掉下来
,赶紧伸手去接住。周天抱歉地努了一下嘴角,赵小明痴痴地看着他的眼睛,那眼里还
满是晶莹。
“爱一个人,当然很幸福;被一个人爱,一样也幸福。”赵小明吞吞吐吐地说,“都幸
福。”
“我不知道。以前我总是认为爱一个人要比被一个人爱着更幸福。”周天轻轻地,慢慢
地说。
“那现在呢?”赵小明问,好象是第一次和一个人开口说感情的事,赵小明的心里有些
怪怪的忐忑不安,又有些好奇。看来今天的电影对周天的影响不小,赵小明想起了电影
里梁朝伟和张震在酒吧里喝啤酒的场景,梁朝伟手握录音机轻轻地压抑着抽泣,眼前的
周天,情绪也非常地不稳。
周天轻轻地摇着头,弓着背坐着。烟尽了,他把烟蒂在烟缸里捻了一下,仰起脖子把瓶
子里的酒喝光,又接着摇摇头,眯着的眼睛里满是愁苦。
“现在,很好。和你一样,很幸福,被一个人爱着。”
“我?被一个人爱着?”
“不是吗?”
“你指谁?ah-may?”
“是啊。”
“别人信,你也信?”
“别人信别人的,我信我自己的感觉。”
“你真的认为ah-may爱着我吗?”
赵小明简直要笑起来,他一直以为周天是个聪明人,明察秋毫的人,却连他和ah-may的
关系都看不出一点端倪。他简直就想告诉周天,ah-may是个lesbian,但是这样势必自
己就也要come out了。赵小明只好也笑着摇摇头。
“她真的很爱你,你相信我的感觉。”周天望着赵小明说。赵小明只好佩服ah-may的演
技。在赵小明的印象里,ah-may就是个男人婆,沙沙的喉咙好象就适合唱梅艳芳的《似
火探戈》,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听林忆莲的情歌。
赵小明下楼又取了两瓶啤酒,走上来的时候,林忆莲在唱着《为你我受冷风吹》:
“为你我受冷风吹,寂寞时候掉眼泪……
若是爱已不可为,你明白说吧无所谓,
不必给我安慰,何必怕我伤悲,就当我从此收起真情谁也不给……”
“我会试着放下往事管它过去有多美,
也会试着不去想起,你如何用爱将我包围,那深情的滋味,
但愿我会就此放下往事,忘了过去有多美……”
周天手里又点了一支烟,头埋在膝盖上,肩膀在微微抽动。赵小明怔怔地站在门口,手
里攥着两瓶冰冷的啤酒,此情此景,不知如何是好,他在沙发上挨着周天坐下,默默地
坐了一会儿,终于轻轻伸手拍了拍周天的膝盖。周天用手抹了抹眼眶抬起头,眼红红的
。赵小明将啤酒瓶盖咬开,把一瓶酒塞进他手里。
“不好意思。”周天低着头说,鼻子里还是湿湿的声音。
“没事。心里不好受就不要憋着,有什么说出来就会好受多了,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赵小明也点上烟,抽了一口,“都是ah-may不好,听这么伤感的情歌,能不伤心吗。

“没有,我只是这几天有点滥情。”周天说着,又下意识地拭了一下眼角。
“我以前也伤心过,哭过。感情的事,谁也都不能免俗。”赵小明叹了口气说,“我现
在对感情的事麻痹了,大概是老了,迟钝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周天看了看赵小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才多大就倚老卖老。”
“我肯定比你大罗,我属老虎的。”
“我属龙,那比你小两岁。”
“两岁啊,整整七百三十天呢。要是每个礼拜都看上个姑娘,那得比你多谈多少恋爱啊
。”
“就你还每个礼拜看上一个呢,那不成了每周一歌了,不,应该是每周一妹了。”周天
虽然眼睛还红红的,说起话来已经好多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
赵小明看着周天的脸一脸真诚,他有些被这真诚感动,于是就不再撒谎,“我啊,我对
感情开窍得很晚,直到上了大学有个高中的女同学给我写信我才意识到她在追我,我才
有谈恋爱这个概念。”周天也叹了口气,“其实,我比你还晚,我直到四年级才谈第一
次恋爱。”
“其实,那个追我的女孩子我并不喜欢,所以根本就没有开始,这就不能算恋爱。直到
两年级,我才发现我已经刻骨铭心地爱上了一个人。但是这一次是我单相思,所以也不
能算谈恋爱。”
“我也是,但是比你好一点,虽然我爱她比她爱我要多,但是至少我们在一起过一段时
间。”
“不是还在一起吗?现在就是不在一个地方而已,而且你不是说是她也很喜欢你吗?”
“不是,不是现在这一个,另外还有一个。那时候我还没有和现在这个谈。”
“那你怎么认识现在这个的?”
“同学啊,一个班的。那是四年级末,我和第一个分手,特别伤心,而她正好走了进来
,我们不到一个月就确立了关系。那年暑假她就和她妈妈移民到美国来了。”
“哦,是这样。可是你为什么不去她学校读书呢?”
“当初我们这么快好上了,很多人都认为我是贪她出国。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知道
我不是的。但我也是要靠自己考出来。”
“那很好啊。现在都在美国,就是远一点,你就伤心成这样?”
“其实我并不爱她。”周天把酒瓶放在几上,两手撑在腿上,头低垂着想了好一会,才
抬起头看赵小明,说“那时我没有办法,我太脆弱了,经不起前面的打击,太需要人来
填补心里的空,可我一直就知道,我没有办法爱上她。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在国内的
时候,我忙着读英语,两个人隔那么远,也只能打打电话,写写email,自从到了美国
,我觉得我再也不能面对这份感情,我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每次打电话,总是她说得
很多,关心我的生活啊,学习啊,问这问那。我很感激她,但是我真的不能爱上她,小
明,我真的无法爱上她。”
“那你还爱着以前的那个?”
“我不知道,我曾经以为我能不再喜欢她了,就象刚才那个歌唱的那样,我试图去忘记
她所有的好。其实她对我不算好,但我爱她爱得已经发了疯,今天看电影的时候我就在
想,我那时侯大概就和梁朝伟一样,陷在爱的深处不能自拔。如果她也跟我说一句“让
我们从头来过”,我到现在说不定还在那个怪圈里转。幸好她没有说。”
“听你说她好象是个冷面美人,她到底怎么好法?”
“她对我也没有很冷。她也不是象张国荣那样。”
“爱情本来就不是平等的,你爱她多一点,她爱你就少一点。只要彼此有感情就好,干
吗非要以分手结局呢?”
周天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喉咙,更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串烟雾,烟在暗暗的灯光下弥散
,似乎把他带到陈年往事中去。
“我认识她是在很偶然的一个机会。她长的很好看,因此吸引了我。这是第一步,在接
下来的交往中,正如我想象的一样,她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于是我一步步被她引入她的
世界。我曾经也想过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我爱她,她知道,她喜欢我,我也知道,但是
喜欢终究不是爱啊。我也曾经说服自己,爱一个人只要付出,不问收获。我的确也一度
认为,爱一个人要比被一个人爱幸福很多。”
“随着在一起的时间慢慢增加,我的信念一天一天摇摇欲坠,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发现,
其实我也是填了她心里的一个空而已。她,也曾深深地爱着一个人,并且深深埋在心里
。而在一个人心里,那个位置只有一个,我永远都无法去占据。”
“我试着用阿Q心理来安慰自己,毕竟我和她能在一起,她心里爱着谁,我可以不去管
,我只要知道我爱她就可以了。或许,我可以把她当爱人,她可以把我当一个知己。”
“事实上这点后来我也做到了,她也好象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开始和我谈她以前喜欢过
的那个男孩子,他喜欢吃什么,他喜欢做什么,他的一切爱好,还有他的名字,他的长
相,甚至给我看他们的照片。我总是微笑着听她诉说,听我曾经最爱的人说她最爱的人
。”
“如果我能坚持在那种状态,可能我现在还是和她在一起。但是终于有一天,我醒了过
来,发现自己象个空空的壳子,装着的都是她不属于我的感情。那天以后,我悄悄地离
开了她。再也没有回头,我也不敢回头,怕自己会后悔。”
赵小明听着听着,不知觉中被周天的故事吸引住了。以为所有的异性恋爱故事都象琼瑶
的小说,看来也不是。他还来不及觉察,自己的心也在慢慢地渗着血,周天的那份感情
增一分,他的失落就增会十分。
“很多东西现在都没有办法讲给你听,或许以后有一天能统统告诉你。”周天喝完第二
瓶酒。
“真是个伤心的三角恋爱的故事。”赵小明说。
“不是三角,这是个多边形的故事。”周天看着赵小明,意味深长地说。
十七
“这是一个错误。”赵小明心想,“我,大大地错了。”
五瓶啤酒,赵小明喝了一瓶,周天喝了四瓶。眼前的周天,带着惆怅,在这一晚颓废地
抽烟喝酒,苍白的脸色象寒风中枯萎的百合,却依然可爱,让赵小明看着有一种无限的
爱怜。他将手捂住发烫的脸,才感到手指是无比的冰凉。手在脸上搓了一把,手指插入
头发中,赵小明明白过来,自己大大地错了。
周天讲得累了,困了,斜靠在沙发上,眼里还是带着忧伤的倦意。赵小明把音乐关了,
对周天说,“困了?去睡吧!”周天好象没有听到,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动。赵
小明又轻轻说了一声,“去睡吧。”周天眯着眼,象是醉了一般。赵小明坐近了一点,
拍了一拍周天的肩,周天顺势就歪了过来,依在赵小明的肩膀上。赵小明挺住肩膀,一
动也不敢动。
如果趁势把他放倒在自己怀中,将滚烫的双唇印上周天的嘴,这一刻会不会天旋地转?
赵小明幻想的场景终于没有发生。他把自己感情的烈马勒在悬崖边,前面是一道千里马
也飞不过去的鸿沟。他不能任凭自己在坠落的快感中摔死。周天的故事让他想起了李依
然,当他明白了李依然对他的情感只是对一个好朋友,一个疼爱的弟弟一般的时候,他
的心里就是如今一般的感受。是的,周天走得离自己近,在今晚更对他讲了很多心里的
伤心往事,他的爱恋,他的感情,都是为那个他心中的女孩子,从一开始,他就把赵小
明当成自己的哥哥一样。也许,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孤独的,都是脆弱的,只有当两个人
成了知己,才能和他分享快乐和伤痛。但是,知己,不是情人的代名词,友情不是爱情
。在这一瞬间,赵小明终于把它们分开了。
赵小明直直地坐着,最后还是揽过一只手,搭在周天的肩膀上。周天就这样依着赵小明
的肩膀,也许是喝醉了,赵小明呆呆地坐着,想起了自己也曾经靠在李依然的肩膀,那
样幸福的情形。李依然会想什么呢?他一定不知道赵小明对他已经是超过兄弟般的爱恋
,他只是把他当一个好朋友,一个小弟弟,如同现在的周天所需要的一样。他一手揽着
周天,扮演着一个体贴的大哥哥,另一只手点了一支烟,慢慢地抽着,望着青色的烟雾
在昏黄的灯光下弥散开去,失神无语。忽然觉得肩头湿湿的,扭头看到泪滴正无声地从
周天眼中涌出,在脸上淌成河流,心里顿时涌起无穷的酸楚,鼻子陡的一酸,他把周天
紧紧搂住,用手轻轻地替周天擦去泪水,却越擦越多。
泪总有流干的时候,赵小明替周天笨手笨脚地擦着,周天终于止了泪。赵小明扶着周天
站起来,象个大哥哥一样地轻声耳语,“我们睡觉去了,啊?”接着搂着周天进卧室,
周天是醉了,倒在床上不做声,赵小明帮他脱了鞋,想帮他脱掉裤子,最后还是没有去
解皮带,让周天和衣躺着。自己跑到洗手间刷牙洗脸,再把毛巾润湿,跑回卧室,轻轻
展开湿毛巾替周天擦脸。他知道脸上的泪痕干了不擦,第二天醒来会疼。周天仰面躺着
,神志不清,眼睛微闭着,好象一个在父亲怀抱中的哭累的婴儿,一脸的安全和安详。
赵小明细细地擦着周天的眉毛,眼眶,脸颊,嘴角,他湿湿长长的睫毛,如深山幽谷浓
雾中的松针叶子。
在洗手间,赵小明打开冷水,搓洗着毛巾,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有责任有良心的男人照顾
自己年幼的弟弟,正是这样的一种怜悯,他才会在周天哭的时候想要一把搂他在怀里。
他记得以前借李依然的《弗罗依得》看书里有句话让他记忆深刻,他说爱的本质其实是
一种亲密的关系。也许,他对周天的爱,不能象别人一样享受更多,但是,他和周天,
可以有一种比朋友,甚至比知己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有些人所追求的所谓爱,等暴风
骤雨以后随之烟消云散,却感叹爱恨无常,其实不过是激情和冲动而已,如果,真的能
把爱转化成一种亲密关系,即使没有两情相悦,没有肌肤之亲,也不啻为一种莫大的幸
福。赵小明想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为什么,这个
世界上就这么难的两情相悦,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都是我喜欢你,你却喜欢他。那些刻骨
铭心的爱情故事,是因为罕见才流传至今,成了平凡人的梦?
想到这里,赵小明的鼻子不禁又有些酸,忙绞干了毛巾,跑去把凉毛巾敷在周天的额头
。再脱下衣服,展开被子,替周天盖好,关上灯在他身旁躺下。大概是喝了一点酒,赵
小明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赵小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坐在一条小船上,船在河中慢慢地漂,墨绿色的河水缓
缓地流。河面上的风飘来悠扬的手风琴,那是一首清冷的曲子。他就坐在船头漂啊漂啊
,不知道去哪里。醒来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做的梦,和昨晚电影里的情景同出一辙。
赵小明看了一看表,十点。周天还在沉沉地睡着,呼吸均匀,赵小明侧着身看着周天的
脸,翘翘的小鼻子,嘴微张着,露出牙齿的尖尖,散发着细腻如珍珠般的光泽。赵小明
怔怔地看着,眼里已经没有渔夫的渴望,“这是一条美丽的海豚,和它做朋友吧。”他
对自己说,“从此把情网收起,从此把爱埋起。只希望能有一天,我赵小明能亲口告诉
你,周天,我曾经这样爱过你。希望有一天,我能够不再为了爱徘徊,希望有另一个周
天,让我可以去爱的周天。有的,一定会有的。”
“丁冬”门铃又响了起来。赵小明从床上跃起,套了裤子忙下楼梯。又是送花的!不过
这次来送的是一个白人小伙子,长得还有点那么意思,右耳朵上带了一排五个环,让赵
小明看得不寒而栗,不想跟他多搭讪,签了字就收了下来,临走的时候那个小伙子还跟
赵小明眨了眨眼,赵小明只当没看见扛了盒子就上来。周天醒来了,坐在床上正发呆呢
。赵小明心里暗暗一笑,有了个主意。
“周天,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周天望着赵小明,摇摇头,没睡醒的样子,“这是什么?”
赵小明把盒子放在床上,盯住周天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周天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懵住了,一丝惊疑飘过他的双眸,但是随即暗淡下来,勉强一笑
说,“逗我玩呢?”
赵小明撕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打含苞欲放的玫瑰,香气四溢,赵小明捡起一支来,举
到周天的眼前,“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
周天的垂着的眼光又抬起来,看看赵小明,看看玫瑰,晶亮的眼珠一转,接过玫瑰,凑
到鼻子边闻了一下,又递还给赵小明,“太香了,我不要。”淡淡一笑,“我又不是女
孩子,怎么嫁给你?”
“你都陪我睡过两晚了,还不嫁给我?”
“好啊,你占我的便宜!”周天呼地扑过来,就来挠赵小明的腰,赵小明躲闪不及,被
挠了两下,痒得乱蹿。两人在床上翻在一起。
“哎呀,饶了我,当心别压坏了花,那是ah-may的!”
周天听了,顿的停在那里。赵小明说,“好了啦,和你开玩笑啦。这花是送给ah-may的
。”
周天将信将疑地看着赵小明,“你送给ah-may的?你们真是浪漫啊!”
“不是啦,是别人送给ah-may的,还是匿名呢。”
“哦,你不吃醋啊?”
“我吃醋?我要吃醋我早就淹死了。那么多人追她,我数都数不过来。”
“那你就把盒子拆了?她不会骂你吧?”
“骂我?呵呵,她骂我?再说我替她收花她还不给我钱呢!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那你爱她吗?”
赵小明把花收起来,塞回盒子里,想了一想说,“我挺喜欢她的。”周天叹了口气说,
“喜欢就好,感情就不要牵牵绊绊的,有时候反而会骗了自己。”
“我知道,我也骗不了自己。我看你啊,自己的事还烦不过来,还替别人操心。昨晚上
有个人哭得可伤心了。”
“谁啊?谁哭了?”周天不好意思呵呵笑着,“我昨晚定是喝醉了,否则一定知道谁哭
了。”
赵小明也呵呵地笑着,“我也喝醉了,忘了。好了,去洗脸,我的毛巾在枕头边上,昨
晚给那个喝醉的敷脸的。”周天红了脸,捡起毛巾拖着步子走去洗手间。过了一会,洗
手间里周天叫“小明”赵小明忙奔过去,“有没有牙刷?”赵小明想了想,有一个新牙
刷在镜子后面,又想了想说,“没有新的,要不就用我的?你要是不嫌我脏。”
“那……好吧,我就用你的了,我不怕你的脏,赵帅哥”说着周天吃吃地笑了起来。
赵小明也装模做样地说,“就是,两个都是帅哥,谁跟谁啊。”
“就是,睡都睡过了。”周天说完笑着捂住了嘴,半晌才缓过劲来。“哎你说,他们同
性恋是怎么做爱的?”
“怎么作爱?你昨晚电影白看了?一开头不就是。”
“还是看不明白,遮遮掩掩的。”
“不就是那样吗?跟男的女的差不多啦。”
“你那么懂啊?”
“狗屁!我怎么懂啦?我连女人都没碰过,哪象你,第一个,第二个的!”
“好吧好吧,我只不过好奇罢了。”
“呵呵,你这么好奇啊?找个人试试罗,你不是说你们系里面的那个台湾人是吗?”
“搞错,要试你跟他试。”
电话铃响了起来,赵小明忙奔去接,是david打来的,“赵小明,今天有空吗?我给你
介绍一个小帅哥啦……”赵小明紧张坏了,他是怕周天听出来,其实周天在刷牙洗脸,
也根本听不到。“好……好……”他胡乱答应着。David说,“好,那就说定了,一起
吃午饭,我和我老公一起来,那个男生就住你们学校宿舍,我们到了先去他那里,再约
了他一起来找你,你在家等着。”
“好好……”赵小明挂了电话。周天洗完脸出来,赵小明说,“中午有几个朋友来玩,
我要陪他们吃饭。”周天说,“哦,那……我先回去了。”赵小明巴不得周天说回去,
心想他要是留在这里准得穿帮,“不留下来一起吃饭?”周天摇摇头,“不了,我有点
头疼,回去歇着去。还要给女朋友打电话,不然她打来我不在就不好了。”赵小明装着
感叹,“唉,有家有口的,就是不一样。你等下,我送你。”
赵小明洗嗽停当,开车送周天去学校。到了周天住的宿舍楼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周天拍
了拍赵小明,“看,那个,三门出来的那个。”赵小明问:“谁呀?”周天小声说,“
就是那个,台湾男生啦。”赵小明放眼看去,一个瘦瘦的男孩子正迎面走来,白净脸皮
,也颇眉清目秀,鼻梁上架一副无框眼镜,穿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件红白细格子
衬衫,干净利落。只是看得出走路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摇,赵小明想周天说的没错,他
应该是的。那人径直朝他们的车走来,看见车里的周天,脸上浮起笑容,朝周天摇摇手
,周天没办法,也只好摇了摇手。然后他走到隔两个车位的地方,开了一架崭新的
Lexus的门,发动了汽车。
周天打开车门,回头告诉赵小明,“他叫张祖杰,听说家里很有钱。”说完做了一个鬼
脸,钻出车门,“我上去了,小明。你玩得开心。”
赵小明回到家,老老实实地等着David和他老公。他把ah-may的花修的长短错落有致,
把花瓶里已经枯萎的残枝扔出去,又从屋后的一棵柏树上剪了几枝柏枝,精心地插了一
瓶花,却也好看。原来,没有百合的日子,有玫瑰也可以活得不错。
十一点半,才有汽车开进来的声音,赵小明从窗帘里往下看,是两部车子,一部白色的
是david家的,一部黑色的崭新亮车,停在赵小明红色的honda旁边,一红一黑两部新车
映得煞是好看。
“来,给你介绍一下,”David一副得意的样子,“这是大陆帅哥赵小明,这是我们台
湾帅哥张祖杰。”
十八
周天,这是赵小明心里一个新的伤疤。赵小明是聪明的,这一点他自己都从不怀疑。自
从李依然以后,赵小明仿佛打过了防疫针,对感情的事,不会轻易地感染。即使感染了
,也不会再发作。在及时地调整了心态,调整了自己和周天之间的关系以后,赵小明轻
装上路了。生命的列车轰隆隆地往前开,在一个小站停留,又在一个一个大站停留。然
而到了点,火车还是要出发的,路上的风景很美,过了一个岔口又一个岔口,不是往左
就是往右,不同的路经过的风景都不一样。这火车将开往何方,连驾驶员赵小明自己也
不明了。反正是个快乐的地方,到了那个该停地方,那就会停下来了。
爱是可以听得见的,只要三个字;爱是可以看得见的,只要一束玫瑰。爱是可以感受到
的,只要一个眼神。对赵小明来说,长这么大,他爱上过两个人,他的眼神付出了无数
,花也送出了不少,话却从来没有和谁说出来过。
赵小明记得周天含着泪问他,“你说,爱一个人幸福还是被一个人爱幸福?”
“你好!叫我Jerry。”张祖杰微笑地说,眼里跳动着不一样的神情。如果有一个人,
你知道他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一定很特别。周天不是的,周天总是不愿意和他的眼神
相碰,更不要说火花了。可是,眼前这个台湾男孩子,张祖杰,和他眼神乍一碰,赵小
明就知道他一定喜欢自己。
赵小明也一笑,说,“我叫Tom。”心想,哦,你就是台湾帅哥了,也没见怎么帅,比
起周天,李依然来差远了,走在上海的街头,你算什么呀。可能也是听周天讲的张祖杰
勾引他的事,先入为主了,对这个男孩并不喜欢。其实赵小明洋名叫Jimmy,但是很少
有人知道,大家都管他叫小明,连老外也卷着舌头叫他“虾米”。他之所以说自己叫汤
姆,是因为一部叫Tom&Jerry的动画片,博大家一笑。谁知David和张祖杰都没有一点幽
默细胞,真就当他是汤姆了。只有Goerge跟上来听到了,呵呵地笑,“Tom&Jerry,
Kinda funny。虾米,you never told me ur english name,are you Tom Cat? Jerry
, are you rat?”
赵小明说,“是啊,在中国生肖里,我属虎,可是我懒,常被人当病猫呢。”
David和张祖杰这才反应过来,笑了起来,张祖杰说,“真是好玩哦,我是Jerry,真是
属鼠勒!那个猫很坏勒,每次都被那个小老鼠玩得半死。”
“放心吧,我这只猫不追老鼠的,你不用害怕。”赵小明说着心里想着,玩我?看我玩
死你!
三个人在赵小明家坐了一会儿,就一起出去吃饭。David问赵小明附近有哪家中餐馆比
较好,赵小明想想说去那家“小四川”吧,Goerge听了开心坏了,“Spicy food!
great!”他们“夫妻”两个开一部车,让赵小明不要开车了,坐张祖杰的车就好了,赵
小明说,那你们可要送我回来的哦。张祖杰忙说,“当然是我送啦。”赵小明就钻进了
他的凌志车。
“哇!真是好车。”赵小明坐进去就说。
“刚买了没多久,开学的时候爸妈陪我一起买的。”张祖杰说。
“你爸妈都来送你啊?”赵小明问。
“是啊,我爸在加州有分公司,我妈一年有大半年住那里。”张祖杰轻描淡写地说。
“哦,原来是个阔少爷,失敬失敬。”赵小明笑道。
“哪里。我用的都是爸妈的钱,自己都不好意思。我倒羡慕你们大陆学生,都是自己养
活自己。我在台湾工作了一年,可是赚的钱自己养活自己都不够。”张祖杰说。
“哦,地主的儿子羡慕长工的儿子?你倒真是共产主义思想。”赵小明揶揄了一句。
“呵呵,你们大陆的男孩子都很不错啊。虽然清贫一点,气质都很好勒。”张祖杰说。
“你没听说一个笑话吗?说美国的学生和中国的学生每个月拿同样的资助,吃啊玩啊,
到最后穷得还要申请贷款,他们惊讶地发现,中国学生不仅同样吃得饱,穿得暖,把老
婆接来还能养一家子,不过半年,还能买辆破车开开,不仅如此,还能开着破车把余钱
存到银行里去呢!”
“是啊,我们系里几个大陆的学生,他们读书读得好,生活也蛮会算计的,中午饭都是
自己家带的。”张祖杰说。
“是啊,他们都是有老婆的,老婆照顾着,日子也很舒服的。不象咱们,光棍的命。”
赵小明是有点自嘲的意思。
“我看你们大陆男生的老婆都很漂亮勒。男生帅的也蛮多的。”张祖杰说。
“是吗?都有谁?”赵小明心想,你看上了谁,我还不知道,周天呗。
“你就很帅啦。”张祖杰手扶着方向盘,转过头来看了赵小明一眼,“象你这样的男孩
子,在台湾可吃香了。以前呢,大家好象都是喜欢乖乖的,底迪型的,现在啊最吃香的
就是黑皮帅哥,有身材,有品位。你要到台北的Funky去,准迷死一堆人。”
“Funky是什么地方?”赵小明问道。
“是台北最有名的一家club啦。去那边的好多都是年轻人,下次你去台湾,我带你去玩
。”
“我去台湾?不可能吧。”赵小明说,“去台湾要签证啊,你们李登辉不会给我们的。

“是吗?那我都去过大陆好几次了耶,我爸在上海也有分公司。我们台湾人都能去,你
们为什么不能去台湾?”
赵小明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去?自以为是,莫名其妙!怪不得被上海人骂“台巴子”。
看到前面十字路口的加油站,David的车子要右转了,忙提醒张祖杰,“前面右转了。

张祖杰忙着和赵小帅哥说话,根本没看到,车子开到路中间,急忙一个大拐弯,总算拐
了过来。
被左边的车子“叭”了两声。张祖杰脸一红,忙说“不好意思”,那部车也不好,不就
是等了两秒吗,急成那样,赵小明对着那部车子坐了个手势不紧不慢地吐了一句,“
Fuck U!”
张祖杰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隐隐有些感谢的意思。赵小明看在眼里,心里琢磨,这个
阔少爷,虽然有些优越感,还算不象有些台湾人那样恶心到极点。在周天眼里,可能他
很直接,但是转念一想,人家就是活得自在,想表达什么就表达出来,看样子在台湾对
同性恋的眼光已经有些开放了,不象在大陆谈起同性恋就那么噤若寒蝉,更是想起去年
在中文报纸上看到说一对台湾同性恋公开结婚,还邀请台北市长参加的新闻。哎,同样
是华人的社会,大陆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比较温和一些。看样子自己来美国是来对了,在
美国虽然不能说是天堂,但是绝不会是地狱,
加上人际关系比较淡,人们对隐私的尊重,使得同性恋的生活不再那么艰难了。看样子
自己以后还是呆在美国比较好一些,但是,老爸老妈呢?老爸老妈就自己一个儿子,以
前还好,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出了国,家里只剩老两口。幸亏表姐家住得近,常来看
看,老妈也真可怜,假期里只好带着表姐的儿子权当孙子。赵小明记起来夏天回去的时
候,妈妈曾经半开玩笑地说,
“小明,什么时候娶了老婆,我就早点退休到美国抱孙子享福了。”
赵小明神思已远,车子一停,他才回过神来,到了。张祖杰拔下钥匙,看看赵小明说,
“怎么了?睡着了?”赵小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呵呵,是有点困,昨晚没睡好。”
坐下来吃饭,大家点了菜,赵小明要了一个“麻婆豆腐”,张祖杰说不敢吃太多辣,怕
长豆豆,点了一个“鱼香肉丝”,轮到George点他就用中文叫“三杯鸡”,大家都笑了
,赵小明想这三杯鸡是台菜啊,川菜馆不会有吧。David就说好好,依你,三杯鸡。赵
小明看了一眼菜谱,果然就有,真奇怪。看来他们两口子老来这里吃的。菜上齐了,大
家就吃了起来。赵小明确实饿了,狼吞虎咽的,张祖杰看着他专心致志的吃相,抿着嘴
笑了笑,用筷子捅捅身边的David,说,“他吃饭好可爱哦。”David也笑起来。赵小明
听了停下筷子,望着他们,不解地说,“你们笑什么?两个人互相看看,又笑着说,“
没什么呀,”David说,“Jerry说你很帅勒。”赵小明耸了耸眉毛,眼一翻说,“是啊
,很帅啊,蟋蟀的蟀。”三个人嘻嘻哈哈笑起来,一旁的george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正用筷子艰难地夹了一块鸡往嘴里送,以为在笑他,一急筷子一歪,一块鸡掉了下去,
他眼疾手快一把就把鸡抓在了手里,看了大家一眼,一骨碌把鸡塞进了嘴里,看得三个
人更是笑翻了天。
赵小明吃了一会儿,就感到有些撑了,大概是吃太猛了。大家开始吹起牛皮来,不外乎
就是讲些新闻啦,逸事啦,那个明星帅,那个明星骚。后来David就老把话题往赵小明
和张祖杰身上扯,张祖杰显然是喜欢赵小明,说到他他就很不自在,或是笑或是骂
david。赵小明就装糊涂。
吃了饭,大家提议去看电影,于是四人就驱车到附近Mall里的一个影院。
影院在上映《scream2》,大家都没看过,买了票,还要等20分钟。David和george两个
就假称去逛书店,把赵小明和张祖杰撂在那里等着。赵小明知道David的意思,张祖杰
大概也知道,两个人就有点尴尬。可是尴尬马上就过去了,赵小明想,我要是和你一样
忸忸怩怩的,你倒真的以为我喜欢你了。赵小明就把话题引到学校生活,问他住哪幢宿
舍楼,吃得怎么样等等。说着说着就说到男孩子,张祖杰说,“我们系也有个大陆帅哥
,和我住一幢楼,好可爱的底迪。”
赵小明知道他说的是周天,心想也不用瞒他,以后一定都会见面,就说,“你说周天啊
?”
“你也认识他?”张祖杰惊讶地问。
“他和我关系很不错呢,还是我去机场把他接来的呢。”赵小明说。
张祖杰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说,“我怀疑他是的,那么漂亮的男孩子,不是才怪勒。”
赵小明看着张祖杰,露出神秘的笑容,说,“我今天早上就看到过你了。”张祖杰想了
一会儿,恍然大悟,“哦,是你开的车送他回来的吧!这么说……,但是他一直告诉我
他有女朋友耶!”
赵小明低着头微笑着,心里有一些苦涩的幸福升起来。他抬起头,看着张祖杰又是羡慕
又是失望又微微带些嫉妒的表情,两颗门牙咬了咬嘴唇,一笑,“他昨晚住我那儿。”
十九
看电影的时候还是两对分开来坐,赵小明历来喜欢坐得很前,仰着脖子享受临场感。张
祖杰没表示反对,两人就坐在第三排。赵小明看过《尖叫》1,觉得作为纯娱乐的惊悚
片还是很到位的,导演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声象效果和镜头剪接,来烘托恐怖的气氛
,达到刺激观众,主要是青少年的目的。从商业来说,这样的小制作能取得如此的成功
,也不错了。赵小明就是这样的人,他喜欢的东西会很喜欢,玩了命也要去追,一般的
东西,只要有些优点,有可取的地方,他都很宽容,并乐于享受比较“俗”的刺激。这
并不代表他品位低。有些人则不同,他们对于那些看起来有深度,装了门面糊弄人的东
西无比倾慕,虽然在看《尖叫》的时候也会吓得哇哇乱叫,出了电影院门就开始骂“低
级,庸俗”,以此来标榜自己的欣赏水准。当然也有人是真清高的,《尖叫》不会出现
在他的list上的,惟恐白衣飘飘沾上了黑泥,他们是悲观的,不是最好的东西,饿死也
不吃的,相对于他们,赵小明是乐观的,他能享受很多层次的幸福,永远可以退而求其
次,带着一点小小的痛苦和遗憾快乐得生活着。
看片子的时候,赵小明兴致并不高,续集还在玩玩过的花招,一招一招地往观众身上照
喂,犹如程咬金的三斧子,耍过后就没什么新意。张祖杰倒是看得颇为投入,紧张的关
头,赵小明觉得他身子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靠。当带着面具的凶手从车窗口突然冒出的
时候,由于坐得太近,强烈的感官刺激让赵小明都打了个激灵,张祖杰一把揪住赵小明
的胳膊,象揪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赵小明由着张祖杰,没动弹。临近结尾的高潮关子一
个接着一个,张祖杰挎着他的胳膊就没有再放手,赵小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亲密地接
触,他能感觉到张祖杰凉凉的手心都是汗,而且对方的的确确就是个同性恋,然而心里
一点也没有亲密的感觉。
真相大白了,凶手被击毙,故事完了,灯亮了,张祖杰突然意识到什么,在灯亮的一刻
把手从赵小明的胳膊弯里抽走。赵小明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站起身来伸个懒腰,瞥了
一眼张祖杰,他也在看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赵小明装作没看见,双手往裤兜
里一插,说了声“走吧”就往出口去了,张祖杰紧赶两步,跟上前去。
“还不错哦,蛮好看的勒。”张祖杰说。
“恩。”赵小明哼了一声权当回应。
“David他们呢?”张祖杰问。
“后面吧。”赵小明也不回头看一眼就说。
“第一集那个男主角长得很帅的哦?”张祖杰又说道。
“恩”赵小明又恩了一声。
张祖杰讨了个没趣,也就没有再吭声。走到外面,两个人停下来等后面两个人。
张祖杰就有些气,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赵小明,赵小明面无表情,眯着眼一只脚拿鞋
尖在地上蹭来蹭去。
David和George走了出来,看到他们,笑着打招呼。David见两个人的神情,不尴不尬的
样子,看看张祖杰,再看看赵小明,纳闷地问,“怎么了?”
赵小明抬头看看他,勉强一笑,说,“没有啊?”再顾作不解地看看张祖杰,“什么怎
么了?”张祖杰也只好笑笑,装作若无其事耸耸肩说,“没事啊。”
David嘴上说“没事就好”,心里在想两个人见第一面就这样,一定也不会很看好的了
。当下为了缓和气氛,提议大家到别的什么地方再玩一会。赵小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张祖杰看看赵小明没吭声,只说“随便啊”,三个人就成了三条心思,彼此都不知道在
想什么,只有George在旁边听又听不懂,看出点苗头又不敢说,急得什么似的,实在忍
不住就叫了起来,“Com'on!You guys speak English, OK?” 再对着赵小明叫,“
Xiaoming,what happened? cheer up, guys!”
赵小明堆起笑脸,伸手在Goerge肩上拍了一巴掌,“nothing, I just feel tired。
Maybe I fell asleep too late last night。”说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对张祖杰说的
话,朝张祖杰一看笑了一下。张祖杰马上就意识到了,脸上的表情顿时阴转晴,捂着嘴
就笑起来,这下不仅Goerge更糊涂了,David也一脸茫然。赵小明朝张祖杰挤了挤眼,
张祖杰会了意,也收住笑说,“Nothing la。Ok, since Tom cat is tired, let's go
home, I have bunch of assignment to do. Gotta work hard when the cat is
away.”
这下四个人全笑起来。David甚至觉得可能两人对上了眼,不好意思罢了。于是乐得让
他们回去。四个人又分了两部车,赵小明坐进张祖杰的凌志,两部车分道扬镳,各自归
去。
在车上张祖杰终于忍不住问赵小明,“那个周天真的是啊?”赵小明沉默了片刻道,“
你说呢?”
张祖杰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赵小明一直在想他和张祖杰说的关于周天的话
。至于为什么跟张祖杰说周天昨晚和自己在一起,赵小明也想不出所以然,可能是当时
的冲动脱口而出。直到说出口以后才想到,自己怎样在以后的日子面对张祖杰,怎样面
对周天,张祖杰怎样面对周天,以及周天怎样面对张祖杰,一路上赵小明想的都是这些
,一个计划在心里慢慢成型,赵小明不知道自己何以如此,也不知道以后将会给他们带
来多少烦恼,反正赵小明决定了。
于是赵小明说,“周天是,但是他不希望别人知道。”
张祖杰握着方向盘的手颤了一下,脸上不露任何动静。赵小明看到了,他当然很清楚他
的心思。这个台湾男孩子,虽然不是绝顶聪明,却也极度的敏感。他喜欢周天,但是周
天拒绝了他,他喜欢自己,自己也拒绝了他,不仅如此,还告诉他周天和自己是一对。
赵小明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地骗他,心里的出发点是什么,他只是凭着感觉在
这样做。
“小张,”赵小明第一次这样叫张祖杰,好象梁朝伟叫张震一样,这说明他们已经是朋
友了,“我和周天的事,希望你不要去对任何人讲。我们不比你们台湾来的,我们都有
自己的苦衷,他还有女朋友,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还可以,以后用得到我的地方,
你尽管说。”
张祖杰点了点头,“你放心。别忘了,我比你还大两岁。”赵小明转而笑起来,“哦,
是吗,那我就尊称一声大哥了。小弟以后还要靠大哥多照顾。”张祖杰也笑起来,笑得
还有些不自然,带着些失望,“猫给老鼠拜年,老鼠岂感怠慢。”车子说着就开到了赵
小明的家,赵小明跳下车,和张祖杰说再见的时候,自以为搞明白一切的张祖杰说,“
小明,我们会是好朋友。”赵小明说,“我相信。”说完了想到些什么,又把头凑到车
窗口,说,“你和周天讲话不要提起我,他会不自在的,你只跟他说我们认识了就可以
。”张祖杰郑重地点了一点头,说,“你放心。”并从车窗伸出手,和赵小明使劲地握
了一下。
这一天,赵小明一直不是很快乐。他很想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但是又不愿意去想。他知
道今天对张祖杰说的谎言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为了让张祖杰死心,而是自己内心深
处对周天的心没有死,想到这里,赵小明不禁为自己可怕的念头感到惊讶。而唯有如此
,自己的心好象才有了些平衡。然而这样的平衡没有给赵小明带来哪怕是丝毫的快乐。
他原先决定的从对周天的感情中依然抽身而去,竟变得反复再三。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还是低估了内心的力量?当年从李依然身边走开时的痛苦,并没有再演,代之而来的
只有深深的失落。他失去了往日的自信、洒脱,心乱如麻,在书桌前呆坐着,一直到夜
幕降临。
原来对一个人的爱,不是这么容易轻易地被替代。
电话铃声把赵小明从沉思中惊醒。他拿起话筒,原来是爸爸打来的电话。
“小明啊,我们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你不在家嘛。”
“爸爸,我去纽约同学那里玩,今天才回来的。”
“怎么样啊?功课紧不紧?”
“不紧。我挺好的。妈妈也在家?”
“你妈在听着呢,我们用免提在跟你讲话。”
“小明,妈妈在这里。你到纽约去了?是不是谈了女朋友了?”妈妈笑着问。
“没有啦,妈。我去纽约和大学同学玩,是男生。”
“哎,小明”赵小明爸爸又插进来,“你们学校电子工程系有个小孩子,叫张……对了
,叫张祖杰的,你认识吗?”
赵小明吓了一跳,“我不大认识电工的,怎么了?”
“你去打听一下啦,反正。那个小孩子是台湾来的,他父亲呢,在上海投资了一家公司
,是我们公司的客户,前两天他到上海来,我们见了面,他听说我有个儿子在N大读书
,他说他儿子也刚去那里读,今年夏天刚去的。他父亲人很好的,和我一见如故,我们
啊,希望你们两个在一起,互相帮忙,做个好朋友,有什么事情互相也照应照应。他儿
子刚去,你认识以后多关心关心他。”
赵小明这才松了口气,关心他?怎么关心?难道要陪他睡觉不成?嘴上说,“好的,我
去打听一下,没问题的。”
“他父亲呢,也说要给他儿子打电话,估计他也可能来找你。”
“行,行”赵小明一口答应着。
挂上电话,赵小明长叹一口气,看样子以后和这个张祖杰是脱不了干系了。这才意识到
天已经黑了。闷了一天,他突然想去跑步,于是换了汗衫和运动短裤,带了门,一溜小
跑冲进夜色中。秋凉了,乡下的夜是静谧的,远远地看到学校那边的灯火,传来周末学
生热闹的喧嚣。赵小明沿着公路跑着,在一个拐弯的地方有一辆车从后面驶来,车灯照
亮了路边的一个标志,标志上是一只健步腾飞的鹿,他想象着那些据说只在夜晚出现的
生灵,有人曾开车惊鸿一瞥他们的身姿,他希望自己在此刻变成他们中的一员,无牵无
挂地驰骋在黑夜的野地里,那么所有的烦恼都将随着夜风飘散无踪。
二十
周日晚上,ah-may回来了。她是吹着口哨走上楼的,宛如地主婆收租回来,一脸笑意掩
饰不了她内心的幸福。赵小明正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只穿了一条纯白的boxer,拿着
浴巾在擦头发,肩膀上还有未擦干的水珠,在浅黑色的皮肤在走廊的灯下熠熠地闪着光
,看到ah-may,赵小明嘴一咧,叫道,“宝贝呀,你总算回来了。”
“怎么啦?想我了?”ah-may耷拉着眼皮对赵小明报以蔑视。
“是啊,能不想么,没见我澡都洗完了,就等你回来了。”赵小明开始耍赖了。
“就你这球样,洗和没洗也差不多。”ah-may眼皮一抬,看了一眼赵小明。
赵小明把浴巾往肩膀上一甩,手往腰里一叉,“看看小爷的身板,哪个少女能不怀春?

Ah-may拿小手指甲挑了挑牙缝,也不知道挑出了啥,使劲啐了口,“呸!”仰起脸又似
笑非笑地看着赵小明,“别光说不练哪。让你姐也尝口鲜。”说着把肩上的包也往肩上
一甩,一只手就向赵小明探去,赵小明格外挺了挺胸脯,任ah-may的手摸在自己结实的
胸口上。
“不错么,”ah-may的手指触到赵小明弹性的肌肤,没有弹回来,竟象是粘了上去,她
更用手指头轻轻捏起赵小明的nipple,眼睛看着赵小明万分暧昧地笑着。
“别,要玩咱们进屋玩,别又捏又掐的。”赵小明还是一脸的赖皮。ah-may的手游移到
赵小明平坦的腹部,那里由于近来锻炼的结果颇有收获,已经从盆地改良为梯田,呈现
出丘陵地貌。ah-may没理会赵小明说什么,似乎陶醉在良好的触觉中,手指拖过赵小明
boxer松紧带的边上,还有意无意地探一探,嘴上说,“不错么,很久没检查,有些爷
们样了。”赵小明见ah-may没被唬住,反而变本加厉,急急叫道,“我可警告你:别越
过危险隔离带,否则老虎可要下山了。”
Ah-may两个手指探进松紧带,嘴一撇,“你诈什么呀?就你这样还下山?”赵小明觉到
ah-may的手真是一副攻城略地的气势,赶紧弯下腰笑着一手按住她的手背,ah-may也不
抽手,却忍不住笑起来,“每回见你姐我就象见了你娘,还硬得起来才怪呢。”猛一拉
把手抽出来,松紧带回弹在赵小明的肚皮上,“啵”地发出清脆的一声。
“呵呵,你还好意思说,你见了我不跟见了你爹似的?”赵小明笑着说道。
“我爹怎么啦?我爹可是一副好身板,我可有恋父情结。”ah-may自豪地说,赵小明待
要接口,ah-may又讲,“哎哎,不和你开这类低级玩笑。”说着头往前略凑了凑,放低
了声音问,“那个周天怎样了?搞定了没有?”
跟ah-may闹了一阵,赵小明本来一脸高兴,听到周天两个字,笑容淡了下来,“没戏。

“乍就没戏?给你创造的这么好的一个周末你都不充分利用上?”
“利用上了,周天还在这儿住了一晚上呢。”
“那不就搞定了么?还跟我打马虎。”ah-may笑着走进客厅,唱起了改良版的费翔,“
年轻的朋友啊在一起,什么都可能发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讲讲,讲讲。老公先
倒杯水来!”
赵小明叹了口气,拿了个玻璃杯子去厨房倒了水,递给甩了高跟鞋正在脱袜子的ah-may
,也在沙发上坐下来,接着ah-may唱起来,“嗨,年轻的朋友啊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发
生~”
“乍啦?”ah-may不解地问赵小明,“好好的,按预定方案进行啊。你是不是太心急,
急侯侯就把人家按上了床?”ah-may说完灌了口水,为自己的念头大笑,一口水差点喷
出来。
“狗屁!你看小爷我是这号人么?人家死不肯承认,还哭哭啼啼跟我讲了一晚上的恋爱
经历,全他妈的是跟女的。”
“有这等事?”ah-may盘起双腿,眯了眯眼睛,“先前我看这个周天,对你是有点意思
。或者是我吴梅看错,或者就是他还没有开那根弦。不急不急,小明,你就来个放长线
,愿者上钩。”
“我倒是想放长线来着,就是怕人家对我这鱼饵不感冒。”
“别,依我看,你的钩子太直了,人家把饵都吞了你都钓不上来。你得弯一弯你这钩子
,来点trick,俗话说,欲擒故纵。你先放一段时间,相机行事。”
“唉,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怎么就觉得我自己在做无用功,他真的不是的。”
“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每个人都象你一样straight forward?人家先要猜疑,再要试探
,你要给人家时间来了解你,刚来美国才俩月,你就想一气把他钓上手?要真那么容易
就钓上,我看你也不是个长久的主。”
赵小明气得直叫,“好好好,我是straight forward,人家都是gay forward。我怎么
就这么直?shit!难道我把人家吓着了?我到底做了啥?”
Ah-may喝完水,把水杯往茶几上一顿,起身拎起鞋,赤着脚往自己房间走,边走边说,
“你别横,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赵小明身子一侧,颓然躺在沙发上,仔细想
想她的话,琢磨琢磨还真在理。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打定了主意的事就怕有个人劝上几
句,这个人还是ah-may,就更显得有参考价值了。赵小明想着,看到那瓶玫瑰,忙冲着
ah-may房间喊,“老婆,有人又给你送花了。”
Ah-may在里面应了一声,“早知道了。”说得满不在乎的口气,赵小明简直可以想象出
她得意忘形的样子。“哼!”了一声,人比人,气死人,懒懒地回了自己屋。
赵小明躺上床,脑子里乱成一片,又是猜ah-may的新宠到底是谁,再是自己一堆破事,
剪不断,理还乱,人前坚强的赵小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也心慌得紧,又是怕想
,又忍不住去想。想起ah-may的话,心里忽又坦然了一些,象独自在家怕黑的孩子,紧
抱了个洋娃娃也就悠悠睡去了。
又一次给自己作了调整后,赵小明的心情可以说是不好也不坏,只是多了一层心思,见
了张祖杰得时刻提防穿帮,还有就是怎样来协调他和张祖杰以及周天之间的关系。张祖
杰虽说暂时糊弄过去,可人家和周天是同系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确实让赵小明很
为头痛。至于说赵小明以后和张祖杰之间,赵小明很明白自己是不会喜欢上他的,做朋
友应该不是问题。而两人的交往,势必周天会觉得奇怪。幸好可以拉上家庭关系,这倒
又结了。不过,还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特别是三个人在一起的场合,更是不能说
错一句话。赵小明第一次知道撒谎的艰辛和带来的深重的负担,象是地下党?或者说间
谍?或者更可以说是双重间谍?他内心里又觉得挺刺激的。
这天上午十一点,赵小明肚子就开始咕咕地叫了,早上就吃了个ah-may买的糖圈圈,赶
紧收拾实验去吃中午饭。走过电工系馆就有点心慌,急急地走过去,还好就没看到谁。
正这时就看到张祖杰夹着书从侧门走出来,赵小明躲是来不及了,两人相视而笑。
“Tom!”张祖杰叫。赵小明想他在叫谁呢?回头看又没其他人,才想起上次告诉他自
己叫汤母猫的事来,忙点头摆出笑脸,“你好啊,小帅哥。”
张祖杰开心坏了,过来就拍赵小明的肩膀,“我是什么帅哥,你才是啦。”
赵小明看看张祖杰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仔细一想是张祖杰上次戴眼镜,今天却没戴,
怪不得有些怪怪的,不过不戴眼镜还好些,好歹眼睛看上去大些。张祖杰看赵小明盯着
他脸,笑笑说,“怎么,真没见过帅哥啊?今天戴contact啦。平时都有戴,就上次眼
睛有些发炎,才戴了眼镜。”
“哦,戴眼镜好帅哩,不戴眼镜更帅了,帅呆了。”赵小明学着台湾人说话的腔调,自
己都觉得好笑。“我去吃饭,你呢?”
“我也是,今天上午都没课,在图书馆看了会书。走,咱们一起去吃饭。哎呀!~”张
祖杰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起来,“忘了跟你说呢,我爸爸~……”
“啊,~, 对对,我爸爸也跟我说呢。”
“哈哈哈,两个老头子哪里知道我们早就认识了哦~,真好玩。我爸爸还让我去找你,
说你们大陆的男孩子聪明。”
“那你让你老爸给你在大陆物色一个?”
“哈哈,我跟老爸说,大陆的男孩子不光聪明,还都长得特别帅呢。”
“别又看上了谁吧?”
“看上你了呀,哈哈。”张祖杰肆无忌惮地笑着,“还有周天。他真是好好看哦。每次
上课我都想去坐他旁边呢。不过我知道啦,你关照过我的啦,搞得我都不敢随便和他讲
话耶。哎,下次带他一起出来玩呀,这样我就可以和他讲讲话啊。”
“好啊。下次有机会一定啦。”赵小明支吾着答应了。
张祖杰住宿舍,吃食堂计划餐,赵小明也就顺着他一起去了。两人走进餐厅,各拿了个
盘子挑东西吃。张祖杰挑了意粉加了一堆sauce,赵小明拣了两块pizza,好久没吃
pizza,闻到那玉米饼子上的香肠和起士味也竟然颇为诱人。
付了钱端着盘子两人找位置,就看到靠窗的一桌一个人正收拾东西站起来,看样子是刚
吃完要走,两人就并肩走过去。那人把饮料杯扔进垃圾筒,捡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转
过身来,竟是周天。周天看到他们两个,脸上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就掩饰过去,嘴角欠
出浅笑,朝两人点头,赵小明端着盘子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周天从面前走过,那似笑
非笑的神情里仿佛掩藏了深深的疑问,赵小明的心一下子提在了半空,随着周天的飘然
离去,这颗心提也不是,放也不是。
面对着刚才还香味扑鼻的pizza饼,赵小明楞是没吃出什么味道,只知道自己机械地掰
了饼子往嘴里送。一面还要应对张祖杰。张祖杰显然对两人的情形十分好奇,问道,“
赵小明,你跟周天到底是什么关系呀。两人都神神秘秘的。他是你男朋友吗?还是你们
只是炮友?”
“你说呢?”
“我猜啊,你们只是炮友啦。我当兵的时候,也有阿兵哥做炮友啊,大家无聊嘛,互相
帮个忙也没什么啊。”
“狗屁。”
“好吧,那你们就是地下情啦。不过很没必要啊,象他那样,帅是帅,又想不开,还有
女朋友,不是也很可怜吗?叫我我都不要这样的男朋友,好辛苦哦。”
“你知道辛苦就好。所以啦,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不要乱讲他的事,给我添乱。”
“是是是。”张祖杰点头说,“不过我真替你不值,可是谁让你喜欢他来呢?也没有办
法呀。”张祖杰倒真是会替人着想,赵小明心想这个人还不赖。
吃完饭赵小明告别张祖杰,一路上就想着怎么给周天解释,又要装出不是故意去解释,
想了半天给周天发了个email,问他晚上想不想一起去游泳。半小时后周天回过来一个
mail,说功课忙,今晚不能去游泳。赵小明盯着电脑屏幕,周天的信就几个字,越看越
是恍惚,心里就兀自闪过无数猜测。呆了半晌,他叹了口气,把鼠标往回信按钮上一戳
,飞也似得打了一句话,“那明天有空么?”低着眼,一皱眉就发了出去。
二十一
感情路上的赵小明并不顺利,学业上却出奇地顺了起来。暑假里开的一个实验,因为牵
涉到很多探索性的机理,开头导师认为太难完成了,也没抱很大希望,只让他随便做做
看,摸摸条件,积累一些经验,没想到渐渐就有了些眉目。赵小明生活的那一头如在迷
宫兜兜转,这一头倒柳暗花明起来。这天赵小明把实验的初步数据打印得漂漂亮亮的送
到老板那儿,老板坐在办公室里使劲拧着眉头,看完了严肃地问他,"你这数据是真的?
"
"当然是真的。"赵小明撅起嘴,老板对他一向很关怀,不论学习生活上,有时赵小明真
觉得这位来自不列颠的老头对自己象父亲对儿子一般。
"我是信得过你的,孩子。只是这实验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预想到会这么快有这
么好的数据。"老头脸上绽开了笑容,深深皱纹都平了许多。"Great! Great!虾米,替
我把门关上。"赵小明会意忙把办公室门关起来,老头从抽屉摸出一个烟斗来,装了烟
丝,就美美地抽了起来。老头是喜欢抽烟斗,可平时也遵从大楼的规矩不在楼里抽,看
样子今天老头真是开心坏了。赵小明心里也被自豪鼓得满满的。
老头示意赵小明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自己背靠着椅子,嚼着烟斗,想了一会儿,说
,"虾米,这可是个不一般的东西啊,如果我们能把实验数据再提高一点,实验条件再
降低一点,离工业化就很近了。孩子,你抓紧再多做些数据出来。要买什么仪器设备只
管开口,有什么困难跟我说。"
赵小明说没问题,我抓紧一点。又想说趁这个机会提点什么要求,想了想也没什么可提
的,总不能让老板解决恋爱问题呀,还不如捞点眼前的好处,眼珠骨碌一转,说,"教
授啊,你看我现在用的奔腾166慢极了,做什么数据处理啊都不顺手,您看现在PC机的
价格一个劲地往下掉,您给买个奔腾300怎样?"赵小明边说边打量着老头。老头想了想
说,"好吧,就去买个新的,你自己去看catalog,看中了到我这里来批钱。"
赵小明心里那个高兴啊,脸上却丝毫不露出来,接着又说,"您看给您打的曲线图要是
换成彩色的那就一目了然了。"老头说,"咱们实验室不是有一台汇普彩色的么。"
"那台分辨率太低了,还不如那台黑白的激打清楚。"赵小明说。
"你别老打算我的钱。"老头笑着,"你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就知道瞎胡闹。
跟我儿子似的,哪是打报告,都用来打网上的黄图了。"赵小明见过老头的儿子,在读
本科,聪明得很,老头颇引以自豪,有一次他儿子窜到实验室玩,煞有介事地教赵小明
在网上找黄色美女图片,赵小明硬着头皮跟他乐,被老头逮个正着。赵小明见老头提起
这事,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依你依你。"看来老头真是开心,竟一口答应下来,"实验可得给我好好做。虾米,下
个月在三藩有个学术会议,我看要是我们能再出点数据,就可以投一篇稿子过去,到时
候我们一起去三藩。"
赵小明唯唯地点头,老头谈兴起来了,可是要和他大谈什么科学的精神,做研究的道理
,忙瞅了个空,出溜就跑出了老板的办公室。
去三藩?这主意倒是不错。赵小明记起来他还有个同学在那儿,就是顾茉莉,自从她毕
业后还没见过她呢,上次她打电话给赵小明已经差不多是一年前了,那时她已经有了男
朋友,听说是个北方人。想当年她对自己还蛮有点意思的。
自从昨天下午发了信过去,赵小明无论做什么都定不下心,久不久就坐到电脑边开信箱
查查。回到实验室,赵小明下意识地又去查信,结果还是没有周天的回音,十分懊丧。
他进到unix,键了一个finger命令,发现周天竟然没有再check过信。那是怎么回事?难
道真是忙么?赵小明靠在高脚椅子的椅背上,把两条腿搁在桌上,垂头丧气地发呆。又
忽然想到大概是期中考试了吧,对了,刚从国内来的学生,第一次考试都会如临大敌一
般,想起当年自己也是如此,没日没夜地啃书本。不过赵小明是有一点小聪明的,期中
考好以后,期末就懒散了,依旧靠突击,抓重点,成绩倒是稳居三甲。这么一想,赵小
明心里就释然了许多,想到周天又没进实验室,自己宿舍也没电脑,要查信还得去公用
机房,倒是不方便得很。于是就又发了封信过去,问周天可是要考试了?那就好好复习
吧,我这阵子也忙起来了,周末再联系吧。
一会儿陈丽珍打电话过来,说,"赵小明啊,今晚到我们家来吃饭,我们烧烤BBQ,我给
你家ah-may打过电话了,她还要我自己跟你说。你们是闹了别扭么?小两口好好的来吧
。"陈丽珍唧唧喳喳机关枪一样地讲完,待赵小明应了,又风风火火地挂了。赵小明真
是摸不着头脑,跟ah-may闹别扭,这是哪门子事儿啊?仔细一想也是,人家可都是正经
把他们当小俩口看的。
回到家ah-may已经整装待发了,穿一件黑色的紧身上装,茄色的长裙,看起来倒是典雅
得很。赵小明说,"你穿这么漂亮,我怎么办?"Ah-may说你穿什么都好看,什么都不穿
最好看。赵小明心想这婆娘这几天是怎么了,盯上自己的肉了。赶紧冲进洗手间冲了个
三分钟的澡,换上一件黑色紧身汗衫,套一条宽松的卡其裤子,正拿了香水要喷,ah-
may就叫起来,"哎哎,你以为去钓男人啊?少喷点,少喷点,别把我都盖过了。"赵小明
一赌气放下香水瓶子不喷了,"哼,小爷靠的是自身魅力。"
"哟哟,难道你还发散什么特殊物质啊?"ah-may调了他一句。
"你看过武打书没?那些女魔头别看一个个凶得跟你似的,一到男人怀里,闻到那浓烈的
"男子气息"马上就把持不住了。"赵小明收拾停当,挽着吴梅的手走下楼梯,边走边把
她往自己身上推。Ah-may笑得透不过气来,赵小明去搂她的腰,叫道:"快说你把持不
住了!说呀!~"Ah-may踉踉跄跄地边走边挣脱,笑着骂,"你这个流氓!"
到了陈丽珍家,才发现原来他们请了好些人,小李子他们也都在,见到赵小明和吴梅两
个,少不了又是起哄和打闹。Ah-may和一班女孩子围着去看陈丽珍抱在手里的儿子。赵
小明就拿了啤酒帮陈丽珍的老公小黄烤东西,一班人边吃边在院子里吹牛,小黄临近毕
业,近来找到个好工作,又添了儿子,真是双喜临门,乐得两个眼睛睁都睁不开。一帮
人吃到一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门檐上开着灯,放着音乐,院子里二三十个人叫
着笑着,是很久没有这样聚一聚了。赵小明喝了两瓶啤酒,心情也轻快了些,跟ah-may
两人总被众人调笑着,他也明白其实大家都是羡慕着。
这时就看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往这边过来,那人穿着白色的汗衫,在夜色里分外显
眼。赵小明心里砰得跳了一下。那人停了车走过来。赵小明的预感没错,正是他想见又
怕见的周天。
"来晚了,来晚了。"陈丽珍冲着周天叫。周天甜甜地叫"丽珍姐,"回头叫小黄"大哥"。
把赵小明可楞住了。赵小明站在小黄背后,不知道是要打招呼还是不打,周天已经看
到了他,很自然地笑了笑打招呼,"哎,小明",再见到吴梅,吴梅可不是省油的灯,"
周天,你怎么现在才来?"
"不好意思,明天有个project要due,想想索性做好了再来,才能放了胆子和ah-may姐
来拼酒啊。"周天说。
"哦,跟我拼酒你是要输的。我可是带了帮手来的,他可是等了你很久了哦。"Ah-may边
说边看赵小明,赵小明脸上那个不好意思啊,心说这婆娘的嘴真是太厉害了。周天也笑
着说,"Ah-may姐,上周末我可是帮你把小明看得死死的,你先谢我才是呀。"
"是呀,我们家小明说了,你把他圈在家里就跟你玩,哪也不让去呀。"ah-may一语双关
的本事真是纯熟。赵小明赶紧操过一瓶酒递过去,"喝酒喝酒"朝ah-may使了个眼色,赶
忙把话头叉开,担心再讲就要穿了。Ah-may会意,抿嘴偷偷一笑,找了个借口就走开了
。赵小明就捻法捻法地跟周天套起话来。
"怎么很忙么?"
"是呀,要期中考了。对了,我收到你信了。不好意思,实在是忙死了,看书都来不及
,三门课这个礼拜五一门,下周两门。等我空了咱们再一起去玩。"
"那你今天还来喝酒?别是看中了哪个女孩子,心里舍不下?"赵小明说出这话,马上也觉
得自己的话酸溜溜的。周天倒也不在意,"哈哈,我呀,看中了你们家ah-may,就怕你
不舍得呢。"仰着脖子灌了口啤酒,接过小黄递过来的一串烤肉吃了一口,"大哥,你这
手艺真不错呢,辣辣的很中我口味。"小黄说,"周天啊,我们陕西的不都爱吃辣么。"
原来周天是认到了老乡啊,赵小明想起来了,小黄确实是西安人,还是西安交大毕业的
,况且也是电工系的,怪不得周天跟他们熟。周天边吃边和小黄聊,赵小明站在边上,
不知是走好,还是不走好,又想插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想起那天周天看见自己和张
祖杰在一块,真不知他会怎么想,于是就进退两难地站着,喝口啤酒,再看看自己的脚
尖。
"我说赵小明,你今天怎么这么蔫啊?"那边小李子叫,好象他和ah-may在说什么笑得不
行,拿赵小明来开心。赵小明尴尬地朝那边笑笑,脚却还是不动,象是一块顽铁,被一
个强大的磁场吸在那里。
"周天!过来,过来。"Ah-may朝这边喊,周天说,"啥事儿?ah-may姐?"
"过来过来,姐问你话。"吴梅在那边和小李子他们已经闹得沸反盈天,这会儿八成想拿
周天来开涮。周天登登地跑过去。赵小明又不能马上跟着过去,又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这个急啊。好歹熬了两分钟,也慢慢地粘了过去。
人群,笑声,赵小明充耳不闻,他脸上挂着苦涩的笑,手里攥着酒瓶子,一摇一晃地穿
过人群,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件白色的汗衫,耳朵里只有他熟悉的声音,也许是喝多了,
他觉得自己在慢慢地游泳,摇摇摆摆,更象是漂浮,浑浑噩噩。直到要走的时候,赵小
明也没搞清为什么自己象着了魔,他走到那里,自己跟到那里,看着他和别人说笑,自
己却连一句话都没再去跟他讲。
这样的滋味不好受,赵小明伤心地想哭。
和陈丽珍夫妇告别,大家各自回家。看着周天摇晃着骑上车子,赵小明走上前拉住他的
车,周天一惊,回头看见是赵小明,还是笑着说,"小明,怎么了?"
"没什么。好好复习,考试考得好。"赵小明慢慢地说。
"摁,我会?
下了车,站着和他说话。ah-may在后面和陈丽珍也在道别,看样子马上就过来了,两人
开了一部车来的,赵小明就有些急,越急舌头越在嘴里打结。
"那个,那个,张祖杰,他爸和我爸是朋友,所以……,如果学习上能帮他一点……"赵
小明嗫嗫地说,惟恐辞不达意。
"哦,他都跟我讲了啊,我会的,他也挺聪明的,今天我们还一起讨论呢。"周天说。赵
小明心里一块大石头乓地掉下了地,原来,那么,都是多余的担心了。
"谢谢你。"
"谢什么?"周天的双眼闪着光,看着赵小明竟有些害羞,看ah-may朝他们走过来,低了
声音说道,"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谢你呢。"说完赶紧跨上了车蹬着走了。
"周天你骑车慢点。"ah-may叫道。
"奥~"
二十二
“又不是周末的,陈丽珍为什么请咱们?”赵小明问ah-may。
“为什么?你不知道?她儿子一百天啊。”ah-may看一眼糊涂的赵小明说。
“哦,我真不知道。那咱们应该给送点什么表示表示啊。”赵小明敲了敲脑壳。
“唉,人哪都象你这么糊涂,我下午回来时经过超市,早买了两箱纸尿布车过去了。”
“好。好。哎呀,你真是……怎么说呢?贤惠!”赵小明朝ah-may竖了竖大拇指,“我
看你真嫁给我算了。”
“……”ah-may开着车不置可否。
“真的呀,你嫁给我我保证你不吃亏!我向毛主席保证,我绝不对你耍流氓。”赵小明
故做一本正经地说。Ah-may半晌没言语,过了好久,从嘴唇皮吐出一句,“……晚了。
”说的轻轻儿地,语气却是斩钉截铁般。
赵小明满以为她会胡沁几句,没料到她冷着脸说这么一句,心想这女人这脾气越来越神
秘,隐隐又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ah-may身上发生。不过他想也不关他的事,他们两
个也永远只会是两条并排流淌的河流,只不过靠得近,彼此都听得到水流过生命的声音

临睡前赵小明冷不丁地想起来,下午离开实验室的时候电加热器好象没有关。平时赵小
明是个心细的人,不会出此差错,想到这里,赵小明急出一身汗来。赶紧穿好衣服开车
去学校。电子卡开了系门,他一溜烟地窜上二楼自己的实验室,钥匙插在门孔里的时候
心还在咚咚直跳,左旋右旋了好几圈总算开开来,开亮灯一看,可不是么,烧蒸馏水的
大烧瓶里只剩了一厘米的水高,那电加热器还在狂烧着。赵小明一手把开关关掉,长吐
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开车回去的路上经过学校宿舍的时候,赵小明犹豫了一下,终于一拐弯把车停在了路边
一个咪表边。熄了火坐在车子里呆了半分钟,他才轻轻打开了车门,下了车。夜风凉地
凉,刚才还是虚惊一身汗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夜已经深了,几幢宿舍楼里只有很少
的几个窗子在亮着灯,赵小明搜索那个特定的窗口,竟然发现还有灯光,好象是暗暗的
台灯,他信步走到周天的楼底下,栏杆上的一排脚踏车绑着铁链子,在深夜里相依为命
,他猜想哪一部是周天的,就怔怔站在那里地看了一会,心里竟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又
沿着廊子走了一段,走到了对面的学生俱乐部。俱乐部的厅是通宵开着的,赵小明一抬
脚走了进去,里面几条沙发,桌上散乱地放了几张当天的纽约时报。平时很晚还常有学
生在里面一个小间里看那个三十二寸的电视,今天却没有,空空荡荡的,象此时赵小明
的心一般。楼上几个房间已经关了灯,赵小明走上楼梯,在拐角的地方有个小窗户,他
停下来,吹了吹窗槛上的灰,默默地把两肘支在窗台上。
正对面就是周天的房间。
暗漆漆的楼道里,悄然独立窗前。相思,相思,成了病。赵小明知道自己又得了病,病
到无可救药。按下腕上的G-shock,水蓝色的表盘上指着12:55。
回去吧。
不。
周天在做什么呢?要考试了,一定是躺在床上看书呢。赵小明似乎看见了周天穿着背心
坐在被窝里靠着床背,手里拿杆笔,正聚精会神地复习,偶尔会把笔在齿间咬一下,真
是可爱。赵小明不禁温暖地笑了起来。
其实,除了白色的窗帘布透出的灯光,他什么也没看见。
不知过了多久,灯突然就熄了。赵小明揉揉眼睛醒了,慢慢踱步下楼,在深夜的楼梯口
,他看到自己在灯光下长长的影子。
回到家躺到自己的床上,黑夜里赵小明睁大漆黑的眼睛睡不着,他也好象没在想什么,
脑海和黑暗的空间重叠,他似乎又看见了他,歪在枕头上香甜睡着的样子,枕边还倒扣
着一本书。那么真切,那么清楚,他的鼻子微微地翕动,均匀地呼吸,还有那合在一起
的长长的睫毛……
赵小明定了定神,使劲眨巴眨巴眼睛,那景象又倏地不见了,他有点怀疑自己在作梦,
于是把食指伸到嘴里咬了咬,还有感觉。伸手去拧亮台灯,于是房间里的物体都在黑暗
中跳了出来,具体而真实,真实得简直没劲。赵小明想大概是被李大师看中了,被暗地
里开了天眼,想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这一笑以后,竟睡意袭来,眼皮发沉,
而周天却没有再在梦里跳出来。
为了赶实验进度,赵小明开始晚上也泡在实验室里。倒不是真的想为老板卖命,主要是
自己对这个实验也抱有很大兴趣和信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太闲了还害相思病,不如
把大好时光放在科学研究上。想起大学的时候团活动里提出了一个口号,叫做“不让青
春冒烟”,让大家分组讨论,然后选派代表挨个到台上去发言。代表们一个个慷慨陈词
,激昂豪迈。赵小明和李依然分一组,组员都让赵小明上去讲,赵小明觉得傻死了,死
也不肯,最后是李依然上。李依然走上讲台,慢条斯理地讲的第一句是,“先问大家一
个问题:青春怎么会冒烟?”
大道理讲啊讲的,到底这口号啥意思?却也不甚了了。台下的人鸦雀无声,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然后李依然再慢条斯理地接下去,“冒烟者,不完全燃烧也。”同学们哄堂
大笑。李依然不管大家笑不笑,有条不紊地阐述了化学反应和人生奋斗间的相似,十分
钟讲下来,竟然赢得了如雷的掌声,连辅导员都不住地点头。想到这里,赵小明的眼前
不禁又浮现出李依然的样子,开心地笑了。但是分开那么久了,突然好象眉目都有些忘
了,再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也没有清晰的样子,反而竟把周天的眉啊眼啊全嵌了上去
,真是荒唐。
实验进展得顺利,赵小明心情也平稳了下来,大概也是有了些实际的寄托,使得不至于
心里太空。赵小明的作息时间改了,晚上实验室静,他能专心地做过十二点,更让赵小
明觉得宽慰的是,在结束了实验的半夜,他开车经过学校宿舍的时候,竟养成了一个习
惯,在周天楼对面的窗子边静静地站上一会,看看那柔和的灯光打在窗帘上。偶尔,周
天的人影还会在窗帘上闪过。每当这时,赵小明的心就格外地兴奋,觉得自己象一个躲
在暗处的侦探,又象一个偷窥者。他想着,周天,你知道我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么?你
知道我正在看着你么?
然而赵小明真的不再很烦恼了,甚至还有些快乐起来。无论怎样,每天那短短的几分钟
,是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感觉。他规定自己最多只看五分钟,然后离开。离开的时候总是
依依不舍,有时正好是周天关灯,熄灯的一刹那,赵小明心里才会有些莫名的失落,然
而那失落总是被偷偷爱一个人的幸福很快地掩盖掉了。
作息时间不同了,一般赵小明中午路上吃过饭才去上班,所以也再没有碰到周天和张祖
杰两个。日子过得简单又充实,连周末也泡在实验室里。唯一不变的是两个人午夜的约
会。日子倒也过得快,转眼期中考就结束了。张祖杰知道了赵小明新的作息,就时不时
有深夜电话打来,照张祖杰的话是,在考试的强大压力下,只有和帅哥讲讲电话才是唯
一疏解的方法。赵小明也就和他吹牛打屁(台湾人管吹牛叫打屁),讲上一会儿。这天
,张祖杰打电话说,明天是最后一门了,可不可以考完后一起去吃晚饭,又正好是星期
五,赵小明就答应了。张祖杰又缠着让他叫上周天,赵小明略一踟躇也答应了,张祖杰
说那我下午就在家等你电话。挂了电话已经是一点多了,赵小明想,明天等他们一考完
试就得马上找到周天。
一早醒来已经是十一点了,他们考试是九点到十一点,赵小明赶紧开了车往学校奔。把
车子停在宿舍的路边,赵小明上去敲周天的门,没有人应,看样子是还没回来。他只好
坐在车子里等,每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国学生过去,赵小明总仔细盯着看一看是不是周天
。等啊等,老也等不来,倒看到张祖杰的车子开过来停在自己车子后边。张祖杰下了车
,一眼就看到赵小明,就眉开眼笑地走了过来。赵小明把车窗玻璃打下来,问:“帅哥
,考完了?”
“是啊。考完了呀!呀!呀!不过好难哦,我好象考得很惨。”
“不会啦,有难大家难啦。”
“希望啦。不过你那个周天真是好厉害,考完出来还春风满面,好象一点也不难的样子
耶。”
“哎……他没和你一起回来?我在等他耶。”
“有啊,我看到他骑脚踏车啦。应该就在后面吧。好啦,等下和我一个学姐约了一起吃
午饭耶。你们好好团聚啦。下午我在家等你电话哦”说着就走了,大概真是轻松了,走
路竟然一扭一扭起来。
赵小明按下耐心等周天回来。不管怎样,见到周天就请他一起吃午饭。好朋友考完么,
当然也需要庆祝一下的。这个借口也不错,只是这东道主等的,一直到十一点三刻都不
见周天的人影,。生怕看漏或者周天万一从后门进楼,赵小明又爬上楼去敲门,还是没
有人应。这下把赵小明给急的,索性锁了车,一屁股坐在了他们楼下的台阶上。
一边等,一边就在胡乱猜测着,到底这周天去哪儿了?按说考试考完解放了,莫是出去
玩?和别的中国学生一起吃饭?也总得回宿舍一回吧?看着手表上的数字在不停地走,
赵小明心里由急生气,由气生恨,由恨生悲,酸甜苦辣的滋味一一在心头掠过。情人的
心啊,哪里经得起一点折腾?想想可能周天真不会回来了,赵小明不肯离去,兀自低了
头在伤心,我在时时地想着你,你在哪里,又可知道?正想起身失望地走,抬头看见一
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骑着车子停在不远处,肩上背着双肩包,锁了车走过来。这一
刻的赵小明,叫做悲喜交加也不为过。
“小明!你坐在这里干吗呢?”
“我……”赵小明一时语塞,支吾起来,站起身,下意识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哦
,我刚过来找一同学,正巧碰上张祖杰了,他说你们刚考完,我就想,我正好没吃饭呢
,咱们好久不见了,一起去吃饭也不错。所以就等了一会。”赵小明发现自己在周天面
前已经不大能编谎了。
“啊,好啊!我也没吃饭呢。刚去电脑室,把一星期欠的email全回了一遍,耽搁到现
在。走,上去,我把东西放了咱们再一起去吃饭。”周天显然没有怎么识破赵小明的谎
言。
“听说你们考试挺难的?”赵小明跟着周天上楼。
“还好,复习充分,胸有成竹。”周天掩饰不住喜悦,看来真是考得不错。“小明你坐
,我去洗把脸。看我这房间乱的,光顾复习,都成狗窝了。”
赵小明看看也笑了起来,确实和上次来的时候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的风格大不一致了,书
和纸堆了一桌,床上的被子也没叠。赵小明趁周天去洗脸,在他床上坐了下来。想着自
己每晚在窗外看着这个里面的世界,现在竟确确实实坐在日夜思念的人床上,不由躺了
下去,闻见枕头和被子上散发着周天的身体的味道,又有些恍惚起来,抬手枕头边真是
倒扣着一本书,翻过来一看,却是一本《红楼梦》。
周天拿着毛巾走进来,额前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你这叫用功啊,枕头边还放着红楼梦
。”
赵小明笑着说。周天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哎呀,别看别看。我是看书看累了,就随便
翻翻权当休息看的。”
“是么,看红楼梦还当休息,真是风雅啊。”
“好了好了,别寒掺我了。起来起来,我那床上乱得这样你还躺。”
“乱才躺啊。干净我还不习惯呢。”
“走吧走吧。”周天撺掇着赵小明走,缩门的时候周天说,“你碰到张祖杰了?”
“是啊。”
“他可是很早就回来了。”
“是啊。”赵小明又顺口回答。
周天使劲看了一眼赵小明,问道,“那你等了我很久了,是么?”
二十三
赵小明变笨了。他不光笨了,也变得呆了,嘴不利索了,也不象以前猴子那样跳来窜去
了。不止一回ah-may发现他晚上很晚回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还傻笑。
这一点不光ah-may觉察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察到了。面对周天的话,赵小明竟有些慌起
来,天晓得以前自己为何是如此的自信。他要支吾很久,才勉强找出个应对的理由。还
好周天没有很在意,可能是考试考完还在兴奋呢。
学校的食堂里,两人面对面坐下。周天象是饿坏了,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一个三明治,
边吃边跟赵小明讲他如何跟老生套题,如何押题,讲得眉飞色舞,。赵小明要了份意大
利粉,却没有什么胃口,拿着叉子绞过来缠过去,绕半天放到嘴里吃上一口,双眼从不
肯离开周天那张生动的脸,如此近地凝视,两英尺的距离,使周天的每一个细节都那么
可爱。
“你那个朋友好象考得不好,出来时愁眉苦脸的。”周天吸了口汽水说。
“我的朋友?”赵小明忙把目光的焦距调整了一下,楞了楞,问道。
“你的那个台湾男朋友啊,呵呵。”周天调皮地笑起来。
“我男朋友?”赵小明听到这三个字,吓了一跳,随即明白了周天指的是张祖杰了,“
你找死啊!我要是同性恋也看不上他。”
“你可别说,他还真本事,搞得我们系里好多人都知道他是同性恋。他也不在乎。”
“是么?他们台湾人可真胆大。”
“我们上一级有个美国小孩叫麦可的,长得挺帅的,他们也说是。”
“他们是谁?”
“呵呵。其实是张祖杰告诉我的,说那个男孩子主动去接近他。”
“哦。哦。人家真还是一支花呢,看不出来。”
“什么看不出来,其实他还是挺明显的。怪不得大家都知道。前一阵看见他和你在一块
,我还在猜他勾引你呢。”
“放屁。我勾引他?我有那个空。”原来如此,赵小明心里一下放松了好多,嘴马上就
利索起来,“那我看他是看上你了呢,和你讲这个讲那个的。人家放着美国帅哥不靠来
靠你,呵呵呵,铁定是看上你了。”
周天急了起来,“什么呀什么呀,我可和他保持距离。”想了想,又说,“不过,真是
的,他好象这一阵看到我老是挤眉弄眼的,无缘无故地笑,我都不懂他什么意思。”
“就是嘛,看上你了呀。”赵小明得意地笑着,想着张祖杰还不错,至少没有去搞乱这
锅粥,“他可是和我约了让我请你晚上一起吃饭哦。”
“请我?”周天瞪大眼睛,“为什么?你们吃饭跟我什么关系?”
“哎呀,你管呢,人家一番好意么。”
周天把最后一点三明治扔进嘴里,咕哝着说,“我不去。你和他是世交,我跟他没交情
。再说他要请我,他干吗叫你来请啊?不去。”
“哎呀,人家不是知道咱俩关系好么。你就看我的面子嘛。”
“不去不去,”周天摇了摇吸干了汽水满是冰块的纸杯,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抬眼看
了一看赵小明,“他要真看上我了怎么办?”说完了自己倒扑哧一声笑了。
“人家又不是王老虎,再说有你哥在,怕什么。”
“我哥是谁?”周天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笑着问。
“你哥是谁?赵小明。”赵小明终于大言不惭起来,吃了最后一口,把叉子往纸盘子上
一扔,站起身说,“走人。”顺手把周天的东西揽过来,扔到垃圾桶里。周天没说话,
抿着嘴一脸幸福的模样,懒懒地站起来,两人一起往外走。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什么,
说,“小明,晚上不如我请你们吧。”赵小明问,“干吗?”周天两手揣在牛仔裤前面
的小兜里,耸着肩说,“我来这里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表示一下呀。”赵小明说,“
那张祖杰也帮了你很多么?”笑着边斜眼看周天。周天又不好意思起来,“那,他是你
朋友啊,也是我同学,虽说不怎么熟,人还不错啊。”赵小明说,“是啊,不错啊,人
家是不错呀,想对你好来着。”
周天伸手一掌就拍在赵小明的肩背上,“你给我闭嘴。人家是对你有意思,巴巴地让爷
老子到大陆找了关系来搭你,想找你还拉我这个同学做电灯泡。哼哼,你们两相情愿不
就完了么,扯上我干吗。”
“哎哟,还吃上醋了。”赵小明坏笑着说。
“你给我闭嘴~,臭小子!”周天笑着去打赵小明,赵小明逃着,两个人追起来。正巧
走到
礼堂后面一条小林荫路上,两边都是小林子,周天在后面追,赵小明就撒开了长腿逃。
周天追了会就停住了,说,“不行了,我吃得撑死了。今天饶了你。”赵小明也停下来
,靠着棵小桑树对着周天笑。周天慢慢走过去,冷不防就把赵小明一个胳膊搭过来,一
个擒拿式把赵小明治在那里服服帖帖。
“哎哟哎哟,你个臭小子怎么使诈呀,周天。”
“哼,以后还敢说我坏话不?”
“哎哟,你放开我。”赵小明从来也没预料到周天竟然还会这一手,但人在屋檐下,只
好认栽,“有话好说,我也没说你什么坏话呀。”
“哼,还说没有?那什么看上你看上我以后还说不说?”
“我说的可是实话呀。”
“还不老实。”周天把赵小明再往下一摁。赵小明马上说,“好好好,你放了我吧,大
爷。”
周天又扑哧一声笑起来,“以后小心点别得罪我,这次就饶你。”两手一放松,赵小明
才得了自由。这下赵小明可有些怕了周天,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工夫,怕是练过的也未
可知,甩了甩胳膊,嘟哝着说,“刚还称大哥大哥的,一会儿就反了。”
周天说,“大哥要对小弟好才是大哥,哪象你这样的。”
赵小明猛一回头,一把拦腰抱住周天。
四下无人,这条道本就偏僻。
饶是周天诡计多端,无奈被赵小明拦腰抱紧,两个胳膊也被束缚住,顿时感觉不妙。
赵小明使劲把周天抱起来,两个脚都离了地,两人面对着面,周天兀自挣扎,赵小明是
一脸得意,“嘿嘿,臭小子敢诈我。”抱着周天抵在棵树上,“现在轮到你哥我了。”
周天叫着,你放开我,边叫着两人边笑,象在玩游戏一般,可是游戏玩到后来,赵小明
双眼
和周天的双眼眼神碰上,他突然有些尴尬起来。
“好了好了,不闹了。”赵小明放松了周天。周天两腿着了地,也乖乖地不再调皮了。
两人就默默地往前走着,象根本就没发生什么一样,可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穿过小林子,前面就是宿舍区了。赵小明问,“下午干什么?”周天想了想,说,“差
点忘了。昨天跟小黄说好了,他说下午教我学车。”
“小黄这么空?”赵小明酸溜溜说了句,“人家可是你正宗大哥哦。”
“什么呀。”周天斜一眼赵小明,“他是等着工作,这阵子比较闲而已。”
“他那部福特老爷车,怎么开。”赵小明说,“我下午也没事,干脆我教你吧。”
周天低着头想了想,说,“不行。”赵小明问,“怎么不行?”
“我跟他约好的,怎么能不去。人家好心好意。”
“他马上就工作了,也忙了,我比较闲,再说我的车子好开,人家想开我都不让呢。”
赵小明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岂肯放过,“你就给他打个电话说你累了。”
“那不好吧?”周天说。
“什么好不好的,就这么定了。”
周天踟躇着,赵小明逼着他,他就有些心动,但他又说,“你那车是新车,我可不敢开
,要是被我撞坏了怎么办?不行的。”
“狗嘴!还没开就说撞啊?也没看看是谁教你,我赵小明没吃过一张罚单呢!”
周天显然对赵小明没有办法,只好依了。到宿舍给小黄拨了个电话,装出很累的样子,
抱歉地推了。挂上电话对着赵小明吐了个舌头,做了个鬼脸。
上车前赵小明先给周天讲了基本的要领和车子的构造,他先开着车把周天带到几里地外
比较偏僻的一个废弃的场子上,让周天上车。周天很快就掌握了基本的动作,虽然开得
比较慢,但是刹车,打弯,感觉都不错,稳稳当当。
开着开着,周天说,“小明,下个礼拜你可有空?”赵小明问,“什么事?”周天说,
“本来也不好意思求你。”赵小明说,“什么事求不求的。”周天说,“下礼拜是长周
末,我女朋友要过来看我,你能不能帮我去机场接一下?”兴奋了一天的赵小明心一冷
,但还是马上说,“好啊,没问题。牛郎织女终于要相会了,可喜可贺啊。”
“那就麻烦你了。”周天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小明觉得这一天他们两人之间好容易拉近
的距离又远了起来,心里就有些惴惴的起来。
学到两个小时兜场子,赵小明便要他开上马路。周天不敢,说太快了,怕不熟练撞,赵
小明拍拍胸脯说上!又不是高速,小马路开开怕什么。
小路上车也不多,周天开得挺顺。照例讲第一次学车上马路是不可以,太危险了,可赵
小明觉得周天挺行的。车子到了个岔口,转了个弯上了条不大不小的路,车子便多了起
来,周天就有些紧张,说,“小明,车子那么多,我停下来吧。”赵小明说,“别怕,
照老样子开。”毕竟是第一次,周天贴着路边走,旁边的车一部部往前超,他就有些乱
,到了红灯也忘了停,急得赵小明叫“红灯!刹住车。”等周天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在
路口的中间了。周天脸红了,说,“小明,你来开吧,我不敢了。”
“稳住,胆大心细才能开好车,绿灯了,走!”赵小明说道。周天略一迟疑,旁边一部
车从后面急拐过来,贴着车沿“唰”地直冲出去,还猛按了一下喇叭。这下周天更急了
,赵小明看那开车的是个毛头楞小子,骂道,“Jerk!”周天一急,油门一踩,车子忽
悠一下也冲了出去,他吓得脸都白了,好不容易转弯在路边刹住车停下来,周天死活不
肯开了。赵小明只好替了过去,周天坐在旁边低了头不吭声,赵小明只得安慰周天,“
没关系啦,你开得挺好,是那小子有毛病。”周天抬头说,“我不学了,要是刚才真撞
了车,怎么办啊。”
“你这么胆小。”赵小明还笑他。
“我胆小?你胆子也太大了。我是刚学耶,你就让我开马路。撞了你的新车怎么办?反
正我不跟你学了。”
“好了好了,下次不让你开马路了成不成?再转圈子转上几次好不好?”赵小明温言相
劝,看到周天怕的样子,心里是又怜又爱,想起刚才抱着他的时候他极力挣脱的模样,
他恨不得一把再把他搂在怀里。车子撞了算什么?
就这样沉醉在他的气息里。他生气的样子也好,他开心的样子也好,赵小明已经没有办
法再自拔了。“让我随你去,让我随你去~”磁带里放着的张信哲接近撕肝裂肺的哭嚎
,赵小明竟有了同感。
三个人的晚餐吃得很开心,是在一家广东菜馆。最后谁也没请谁,各自分摊。张祖杰和
两个帅哥吃饭,当然开心;周天的女朋友要来了,也自然开心。赵小明看着他们两个有
说有笑,也苦涩地笑着,爱你在心口难开。
二十四
爱情终究是一场难圆的梦。从赵小明开始体会到爱情的滋味起,多少年来,苦涩就一直
陪伴着这个乐观向上的少年。人生是一部很难读懂的书,爱情是最难懂的一章。很多人
过了一辈子,却连书封皮都没有打开过,也活了一世,富足或者潦倒,然而也许是快乐
和平和的。有一天当他不慎翻开了这本书沉重的封皮,忧伤就随着来了,但是这本书已
经合不上了。即使读得好的,当生命的手把书合上时,不用细细地想,泪水也会奔涌。
既然老了都要悲伤,年少的时候莫愁。
赵小明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他又怎么能不愁?不过好在他已经有了一种预感,很快他
就要迎接一个新的转折点了。这个预感在以前的岁月里也曾出现过,当深爱着李依然不
能自拔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一天他会醒,当李依然握住酒醉的赵小明的手,把一个残忍
的现实在赵小明眼前剥开,用无限纯洁的友谊定义了一切心中的爱意的时候,他生生地
醒了过来。现在的赵小明,又在等着相似的时刻的到来,他知道,一旦亲眼见到心爱的
人和他心爱的女人哪怕是一个亲密的眼神,他赵小明就被判了死刑。这死刑可能早就注
定,那不过只是宣判书上一个红勾而已,然而却是直接的,分明的,时间上也好,空间
上也好。
知道梦的泡沫迟早要飞散于无形中,赵小明在美丽的泡沫中的每一天都醉生梦死也愿意
,这如同走向刑场的人喝酒吃肉特别潇洒一样,因为,以后再也没有了。赵小明不知道
周天是不是也心有灵犀,反正在特定意义的日子到来以前,两个人竟形影不离起来。
周天考完了试,彻底轻松下来。赵小明为了实验却很忙。那天中午两人约好一起吃午饭
,其实赵小明是吃早饭。吃完饭周天说他下午没课,到图书馆借中文小说看,问赵小明
什么时候下班一起吃晚饭。整个下午,赵小明心神不安地做实验,到六点就往外溜。两
人再见面时,相视一笑,赵小明心里暖洋洋的。
吃了晚饭周天若无其事地问,晚上干什么。赵小明说他现在实验紧,晚上要抓紧做实验
。周天说,你实验室里都晚上干活么?赵小明说就我一个人赶,其他人一般不来。周天
说,你实验室有电脑没?赵小明说有啊,老板刚给我配了个奔腾300,那个归我一个人
用,带网络的。
那我陪你做实验吧,周天笑着说,我在家也闷得慌,平时上网还得跑系里。赵小明一阵
惊喜,一种甜蜜晕旋的感觉袭来,那短暂的幸福和蹲久了猛一站起来的暂时性脑贫血很
相似。
赵小明实验室里有个权当办公室的小隔间,周天在赵小明的桌子前坐下,赵小明帮他打
开电脑,自己跑去外间做实验。下午的实验没做成,得重新开始。想念的人就在身边了
,倒也心平气和,不再心神不宁了。实验开始后,等仪器稳定下来就没事了,定一段时
间记录一个数据就可以。赵小明轻轻走回到里间,站在周天背后。周天靠在椅子上,专
心致志地在写一个email,丝毫没有觉察到。赵小明双手搭在椅背上,靠近周天的肩膀
,从上往下看他的头顶,周天的头发很干净,光泽很好,没有一点头皮屑子。慢慢俯下
身,赵小明轻轻地往周天的耳朵边吹了口气。周天吓了一跳,又是痒又是惊,用手拼命
挠耳朵,赵小明笑弯了腰,趁势就抱住了周天的肩。周天倒没有恼,只是慌慌地把写信
的窗口缩小,微微嗔道:“臭小子,我在写信,别看。”
“好好,不看,不看。”赵小明拉了一把椅子在旁边桌子边坐下来,说,“这么神秘兮
兮的,给媳妇儿写信呢?”
“哪里,给国内的朋友。”周天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停了手不写了,把椅子掉过来
和赵小明说话。
“往下写啊。”赵小明说,“我不看你的。”
“没什么要紧的。”周天说。
“老情人吧?”赵小明揶揄道。周天忙否认说不是,脸却有些红了,“你看到什么了?

其实赵小明光注意看他人了,倒是压根没看周天在写什么。赵小明想,周天大概是在写
什么,否则不会突然害羞起来,这下更是此地无银了,于是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搭讪了几句,赵小明知趣地走了出去看他的实验。再进去的时候周天已经写完了email
,在网上看中文呢。看见赵小明进来,周天暧昧地一笑。两人分占了两个桌子,面对面
一时不知道讲什么好。周天忽然想起什么,把书包打开,拿出一本书放在桌子上。赵小
明伸手拿了过来,却是一本小说。
“今天下午在东亚图书馆借的。前一阵天天看英文的教科书,参考书把头都看大了,借
本中文小说平衡平衡。”周天说着,又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很大的橘子,“还有一个橘
子,忘了吃了。”剥了皮,一掰二,递给赵小明一半。
“甜么?”周天掰下一瓣塞到嘴里,问赵小明。
“甜。”赵小明说着也掰一瓣塞进嘴里。周天笑了起来,“你还没吃就说甜哪?”赵小
明傻傻地笑,“甜,不用尝就知道甜。”
吃完橘子周天坐到一旁看小说,让赵小明爬网。一查信,好久没有来信的李依然又来了
一封,还是短短的,说郑敏刚考了GRE,感觉不错,托福是去年就考的,成绩还凑合,
准备要申请学校,看春季班来不来得及,问问赵小明的学校春季有没有招生计划。赵小
明回说好象有呢,但是招得人没有秋季的多。一边写一边就在想,要是郑敏真的联系到
这里,那李依然也必然要来了,他要来了,我该怎样去面对他?想到这里,无端地心里
就开始砰砰地跳起来。转念又想,联系学校就象撒网一般,哪里就这么巧了。
赵小明盯着荧光屏,手里的鼠标机械地乱点着中文网页,胡乱地周游在各个新闻报纸和
论坛之间,看了什么都不在意。只知道周天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书,他想起了那时侯和李
依然一起在教室自修的情形。也是如此,他自岿然不动,我自心乱如麻。
就这样沉醉在心乱如麻和短暂的幸福中,赵小明和周天几乎每天晚上腻在一起。这一晚
是星期五,他们决定放松一下,晚上不做实验了。因为明天周天的女朋友,萧静,就要
从加州飞来了。两人吃完晚饭,一起去游泳。彼此熟悉了,赵小明和周天在更衣和沐浴
的时候已经都不象第一次那样的忸怩,只是赵小明会不时去装做不在意地把目光投过去
,周天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脱得干脆利落,更无一点邪念的样子。
游完泳出来已经九点多了,赵小明看到周天还只是穿件衬衣,自己已经套了一件薄绒衫
,还觉得脖子有些凉意,牵了一下周天的手,倒也暖和。周天说,“你手这么冷啊?”
“是啊。头发没擦干。”
“我还好,我的手比你暖。”
“当然落,”赵小明从包里拿出毛巾使劲擦头发,说,“我和你不同,你的心上人明天
就要来了,心里暖啊。”
“呵,”周天勉强笑了一声,“暖啊。你不是应该更暖吗?你的心上人可就在你身边呢
。”
赵小明一怔,手拿着毛巾呆住了,又惊又喜地看着周天。
周天见赵小明怔怔地看着他,忙笑着说,“不是吗?你们家ah-may可天天和你在一起,
你还不幸福吗?”
赵小明无话可说,默默地把毛巾叠好塞进包里,夜风吹过来,鼻子里酸酸的,低了头慢
慢往前走。周天忙跟上来,低头看着赵小明。赵小明愈发觉得悲苦,连眼眶里都湿润起
来。
“怎么了,小明,生气了?”周天低声柔柔地问。
“没有啦。”赵小明把头抬起来,嘴角挤出笑容,“我生气什么呀。我本来就很幸福啊
。你们不都看见了吗,我和ah-may很好啊。”
周天不语,到了停车的地方,两人上了车,周天说,“我得回家了,家里还乱得一团糟
,明天小静就要来了,回去好歹要整理一下。你把我送回去吧。”
“好啊。”赵小明依然闷闷不乐的样子。没有开音乐,车子象一艘夜航的驳船在寂静的
夜里平稳地行驶。周天试探着说:“小明,你生我的气了么?”
“没有啊。”赵小明看一眼周天,故作平静地笑。
周天抿着嘴,牙齿咬着上嘴唇皮,眼珠一转,说,“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不该说你跟
ah-may的事。”
“我跟ah-may怎么了?你知道我和ah-may是什么关系吗?”赵小明看着周天苦涩地笑着

“我不是很知道。但是我总觉得你们并不是象大家说的那样子。可能你爱ah-may,但是
她不是很爱你。我……不知道,我……只是瞎猜。反正……,”周天边琢磨边说,“不
过……,可能她也是爱你的,不过要考验你,或者……,再说,你们不都住一起了么?

赵小明摇摇头,“你不知道的,你永远都猜不到的。我和她,……,不过是简单的朋友
关系,没有丝毫感情的因素。”
“你不要说气话啊,小明。我觉得……,她挺关心你的,至少在生活上。可能……,她
来美国比较久了,性格上更独立一点。可能你比较喜欢小鸟依人一点的女孩子吧。”周
天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孩子?”赵小明简直真的有些生气了。心想,别说女
孩子,就是小鸟依人的男孩子他也不喜欢。鸟小才依人呢。
“我……,我不知道呀。我就是瞎猜猜嘛。就象我的女朋友,她真的是很体贴关心我,
可是,我……,我也不知道。”周天叹了口气。
“你也不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孩子吗?”赵小明问,“我以为你很喜欢这样的。”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周天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要什么。小明
,你能告诉我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吗?”
“我?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吗?”赵小明说,“我是爱上了一个,但是我说都不敢说出
来。”
“真的吗?真的不是ah-may吗?”
“不是。我不会告诉你的。”
“不告诉我?”周天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我也爱上了一个人,不过你不告诉我,我
也不告诉你。”
“哼,想骗我,臭小子,没那么容易。”赵小明说,“你老婆可是明天就要来了,有本
事你休了她。”
周天一时没言语,过一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还嘴硬!”赵小明打趣道,“我看你当务之急是保持旺盛的精力,觉得不行的话,明
儿我给你捎两盒洋参丸。”
“你这个臭小子,”周天急道,“你莫是自己有病,常备着洋参丸啊?留着慢慢吃。你
要真不行,我那儿还有蜂王浆,一并送给你。不过吃上了火可别找我。”
“找你?”赵小明接过话头,“找你干吗?你能给我出火?你是同性恋啊?”
“你才同性恋呢!”周天笑着说。
“我是同性恋,我就找你出火,你愿意吗?”赵小明也笑起来,自己都觉得有些忘乎所
以。
“你要是同性恋,去找你那个台湾哥哥啊。哈哈哈……”
“我看不上他呀,我就要找你……呵呵呵呵。”
“那你等我把老婆休了吧,嘿嘿嘿……”
两人嘻嘻哈哈,刚才的不快就被抹开了去。说着就到了宿舍楼前,赵小明轻踩刹车,车
子在路边停了下来。两人对看了一眼,周天说,“我走了。”赵小明轻轻点点头,象前
几晚一样,每次临别的时候,赵小明心中都有些失落的感觉。知道明天两人依旧会见面
,孤独的最想要人陪的黑夜,却是不得不下短暂的分别。周天拉开车门,又回头看赵小
明一眼,“别忘了,明天下午帮我接机,早上尽管睡懒觉,我中午给你打电话。”
“摁。”赵小明应了一声,深情地点点头。这一夜别离以后,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如此
美丽的感觉了。因为,她就要来了。
车碰上车门,周天回过头微笑着挥手告别,转身轻盈地上楼,身影消逝在楼梯间的转角
,那情景就象一段慢镜头的蒙太奇,赵小明会把这幅画面永远地记在心里,孤独的路灯
撒下蜡黄的光线,投上苍白的墙,那堵墙瞬间转成黑白,盛满黑色凋零的玫瑰的白瓷花
瓶摇摇欲坠,配上淡淡忧伤的钢琴曲,印上花体的“The end”字样,就是个完美的片
尾,在一个切分音上音符嘎然而止,凄伤的爱情在今夜划上句号,消融在无际的夜里。
二十五
在成长的路上,很多人会有意或无意地掩饰自己的性格和爱好,从而使自己在人前人后
有截然不同的两面。爱和别人开玩笑,什么事儿都不大当真的赵小明,在爱情方面反而
是如此虔诚和认真。而命运也却总是和他开着这样那样的玩笑。
这天早晨起就下着雨,和赵小明的心情不谋而合,而周天也竟然一点也没有很兴奋的样
子,反而露出些疲倦的神态,让赵小明又气又恨,他以为周天是刻意在他面前装出来的
平静。
萧静人不高,梳着短发,脸色很白,甚至有些苍白的感觉。大大的眼睛,眉清目秀的小
家碧玉的样子。穿一件淡紫色的衬衫,配一条牛仔裤,运动鞋,标准的学生样。当她从
接机口走出来看到周天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亮,然而并没有十分激动,周天迎上前去,接
过她的小行李箱,两人就并排向赵小明走过来,并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
“这是赵小明,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个,是他开车带我来的。”周天微笑着介绍。萧静抬
起头看高高的赵小明,可能是六个小时的飞行也让她有些疲惫,她微微欠起嘴角笑了笑
,轻声道,“你好。”
赵小明伸出手,萧静好象没有准备,略呆了一下也伸出手来,两人握手,赵小明也说你
好。三个人就一起向外走去。赵小明想起去年帮老陈去接他国内来的老婆的情形,两人
又跳又笑,完全把赵小明晾在一边,很不是滋味。反过来看这一对小男女,反而稳重有
余,也不禁有些佩服周天的眼光。见周天又帮女孩子背背包又要拖个滑轮包,赵小明不
声不响一弯腰从周天手里兑了一个过来,周天也没有坚持,就让赵小明拖着滑轮包,萧
静看到了就数落周天,“你这么懒,人家辛苦开车呢还让人家提包。”周天就不好意思
笑笑,再朝赵小明笑笑,说,“没事的。”萧静看看赵小明,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说
了声“真是麻烦你了。”
三个人并排着走,周天走在中间,萧静走在右边,起初两人各走各的,后来走着周天就
伸过右手,萧静犹豫了一下把手搭了上去。赵小明看到萧静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由
衷的幸福来,然而周天却不知怎么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赵小明心想他没准是在装酷,
也可能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过多的和女朋友的亲热,或者,真的如他以前告诉他的,他不
是爱萧静?
上了车,萧静坐后排,周天还是坐到前排来,赵小明横了他一眼,说,“这么不懂事,
坐后边去。”周天想想,回头又去看看萧静,萧静忙说,“没事的没事的。”周天还赖
着不肯动,赵小明推了他一把,他就换到后排去了。车子开起来了,下午雨已经停了一
会,这会儿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雨刷在挡风玻璃上缓慢地滑来滑去,就象赵小明
此刻的心情一般,很多念头,又好象说不出什么,荡来荡去。两个小男女坐在车子后排
,从后视镜偶尔看一眼过去,两人倒也坐得规规矩矩,开始还和赵小明搭几句话,说说
雨说说天气,后来一路上就是周天和萧静讲些话,声音小小的,也还不是讲个不停。这
样总算还好,赵小明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他想象着两人可能会相拥着喃喃讷讷,如老
陈和他大饼脸的老婆一般,竟也没有发生。但这样也让赵小明觉得不舒服,他宁愿看着
他们亲热也不想他们在他面前憋着忍着,即使这样赵小明也还是能想象两人在赵小明离
开后单独在一起的亲热神情,那样的想象是无限的,最具杀伤力的。
到了周天的宿舍楼下,雨也小了,天上的云压得很低,只有五点钟光景,就有些暗了。
赵小明帮着把行李卸到台阶上雨篷遮着的地方,跟两人说他走了。周天说,“马上就吃
饭了,在这吃了饭再走吧。”赵小明笑笑说,“不了,萧静刚到,你陪她说说你的心里
话才是。”边说还边挤了挤眼。周天笑着说,“我会的。”萧静说,“不妨的,一起吃
了饭走吧。”周天说,“你别取消我们了。”赵小明又不是傻瓜,执意还是走,周天就
说,“好吧,明天晚上我和萧静请你和ah-may去外边吃饭。”赵小明说,“好啊。你跟
ah-may讲过没有?”周天说“讲过的,对了,晚上萧静还要住你们那边和ah-may住,我
和ah-may讲好的。”
雨越下越大,赵小明将雨刷开到最快,眼前还是一片迷蒙。凭着感觉开到家里,停好车
,冲到门口才几步路,他已经给雨淋个透湿。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一道强烈的闪电划
过,一声炸雷随即冲到耳边。赵小明的手一哆嗦,定了定神回头看,瓢泼的雨中什么也
没有。一阵慌乱从心里升起,在这一刻,莫名的恐惧占据了心灵,他很想大声地嘶叫,
没有力气,只把湿透的身体紧紧压在白漆门上。门开了,赵小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呆呆地站了几秒,狭长的楼梯因为没有开灯显得格外黑暗,象通往未来的道路一般,看
不清楚,让他没有勇气去面对,他的身子有些发软,便顺势斜倚着门坐了下来,望着雨
中朦胧如烟的庭院发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下到一半又回转去,一会儿又下来,赵小明知道是ah-may,她就站
在他的身后,然而也没有说话。赵小明闭上眼睛,眉头紧缩,那是一张充满张力的年轻
的脸庞,感受青春的伤痛。而一种久违的温暖,来自一条干爽厚重的浴巾,触摸在他的
脖子周围,然后有一双手隔着毛巾擦拭他的头发,仿佛遥远记忆中幼小的他洗完头发母
亲为他轻轻地擦干。女人……,生来就是温柔的定义的女人,难道就是在男人受了伤以
后唯一栖身的港湾吗?
这时候赵小明才明白,在人的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感受,并不是所谓的爱情,也不是任
何的享受。任何一个在母亲胸口寻觅乳汁的孩子,在最初的意识里最强烈的感觉就是安
全,就是被保护,男孩子是这样,女孩子也是这样。然而当挣脱了母亲怀抱的孩子们长
大以后,男孩子就成了男人的雏形,时时刻刻被教育着要宽厚大度,勇往直前,去保护
,去给予,仿佛人生来就应该如此,却没有什么道理。做生活的强者!做一个顶天立地
的男子汉!从小到大,赵小明记住了多少个雷同的座右铭,却没有一个人跟他说,去做
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一个基本意义上的人,去给予,同时去获得,去保护,同时被
保护,去爱,同时被爱,而这样的爱其实不需要带有任何性别上的区别。在人内心弱小
的时候,体会被爱护的感觉,并不是女孩子的专利;回到母亲的怀里,也并不只是婴儿
的专利。
还好ah-may在,还好ah-may都懂得。在沉默的中间,ah-may轻声唱起一支歌: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
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偶尔会恶作剧地飘进我眼里
宁愿我哭泣,不让我爱你,你就真的象尘埃消失在风里
你是我最痛苦的抉择,为何你从不放弃漂泊
海对你是那么难分难舍,您总是带回满口袋的沙给我
难得来看我,却又离开我,让那手中泄落的沙象泪水流
ah-may唱得如流水浮沙,没有一丝的愁苦,仿佛爱情不过是为时间的纪念碑。
风吹来的沙,落在悲伤的眼里,谁都看出我在等你
风吹来的沙,堆积在心里,是谁也擦不去的痕迹
风吹来的沙,穿过所有的记忆,谁都知道我在想你
风吹来的沙,明明在哭泣,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
是啊,爱和哀愁相伴相生,是人能预料的么?看穿了时间的生命,也许会摆脱爱情的伤
痛。ah-may也坐了下来,抱着他裹着毛巾的肩膀,赵小明轻轻把头靠在ah-may的肩上,
失神地不说一句,他知道此刻的ah-may一定能知道他的所有心思,即使她不说一句话。
“好了,闹也闹过了,歌也唱了,起来吧。”ah-may笑着说。赵小明心里好受了许多,
有ah-may这样一个能体会真心的女孩子做朋友真是难得,不好意思地笑着回头,两人站
起身来,赵小明随手把灯开了,灯光照在ah-may脸上,淡淡的笑意,盈荡在单眼皮的眼
角,突然觉得她从来没有这么美丽。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去,赵小明说,“ah-may,突然
发现你长得象一个人。”
“谁?”
“吴倩莲。”
“呵呵,那是我表姐。”ah-may大言不惭地说,“帅哥今天受了什么刺激了?”
“没有,乱讲。”赵小明说,“不就是文学小青年偶尔感伤一把么,风花雪月的,难得
这么大雨。”ah-may便不再问下去,说,“今儿大雨我哪也不想去,闲在家做了半天饭
,快跟我一起吃吧。”赵小明问,“都有什么好菜?”说着进了客厅,看到小桌上已经
摆了三样菜,一条清蒸龙利,一个红烧大排,一个炒菠菜,口水都流了下来。
“去盛饭。”ah-may说。赵小明说“得令!”冲到厨房舀了两碗米饭,拿了筷子就往鱼
身上戳。ah-may叫,“猴急成个鬼样,还有鸭舌萝卜汤,在钢筋锅里炖着,也去拿来。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赵小明讨好地给ah-may舀了汤,再自己舀了一碗喝起来。“哇,
好好喝,你以前怎么不做给我吃?”ah-may白了他一眼,“就知道我做给你吃,你怎么
不做给我吃?这汤是周天教我做的。”
“周天?他什么时候教你做汤,骗人。”赵小明脸色又暗了下来。ah-may见了,忙说,
“好好,不说他———也罢。人家对你挺好,干吗呢。”
“我又没说什么,你自己瞎猜。”赵小明说。
“好好——,我才懒得管你们这档子事呢。”
ah-may夹了筷菠菜,“我是昨儿下午去买菜碰上他,我问他干吗买菜,他说他女朋友要
来,他要给他女朋友做菜吃。”
“对啊,我刚才就是去帮他去机场接老婆。”赵小明夹了块大排啃起来。
“我见他买鸭舌,那东西我只吃过炒的,自己又不会弄,问他怎么做,他就一步步讲我
听怎么做。看不出来爷们也这么会做菜,我以为一个个都跟你似的。”
“我怎么了?”赵小明不服气地问。
“你们上海男人不是以做菜做家务闻名么?你这样的,以后找谁呀?男的女的都不爱你
。”
“哼,稀罕!少爷我打一辈子光棍。”赵小明扒完两口饭,说,“自有人喜欢我,象周
天那样会做菜的,就有我这样吃现成的。”
“那你找他去呀。”ah-may说。
“……,这样的男人多的是,干吗非要找他。”赵小明说起话来象是憋着口气,ah-may
自然知道为什么,就没有再挑逗他下去。吃完饭赵小明抢着去洗了碗,总算表现还好。
雨还下个不停,ah-may躲进房间打电话,赵小明接了几次电脑也没接上,估计又是一个
长电话煲,只得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十点ah-may出来,说电话打完了,你去上网吧,赵
小明就关了电视回了房间。突然想起给家里打个电话,他妈妈在家,说小明你怎么好久
没打电话回来了?身体好吗?学习忙吗?妈妈又说,女朋友呢?赵小明就一阵急,每次
都是这套话,正想着如何用老办法去敷衍,灵机一动就说,“妈,她就在我这里,我叫
她跟你讲话。”
“帮个忙,帮个忙,我妈。烦死了,你做一回真假公主。”赵小明把ah-may拉了过来,
ah-may心领神会,拿起听筒就叫阿姨,七拉八扯讲了一通后把话筒还给赵小明。赵小明
的妈妈真是乐坏了,赵小明赶紧接着拍马屁,把老娘给哄得恨不得马上抱孙子。
“小姑娘讲话声音真好听,老早看到照片就觉得很漂亮。”
“漂亮,漂亮。”好不容易把电话讲完,赵小明长舒一口气。
这边挂上电话,就有电话进来。抓起话筒,是周天的声音,“小明啊,我周天,还没睡
吧?”
“没呢。”
“我本来自己送萧静过来,外面下大雨,你能不能来接她一下。”周天说。
赵小明这才想起来,萧静要到ah-may这里过夜。忙说,“好,我马上来。”挂了电话问
ah-may,ah-may说对呀,本来我去接的,你去吧。
车子停在周天宿舍的楼下,看见周天正打着雨伞,和萧静站在那儿等着了。见赵小明的
车子,周天打开车门,和赵小明打了招呼,让萧静坐了进去,赵小明问,“你也进来吧
,我一会儿再送你回来。”
“不用了,跑来跑去的怪麻烦的。”周天说道。萧静也说,“不麻烦了。”于是关了门
,又绕到赵小明车窗前,赵小明把窗子摇下来,周天说,“小明,明天要是还下雨,还
得费心你把她送过来,要是不下了,我自己过来接她。”
“你这是对她好还是对我好?”赵小明故作调皮地问。在伞下周天的脸看不清楚,只有
雨点打在他伞上蓬蓬作响。
二十六
Ah-may安顿好萧静,对赵小明做了个鬼脸,砰地把门关上了。赵小明枕着两个枕头,听
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依稀睡了过去。早上醒来时还记得做了个梦,梦见好象还在国内
大学里读书的光景,自己骑着自行车,看到前面周天和一个女孩子相拥着走,只是背影
,但是那女孩披肩的长发,不是萧静,赵小明又想追上去,又似乎有些难为情,慢慢地
跟在后面踩,终于到了并肩的时候,那一对男女却是李依然和郑敏,一惊之下就醒了过
来。
下了一夜的雨好象停了。从窗帘的隙缝里看出去,一片青白色,没有阳光,大概是个阴
天。门外已经有响动了,她们已经起床梳洗了。赵小明看了看表才九点,只觉得脖子酸
,抽了一个枕头下来抱在怀里,歪着头呆呆地想了一阵那个怪怪的梦,脑子一片空白,
思维象一具巨大的齿轮缓慢地转动,又觉得特别费神。好象过了很久,瞄一眼床头的闹
钟,才过了五分钟而已。而听觉似乎异乎敏锐起来,洗手间开门关门声,水声,吹风机
声,间杂两个女孩子轻声的交谈,偶尔有ah-may压低的笑声。就这样在间歇的恍惚中,
忽听到门铃响起来,萧静的声音:“是周天。”ah-may接着:“我去开。”接着是ah-
may的脚步声,下楼梯。
赵小明本能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套了裤子,抓了件背心套在脖子上就去开门,却蓦地失
了神坐回到床上。听到登登登上楼梯的脚步,心还是跳个不停。他把两个胳膊从背心里
抽出来,人就不自觉地走到关着的门口,靠在门背上听着外面说话。
“不好意思哦,ah-may姐,这么早吵醒你。”周天的声音。
“我们起来一会了。”ah-may说,“我呢,今天也正好要出门,晚上不回来了。我把钥
匙留给你们,萧静自己住过来吧。”
“行啊,没问题。”周天接的话,萧静始终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就听到ah-may笑,“
哈哈,不要紧,萧静别怕,我们家赵小明啊,和周天一样,都是好孩子,你放心住下吧
。”
周天也呵呵地笑,估计是萧静显出为难的神态,因为想到要和一个不认识的男生住一起

“周天,你也住这儿算了。大姐我的床够大,陪陪萧静嘛。”萧静赶紧说,“不用不用
。”
赵小明站在门背后,听着他们有说有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一些被人遗忘的感觉。
正这时,周天问道,“小明呢?还在睡觉吗?”
“懒鬼还在睡呢。我来叫他起来。”ah-may话音未落,就有重重的拳头擂在门上,“懒
鬼,起来了,周天来了。”赵小明只得蹑手蹑脚走回到床边,装做懒洋洋的声音,“摁
……啊,谁啊?这么早就让人起床?”
“是我,周天。你接着睡吧,没事。”周天喊了一声。
“噢……,我起来了。”赵小明把皮带扣下了又扣上,发出康啷康啷的响动,表示自己
在穿裤子,拖着拖鞋重重地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Hi,怎么这么早?接新媳妇啊?”赵小明笑道。
“呵呵,”周天打扮得涣然一新,穿一条黑色有些紧身的牛仔裤,那件上次开会时见过
的衬衫,外面罩一件短短的白色薄毛衣,更显得神清气爽,修长挺拔。赵小明靠在门框
上,伸手去扯那件毛衣,ah-may叫道,“干吗干吗,别调戏人家。”赵小明说,“这么
性感,哪里买的?”周天有些害羞,萧静则掩着嘴暗笑。周天说:“萧静送我的。”
“哦……”“哦!……”赵小明和ah-may异口同声地叫,做翻白眼状,四人都笑起来。
ah-may对萧静说,“不错啊,你自己织的?”萧静小声回答,“没有,上次去逛mall的
时候看到买的,
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好象短了点。”ah-may说,“挺合身的,现在不作兴长的。”萧静
又象对ah-may说,又象自言自语说道,“还不错,啊?”两个女人说话的时候,赵小明
就一脸暧昧翻着眼地笑着看周天,周天被他看得又是笑又是恼,终于忍不住在赵小明肩
膀上捶了一拳。
“好了好了,我可要走了。周天和萧静要不要搭我车去纽约玩?”ah-may说。
萧静说,“不了,本来想去的,我礼拜一就回去,太麻烦了。”周天说,“谢谢ah-may
姐,不打扰你的约会,呵呵。我们今天就在附近转转,明天到D大去看一下我们另一个
同学。”
“好吧,去D大你们怎么去?”ah-may问,“让小明送你们去,开车很快的,20分钟就
到了吧?”没等赵小明接声,周天说,“不麻烦小明了,我们同学明天开车来接我们。
后天还要劳驾他送机场呢。”
“走,我顺路送你们两个到学校。”ah-may拎了包催促着下楼,又回过头说,“赵小明
,回去睡你的大头觉吧。”萧静和周天跟赵小明说再见,也跟着下楼。看到一干人下楼
,赵小明又回复到呆滞状态,勉强挤出个笑容。周天下到楼梯口又回过头来说,“小明
,晚上我和萧静请你吃饭。我们六点在宿舍等你。”赵小明木木地点点头,应了一声。
ah-may已经推门走了出去,周天还回着头看着呆呆的赵小明,或许看到赵小明的眼里有
些凄怨的神情,周天说,“小明,回去睡吧,啊?”好象大人出门前对着一个可怜的关
在家里的孩子。两人对视了两秒钟,周天还是默默地回头走了。
晚上六点正,赵小明开着车子准时停在周天的楼下。三人一起来到附近最好的一家菜馆
。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的赵小明好象是灵魂出窍,时时有心不在焉的感觉。虽然和人说
话,做事都能应对得上,可心里在想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而且说了一会儿的话转眼
就忘。三人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来,周天先给萧静倒茶,再站起来躬着身子给坐在
对面的赵小明倒,看着冒着热气红褐色的液体从壶嘴流出,周天端着茶壶的手,无名指
尖微微一颤,一瞬间,赵小明如梦初醒。
眼前的周天,是一个可爱的男孩子,仅此而已。而且,他有女朋友,无论他是否爱她,
她现在就坐在他们的旁边。那个女孩子,温暖灯光下依旧苍白的脸,小心地露出笑容来
。在赵小明瞬时恢复了他敏锐的洞察力以后,他发现,萧静的笑容后面,有深深的忧愁
。而此刻的两人,和机场初见到,甚至和今天早上的时候,有很多不一样。一丝疑惑在
赵小明心里蓦然升起:难道?难道?……,但愿这一切都是我多虑吧,赵小明安慰着自
己,也试图去安慰两颗也许破碎的心。
菜陆续上了,三人边吃边聊着漫无边际的话题。赵小明边想着话题去逗两个人边察言观
色。大家的脸上都笑着,但是在话和话中间,笑和笑的空间,有些说不出来的荒凉。也
许周天也觉察到了,因为他更殷勤地替萧静倒茶,而萧静一杯一杯地喝着,好象正是在
掩饰着一种无奈。
这种感觉一直诡异地生存着在空气里,一顿饭吃下来,表面上大家有说有笑,三个人心
里都有数。最后付帐的时候赵小明客气了一下,还是被周天抢着付了。其实赵小明并不
想这么俗气,却不知道怎么突然觉得有些生分,可能是萧静在场的缘故吧。
把两人送回到他们宿舍的时候,不早也不晚,八点。赵小明说先回去了,一会儿他们过
来前打个电话他再来接他们,周天说不麻烦了,走过去也就一刻钟的光景。赵小明说那
好吧,回头见。
下楼去开车的时候,就听到对面有人叫他,“赵小明!”仔细一看,原来是张祖杰。张
祖杰问,“你怎么不在家?我刚给你打电话。”赵小明说,“刚和周天吃饭去了。”张
祖杰凑过来,小声问,“周天不是他女朋友来了么?”
赵小明说,“是,我们三个一起吃的饭。”张祖杰觉察到赵小明说话的时候恹恹的,又
问了一句,“怎么了?”赵小明咂了咂嘴,说,“没什么。”
张祖杰微微一笑,说,“那今晚你可是没人陪了,和我一样落。”赵小明不置可否呵呵
冷笑了一声。张祖杰乘机说,“走,到我那里去坐啦。”赵小明说,“不了。”张祖杰
就扯了他的胳膊,说,“走啦,反正没事。”赵小明被他弄的尴尬起来,又怕来往行人
看到,只得说好。
从三门上去,张祖杰的房间在三楼。赵小明还是第一次到他房间里面来,进门开了灯一
看,还布置得蛮有情调的:墙上挂了一幅不知什么意思的抽象画,还有一张很大的黑白
照片,照片上一个亚洲人侧着身子光着站着。赵小明凑上去看了看,没看出脸的样子,
就问,“这是谁?身材还不错么。”张祖杰就哈哈地笑,“猜猜看啊,很好猜的。”赵
小明说,“不会是你吧?”张祖杰说,“就是我啊,不象吗?”赵小明哼哼笑了一声,
“干吗把自己这么挂着,自恋哪?”
“不是啦,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帮我拍的耶,他是个摄影师呢。”张祖杰说,“我第二个
男朋友啦,他在台北有一家studio耶。”
“你有过多少个男朋友?”赵小明问。
“也没几个,正式的,三个。”张祖杰掰着指头,说,“不算多啦。你喝什么?我这里
有红酒白酒,还有半瓶Jonnywalker威士忌。”
“我不喝威士忌,有啤酒吗?”赵小明在沙发上坐下来,伸了个懒腰,“经常一个人喝
酒么?”
“没有啤酒耶。啊,有时好闷哪,又睡不着,喝点酒。”
“那就喝红酒吧。”赵小明四下张望着,房间倒是理得整齐,有个25寸的电视,一套
SONY的小型音响,看起来挺高级的。张祖杰取了两个大肚子酒杯,打开小冰箱的门,冰
箱门上倒真是竖了好几瓶酒。倒了两杯红酒,递了一杯给赵小明。两人挤在一起坐了下
来,张祖杰把音响遥控打开,传来一个嘹亮的女声,“你是我的姐妹……”赵小明一皱
眉,挥挥手说,“换一个。”
张祖杰说,“你不喜欢?阿妹耶,在台湾好红的哦。”
“不喜欢,太吵。有没有王菲的?”赵小明问。张祖杰想了想说,“没有耶,在台湾没
带来。”
“那算了,看电视吧。”赵小明抓过电视遥控,电视上放着一伙美国年轻小伙和辣妹搞
笑的肥皂剧,换了几个台,只觉得烦,啪嗒又关了。
“真的不开心耶你。”张祖杰说。赵小明抓抓头皮,“没有啦,无聊啦。”喝了一大口
酒,这酒酸酸的,加了冰,很是好喝,于是又一大口,喝了小半杯子。张祖杰笑道,“
哇塞,你们大陆人真是很能喝酒唉。”赵小明撇撇嘴,“那算什么,以前我们大学的时
候喝白酒,不是白葡萄酒哦,60度,我能喝八两。”张祖杰说,“我知道啦,我们台湾
也有,金门高粱,当兵的时候喝过,太辣了,我还是喜欢喝洋酒。”
没有音乐,两个人无聊地一口口喝酒,张祖杰把窗打开了,夜风吹近来不知是哪里学生
在party,笑语融融。赵小明一杯喝完了,张祖杰又给他倒了一杯。张祖杰问东问西地
想试探点赵小明的心思,赵小明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一阵子,两
人都沉默着。张祖杰突然笑起来,说,“给你看一样东西。”
赵小明问,“什么东西?”张祖杰神秘地一笑,说,“好东西啦。昨天刚到手的一卷日
本人的带子,邮购的呢。”赵小明不禁苦笑,“你是骚死了没人睡,看那玩意,有啥意
思。”“我不比你呀,有人可以一起打炮,”张祖杰说,“你看过日本人的带子吗?”
“没有。这里很少有亚洲人的。”赵小明当然有porno,那是刚来美国的时候买的,起
先还觉得挺刺激,靠它打打飞机过干瘾,后来就疲软了。自从周天来了,几乎每次打飞
机都靠着对他的幻想,搞得每次高潮过后都失落很久。这边张祖杰还在说,“日本人很
不错的,玩的花样很多,身材也不错哦。你喜欢亚洲人的,日本的比那些泰国的好多了
啦,我特地邮购的哦,好贵的。”
张祖杰从电视机下边的柜子里拿出两盒录象带,递给赵小明。赵小明看了一眼盒套上,
两个日本男孩正叠股横陈,上面的那个半露着笑,料想正在高潮中漫游虚境,底下那个
如狗状趴着,一脸麻醉中的兴奋,欲仙欲死,仔细一瞧,那个男孩子眉目间竟然有些似
周天的模样。赵小明的身体中不知哪里动了一下,。听张祖杰说,“要不要看看?”赵
小明笑笑说,“好吧,见识一下落。”只觉得脑子烘烘的,就有些异样的感觉微微地往
上窜。张祖杰把窗小心翼翼地关了,把窗帘放下来,得意地笑着。
塌塌米上,两个男孩子互相挑逗着,长的高一些的有些壮,小平头,另一个长的确实有
点象周天……赵小明喝了一口酒,冰凉的酒喝到胃里热辣辣地……两人开始接吻,小平
头两只手在周天身上游走,嘴顺着脖子一路吻下去,……张祖杰又给添满一杯……两人
衣服脱了,小平头已经玉树擎天……赵小明又喝了一口,张祖杰端着坐到酒杯坐到沙发
上……呻吟……舔弄……,张祖杰的手自然地靠在赵小明的肩膀上……小平头突地坐起
,把周天揽在怀里,背对着……有个东西在赵小明体内蓬勃地涌动……突进……啊地一
声呻吟……如痴如醉……一只手顺着赵小明的胸脯走到腰际,停在皮带扣上……周天翻
过身……赵小明再进入……皮带扣松了……酒杯翻了……“不要”……“我要”……
二十七
当大量的液体涌出以后,一些情绪也随之顺利排出体外。当一些行为没有发生以前,有
无数存在的理由和不存在的理由,支持着怂恿着,那行为一旦结束,所有的理由统统会
消失无踪代之而来的是所谓的良心的回归,然后后悔,然后自责。
深夜里赵小明踉跄地走出D大学生宿舍,下了几天雨还在继续。雨打在脸上的感觉,没
有丝毫温柔的意思。车子启动了,兰色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是12:30分。新的一天开始了
,赵小明想是不是应该把这个日子记下来,作为一个纪念日。随即又觉得有些可笑。是
的,他一点也没有后悔,他只是觉得有些累,除了身体的累以外,他的内心反而平静了
很多,甚至他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些滑稽和荒诞。平时老练的他,从来没有如此
地局促和慌乱。
这无可非议的可以称为赵小明人生历史的第一次,本来就和他的年龄十分的不相称。可
怜的人。赵小明自己笑着安慰自己。他想起高中时班上就有个哥们不无炫耀地私下告诉
他第一次和女人睡觉的体会。还有在大学里,天气不太凉的时候,他和李依然晚自习回
宿舍的路上,路过偏僻的地方总能听到树丛中的动静,然后两人在黑暗的路上一路暗笑
,偶尔调侃几句。他知道李依然也非勇猛之辈,甚至后来他和郑敏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规
规矩矩,从不在人前有半点轻浮举动。这也是为什么赵小明始终不敢去放手和他一搏的
原因。他由衷地佩服先行者的勇气,但是他从来没有为自己而叹息。因为,不为什么,
只是因为相信真正的爱情?其实也非如此,只是因为赵小明,爱的是男人?
所以没什么。没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说,赵小明觉得他应该感谢张祖杰。虽然不会再有
,绝不会再有下一次。所以当赵小明开车到家时,他已经没有任何好的坏的心情了。然
而雨还在下。上楼梯的时候,空空落落的赵小明感到肚子也是空空的。看来酒能帮助消
化这一点不差,还有某些运动确实消耗能量,这一点也铁证如山。
赵小明复又下楼到厨房。打开冰箱的时候他就知道里面不会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如果
他的记忆不错的话。事实确实如此。翻箱倒柜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一包方便面,是许久以
前一次买了一箱最后吃到厌的牌子。在没有选择的时刻,在胃肠不停蠕动产生的空虚感
的驱使下,赵小明无比虔诚地用微波炉烧水,泡面。坐在厨房的小桌边一口气扒拉完一
小碗面的赵小明,拿手背擦擦嘴,满足地笑了,笑得自然可爱,如他周岁时光屁股照片
上一般。
今晚一定会睡得很好,推门进自己房间的时候赵小明这样想着。他顺手去摸门边墙上的
灯开关,但是没想到房间里亮着台灯。灯罩扣得很低,隐隐簇簇看到床上躺了一个人。
被子抻开了,大床上一个男孩子背朝里睡着,一只胳膊和大半个背伸在被子外,露出穿
的白色背心。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臂膀,一片柔柔的象牙色,细致光洁,宛如擦了蜜一
般。赵小明呆住在那里,一步也不能移动。不用问是谁,也不用问为什么。只是,为什
么在今晚,为什么都在今晚。
“你回来了?”那人转过身,睡眼朦胧地问,嗓子哑哑的。赵小明没有回答,还是呆呆
地站着。周天揉揉眼,撑起一支胳膊坐起来。“外面下大雨啊,我就懒得走回去,想着
和你凑合一夜算了。”周天微微笑着说,“前还以为你在家,你又不在,困得慌就先睡
了。”
赵小明还是眼神定定地泥塑木雕一般站在当地。周天自顾自说着,见赵小明没反应,不
由得有些不自在起来,说,“你……,你不开心我睡这里吗?”眼珠转了转,见赵小明
身上湿淋淋地,又说,“对不起小明,我不知道你……”
一股冷气从脑门冲到鼻梁口,赵小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此刻他脑子里又是一团乱麻,
刚才雨中短暂的清醒,似乎又被血液里的酒精侵占。他依旧不做声,只是慢慢地脱下外
套,顺手甩了甩水珠子,扔在地上。松开皮带扣,裤子褪到脚弯,再弯着腰把脚上的球
鞋一只只褪下,把裤腿拔出,然后兜起上衣一把从领口顺走,衣服裤子甩了一地。周天
坐在床上,忐忑地看着一切。
赵小明脱得只剩条短裤,把台灯一拧拧灭了,摸到床边伸开被子钻了进去。在黑暗中周
天还呆坐在那里,赵小明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往下一摁,瓮声瓮气地说,“睡觉。”
并肩平躺在那里,黑夜里两人各自的心思难测。赵小明的床大被子也大,因而彼此的身
体不曾接触,也许是故意的矜持?赵小明一翻身,凉凉的腿碰到周天温热的腿,周天下
意识地一挪,不曾想一会儿赵小明又靠了上去,似有意又似无意。
“受了凉了吧。”周天轻声问,既关心,又有分寸地缓解刚才赵小明莫名的冷漠。
“唔……,”赵小明又转回身来,面朝着周天。
“去喝酒了?”周天又小心地问。
“你--怎-么-知-道?”赵小明说。
“一嘴的酒气,呵。”周天笑了笑。
赵小明待要回答,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周天说,“看,着凉了吧?”说着把手伸过去
替赵小明掖被角。赵小明顺势把手插过周天的腋下,从背后一直环到周天的脖子。周天
完全没有提防,一时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一条上臂的肌肉有些微微的搐动。就这样被
赵小明抱着,半分来钟,一股暖流从一个年轻的躯体奔向另一个年轻的胸膛,心跳声让
人窒息。还是周天先开了口,试探着说,“你身上真的很凉啊,小明。”赵小明不回答
,只把周天的肩膀放下,自己反压过去,手压在他的胸口,头枕到肩膀上,嘴正对着周
天的耳朵,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你,睡隔壁去。”
周天愣了一下,随即嘿嘿地笑起来,一把把赵小明推开。“你这个狗东西,就知道你在
耍我。”
赵小明并不言语,只把头又凑过去,说,“你小子没种,要我就上了。”周天又推开他
,转过身背对过去,片刻又转回来平躺着,叹了口气,“哎……”。
“睡觉吧,有些事以后再给你讲吧。”周天的语气中有些无奈,但已经消除了刚才对赵
小明的疑惑。一阵酒气在胸口翻腾,脑子随着郁郁沉沉,赵小明心有余力不足闭了眼很
快睡去了。
清晨周天起床的时候把赵小明弄醒了。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周天正看着他,嘴角暗笑。
“我要起来了。”周天说。赵小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左手正环着周天的脖子,心想不妙,
真是出丑了。忙把手抽回来,周天坐来的时候,赵小明又发现原来自己的左腿也趴在人
家的腿上。
“对不起,你知道我睡相不好的。”赵小明找到个借口,“真的,我从小都抱枕头睡觉
的。”
周天忍不住呵呵地笑,凑到赵小明眼前,“不知羞,当我是ah-may啊?你也整夜抱着睡
?”
赵小明惊愕地问,“我一直抱着你么?”周天笑得更起劲了,“何止抱着……”赵小明
也不由笑了,“我还怎么了?”周天伸出手指在赵小明鼻子上刮了一下,“不要脸,你
自己做的自己都不记得么?”赵小明说,“我……我做什么了?我……我昨晚不是喝多
了,记不得了,你说呀?你倒是告诉我呀!”周天边穿衣服边还在止不住笑,“我才不
讲给你听呢,你以后和别人睡觉小心点哦,不要老当别人是ah-may,要是别的男的不知
道的准把你当同性恋了。”
赵小明赤着上身在被子外面,两手别着枕在脑后,靠在枕头上。不知道除了抱着周天自
己究竟还有什么过分的行为,有些心虚,便显得不好意思。周天说着套了裤子,下了床
。看着外面的天光从窗帘缝里漏过来,周天穿衣服,穿袜子,突然就好象和这个人生活
了一辈子一样,一起睡一起起,一起吃早饭,一起上班,又一起回家,做饭吃饭看电视
,在世界的不为人知另一个角落,或许这情形已经如故多年。熟悉,又陌生地让人心酸

周天穿戴完毕,回头看一眼痴痴的赵小明说,“我去洗一下,还是用你的毛巾牙刷哦?
我帮你把门带上,等下我去叫萧静,我们就走了。天还早,才八点,你接着睡,啊?”
“你过来。”赵小明伸手示意周天,周天走到床前。“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赵小明
示意周天再靠近一点,周天不解,还是伸过头去。赵小明一把抱住周天的脸,不由分说
贴上周天的嘴唇,狠狠地亲了一下。
待到发现赵小明的企图时,赵小明已经得逞,周天竭力挣脱出来,笑着骂,“赵小明你
这个大流氓。”
“告诉我我还干了啥?”
“除了这你还会干啥?”
赵小明又迷糊到十点就睡不下去起床了,天晴了,屋外面的光透过窗帘子明媚又嘹亮。
打开窗户,一阵雨后的鲜亮气息扑进房间,凉爽甘甜。秋天到了,空气中夹带凉意,在
赤裸的皮肤上尽情拂拭。后院里的一棵杂树竟有了些红色的叶子,显得斑斓起来。赵小
明高举双臂做了一个深呼吸,心情如这秋意般清澈,昨天的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好天气,老狼请吃鸡~”赵小明独自站在房间里对着窗户唱着一支
随口想到的曲子。一阵凉风吹过他的脊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赶紧抓了件汗衫套起
来。
“好天气,好天气……”一路哼着,赵小明快乐地嗽洗,快乐地出门,快乐地在麦当劳
吃到很少光顾的早餐,快乐地找到老杨打了一下午乒乓球,再快乐地看了一场电影,一
天快乐的不知为了什么,一个人在夜幕降临回家路上还在唱,“好天气,好天气……”

赵小明自己也觉察出来了。自从周天来了以后,他就没有这么真正开心过一天。见到他
的每一天,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负担,都是害怕,都是恐惧,都是担心。在这些笼
罩下的幸福感觉是一杯加了桔梗叶的糖茶,专治感冒发汗。赵小明的烧今天退了。他不
再有任何奢望了,而一旦想开了,在明净的秋日里,天蓝叶红花黄苔绿什么纠结的心思
都是罪过,不再被束缚羁绊,心如旷野,自由驰骋,想爱就去爱,想亲就去亲,真得道
也。
原来生活真是美好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第二天送萧静去机场之前,赵小明发现两人不太对劲。萧静的眼红红
肿肿,周天始终落着脸。把行李放到车上以后,周天突然说,“小明,我不去机场送萧
静了,麻烦你一直把她送上飞机好么?拜托你了。”
“你咋了?”赵小明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半晌才说,“小夫妻离别这么伤感?终归要送
的哟。”
“不了,真的拜托你,小明。”周天语气很执着。萧静勉强堆起笑容说,“小明,周天
有些不舒服,就不让他去了。”说着默默地上了车,周天替她关上车门。隔着玻璃窗赵
小明看到周天的落寞的眼神,竟是含着熠熠的泪光。萧静摇下玻璃,两人深情地对望了
好久,萧静伸出一只手,周天两手紧紧捧住。
“我走了。自己照顾自己,周天。”
“你放心,有小明在。”
赵小明等得有些不耐烦,懒得听他们的情话。终于萧静摇上玻璃,说了声走吧,小明。
一路上赵小明也没能琢磨透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情人相思太久,离别的时候
怕感伤,周天就不愿去送萧静了?也不象,要么周天真是发疯,不要萧静了?难道,两
人分手了?!
想到这里,赵小明吓出一身汗来。随即越想越有道理,联想起以前周天对他说过的爱一
个人,被一个人爱的话来,都是预兆。
机场,萧静一路无语,赵小明拉着行李跟着。到临上飞机的时候,萧静去售卖机买了两
根雪糕,递给赵小明一根。赵小明毛手毛脚地接过来没接稳,雪糕掉在地上,剥开包装
纸,已经一截为二了,只好用手捧着吃。看着赵小明,萧静突然就开心地笑起来。赵小
明也自嘲地陪着傻笑。
“赵小明你真的很可爱,周天说的没错。”萧静说。
“是么。呵呵。”赵小明打着哈哈。
“下次来加洲玩,和周天一起来。”
“一定一定。”
吃完雪糕,要进机口了。萧静欲言又止,几次啜嚅,还是回头对赵小明说,“小明,以
后你多照顾周天,要对他好。”
浅笑着,还是有些不自然。大厅落地玻璃窗外,天却很蓝。
二十八
Ah-may回来了,送给赵小明一张CD,因为赵小明快要过生日了。
“你去纽约了?”赵小明知道只有纽约中国城才有最新的中文CD卖。
“是啊。”Ah-may从纽约回来,兴致很高。她知道赵小明喜欢王菲的歌,正好王菲出了
新专辑。赵小明笑嘻嘻地问。“怎么最近老往纽约跑?费城那个换工作了?”“什么费
城那个的,本姑娘男朋友在纽约。不去纽约去哪里?”Ah-may从来没有这么心直口快过
。赵小明赶紧顺藤摸瓜问道:“什么?!你什么时候该吃素了?有新情况不告诉哥们?
”Ah-may嘿嘿冷笑,“这不是告诉你了么?花都替我收了几回了还装糊涂?人家让我谢
谢你,下次一起去纽约玩,他请你吃饭。”赵小明乐道,“好啊,好啊。真是个带把的
?”Ah-may挑起双眉,佯怒道,“你以为我是谁啊?我要告你歧视我。”赵小明赶紧道
,“别别,我从来就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你不要告我歧视告我性骚扰得了。”Ah-may这
才绷不住笑了起来,赵小明问,“合格不?有
我这么帅么?身上有毛不?”Ah-may没好气地叫道,“滚滚滚!就说不能说给你听。别
明儿见了把他给拐了。”赵小明故做大吸一口凉气,“哇!这么帅啊--,下回给带回来
,我来检验一下如何?”Ah-may说,“不劳动你,我亲自检验过了。你还是去勾引那个
姓周的。”
“你保证你那个一定直?”赵小明问。
“一--定。”Ah-may不耐烦地说。
“真有高潮?”赵小明打破砂锅问到底,“男人很会装的哦。”
“那你给我装个高潮试试看。”Ah-may将计就计,“让让我体验一下你的演技。”
赵小明“哼呀啊呀”叫了两声,吐了吐舌头,“还是算了,你赚我赔的买卖不做。”
“嘿!你还以为你是处男啊?”ahmay说。
赵小明灰溜溜败下阵来,他觉得理亏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真不再是处男了。那也没什么
羞耻,只是被ah-may这么一说,好象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Ah-may何等敏锐,试探
着就问,“怎么了?我不在的时候尝了什么甜头了?”
“没有。”
“呵呵,周天那小子对你怎么了?”
“没有啦。”
“说实话!他可跟我啥都讲了哦。”
“他跟你说什么了?你什么时候碰到他了?”
“嘻嘻,你先坦白。”
“我没什么可以坦白的。”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好好好,”赵小明知道吴梅轻易不撒大慌,不免也有些担心,
“我只不过和他睡了一觉,昨晚上下雨他没回去睡这里。睡觉而已,100%pure sleep。

“Really?I don't believe it。”
“信不信由你啦。他跟你说什么了?”
“哎--可怜见的。我回来那会儿,他坐在咱们家楼底下台阶上发呆,眼圈红红的。我说
周天你在这儿干吗呢,他说你去送他女朋友去机场了。我问他有什么事儿吗?他说没事
,就要走。”
“你干吗不留住他问问?”
“我当然留住他了罗。我把他让进屋坐下来,我琢磨他心里有事。在知心姐姐我的开导
下,他就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Ah-may面带骄傲地讲了起来。
“他都说了什么?”赵小明又激动又好奇。
“他啊,他说你勾引他成了同性恋,他只好把女朋友给甩了。”
“放屁!你不要骗我,他到底讲什么了嘛。”
“你不说实话倒要我讲实话。你先告诉我,你那天晚上怎么勾引他的。”
“我没勾引他呀!我……,没做什么呀。”
“噢,那他也没说什么呀。”
“Shit!我……,我不过就搂着他亲了一下而已嘛。”
“喔!就搂着……亲了一下而已--嘛。哈哈哈哈。”Ah-may大笑起来,“就知道你小子
色心太重,把持不住。”
“你倒是说,他跟你讲了什么?”
“哎,你这几天没发觉他们两个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摁……倒是有一点。他女朋友临走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摁。”Ah-may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那是真的了,周天跟我说,他们分手了。”
“什么?!”赵小明惊呆了。回想几天来发生的事一幕幕,还有周天那总是无奈地苦笑
的脸,
他突然明白了,这是真的!但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怎么知道?”Ah-may说,“我还想问你呢。周天这孩子眼泪汪汪地,什
么也不肯说,只说,ah-may姐,以后你会明白的,你会明白的。唉,可怜的孩子。”
“你就别装祥林嫂了!”赵小明紧缩眉头,“真是的,怪不得他不肯去送萧静去机场,
反倒让我一个人去。你知道么,萧静临走的时候,还跟我说让我多照顾周天呢。我以为
是客套话,看来竟是伤心的告白。唉,跟我说又有什么用呢?我是想啊,可周天他又不
是gay。”
听赵小明讲了几天来原原本本的经过,Ah-may也陷入沉思,半晌,她突然叫道,“赵小
明!你死定了!”赵小明吓了一跳。Ah-may两手支在脑门上,在客厅里边走边叫,“你
死定了!你死定了!”
“你疯了?我死定了?我怎么了?”赵小明满脸疑惑,看着ah-may。Ah-may苦笑着摇头
说道,“赵小明,你最好去好好问问周天。也许……我的怀疑是多余的,但是我有一种
很强的预感,你完了。”
“到底怎么了?你猜什么了?”赵小明成了丈二的和尚。
“不要再问我,在事情水落石出以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有一句话要奉劝你。”
“什么话?”
“如果你真爱周天,你就快去追--!”Ah-may说完,进了自己房间,砰地关了门,只留
下赵小明傻楞楞地站在那里。面对ah-may突然疯疯癫癫的话,他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他想这样分析下来,周天和萧静应该是分手了。但是他们分手,又和我赵小明有什么关
系呢。虽然我对他一往情深,甚至有时控制不住自己,又是抱又是亲,但是每每周天的
反应总是轻描淡写,觉得赵小明是跟他开玩笑,哥们一般。如果说他们真是分手了,那
也不等于说我就有机会啊,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何况性倾向。Ah-may也真是的,自
己的感情可以在男女之间跳来跳去,可她本来就比较西化,而且大概是和自己一个gay
住这么久,友谊爱情可以混为一谈,可是人生的戏,并不那么简单。没到落幕的时候,
每个人的角色还是要忠实地演下去。
音响中王菲恹恹地唱,赵小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遥控音量开大了,歌声飘了起来,
半途而废--你无所谓,少了自由怎能海阔天空,
真是--自作自受自怜
半途而废--你不后悔,义无返顾,断了退路,还谈什么幸福,你又何苦
……
生日快到了,二十四岁的生日。去年倒是请了一干好友出去大吃了一顿。今年呢?赵小
明想着是不是要开个party来庆祝一下,又觉得最近心情太烦,不愿意大搞。跟ah-may
一商量,她怂恿赵小明只请周天来,他们三人来个小范围庆祝。吴梅提到周天的时候特
别兴奋,似乎要豪情万丈地促成一件惊天动地的伟业。赵小明对她的热情不以为然,对
她不明原因的看好周天更是莫名其妙。是不是恋爱中的人特别希望别人也个个怀春?
生日在礼拜四,赵小明想着这几天跟周天说一声,顺便探探他的口气。没想到这天早上
见到教授,教授告诉他他们投在在加州的会议的论文已经接受了,并且放在主要的论坛
上。赵小明写完那篇东西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压根儿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教授
说我给你上周就留了条,你没见到么?赵小明问说留在哪里?我办公桌?他没有看见。
教授笑着看着他平时毛手毛脚做事还利索的学生,愉快地告诉他说,“礼拜四我和你就
去加州,先去看一个朋友在一个大公司的实验室,他们做一些和我们比较相近的东西。
”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烟斗,赵小明见风识势赶紧把门关上,“下礼拜正好就接上开会
。你这几天准备一下,手头的实验先停一下,把那篇文章做些薄膜。”老头笑得开心,
赵小明听了直叫娘。也是怪自己不好,头昏得只知道恋啊爱啊。只见老头从一个信封里
抽出两张纸,说,“看,孩子,我们的票都定好了!我知道你这阵子干活干得辛苦,我
们参观完到开会还有个几天,我给你几天假去放松放松。”赵小明忙不迭地点头挤笑容
。他知道老头的女儿在斯坦福读书,八成也是假公济私去看女儿罢了。
走出老头的办公室,赵小明一肚子的气,就知道按自己的意思对别人好,你知道人家要
不要么?知不知道礼拜四是老子的生日耶!
中午要吃饭的时候,赵小明心里还挂念着周天,也不知道他经过了这次情变心情怎样,
一边走一边希望着能在饭厅碰到他。到了饭厅刚进门,就看到了周天熟悉的身影,正斜
背着门在靠窗的桌子,边上却是张祖杰。赵小明赶紧闪到一旁挑菜的地方,却见他们两
人正饶有兴致地谈着什么,说着还一边笑着。赵小明心里很不是滋味,见到张祖杰本来
就够尴尬的,他料想张祖杰也不至于把什么事都告诉周天,但是也不想凑过去三个人坐
一起。情急之下只好溜。看着两人讲得起劲,没有丝毫注意旁人,赵小明一个疾步就从
门口溜了出去。
人虽出来了,赵小明还是惦记着。他开车去了一家中国店买了份大排饭,坐在比较空的
店堂里慢慢吃着。他很想知道他们两人到底在聊些什么。也许是自己多心,他们不过是
聊些日常学习,系里的杂事,看样子周天也并不是很消沉的样子。却难道是ah-may骗了
他?不会的。自己的知觉告诉自己周天这一阵真是有些异样。或许真如周天自己讲的,
他并不爱萧静?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一种解脱,做决定的时候象做手术,是痛苦的,
然而手术成功的话,就是应该快乐起来。希望是这样吧。想着想着,赵小明也释怀了许
多,毕竟他也体验过相似的痛苦,即使不是相同的,爱的伤害都是相通的感觉。神思一
返,发现米饭扒拉得差不多了,两块大排倒是动也没动,于是顾不得体面,手抓起排骨
大啃起来。
既然老头让他停实验准备走,赵小明就懒下来,去实验室整理了一通,把文章文件拷到
软盘上准备带回家去做。校园里阳光明媚,看着周围的忙碌的人们,唯有他轻松得象放
了假,又生出些无聊来。前一阵和周天天天混一起,已经把周天的课程安排摸得一清二
楚,想起他今天下午也是没课的,就想立即去找他。周天来美国日子还短,新生又是只
要上课考试就可以,他还有睡午觉的习惯,为此赵小明还把他笑过一通,现在他应该在
家里睡午觉。于是赵小明就到他宿舍楼去找他。
敲了门,里面没动静。赵小明等了一会,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动静,正要走的时候,门
就开了条缝,周天穿着平角裤,还是穿了件背心,睡眼朦胧。
“小明……”
“就知道你这懒鬼在睡午觉。”
周天白了他一眼,把门砰地关上了。还没等赵小明反应过来,周天又把门开了,又象生
气又象开玩笑说,“进来吧,进来吧。”赵小明一把上前就把周天的脖子掐住,“小赤
佬,敢耍你大哥!”
周天挣脱了,兀自向前走,到了床边又啪地躺下了。
“我说你怎么大白天睡什么大头觉。”
周天翻了个身,四脚八叉地仰在床上,眼睛又懒懒地闭上了,赵小明在床头坐下,周天
松松的短裤上的褶子让他看了心痒不已,就用力地拍了拍周天的大腿,“起来起来,少
爷来了你要伺候我才对呀。”周天一骨碌坐起来,又佯装不支倒了下去,“少爷你自便
吧,本小姐病了。”赵小明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赵小明不知怎么开口,于是说,“我礼拜四要走了。”
“哪里去?”周天眼皮都不抬问道。
“加州,三藩。”
“去干什么?”
“开会。”
“很不错啊。”
赵小明想了想,说,“我想去看看你女朋友。”
“……,我们分手了。”周天淡淡地说,不带一些感情色彩。赵小明虽然预料到,却也
心里一震,“你昨天为什么没告诉我?”
“……”
“为什么?”赵小明低下头,凑近周天,一只手轻抚他的脸庞。周天仿佛不曾察觉,任
他摩挲,依旧闭着眼,过了一会儿忽然说,“可是你也瞒了我很多事情。”
赵小明心猛地跳了一下,几乎不敢去看周天,垂着眼低低地问,“吴梅都跟你说什么了
?”一边盘算着,到底ah-may跟他吐了多少真言,此时只怕是他知道一点就得承认一点
了。
“你和她的关系啊。她跟我说她也是很喜欢你,只是你不喜欢她,所以没得做情人,只
好就开开心心做朋友。”
“她瞎扯,你信她的。她是编了来安慰你来的。”
“你别否认。有人对你好你难道没有感觉么?”
“你不知道的,她对我好是另外一种好,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
周天听了倒微微笑了起来,“她对你好不是男女之间的好?你是掩耳盗铃罢了。”
“真的,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的。”
“真的么?”周天睁开眼,盯着赵小明的眼睛,凛凛的目光让他有一种恐惧,他只有逃
避。
“那么,小明,你既然不告诉我,我又怎么知道呢?所以你也不要管我的事。”
二十八
Ah-may回来了,送给赵小明一张CD,因为赵小明快要过生日了。
“你去纽约了?”赵小明知道只有纽约中国城才有最新的中文CD卖。
“是啊。”Ah-may从纽约回来,兴致很高。她知道赵小明喜欢王菲的歌,正好王菲出了
新专辑。赵小明笑嘻嘻地问。“怎么最近老往纽约跑?费城那个换工作了?”“什么费
城那个的,本姑娘男朋友在纽约。不去纽约去哪里?”Ah-may从来没有这么心直口快过
。赵小明赶紧顺藤摸瓜问道:“什么?!你什么时候该吃素了?有新情况不告诉哥们?
”Ah-may嘿嘿冷笑,“这不是告诉你了么?花都替我收了几回了还装糊涂?人家让我谢
谢你,下次一起去纽约玩,他请你吃饭。”赵小明乐道,“好啊,好啊。真是个带把的
?”Ah-may挑起双眉,佯怒道,“你以为我是谁啊?我要告你歧视我。”赵小明赶紧道
,“别别,我从来就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你不要告我歧视告我性骚扰得了。”Ah-may这
才绷不住笑了起来,赵小明问,“合格不?有我这么帅么?身上有毛不?”Ah-may没好
气地叫道,“滚滚滚!就说不能说给你听。别明儿见了把他给拐了。”赵小明故做大吸
一口凉气,“哇!这么帅啊--,下回给带回来,我来检验一下如何?”Ah-may说,“不
劳动你,我亲自检验过了。你还是去勾引那个姓周的。”
“你保证你那个一定直?”赵小明问。
“一--定。”Ah-may不耐烦地说。
“真有高潮?”赵小明打破砂锅问到底,“男人很会装的哦。”
“那你给我装个高潮试试看。”Ah-may将计就计,“让让我体验一下你的演技。”
赵小明“哼呀啊呀”叫了两声,吐了吐舌头,“还是算了,你赚我赔的买卖不做。”
“嘿!你还以为你是处男啊?”ahmay说。
赵小明灰溜溜败下阵来,他觉得理亏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真不再是处男了。那也没什么
羞耻,只是被ah-may这么一说,好象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Ah-may何等敏锐,试探
着就问,“
怎么了?我不在的时候尝了什么甜头了?”
“没有。”
“呵呵,周天那小子对你怎么了?”
“没有啦。”
“说实话!他可跟我啥都讲了哦。”
“他跟你说什么了?你什么时候碰到他了?”
“嘻嘻,你先坦白。”
“我没什么可以坦白的。”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好好好,”赵小明知道吴梅轻易不撒大慌,不免也有些担心,“我只不过和他睡了一
觉,昨晚上下雨他没回去睡这里。睡觉而已,100%pure sleep。”
“Really?I don't believe it。”
“信不信由你啦。他跟你说什么了?”
“哎--可怜见的。我回来那会儿,他坐在咱们家楼底下台阶上发呆,眼圈红红的。我说
周天你在这儿干吗呢,他说你去送他女朋友去机场了。我问他有什么事儿吗?他说没事
,就要走。”
“你干吗不留住他问问?”
“我当然留住他了罗。我把他让进屋坐下来,我琢磨他心里有事。在知心姐姐我的开导
下,他就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Ah-may面带骄傲地讲了起来。
“他都说了什么?”赵小明又激动又好奇。
“他啊,他说你勾引他成了同性恋,他只好把女朋友给甩了。”
“放屁!你不要骗我,他到底讲什么了嘛。”
“你不说实话倒要我讲实话。你先告诉我,你那天晚上怎么勾引他的。”
“我没勾引他呀!我……,没做什么呀。”
“噢,那他也没说什么呀。”
“Shit!我……,我不过就搂着他亲了一下而已嘛。”
“喔!就搂着……亲了一下而已--嘛。哈哈哈哈。”Ah-may大笑起来,“就知道你小子
色心太重,把持不住。”
“你倒是说,他跟你讲了什么?”
“哎,你这几天没发觉他们两个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摁……倒是有一点。他女朋友临走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摁。”Ah-may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那是真的了,周天跟我说,他们分手了。”
“什么?!”赵小明惊呆了。回想几天来发生的事一幕幕,还有周天那总是无奈地苦笑
的脸,他突然明白了,这是真的!但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怎么知道?”Ah-may说,“我还想问你呢。周天这孩子眼泪汪汪地,什
么也不肯说,只说,ah-may姐,以后你会明白的,你会明白的。唉,可怜的孩子。”
“你就别装祥林嫂了!”赵小明紧缩眉头,“真是的,怪不得他不肯去送萧静去机场,
反倒让我一个人去。你知道么,萧静临走的时候,还跟我说让我多照顾周天呢。我以为
是客套话,看来竟是伤心的告白。唉,跟我说又有什么用呢?我是想啊,可周天他又不
是gay。”
听赵小明讲了几天来原原本本的经过,Ah-may也陷入沉思,半晌,她突然叫道,“赵小
明!你死定了!”赵小明吓了一跳。Ah-may两手支在脑门上,在客厅里边走边叫,“你
死定了!你死定了!”
“你疯了?我死定了?我怎么了?”赵小明满脸疑惑,看着ah-may。Ah-may苦笑着摇头
说道,“赵小明,你最好去好好问问周天。也许……我的怀疑是多余的,但是我有一种
很强的预感,你完了。”
“到底怎么了?你猜什么了?”赵小明成了丈二的和尚。
“不要再问我,在事情水落石出以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有一句话要奉劝你。”
“什么话?”
“如果你真爱周天,你就快去追--!”Ah-may说完,进了自己房间,砰地关了门,只留
下赵小明傻楞楞地站在那里。面对ah-may突然疯疯癫癫的话,他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他想这样分析下来,周天和萧静应该是分手了。但是他们分手,又和我赵小明有什么关
系呢。虽然我对他一往情深,甚至有时控制不住自己,又是抱又是亲,但是每每周天的
反应总是轻描淡写,觉得赵小明是跟他开玩笑,哥们一般。如果说他们真是分手了,那
也不等于说我就有机会啊,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何况性倾向。Ah-may也真是的,自
己的感情可以在男女之间跳来跳去,可她本来就比较西化,而且大概是和自己一个gay
住这么久,友谊爱情可以混为一谈,可是人生的戏,并不那么简单。没到落幕的时候,
每个人的角色还是要忠实地演下去。
音响中王菲恹恹地唱,赵小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遥控音量开大了,歌声飘了起来,
半途而废--你无所谓,少了自由怎能海阔天空,
真是--自作自受自怜
半途而废--你不后悔,义无返顾,断了退路,还谈什么幸福,你又何苦
……
生日快到了,二十四岁的生日。去年倒是请了一干好友出去大吃了一顿。今年呢?赵小
明想着是不是要开个party来庆祝一下,又觉得最近心情太烦,不愿意大搞。跟ah-may
一商量,她怂恿赵小明只请周天来,他们三人来个小范围庆祝。吴梅提到周天的时候特
别兴奋,似乎要豪情万丈地促成一件惊天动地的伟业。赵小明对她的热情不以为然,对
她不明原因的看好周天更是莫名其妙。是不是恋爱中的人特别希望别人也个个怀春?
生日在礼拜四,赵小明想着这几天跟周天说一声,顺便探探他的口气。没想到这天早上
见到教授,教授告诉他他们投在在加州的会议的论文已经接受了,并且放在主要的论坛
上。赵小明写完那篇东西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压根儿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教授
说我给你上周就留了条,你没见到么?赵小明问说留在哪里?我办公桌?他没有看见。
教授笑着看着他平时毛手毛脚做事还利索的学生,愉快地告诉他说,“礼拜四我和你就
去加州,先去看一个朋友在一个大公司的实验室,他们做一些和我们比较相近的东西。
”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烟斗,赵小明见风识势赶紧把门关上,“下礼拜正好就接上开会
。你这几天准备一下,手头的实验先停一下,把那篇文章做些薄膜。”老头笑得开心,
赵小明听了直叫娘。也是怪自己不好,头昏得只知道恋啊爱啊。只见老头从一个信封里
抽出两张纸,说,“看,孩子,我们的票都定好了!我知道你这阵子干活干得辛苦,我
们参观完到开会还有个几天,我给你几天假去放松放松。”赵小明忙不迭地点头挤笑容
。他知道老头的女儿在斯坦福读书,八成也是假公济私去看女儿罢了。
走出老头的办公室,赵小明一肚子的气,就知道按自己的意思对别人好,你知道人家要
不要么?知不知道礼拜四是老子的生日耶!
中午要吃饭的时候,赵小明心里还挂念着周天,也不知道他经过了这次情变心情怎样,
一边走一边希望着能在饭厅碰到他。到了饭厅刚进门,就看到了周天熟悉的身影,正斜
背着门在靠窗的桌子,边上却是张祖杰。赵小明赶紧闪到一旁挑菜的地方,却见他们两
人正饶有兴致地谈着什么,说着还一边笑着。赵小明心里很不是滋味,见到张祖杰本来
就够尴尬的,他料想张祖杰也不至于把什么事都告诉周天,但是也不想凑过去三个人坐
一起。情急之下只好溜。看着两人讲得起劲,没有丝毫注意旁人,赵小明一个疾步就从
门口溜了出去。
人虽出来了,赵小明还是惦记着。他开车去了一家中国店买了份大排饭,坐在比较空的
店堂里慢慢吃着。他很想知道他们两人到底在聊些什么。也许是自己多心,他们不过是
聊些日常学习,系里的杂事,看样子周天也并不是很消沉的样子。却难道是ah-may骗了
他?不会的。自己的知觉告诉自己周天这一阵真是有些异样。或许真如周天自己讲的,
他并不爱萧静?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一种解脱,做决定的时候象做手术,是痛苦的,
然而手术成功的话,就是应该快乐起来。希望是这样吧。想着想着,赵小明也释怀了许
多,毕竟他也体验过相似的痛苦,即使不是相同的,爱的伤害都是相通的感觉。神思一
返,发现米饭扒拉得差不多了,两块大排倒是动也没动,于是顾不得体面,手抓起排骨
大啃起来。
既然老头让他停实验准备走,赵小明就懒下来,去实验室整理了一通,把文章文件拷到
软盘上准备带回家去做。校园里阳光明媚,看着周围的忙碌的人们,唯有他轻松得象放
了假,又生出些无聊来。前一阵和周天天天混一起,已经把周天的课程安排摸得一清二
楚,想起他今天下午也是没课的,就想立即去找他。周天来美国日子还短,新生又是只
要上课考试就可以,他还有睡午觉的习惯,为此赵小明还把他笑过一通,现在他应该在
家里睡午觉。于是赵小明就到他宿舍楼去找他。
敲了门,里面没动静。赵小明等了一会,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动静,正要走的时候,门
就开了条缝,周天穿着平角裤,还是穿了件背心,睡眼朦胧。
“小明……”
“就知道你这懒鬼在睡午觉。”
周天白了他一眼,把门砰地关上了。还没等赵小明反应过来,周天又把门开了,又象生
气又象开玩笑说,“进来吧,
进来吧。”赵小明一把上前就把周天的脖子掐住,“小赤佬,敢耍你大哥!”
周天挣脱了,兀自向前走,到了床边又啪地躺下了。
“我说你怎么大白天睡什么大头觉。”
周天翻了个身,四脚八叉地仰在床上,眼睛又懒懒地闭上了,赵小明在床头坐下,周天
松松的短裤上的褶子让他看了心痒不已,就用力地拍了拍周天的大腿,“起来起来,少
爷来了你要伺候我才对呀。”周天一骨碌坐起来,又佯装不支倒了下去,“少爷你自便
吧,本小姐病了。”赵小明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赵小明不知怎么开口,于是说,“我礼拜四要走了。”
“哪里去?”周天眼皮都不抬问道。
“加州,三藩。”
“去干什么?”
“开会。”
“很不错啊。”
赵小明想了想,说,“我想去看看你女朋友。”
“……,我们分手了。”周天淡淡地说,不带一些感情色彩。赵小明虽然预料到,却也
心里一震,“你昨天为什么没告诉我?”
“……”
“为什么?”赵小明低下头,凑近周天,一只手轻抚他的脸庞。周天仿佛不曾察觉,任
他摩挲,依旧闭着眼,过了一会儿忽然说,“可是你也瞒了我很多事情。”
赵小明心猛地跳了一下,几乎不敢去看周天,垂着眼低低地问,“吴梅都跟你说什么了
?”一边盘算着,到底ah-may跟他吐了多少真言,此时只怕是他知道一点就得承认一点
了。
“你和她的关系啊。她跟我说她也是很喜欢你,只是你不喜欢她,所以没得做情人,只
好就开开心心做朋友。”
“她瞎扯,你信她的。她是编了来安慰你来的。”
“你别否认。有人对你好你难道没有感觉么?”
“你不知道的,她对我好是另外一种好,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
周天听了倒微微笑了起来,“她对你好不是男女之间的好?你是掩耳盗铃罢了。”
“真的,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的。”
“真的么?”周天睁开眼,盯着赵小明的眼睛,凛凛的目光让他有一种恐惧,他只有逃
避。
“那么,小明,你既然不告诉我,我又怎么知道呢?所以你也不要管我的事。”
二十九
明天是赵小明二十四岁的生日,而明天赵小明也就要去加州了,今天请了周天过来吃饭
,算是庆祝一下。傍晚赵小明开车到不远的中国店买了些菜。新州看来是大陆移民的新
宠,特别是他们大学附近,住了好多中国人,连着带动了餐饮和购物,陆续开了好几家
中国超市。不必跑到纽约,就可以在超市里买到新鲜的中国蔬菜,熟菜,口味是偏上海
菜的样子。甚至有一家超市还开油锅炸油条,卖新鲜的豆浆。赵小明买了几味熟菜,回
家只要微波一下就可以了。回来路上又捎了一打啤酒,今天的生日聚餐就搞定了,反正
只有吴梅和周天,三个人可以好好喝喝酒,聊聊天。大家都好象有话要说,三个人中,
数ah-may最得意,酒劲一上来准会主动交代一下她新男朋友,周天经历了感情的挫折,
或许说挫折不是很确切,反正也是很有些东西可以掏,而自己,则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至于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喝了酒,情绪一上来,什么能讲,
什么又不能讲呢?
到家已经六点了,周天说好七点过来。赵小明拎着东西开门,低头看到门口有什么东西
,天色已经黑了,看不清楚,弯下腰仔细一瞧,原来是一捧花。忙开门打开灯,发现是
大大一捧百合,用粉红色的纸张包着,有几多花已经张开
,淡紫色的花瓣开得袅袅娜娜,还有些花蕾还没有开,或者开了个小嘴。还附了一张小
小的卡片,上面写着:
赵小明生日快乐
简简单单七个字,工整得象是印上去一般。赵小明又是惊喜又是疑惑。以往只有他送花
给别人,从来就没有人送过花给他,而且知道赵小明只喜欢百合的人就更少了。那会是
谁呢?只有在上次ah-may过生日的时候给她送过一捧,那就一定是ah-may了。搞什么呀
,还装神弄鬼地放在门口。赵小明叫着“ah-may!~ah-may!~”,没人应。这死丫头跑哪
里去了,说好让她早点回来的,赵小明想着,往客厅的花瓶倒了水,把一捧花插了进去

一边放着王菲的歌,一边热菜,等周天和吴梅回来,赵小明开开心心的。明天下午就要
去加州,又可以放松一下自己,无论怎样,这段时间做实验也辛苦,感情上也是起起伏
伏,正是需要调整一下,把各方面的头绪理理清楚,回来有个新的开端。想到周天,赵
小明心里又是有些难过,又有些爱怜。他的快乐和不快乐,已经是赵小明快乐和不快乐
的很重要的因素。想着周天看着自己管自己叫大哥的样子,让赵小明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又酸酸的。
赵小明正好把桌子腾出来摆上菜,不一会儿周天来了。周天叫到,“哇,小明,没想到
你这么牛!做这么多菜啊,哈哈,霉菜扣肉!还有猪耳朵!辣凤爪!我都喜欢吃。”赵
小明呵呵地笑说,“没有啦,都是买现成的,你哥我啊,只会做方便面,好泡。”两人
嘻嘻哈哈笑了一阵,周天问,“ah-may姐呢?”赵小明说,“我也不知道,说好让她早
点回来,也不知道她哪里去了。”周天说那就等等吧,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呢。赵小明
开了两瓶酒,递给周天一瓶,说,“咱们先喝起来。”喝了小半瓶酒,ah-may还不见踪
影,赵小明就急起来,这女人!真是,还要哥们等她。周天说不急不急。正说话间,电
话铃响,赵小明拿起电话,却是ah-may打来的。
“赵小明同志,我不能回来啦,我现在在纽约。”
“你怎么搞的,我们在等你呀,对呀,我和周天。就等你了。”
“我有点急事啦,真是不好意思。回来再跟你讲。你们小哥俩好好聚聚,不要等我啦。

“真不够哥们,是不是在男朋友那里?”
“是呀,我明天没课,今天去纽约查一些资料就懒了不想回来了,呵呵。”
“有了老公就不要哥们了,真是!”
“好啦,给你们创造机会啦,真是的!我在有什么好?碍手碍脚的,我不在你们两个多
交流交流,听你老姐的,今天把周天那小子搞定了。”
“什么呀,就你胡吹。好了好了,你不回来我们就开吃了。祝你和男朋友奸情发展顺利
。”
“一定一定,你也努力。好吧,回来再讲。”
刚要挂电话,赵小明想起来说,“ah-may,是你给我买的花?”
“什么花?”ah-may在电话那头说,“你说什么花?花痴啊?”
“算了算了。”赵小明心想大概不是她送的了,搪塞了几句挂了。周天问道,“ah-may
姐她不回来了?”赵小明撇撇嘴,“她啊,奸情发展到高潮阶段,朋友都不要了。”
重新坐下来,赵小明搬了张椅子,周天坐在沙发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周天举起酒瓶子
,“都忘了说生日快乐。”赵小明道了谢,碰了瓶,一仰脖把剩下半瓶喝光。
“你说奇怪不奇怪,今天有人给我送了一捧花,祝我生日快乐。”赵小明夹了块猪耳朵
,边嚼边说。“是吗,那也不奇怪,你总有朋友知道你生日吧。”周天说。赵小明砸砸
嘴,“是啊,但是……,奇怪的是,除了ah-may很少有人知道我只喜欢的是百合。”周
天笑笑,“那就是ah-may送的?”赵小明说刚问了ah-may她一点都不知道,周天说,“
那也很正常,不送玫瑰送百合也是有的。”赵小明还是觉得有点蹊跷,说,“我一定要
把这个人找出来。”
“你昨天才告诉的我,我都没来得及给你买礼物,”周天说,“真是不好意思。”赵小
明说,“什么礼物,不用的。你来我就很高兴了。真的。”周天从裤兜里拿出一个东西
,塞在赵小明手里。“不过还是要送你一样东西。小明,我来这几个月,你对我最好,
我心里都记着。这个你一定要收下。”一个光华温润带着体温的东西扣在掌心,是一块
通体碧绿四方柱状的石头,一端打了孔穿了一条红色的丝带。
“这是什么?”
“我爷爷留下来的一块石头。他治了一辈子的印,这块石头总也没有舍得碰。自从我奶
奶去了以后,他一直想刻点什么东西,好不容易打磨好,最后还是没有刻什么。他说没
有什么东西可以刻在这块石头上面,除了爱情。爷爷病重得快去的时候,把这块石头给
了我。”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给我。我不能要的。”
“我从小跟爷爷学画学字学印,这块石头我也是怎么都不能刻。后来就在上面穿了孔系
了线,挂在胸口挂了三年……其实,我是一个其实很内向的人,有很多事情放在心里都
不跟人讲。刚来这里,什么都不熟悉,更不用说知心朋友了。只有你,让我心里觉得可
以亲近,象是我的大哥一样,跟你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害怕。我不想说谢谢你
,我也知道一句感谢都报答不了的。”周天说着,把石头替赵小明挂在胸口。
“哪里的话。”赵小明听着,不敢去看周天,“谢谢你,这石头真好看。”
周天不怎么吃菜,沙发本就比椅子矮,坐在沙发上的他,左手拿酒瓶,右手撑着头,歪
着身子。一时间两人静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赵小明两瓶酒下肚,头有些热起来,越
发难为起来,在时间的空隙里回想着和周天一个个的片段,莫名地有些兴奋,夹杂着无
奈,毕竟周天是个聪明人,自己对他的好,他都知道。可是,如果他知道我赵小明对他
好,是因为我喜欢他,他又会怎样想呢?正象世上把没有什么理由的奉献成为高尚,如
若为了爱情,就也流了俗,至多不过是痴心人做痴心事罢了。想着想着,竟好似忘记了
周天就在旁边,忽地从沉思中惊醒,又抬眼看到他可爱的眼睛,惧怕他的目光穿透时间
的彷徨,又怕自己的眼泪会突然滴在胸口翠绿的光阴。时间一秒一秒地走过了。
“小明,你在想什么?”周天打破沉寂问道。
“啊,……,没有。我只是觉得开心。跟你在一起,总觉得开心。”赵小明说。
“我也是。”周天喝得也差不多了,眉开眼笑的。
“你喜欢我吗?”赵小明话吐出口,才知道自己心里的那道闸门已经关不住了。在酒精
的烘热中,他直直盯住周天。
“喜欢啊。”周天笑着回答,“我叫你哥好不好?”
“好啊。”赵小明也傻笑,“你喜欢你哥不?”
“喜欢。”
赵小明摇摇晃晃站起来,吃吃吃地小声笑起来,笑着笑着竟控制不住,呵呵呵地大笑。
笑得弯了腰,靠在椅背上,头埋在手弯里还在笑。良久笑声凄厉,变为呜咽,随即变本
加厉,呜呜地哭起来,手臂捂着眼睛,脸上淌了一脸的泪。
赵小明终于没能说出心里的话。当周天双手抱住他的时候,他停止了哭泣,擦干泪水。
泪水蒸发了激情,干了以后脸会痛,心里的痛会因此而减轻些。当时钟敲过午夜的时候
,两人喝完最后一瓶酒,相依在沙发上,两颗心依旧很远。那晚周天的双眼没有泪水,
只有深深的惆怅。他坐在那里安静得象个天使,让赵小明无从知道这无底的愁从何而来
,又往哪里去。次日在飞往加州的飞机上,赵小明迷迷糊糊睡着了,做了个梦,梦里的
周天还是安静地不说话,深深的双瞳没有焦点。
都说加州的阳光能够疗伤。来到四季如温吞水的三藩市,赵小明冰冷的心情也象是炮在
温水中,渐渐地复原。跟着老头成天跑东跑西,参观了几个大学的实验室,在其中一个
研究所更是停了三天。老头和那边一个老头是多年的老朋友,许是经久没见了,热乎地
不得了,老头告诉一旁偷笑的赵小明他们两个是从under到phD的同学,读under更是住
一个宿舍,这样亲密的关系让赵小明简直要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个老头一头的白发
,虽过花甲依然风流倜傥,衬衫烫得,领带带得,年轻是定是个标准的帅哥,自己老板
虽说有些秃,给赵小明看过的那张戴四方帽的博士照也是英俊的。也许他们有过眷恋,
也许只是友情,也许有人有心有人无意,也许各自都埋藏心底,然而各自都娶妻生子,
相忘江湖。望着两个老头他不禁想起自己和周天来。多年以后,白头相见,即便是苦涩
也早会在暖暖的阳光里笑语盈盈?
俩老头可不管赵小明神思天外。谈起自己的得意弟子,老头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而加
州老头问起赵小明做的实验,也兴趣大大。三天下来,竟然做了个天大的决定:因为他
们这里实验仪器比较好,老头考虑让赵小明来这里做一段时间的实验,直到年底。“孩
子,你喜欢加州吗?”风流老头问赵小明,“三藩可是个好地方!”赵小明扁着嘴心里
想,“好是好,谁不知道三藩是个同性恋的大本营。”嘴上还是笑着说,“不错啊。”
俩老头别过,老板去看他女儿。临行前问赵小明要不要一起去,看老头的意思还真不是
客气客气。赵小明心里一慌,马上领略到老头的意图不要是想招他做女婿。再也不敢想
下去,就一口推脱了,老头的女儿暑假跑到实验室来玩,是个挺大方可爱的一个美国女
孩,还选修了中文课,缠着赵小明给她讲《红楼梦》。可惜,洋宝钗一个。赵小明随口
撒了个谎,说要去拜访几个同学,老头不无遗憾地说,“Jenny很想见到你呢。”赵小
明只有甜蜜地说,“我也挺想她的,请您带我问个好。不是说过几天我还要来这里做实
验吗?到时候我有空一定去看她。”这一顿甜食让老头给开心的,“好啊,她亏死么死
要回来,你跟她一起回来吧。”
剩下赵小明一个人在三藩。住在一家hotel里,冷冷清清。早上赵小明坐在床上发呆,
看着明媚的阳光照进来,自己的肩膀和胳膊镀上一层金黄色,胸前的石头闪着荧荧的光
泽,吊着微微荡来荡去,在空气中晾了一会儿碰到肌肤又微微有些发凉,眼见着上臂的
皮肤上慢慢浮出些颗粒,一种又麻又酥的感觉从肩头传上来,不由得让他缩了缩脖子。
突然生出有想被拥抱的冲动,赵小明一把抓起被子紧紧地揽在怀里,双臂用劲地在被子
上摩挲。
赵小明翻出电话本,联系上老同学顾茉莉,两人见了面吃了顿饭。顾茉莉比以前成熟多
了,不再是小女生模样,风姿绰约象个少妇。不过人家也是快要结婚了。她现在在读
MBA,男朋友是个ABC,等读完书就完婚。问起赵小明可有女朋友,赵小明苦笑着摇摇头
,她硬是不信。想起当年故作清纯的顾茉莉,每次看到赵小明都小鹿撞撞的样子,和现
在判若两人。吃完饭离开前去洗手间补妆,还要把嘴唇涂成青紫色。女人啊女人,这样
简单的女人,这样复杂的女人。
日子是过了一天又一天,赵小明把三藩逛了一遍,去看了著名的同性恋聚集区。无聊的
时候想到抽烟,在一个小店里买烟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巧的粉红色打火机,上面赫然写着
:I AM GAY。
可爱又直接,于是花了五个美金买了下来。接着会议开始了。赵小明的报告引起了广泛
的兴趣,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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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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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又直接,于是花了五个美金买了下来。接着会议开始了。赵小明的报告引起了广泛
的兴趣,使老头和赵小明都有些意想不到的兴奋。会议期间,俩老头又见了面,这样赵
小明到加州研究所做实验的事也基本定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回去的一天,上午的飞机到纽瓦克机场已经是傍晚了。坐BUS到学校天已
经黑了,别离了几天的校园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又是一个周末,一座座楼里射出的灯光
,路上人来人往,仿佛和自己都没有什么关系。背着一个旅行包的赵小明径直走到周天
的宿舍楼前,他知道自己已经再也不能等待了。
门半开着,赵小明推门进去,里面没有人。桌上有一盆吵土豆丝,一碗红烧肉,热气腾
腾。赵小明把包放下,在椅子上坐下来。香味晕晕地扑过来,红烧肉烧得油红发亮,温
暖的家的感觉。赵小明眯起眼睛想着,如果他没有坐在这里,这个男孩子将如何独自晚
餐?而我落寞在三藩唐人街的小餐馆里面对排骨鸡饭,却无时地不在想他。而他会不会
想我?哪怕想一想……
在桌子一角放着一个新买的CD单放机,那晚借赵小明的王菲的CD盒子放在一本书上,书
里夹了张划线稿纸,三个洞都已豁了口。抽出纸,纸上写满了这样的句子:
要不痛痛快快地哭个够要不干脆向他低头别再苦苦压抑心里的痛昏昏愕愕爱过又算什么
贪图快乐等于堕落你说一生不是为爱而活
半途而废——半途而废——半途而废——半途而废
“看什么呢?”耳边熟悉的声音,赵小明转过身,他端着一碗蛋羹走进门来,不紧不慢
地问,爱好象已经有了多年。
三十
慌忙之中赵小明支吾答道:“你买了个新的CDplayer?看起来挺酷的。”周天笑道,“
是啊,上次问你借CD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赵小明连说是是。周天说,“昨天就
估摸着你要回来了。刚下楼去厨房的时候就从窗口里看到你要上来。正好我今天做了菜
,跟我一起吃吧。”
赵小明只好说好,在飞机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肚子也是饿了,许是看见了香喷喷的红烧
肉,越发觉得食欲上来了。盛了饭,一只盛在一个小碗里,另一个是个铁皮饭盒。周天
道:“不好意思,我碗筷都不全,从国内带了个小饭盒倒真派上用场了。”赵小明接过
铁皮饭盒来,周天忙让道,“你吃饭碗,饭盒不好使。”赵小明说,“不碍事的。”两
人让了两回,最后周天说,“好了好了,不和你抢,你吃铁皮饭盒,我吃碗。”饭桌原
是书桌,又搬了张椅子并肩坐得下来,赵小明突然呵呵就笑个不停。周天被他笑得摸不
着头脑,问,“笑什么呀?”赵小明说,“看来你我都是铁嘴钢牙,不过还是你厉害,
你能吃铁皮,我只能啃啃瓷器。”周天闻听也明白过来,两人哈哈笑了一阵。笑罢周天
道,“还是你厉害,我不过是架机床,你倒是有金刚钻。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
活啊。”
土豆丝加了醋加了辣子,炒得又脆又香。赵小明狼吞虎咽一般,吃了一碗又是一碗,连
吃三碗,红烧肉吃得底朝天方放下筷子。周天慢慢地陪着吃了浅浅一饭盒的饭。赵小明
赞道,“周天你这肉真是不错,快赶上我妈了。”周天眨眨眼说,“这可不是我的肉,
我的肉可是酸的。”赵小明醒悟过来,骂道,“你这臭小子,今天老是跟我咬文嚼字的
,吃错药了么?你的肉是酸的吗?让我来尝一口。”作势就低头要去咬周天的胳膊,吓
得周天又是笑又是躲。收拾完碗筷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周天顺口问了些加州的情况,赵
小明讲了几句,又想起萧静也是在那边,不禁有些顾虑起来,怕不小心提到他的伤心处
。末了又忍不住告诉他,自己即将去那边呆一段时间,可能一个礼拜后就要起程。周天
默默地听着,偶尔说两句,“很好”“是吗”,也没有流露太多的想法。说着说着两人
就有些别扭,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我该走了,累死了回去睡觉了。”赵小明起身说道。周天从床上拿起外套穿上,说,
“我送你下去。”赵小明说,“不用了,去加州前我把车停在图书馆那边那个大车场里
,挺远的。我自己走走过去就好了。”周天没言语,赵小明背起自己的包,周天和他一
起出去,带上门,说,“走吧。”声音轻轻地,象只是上下嘴唇皮碰了一碰而已。
一路默默地走着。走过小树林的时候。树叶子该是变得又红又黄了,赵小明想着。路灯
稀少,只有月光明媚地撒下来,看不见那些美丽的颜色。那天和周天在小树林里打闹的
情景好象昨天刚发生过一样,四目相对的瞬间周天那犹豫却带着希望的眼睛,就象天上
闪烁的星子。停车场里空空的,只有寥寥几辆车子象到野地里贪玩迷了路无家可归的孩
童。朝着自己的车走过去,赵小明远远地按动遥控器,车子“迪迪”叫了两声,欢快地
象个孩子。开了车门,把包扔进去,赵小明回头看了看周天,说,“上来,我送你回去
。”
“不用了,你赶紧回去吧。”周天两手插在裤兜里,一条腿撑住重心,一条腿踢着地上
一个瘪瘪的空易拉罐,在月光下亮亮地闪着光,“月色这么好,我想一个人走一下,慢
慢走回去吧。”赵小明顿了顿,说,“那我陪你走走?”周天抬头看着他,又低了头,
说,“我想一个人走走。”说完又抬起头微笑着看着赵小明。那笑容从嘴角轻微地抹开
,在眼梢凝固起来。赵小明忽然有一种想拥抱住眼前这个男孩的冲动,但是在静谧迷离
的月光下,空气冷却了沸腾的血液。他发动了车,车灯亮起来,象调皮的孩子的眼睛。
打了个转弯,又停下来,摇下玻璃窗,赵小明朝周天喊道,“就回去啊,外面冻着呢。
”周天冲他摇摇手,示意知道了。
当晚赵小明回到家,和ah-may打了招呼洗了澡到头就睡下了。睡梦里觉得很不塌实,半
夜里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下面已经硬得不象话,全身更是滚烫。翻了两个身,欲火烧
得心乱如麻。索性脱下内裤,掀开被子,在半梦半醒中眼前都是他赤裸的影子,一手遮
天,二手遮月,天上的火落到人间,火烧到丛林越过小腹,胸口,脖颈,一个滚雷,滚
烫的岩浆喷涌而出……
这个星期赵小明过得格外塌实。爱过就不要说抱歉。整理带去加州的实验资料,定机票
,联系,没事就插着周天的空和他厮混,教他开车。一个礼拜下来,每天练车都有四五
个小时,周天也学得七七八八了。在临走前赵小明敦促吴梅尽快去带周天考试,吴梅也
答应下来。他对周天讲,我年底从三藩回来,我可要你来接机的。周天只是笑。
又是一个周日,终于到了要走的时候了。这一晚,周天在赵小明家做了晚饭,两人吃了
饭,赵小明默契地洗碗刷锅。水哗哗地流着的时候,赵小明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等了。
他转身对周天说,“周天,今晚住这里吧。我有话要跟你讲。”周天点点头,有点懵懂
的样子。
越是想说越是怕。两人在客厅里看电视耗着,谁也没有先开口。钟敲过十点,ah-may登
登上楼回来了,脱下厚厚的风衣,里面穿着件高贵的晚礼服吊带裙,满嘴的酒气。看到
两个男孩干坐在那里,笑道,“哎哟,我回来得不巧。”赵小明回说,“哎哟,你今天
怎么这么冻人?知道小爷我明天要走,才回来呀。”周天也马上打了招呼。吴梅冲到房
间,拿了瓶威士忌出来,捡出三个玻璃杯倒上,叫道,“老娘今天开心,来,喝酒。”
慌慌地就灌了一杯。两人只好陪着。喝了几杯下肚,这女人竟坐在沙发上掩面哭了起来
。赵小明慌了神,和周天对了对眼神,彼此都猜不透她是怎么了。只好坐过去。刚拍了
拍她的肩,ah-may一头扎在他怀里,抱住赵小明嘤嘤地哭,赵小明心想这年头怎么了,
每个人都他妈的意志薄弱,连吴梅这号娘们都堕落了。赵小明不得已搂着她,平生第一
次这样搂着个女孩子,有点慌了手脚,不知怎么才妥帖。吴梅兀自在他肩头哭了一阵,
竟没有停的意思。赵小明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背,看见她的肩上的吊带松松地歪在了一边
,便顺手给扯了回来摆正。
“不哭了,啊?我又不会欠你房钱。回来了我们不还在一起么?”
Ah-may哭里带笑地抽抽地止了哭,接过赵小明手里的纸巾,擦了擦眼睛,嗔嗔道,“谁
稀罕你两个房钱,我……今天定了婚呢。”说着伸出手给赵小明看手上的戒指。
“恭喜呀。总算不愁嫁不出去了。”赵小明故做长叹一声,“你有金,我可有玉呢。”
说着把那块碧绿的石头从领口掏出来给ah-may看,却不敢去瞟一眼周天。
好容易稳住ah-may,心里更是感慨。不知是什么,能让这个女孩子就毅然决然去面对婚
姻。其实赵小明对她是不是lesbian更是一点无数。各人各有天命,愿老天保佑每一个
受苦的灵魂吧,如果它真的在受苦。两人把醉得不行的ah-may弄上床,然后各自洗嗽完
,进了房间。
周天坐在床上,看着赵小明。赵小明站着,心里翻腾地厉害。屋里只亮了盏台灯。
“说吧,小明,有什么事儿?”周天盘腿坐着,一脸天真地问。赵小明只觉得一颗心象
刚跑完五千米,通通通跳到嗓子眼。没有退路了,赵小明。他对自己说道。他在计算机
桌子前坐下来,侧坐着不敢去看周天,轻声问道,“周天,你觉得我怎么样?”话刚出
口,脸烫得厉害,好比阿Q说了“吴妈,我和你困觉”一般。
“你……很好。人好,……脾气好,……又努力,不错啊。”周天一边想一边说。
赵小明闭上眼睛,问周天又象问自己,“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扑通扑通……心跳了
十几跳,才听到周天的回答,“我知道。”
“我是指……”
“我知道……”
“我是指我是同性恋,我是gay!”赵小明激动地大声说道。
“……我也……知道。”一双手压在肩上,然后环过来,捧住赵小明的脸,轻轻地摩挲
,如那天他捧住周天的脸一般。他睁开眼,眼前是一张纯洁无暇的脸庞,乌漆般黑亮的
眼睛。
一切都是熟悉的,在脑海排演了很多次。不同的只是,这不再是梦。两个年轻的躯体不
用再多累赘的表白,交织在灯光舞台上。如在蓝天白云下无垠的金色麦浪尖端滚过,一
阵一阵的战栗伴着巨大的幸福,两个年轻的舞者在杳无边际的时空中飞行。
在最灿烂的一刻落幕。没有掌声,汗水涔涔的舞者出来谢幕,赵小明扳着周天的脸,柔
声地问,
“爱我吗,周天?”他其实并不需要答案,周天的笑就是答案。可是周天既没有笑也没
有回答。
“……”
“你喜欢我吗,我的周天?”
“……我不知道。”两个眸子里又现出深远的寒意,赵小明一凛,真不知道前一分钟的
眷恋在这一分钟竟可以被忘记得如同没有发生一样。
“你怎么了周天?我是赵小明啊,你的小明啊,爱你的赵小明啊!”
“我不知道。”黯然地坐起来,周天抱着膝盖,“……我知道啊,我知道你疼我爱我…
…,我,……,可是,……你不要问我这个问题好不好?”
“怎么了?……为什么?……”赵小明喃喃地自语,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忽然他
明白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是gay?是不是他告诉你的?”
“是的。就在不久前。”周天咬着嘴唇低低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好?你不是gay!你一定不是,只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了,你……
!才会让我接近你,是不是!!!!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我们gay和男孩子只能是情
人吗?我们难道就不可以做朋友?!周天,你不能这样做!你以为你这是报答我吗?你
口口声声说你记着我对你的好,难道就要如此来报答吗?你……你你是伤害别人,更在
伤害自己!”赵小明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
两行泪水从周天的眼眶中滚出,他一言不发,静静地拿过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
。眼睁睁看着这个伤心的孩子赵小明竟无法去阻止,他仔细地系鞋带,系好一只鞋,抬
手背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再系另一只。他拉开了门,他回过头来,他说,
“小明,我也是。我不骗你的。”
随即他关上门,一路走下楼梯。门碰了一下没关上,又弹了开去,赵小明呆坐在床头,
听到一个楼梯末端开门的声音,一个男孩强忍着突然暴发出“呜呜”的哭泣,门关上后
,细细地很快就听不见了。窗外风大,赵小明无从知道这个男孩子怎样在深夜跌跌撞撞
跑回去,更无从知道他的心思。黑暗中他瞪圆了双眼,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个男孩子
会在激情后如此、这般、这样、那样伤心地离开。
这样、那样、如此、这般的绞尽脑汁地想,也没有想出什么结果,反而冒出更多的猜测
。到了三藩几个礼拜了,每晚上赵小明总是要想到不能思考,脑子里一片混沌才浑浑睡
去。最后周天这个名字如紧箍咒,不能想,不能碰也不敢再去问他,更不敢给他写
email。灰暗的日子在加州的阳光里晒干,赵小明的心缩成一个脱水的器官,勉强供应
着生命。
然而在一个蓊郁的下午,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寒冷的东岸的快信。那信是滚烫的,从指尖
触到信封的刹那赵小明就感觉到了。看完信,他奔出实验室,俯在喷泉边了灌了满满一
肚子的甘甜的水。年轻的心脏又开始蓬勃地跳动起来。
圣诞前的一天,在机场去三藩的公车上两个男孩子肩靠肩,在橘红色的阳光里傻傻地笑

新年的除夕夜里,如果你碰巧也住在湾区的某一带,你一定知道那边有一座栈桥,长长
地伸到海里。有两个男孩子在桥上手牵着手看星星。
“你看见紧挨着银河两边那两颗星星吗?”
“摁,看见了。”
“为什么一颗是红的,一颗是绿的?”
“不知道呀,为什么呢?”
“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家人家,生了一个儿子,后来娘死了,爹娶了个后娘。后
娘又生了个儿子。小兄弟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要亲。只是后娘偏心眼,什么
都偏着小的。有一天哪,后娘让兄弟两个各担一担东西给舅舅家祝寿。后娘怕小的累着
,给他担了担灯草,给大的担了担石头。去舅舅家的路上要经过一条大河,河上只有一
条独木桥。风大浪急,大哥对小弟说,小弟,让我先过去。大哥挑着石头顶着狂风,脸
涨得通红,一步一沉艰难地过去了。到了对岸,大哥回头喊,“小弟,别怕,一步步慢
慢小心走。”小弟挑起担子刚走上独木桥,因为他挑的担子太轻,马上给风吹了回去。
河上风越来越大,小弟急得脸都绿了。大哥见小弟总也过不来,就大声喊,“小弟,别
急,我回来帮你挑。”小弟在这边叫,“大哥,快来帮我!”正这时候,一个浪头就把
桥给冲走了。于是哥俩就永远分在河的两边。那颗红的就叫做挑石头星,那颗绿的就叫
做挑灯草星。”
不是尾声的尾声
1
赵小明,
我是爱你的。
记得当初你来机场接我吗?我看见你从我身边急急地走进机场的时候,我已经预料到以
后所有会发生的一切了。
……
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吗?在我们第一次喝了很多酒的晚上。我告诉你我的以前的他,
也许你以为是个女孩子。
……
我问过你,爱一个人幸福,还是被一个人爱着更幸福。以前我是相信前者的。所以,在
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他以后,我就勇敢地去爱上他。
……
他是英俊的,有着浓浓的眉毛……我爱他甚至可以原谅他已经结了婚。
……
我不知道他是否爱我,我知道他喜欢我,喜欢和我在一起。他喜欢跟我讲他大学里的一
个同学,他是那样深深地爱着他,深得连他自己都怀疑。可是,他终于没有能开口说那
句话。他怕,他怕爱上了一辈子都不能分开。他理智地和那个男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并且用和一个女同学的恋爱让那个男孩子死了心。
……
说起这些的时候,他总是痛苦着,又快乐着。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享受。我开始怀
疑他对我的感情,也许我只是他的一个寄托?
……
他的永不疲倦的话题就是他深爱的男孩子,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声音,他的一切
爱好,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那个男孩子也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我甚至怀疑我快要
爱上那个从没见到过的影子男孩,而他,已经是故事的躯壳,不再重要。
……
也许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个怪圈让我困惑
……
我终于明白他永远都不能象爱那个男孩子一样爱我的时候,我哭了,我擦干眼泪,离开
了他。我开始拼命地读外文,联系学校。我为自己的举动所惊讶,我对美国的向往,仅
仅建筑在一个故事中的一个男孩子的影子上。在那个我唯一知晓的故事里,他是完美的
,而他在美国。
……
后来,我就来到了这里。
……
你走进了我的生活。是你让我第一次感受到被爱的幸福。
……
猜测和疑惑,都在生活中进行着,我和你。小明,我无时不在想告诉你,我多么爱你。
可是,我怕……怕你被这没有条件的爱伤害。
……
我是自私的,和你相比,我更怕自己的爱被拒绝。我太自私了。……但是,请你理解我
啊小明,我有那么多的问题要解决,我只能一步一步地走,慢慢地走。但是我一直在走
,你看不到吗?那天张祖杰告诉我你跟他说我是你男朋友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我退缩,我躲避……
可是我不能不爱你,在那一晚我看到你踉跄从张祖杰的房间里出来,我一晚上没睡着。
……
那天我听王菲的歌《半途而废》写满了一张纸的半途而废,我想你是看到了。我不想这
样,我也不想你这样。
……
我终于知道了:爱一个人原来可以这样的幸福。而我用以前那些年少的痴情去爱一个人
却怎么能够得到幸福?
……
那天你问我我爱你吗,我突然想哭。那么久,你在深深地爱着我,就让你再等一等,让
我在幸福冲昏头脑后冷静一下,然后,我来爱你吧。我要重新正装,让我来爱你,从今
天开始。
……
近来一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似乎那感觉的源泉在你身上。我想我是不能再骗自己了。
我要苦苦找的人已经在那里了。我还能等什么?刚塞上耳机听了许茹芸的歌,耳边想起
的第一句话就是事到如今我依然爱你
我想,是到了我爱的时候了。
我爱你,赵小明。
天。
2
赵小明懒懒地睁开眼。
“哎!你喝牛奶还是吃稀饭?快起来,都十一点了,下午还要去接人呢。”周天围着小
围裙,进房间扯赵小明的耳朵。
“稀饭吧。啊!~”赵小明打了个呵欠。“给ah-may打过电话了没?她和准老公今天来
把最后两个箱子搬过去。”
“打了打了。郑敏姐等下就来了,你快起来,懒猪。”
“好,好。我太累了,谁让你昨晚尽折磨我。”
“扯!我折磨你?还是你折磨我?你不是自称钢铁战士吗?”
“钢铁战士也要休息啊。”
“好好,那就喝牛奶吧,好好补补。”
“我不爱喝牛奶,”赵小明穿着短裤,踢里趿拉地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回头挤着眼睛坏
笑着说,“昨晚你让我喝了多少牛奶,啊?还让我喝。”
“臭小子。”周天一脚飞过去,踢在赵小明屁股蛋上,“什么牛奶,那是……杏仁露!

赵小明坐下来边扒拉稀饭边问,“我梦中情人李依然就要来了哦。你会不会吃醋啊?”
周天喝着牛奶就烤面包,一声不吭。
“好啦,别吃醋了。是我不好,没跟你早讲我和李依然的关系。郑敏是我的同学,她老
公也是我同学啦。不过他真的很帅的,比我还帅哟。”
周天狠狠瞪了他一眼。
“真来劲了哎!开玩笑的啦。我那同学是直的,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勾引他啦。”
赵小明夹起块咸菜,有滋有味地嚼着,“哎,说真的,等下跟我们一起去机场接他吧。
郑敏跟我们这么熟,礼貌一下啦。再说迟早也是要见的。”
“我要帮ah-may姐搬东西,我不去。”
“她不是晚上才来吗?去啦去啦,噢?乖!”
周天又白了他一眼,气咻咻地站起来,“赵小明啊赵小明,我一直以为你装笨,今天算
是真明白了,你是真笨,还不是普通的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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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
4
看完了,觉得很一般。没有以前看过的一个大学里打排球的gay文好看
除了帅,俩主角就没啥其他优点

G-

【在 L**********y 的大作中提到】
: 一
: 一辆崭新的红色HondaAccord准确地停在两条黄线中间,不偏不倚。赵小明把车子锁好
: 推开车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他皱了皱眉,把车门碰上,抬腕一看表,蓝色的新款G-
: shock指示:下午一点二十分。
: 走了几步,赵小明又走了回来,开了车门,在车斗里翻出一个讲义夹。匆匆关了车门,
: 小跑步穿过停车坪。正午的阳光下他在水泥地上身影很短,和他瘦长的身材开着玩笑,
: 打了发胶的短发看上去湿漉漉的。进了4号Terminal的玻璃自动门,大厅里扑面的冷气
: 又把他包围,赵小明才停了下来。7号门抵港出 口在陆续地往外走人。一大群阿拉伯人
: 戴着头巾穿着西,几个不知道日本还是香港人,还有东欧不知哪个小国的空姐穿着大红
: 的制服贯挺胸而出。赵小明知道坏了,他要接的人的班机已经放过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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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5
写得很好。读得我很恍惚。要想一想才能回想到我是谁,我是男是女,我喜欢男喜欢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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