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系列一】弄璋弄瓦--“Unnatural Selection”读后感#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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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达尔文有个疑惑,既然那么多雄性动物因为竞争配偶而进化得又美丽又健壮(比如孔雀
),那么这些物种里雄性对雌性比例应该很高,而实际调查结果却并非如此,他们的比
例非常接近1:1。后来英国的大统计学家费舍尔给了一个(据说不是他原创的)解释,
假如开始雄性多的话,那么雌性比雄性更容易找到配偶把基因传递下去,倾向于产生雌
性后代的基因也就更容易传递下去而产生更多的雌性后代,直到1:1的平衡。我对是否
有倾向于产生雌性/雄性的基因表示怀疑。不过,不管怎样,人们把1:1的性别比称为费
舍尔比例。
人类的自然出生男女比例是接近费舍尔比例的105:100,男性多出的5%是进化性补偿,
因为男性比较冒险而更易早逝。而中国在过去几十年中的男女出生比例是120:100,有
的地方甚至是150:100。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包括印度,日本,韩国,台湾,新加坡
等国,还有东欧几个国家,都有类似性别失衡的情况出现。根据2005年一位人口学家做
的一个推算,如果亚洲按费舍尔比例自然出生,那么在过去几十年中女婴应该比实际多
出1.6亿。这就是近几年西方媒体上所说的亚洲”消失的女婴“。我对这个问题更感性
的认识来自于今年过年的时候跟老家的一位亲戚通电话,据他观察,现在4-6岁的幼儿
园里,可以明显看出男孩比女孩多很多,“将来肯定有一大批人打光棍儿”,亲戚如是
说。
像很多人一样,我对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就是应该归咎于传统文化的影响--本来嘛,生
个男孩就叫弄璋,生个女孩则叫弄瓦,对比多么明显。在”Unnatural Selection:
Choosing Boys Over Girls, and the Consequences of a World Full of Men”这本
书里,Mara Hvistendahl为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Hvistendahl没有否认传统
文化的影响,她的argument是,传统文化存在几千年了,为什么性别失衡单单出现在最
近的三十多年。“Parents in nearly all cultures say they prefer boys, and yet
sex selection only strikes in part of the world.”对于这件主要发生在过去三
十多年间亚洲的事情,她把目光投向了西方,通过调查研究近年解密的一些档案资料和
进一步的采访,讲述了西方人在亚洲人口问题上扮演的角色。。。
上个世纪50年代初,人口学家有史以来第一次得以提供可靠的全球人口统计数据以及发
展趋势预测,其中最引人注目或者引起西方人注目的就是发展中国家人口基数大,而且
战后进一步增长的潜力巨大。这是一个冷战开始的年代,也是麦卡锡主义开始盛行的年
代。当时美国涌现出的所谓人口活动家(population activists)包括了许多商业和政
治精英,例如Hugh Moore, John D. Rockefeller III,Lewis Strauss,Will Clayton
等等。他们私下里担心人口引起的全球力量对比,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贫穷产生共产
主义。于是,一场人口控制运动开始了--当然,私下里的仇共被悄悄隐去,扛起的是
经济发展追求幸福普世价值的大旗。首先,舆论造势,会议,电视访谈,书籍。。。层
出不穷,“人口大爆炸”理论应运而生,我们的星球无法负担如此多的人口,不加控制
我们将在世纪末迎来世界末日云云。其次,加大对人口生育技术的科研投入。最后,动
真格的,向人口大国施压,印度被首当其冲选中,接着是日本韩国等国。通过世界银行
,福特基金会甚至联合国等一些组织,把经济援助和人口控制直接挂钩。还有直接投入
大量资金到印度等国,派遣顾问团,帮助研究并施行人口控制政策。当时的中国还封闭
在自己的世界里歌颂伟大领袖,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以后基本重复了上述同样的过程。
在实行人口控制的过程中,他们很快发现,很多人多生孩子的原因在于想生一个男孩,
假如有办法让他们生一个男孩,那么人口控制的目标就很容易实现。于是鉴别胎儿性别
的研究受到格外重视甚至鼓励。说起来人类想控制后代性别的想法由来已久。古希腊人
认为男人的两个睾丸一个管生男,一个管生女。亚里士多德据此推荐想生男孩的父母行
房的时候把左边的用个绳子系起来。古印度的草药学家更是宣称在怀孕以后服用他们的
药方则是想男则男想女则女。这些偏方当然都被证明是笑话,不过西方人终于在如火如
荼的人口运动中掌握了在孩子出生之前鉴别性别的技术,即羊水穿刺和B超。虽然这些
技术都不是为了鉴别性别而发明,但是在控制人口的现实中它们很快和堕胎相结合,性
别选择性堕胎成为控制人口的有效利器。古老的重男轻女传统和现代的技术相结合,这
就是“消失的女婴”的基本根由。
一个性别严重失衡的社会当然会有很多问题,比如娼妓盛行,街头暴力,人口贩卖,甚
至对外战争等等。解决之道却不那么简单。尽管亚洲国家早就把胎儿性别鉴定非法化,
实际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部分原因至少在于难于监管的便携式B超机的大规模生产。
全面禁止这些机器也不可能,利益团体反驳说,汽车撞了人应该抓醉酒司机而不是汽车
厂商。Hvistendahl 认为政府和政府间组织应该在性别选择性堕胎问题上有所作为。但
至少从美国政治现实来说,这是个没人敢接的烫手山芋--人权运动团体坚定不移的维
护妇女自由堕胎的权利。在本没有堕胎传统的东方,经过几十年的人口控制运动,堕胎
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根本的解决之道还在于改变人们的传统观念,这不仅包括消除璋瓦之分,还有更一般的
父代和子代之间的伦理关系的问题。Hvistendahl 在书的最后提到美国很多人用人工授
精生育可以直接选择性别,调查发现很多美国人选择生女儿。那么是不是要教育这些美
国人不要重女轻男呢?现在的技术其实不仅可以选择性别,都可以选择比如眼睛的颜色
等具体的外貌特征。事实上,无论是重男轻女,重女轻男,还是定制儿童,本质上都反
映了父代对于子代的一种期望或者设计,那么父母有这个权利吗?对这个问题的探讨似
乎从来都没停止过,至少在中国,从孔子的父父子子,到鲁迅的“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
”,以至于最近王朔的《致女儿书》,都是例子。而Hvistendahl在书的最后提到的她
个人的一个故事颇令人动容,她的母亲把Kahlil Gibran的一首诗"On Children"贴在冰
箱上提醒自己给她的孩子们自由的选择。这首诗的开头几句是这样的:
Your children are not your children.
They are the sons and daughters of Life's longing for itself.
They come through you but not from you,
And though they are with you yet they belong not to you.
PS:附两个花絮
1. 这本书每章开头都引用一句名言。其中第十二章的引言竟然来自天涯,"Our
national ability to pick up chicks will reach heights unparalleled in human
history."谁来给翻译成中文?
2. 下面一句话也是书里引用的,是中国80年代墙上的标语,谁来翻译成中文:
YOU BEAT IT OUT! YOU CAN MAKE IT FALL OUT! YOU CAN ABORT IT! BUT YOU CANNOT
GIVE BIRTH TO IT!
),那么这些物种里雄性对雌性比例应该很高,而实际调查结果却并非如此,他们的比
例非常接近1:1。后来英国的大统计学家费舍尔给了一个(据说不是他原创的)解释,
假如开始雄性多的话,那么雌性比雄性更容易找到配偶把基因传递下去,倾向于产生雌
性后代的基因也就更容易传递下去而产生更多的雌性后代,直到1:1的平衡。我对是否
有倾向于产生雌性/雄性的基因表示怀疑。不过,不管怎样,人们把1:1的性别比称为费
舍尔比例。
人类的自然出生男女比例是接近费舍尔比例的105:100,男性多出的5%是进化性补偿,
因为男性比较冒险而更易早逝。而中国在过去几十年中的男女出生比例是120:100,有
的地方甚至是150:100。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包括印度,日本,韩国,台湾,新加坡
等国,还有东欧几个国家,都有类似性别失衡的情况出现。根据2005年一位人口学家做
的一个推算,如果亚洲按费舍尔比例自然出生,那么在过去几十年中女婴应该比实际多
出1.6亿。这就是近几年西方媒体上所说的亚洲”消失的女婴“。我对这个问题更感性
的认识来自于今年过年的时候跟老家的一位亲戚通电话,据他观察,现在4-6岁的幼儿
园里,可以明显看出男孩比女孩多很多,“将来肯定有一大批人打光棍儿”,亲戚如是
说。
像很多人一样,我对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就是应该归咎于传统文化的影响--本来嘛,生
个男孩就叫弄璋,生个女孩则叫弄瓦,对比多么明显。在”Unnatural Selection:
Choosing Boys Over Girls, and the Consequences of a World Full of Men”这本
书里,Mara Hvistendahl为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Hvistendahl没有否认传统
文化的影响,她的argument是,传统文化存在几千年了,为什么性别失衡单单出现在最
近的三十多年。“Parents in nearly all cultures say they prefer boys, and yet
sex selection only strikes in part of the world.”对于这件主要发生在过去三
十多年间亚洲的事情,她把目光投向了西方,通过调查研究近年解密的一些档案资料和
进一步的采访,讲述了西方人在亚洲人口问题上扮演的角色。。。
上个世纪50年代初,人口学家有史以来第一次得以提供可靠的全球人口统计数据以及发
展趋势预测,其中最引人注目或者引起西方人注目的就是发展中国家人口基数大,而且
战后进一步增长的潜力巨大。这是一个冷战开始的年代,也是麦卡锡主义开始盛行的年
代。当时美国涌现出的所谓人口活动家(population activists)包括了许多商业和政
治精英,例如Hugh Moore, John D. Rockefeller III,Lewis Strauss,Will Clayton
等等。他们私下里担心人口引起的全球力量对比,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贫穷产生共产
主义。于是,一场人口控制运动开始了--当然,私下里的仇共被悄悄隐去,扛起的是
经济发展追求幸福普世价值的大旗。首先,舆论造势,会议,电视访谈,书籍。。。层
出不穷,“人口大爆炸”理论应运而生,我们的星球无法负担如此多的人口,不加控制
我们将在世纪末迎来世界末日云云。其次,加大对人口生育技术的科研投入。最后,动
真格的,向人口大国施压,印度被首当其冲选中,接着是日本韩国等国。通过世界银行
,福特基金会甚至联合国等一些组织,把经济援助和人口控制直接挂钩。还有直接投入
大量资金到印度等国,派遣顾问团,帮助研究并施行人口控制政策。当时的中国还封闭
在自己的世界里歌颂伟大领袖,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以后基本重复了上述同样的过程。
在实行人口控制的过程中,他们很快发现,很多人多生孩子的原因在于想生一个男孩,
假如有办法让他们生一个男孩,那么人口控制的目标就很容易实现。于是鉴别胎儿性别
的研究受到格外重视甚至鼓励。说起来人类想控制后代性别的想法由来已久。古希腊人
认为男人的两个睾丸一个管生男,一个管生女。亚里士多德据此推荐想生男孩的父母行
房的时候把左边的用个绳子系起来。古印度的草药学家更是宣称在怀孕以后服用他们的
药方则是想男则男想女则女。这些偏方当然都被证明是笑话,不过西方人终于在如火如
荼的人口运动中掌握了在孩子出生之前鉴别性别的技术,即羊水穿刺和B超。虽然这些
技术都不是为了鉴别性别而发明,但是在控制人口的现实中它们很快和堕胎相结合,性
别选择性堕胎成为控制人口的有效利器。古老的重男轻女传统和现代的技术相结合,这
就是“消失的女婴”的基本根由。
一个性别严重失衡的社会当然会有很多问题,比如娼妓盛行,街头暴力,人口贩卖,甚
至对外战争等等。解决之道却不那么简单。尽管亚洲国家早就把胎儿性别鉴定非法化,
实际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部分原因至少在于难于监管的便携式B超机的大规模生产。
全面禁止这些机器也不可能,利益团体反驳说,汽车撞了人应该抓醉酒司机而不是汽车
厂商。Hvistendahl 认为政府和政府间组织应该在性别选择性堕胎问题上有所作为。但
至少从美国政治现实来说,这是个没人敢接的烫手山芋--人权运动团体坚定不移的维
护妇女自由堕胎的权利。在本没有堕胎传统的东方,经过几十年的人口控制运动,堕胎
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根本的解决之道还在于改变人们的传统观念,这不仅包括消除璋瓦之分,还有更一般的
父代和子代之间的伦理关系的问题。Hvistendahl 在书的最后提到美国很多人用人工授
精生育可以直接选择性别,调查发现很多美国人选择生女儿。那么是不是要教育这些美
国人不要重女轻男呢?现在的技术其实不仅可以选择性别,都可以选择比如眼睛的颜色
等具体的外貌特征。事实上,无论是重男轻女,重女轻男,还是定制儿童,本质上都反
映了父代对于子代的一种期望或者设计,那么父母有这个权利吗?对这个问题的探讨似
乎从来都没停止过,至少在中国,从孔子的父父子子,到鲁迅的“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
”,以至于最近王朔的《致女儿书》,都是例子。而Hvistendahl在书的最后提到的她
个人的一个故事颇令人动容,她的母亲把Kahlil Gibran的一首诗"On Children"贴在冰
箱上提醒自己给她的孩子们自由的选择。这首诗的开头几句是这样的:
Your children are not your children.
They are the sons and daughters of Life's longing for itself.
They come through you but not from you,
And though they are with you yet they belong not to you.
PS:附两个花絮
1. 这本书每章开头都引用一句名言。其中第十二章的引言竟然来自天涯,"Our
national ability to pick up chicks will reach heights unparalleled in human
history."谁来给翻译成中文?
2. 下面一句话也是书里引用的,是中国80年代墙上的标语,谁来翻译成中文:
YOU BEAT IT OUT! YOU CAN MAKE IT FALL OUT! YOU CAN ABORT IT! BUT YOU CANNOT
GIVE BIRTH TO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