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北京（8）#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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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从九华山庄回来不多久，老罗就休了两个星期的长假，韩秋也终于开始明白了小艾形容
的“上班如上坟”的心情。
一切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办公室里充满了疲惫而行色匆匆的人们, 键盘霹雳扒拉的乱
响, 间或听见电话清脆的铃声. 韩秋也和平时一样, 坐在她的位置上, 保持她一贯的状
态 ---- 发呆。可是一切都和以前不同，办公室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死气沉沉过，同事从
来没这么言语无味过。
韩秋无精打采地走到复印室，对着复印机继续发呆，复印机上绿莹莹的灯光刷刷地从她
眼前扫过来扫过去，打印室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懒得看是谁走进走出，茫
然像窗外望去，冬天，天黑的早，外面黑沉沉的苍茫一片，灯光闪耀，好像黑丝绒上缀
满了钻石，和老罗在一起的各种细节，跟着那些灯光在她眼前一闪一闪地跳舞:
比如她把“头等大事”翻译成“head job”，老罗捏着文件到复印室来满脸通红地跟她
说“不可以这么翻”的表情；比如她把“独占鳌头”写成“独占鳖头”被老罗批评以后
她强词夺理地说“差不多，都是水产”，老罗问她康熙和韦小宝杀的是鳌拜还是鳖拜时
的语重心长；比如他说起韩秋最喜欢的《笑傲江湖》“…到最后看起来是皆大欢喜，好
人有好报，可是没有人如愿以偿，拿到手的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想要的都得不到。惨的
透顶，看多了觉得做人没意思。”比如他在九华山庄跟她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我真有这
个打算，你肯定是公司里第一个知道的…”
想到这儿韩秋突然生气起来，休假？真的假的？也许是面试，也许已经到新地方上班了
也未可知。自己发痴发颠，把他说的话都记在心里，像好不容易下了狠心买来的昂贵漂
亮等闲穿不出去好衣服，藏在衣柜里，有空就要拿出来熨一熨。可是他也许不过就是顺
口这么说，也许他跟每个人都这么说，也许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但是还是不同吧，他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不同吧，韩秋想。他从来没有摸过别人的头，
从来没有说过别人“傻乎乎”，他说“韩秋，办公室里也就能跟你说说笑傲江湖了。”
他记得她数栏杆的恶习，他知道她爱喝玉米汁，下班一起坐地铁回家，走到出口，每一
次，他都会说“晚安，韩秋。”
就这样恍恍惚惚地上着班下着班，下班发现小艾居然在家，盘膝坐在床上对着手提噼里
啪啦地不知道在敲敲打打什么。韩秋已经很多天没见过小艾了，喜出望外，滔滔不绝的
说开了。盘旋在心里很久的说不出口的怀疑，猜测，愤愤不平还有欢喜 -- 总是欢喜的
，恋爱总是让人欢喜--好像突然找到了出口，毕竟那些欢喜，说一次就可以温习一次，
详详细细地，琐琐碎碎地温习一次。
“韩秋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小艾一言不发地听她讲了10多分钟，终于从电脑屏
幕前抬起头来问她。
韩秋楞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严厉的小艾。
“不是早跟你说有点火花调剂一下就好了，你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听过我跟你说过假话？”
“不是说你说的话，是你心里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别自己先把自己蒙得三迷五道的
。”
韩秋这时候才注意看小艾的表情，脸色比平时白，嘴巴抿得紧紧的，狠狠地盯着她，长
头发扎着个马尾巴，言词激烈但是马尾巴纹丝不动。
韩秋被她盯得发毛：“什么叫乱七八糟，凭什么你的事是正经事，到我这儿就成乱七八
糟了。”
“是不是乱七八糟你自己好好想想，别人家锅里的饭香，不过香不香吃到嘴里才知道，
悠着点儿没坏处。”
“你今天什么意思啊？我妈都没管我心里想什么，你凭什么管我。”
“不跟我说我还懒得管，你说了指望我怎么样？帮你出谋划策，人家有老婆的呀，你深
情款款说了这么半天有一句提到那是个已婚男人吗？”
“你，你认识他老婆是谁吗你就帮着她说话。”
小艾冷笑“我帮理不帮亲，说你也是为你好，你还老问别人，怎么不问问自己，怀孕了
怎么办？”
“怀孕了电线杆上有的是老中医。”
小艾像只受了刺激的猫，腾地一声就从床上站起来：“靠，这是人话吗？怀过孕吗什么
都敢说？是谁说过第一夜要留给真爱，不爱就睡是畜牲，怎么，跟一个已婚男人出了事
就拿掉那就不算畜牲了。”
韩秋听她把女孩子之间的私房话拿出来堵她，气得发晕，也腾地一声站起来，哆哆索索
话都说不连贯：“小艾那个你是…是存心吵架？你不要得意，以为自己什么都有了，哪
一天你不当你妈手里的鸡毛乖乖了你…你再来教训我。”
“哼，总算说真话了，你想说这话很久了吧？看不惯我你就直说。我妈说的在理我听她
的怎么了？你老披着破裂家庭受害者外衣扮演叛逆少女累不累啊？不怕累要作也自己作
，想玩你换个人玩，非要玩出三败俱伤来你才知道叛逆的代价。”
小艾大学时是辩论队的，愤怒中声讨起人来方寸不失，字字句句像玻璃珠扔进了磁盘子
，叮叮当当敲打着韩秋的耳膜，敲打得她面红耳赤，又羞又急，站在那里瞠目结舌好半
天，点头说：“好，你有理，你高尚，你是大家闺秀通情达理，我作，我爱怎么作怎么
作，我不跟你吵，从此以后我的事再也不要跟你说，你就当不认识我。”
为了表明心迹，韩秋重新抓起包包穿上大衣冲出门去。
在没有朋友和爱情的北京，韩秋觉得自己像一只流浪猫，连坐地铁的勇气都没有了，好
像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城市大得让人如此胆怯。上了出租车她才想起除了家和办公室，她
居然报不出来一个具体的地址，而天安门和动物园之类的，似乎又有点太过具体了。从
出租车下来，她发现自己居然站在几个月前小艾带她来泡过的酒吧门前，快到圣诞节了
，店铺里红红绿绿的灯光闪闪，韩秋望着商场的玻璃橱窗里站着的巨大的圣诞树， 在
心里骂自己没用，原来负气出走也是技术活。
几个月前来这里的时候她和小艾还没吵过架，事实上在今晚之前，她和小艾从来没吵过
架。那时她刚来北京不久，还是初秋，初秋的夜晚，和女伴半夜出来玩都还穿着高跟凉
鞋，兴致勃勃地寻找着不一样的爱情。那时她还不会数一大叠钞票，口袋里还常常揣着
小男友送她的情侣耳机。那时她还没和老罗说过几句话，打心眼里相信已婚文科男是埋
在沙里的空了的贝壳，连捡起来看看都浪费时间。几个月过去好像就沧海桑田了，韩秋
像个老年人一样作着一些无谓的今昔比较，看着青春在北京灯火璀璨无边无际的黑夜从
自己身边像水一样流过去，莫名焦虑。
酒吧里唱歌的居然还是几个月前的歌手小胡，在陌生的夜晚看到熟面孔，韩秋觉得放心
了很多，前排就座，小胡在台上居然把她认出来了，冲她灿然一笑，唱完歌走过来跟她
说：“韩秋？好久不见了。”
“嗯，我的电话号码呢？你的衣服不要了？”
小胡也不分辨，挠挠头反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迷路了。”
“哦，要我送你回家吗？”小胡愉快地笑着问他，露出洁白整齐的牙。
小胡没有送韩秋回家，却把她送到了自己的实验室，因为韩秋答应去他那里看点“有意
思的片子”，年貌相当的男女在这方面常常有着惊人的默契。
小胡的实验室在教学楼的地下室，其实更像个装满电脑的大仓库，主机嗡嗡嗡地响着，
闪着悠悠地绿光，仓库隔开来，另一半居然摆了一张床，想来是给熬夜工作的同学预备
的。
的确也有人在熬夜工作，就一个人，鼻子上架着的厚厚的眼镜，脸上的青春痘和油腻的
头发似乎在默默解释他为什么这么晚还一个人呆在实验室。他看到小胡大半夜带着面目
姣好的陌生女孩子过来，垂着眼帘似乎比韩秋还难为情，暧昧地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我先回宿舍了，新下了几个片子在硬盘里，你自个儿找找看。”
其实，第一次远没有小说里写的电影里演的那么夸张那么郑重其事。过后想起来，韩秋
记得最多的却是滑稽可笑，真的，从一进小胡的实验室她就像中了邪一样想笑 -- 小胡
慌手慌脚地找片子，说：“要不听点音乐？”伸手取架子上的CD，手臂几乎掠过韩秋的
胸，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几乎让韩秋笑出了声。
小胡放弃暖场，干脆没头没脑的直奔主题，舌头迫不及待地挤进她的唇齿之间，韩秋不
合时宜地想起以前和小艾讨论过最恐怖的接吻莫过于“搅拌机”和“吸尘器”，忍不住
噗哧一声乐出来，小胡板着脸说“办正事别笑…”韩秋干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笑得太厉害，小胡索性连前戏都放弃了，直接摁着她的双手把她压在床上，床上铺着
不知道上个世纪哪个年代出品的床单，粉红水绿，黑线绣着长牙舞爪的四个大字“花好
月圆”。韩秋笑出来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太阳穴流到花好月圆上，闻到一股男生宿舍才
有的陈年头油和汗渍的腥气，几欲呕吐，想起和小男友接吻接得欲火焚身却努力强守最
后一道防线，而现在一门心思急匆匆地想冲破这道防线，连接吻都省略了，更是乐不可
支。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滑稽的要命。韩秋忍者笑睁大眼睛看压在自己上方的那张脸 -- 气
喘吁吁紧张兮兮，因为贴得太近，视线模糊，显得既陌生又熟悉。她感到肌肤相亲带来
的原始的暖意和急迫，十几秒钟的撕痛过后，韩秋逐渐感到一阵阵麻木的快感，她不抗
拒也不迎合，只是恍惚地想，从技术上来讲，自己现在已经完成了所谓从女孩到女人的
蜕变，从女孩到女人的距离，就是那十几秒钟的撕痛，天下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吗？
的“上班如上坟”的心情。
一切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办公室里充满了疲惫而行色匆匆的人们, 键盘霹雳扒拉的乱
响, 间或听见电话清脆的铃声. 韩秋也和平时一样, 坐在她的位置上, 保持她一贯的状
态 ---- 发呆。可是一切都和以前不同，办公室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死气沉沉过，同事从
来没这么言语无味过。
韩秋无精打采地走到复印室，对着复印机继续发呆，复印机上绿莹莹的灯光刷刷地从她
眼前扫过来扫过去，打印室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懒得看是谁走进走出，茫
然像窗外望去，冬天，天黑的早，外面黑沉沉的苍茫一片，灯光闪耀，好像黑丝绒上缀
满了钻石，和老罗在一起的各种细节，跟着那些灯光在她眼前一闪一闪地跳舞:
比如她把“头等大事”翻译成“head job”，老罗捏着文件到复印室来满脸通红地跟她
说“不可以这么翻”的表情；比如她把“独占鳌头”写成“独占鳖头”被老罗批评以后
她强词夺理地说“差不多，都是水产”，老罗问她康熙和韦小宝杀的是鳌拜还是鳖拜时
的语重心长；比如他说起韩秋最喜欢的《笑傲江湖》“…到最后看起来是皆大欢喜，好
人有好报，可是没有人如愿以偿，拿到手的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想要的都得不到。惨的
透顶，看多了觉得做人没意思。”比如他在九华山庄跟她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我真有这
个打算，你肯定是公司里第一个知道的…”
想到这儿韩秋突然生气起来，休假？真的假的？也许是面试，也许已经到新地方上班了
也未可知。自己发痴发颠，把他说的话都记在心里，像好不容易下了狠心买来的昂贵漂
亮等闲穿不出去好衣服，藏在衣柜里，有空就要拿出来熨一熨。可是他也许不过就是顺
口这么说，也许他跟每个人都这么说，也许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但是还是不同吧，他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不同吧，韩秋想。他从来没有摸过别人的头，
从来没有说过别人“傻乎乎”，他说“韩秋，办公室里也就能跟你说说笑傲江湖了。”
他记得她数栏杆的恶习，他知道她爱喝玉米汁，下班一起坐地铁回家，走到出口，每一
次，他都会说“晚安，韩秋。”
就这样恍恍惚惚地上着班下着班，下班发现小艾居然在家，盘膝坐在床上对着手提噼里
啪啦地不知道在敲敲打打什么。韩秋已经很多天没见过小艾了，喜出望外，滔滔不绝的
说开了。盘旋在心里很久的说不出口的怀疑，猜测，愤愤不平还有欢喜 -- 总是欢喜的
，恋爱总是让人欢喜--好像突然找到了出口，毕竟那些欢喜，说一次就可以温习一次，
详详细细地，琐琐碎碎地温习一次。
“韩秋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小艾一言不发地听她讲了10多分钟，终于从电脑屏
幕前抬起头来问她。
韩秋楞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严厉的小艾。
“不是早跟你说有点火花调剂一下就好了，你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听过我跟你说过假话？”
“不是说你说的话，是你心里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别自己先把自己蒙得三迷五道的
。”
韩秋这时候才注意看小艾的表情，脸色比平时白，嘴巴抿得紧紧的，狠狠地盯着她，长
头发扎着个马尾巴，言词激烈但是马尾巴纹丝不动。
韩秋被她盯得发毛：“什么叫乱七八糟，凭什么你的事是正经事，到我这儿就成乱七八
糟了。”
“是不是乱七八糟你自己好好想想，别人家锅里的饭香，不过香不香吃到嘴里才知道，
悠着点儿没坏处。”
“你今天什么意思啊？我妈都没管我心里想什么，你凭什么管我。”
“不跟我说我还懒得管，你说了指望我怎么样？帮你出谋划策，人家有老婆的呀，你深
情款款说了这么半天有一句提到那是个已婚男人吗？”
“你，你认识他老婆是谁吗你就帮着她说话。”
小艾冷笑“我帮理不帮亲，说你也是为你好，你还老问别人，怎么不问问自己，怀孕了
怎么办？”
“怀孕了电线杆上有的是老中医。”
小艾像只受了刺激的猫，腾地一声就从床上站起来：“靠，这是人话吗？怀过孕吗什么
都敢说？是谁说过第一夜要留给真爱，不爱就睡是畜牲，怎么，跟一个已婚男人出了事
就拿掉那就不算畜牲了。”
韩秋听她把女孩子之间的私房话拿出来堵她，气得发晕，也腾地一声站起来，哆哆索索
话都说不连贯：“小艾那个你是…是存心吵架？你不要得意，以为自己什么都有了，哪
一天你不当你妈手里的鸡毛乖乖了你…你再来教训我。”
“哼，总算说真话了，你想说这话很久了吧？看不惯我你就直说。我妈说的在理我听她
的怎么了？你老披着破裂家庭受害者外衣扮演叛逆少女累不累啊？不怕累要作也自己作
，想玩你换个人玩，非要玩出三败俱伤来你才知道叛逆的代价。”
小艾大学时是辩论队的，愤怒中声讨起人来方寸不失，字字句句像玻璃珠扔进了磁盘子
，叮叮当当敲打着韩秋的耳膜，敲打得她面红耳赤，又羞又急，站在那里瞠目结舌好半
天，点头说：“好，你有理，你高尚，你是大家闺秀通情达理，我作，我爱怎么作怎么
作，我不跟你吵，从此以后我的事再也不要跟你说，你就当不认识我。”
为了表明心迹，韩秋重新抓起包包穿上大衣冲出门去。
在没有朋友和爱情的北京，韩秋觉得自己像一只流浪猫，连坐地铁的勇气都没有了，好
像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城市大得让人如此胆怯。上了出租车她才想起除了家和办公室，她
居然报不出来一个具体的地址，而天安门和动物园之类的，似乎又有点太过具体了。从
出租车下来，她发现自己居然站在几个月前小艾带她来泡过的酒吧门前，快到圣诞节了
，店铺里红红绿绿的灯光闪闪，韩秋望着商场的玻璃橱窗里站着的巨大的圣诞树， 在
心里骂自己没用，原来负气出走也是技术活。
几个月前来这里的时候她和小艾还没吵过架，事实上在今晚之前，她和小艾从来没吵过
架。那时她刚来北京不久，还是初秋，初秋的夜晚，和女伴半夜出来玩都还穿着高跟凉
鞋，兴致勃勃地寻找着不一样的爱情。那时她还不会数一大叠钞票，口袋里还常常揣着
小男友送她的情侣耳机。那时她还没和老罗说过几句话，打心眼里相信已婚文科男是埋
在沙里的空了的贝壳，连捡起来看看都浪费时间。几个月过去好像就沧海桑田了，韩秋
像个老年人一样作着一些无谓的今昔比较，看着青春在北京灯火璀璨无边无际的黑夜从
自己身边像水一样流过去，莫名焦虑。
酒吧里唱歌的居然还是几个月前的歌手小胡，在陌生的夜晚看到熟面孔，韩秋觉得放心
了很多，前排就座，小胡在台上居然把她认出来了，冲她灿然一笑，唱完歌走过来跟她
说：“韩秋？好久不见了。”
“嗯，我的电话号码呢？你的衣服不要了？”
小胡也不分辨，挠挠头反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迷路了。”
“哦，要我送你回家吗？”小胡愉快地笑着问他，露出洁白整齐的牙。
小胡没有送韩秋回家，却把她送到了自己的实验室，因为韩秋答应去他那里看点“有意
思的片子”，年貌相当的男女在这方面常常有着惊人的默契。
小胡的实验室在教学楼的地下室，其实更像个装满电脑的大仓库，主机嗡嗡嗡地响着，
闪着悠悠地绿光，仓库隔开来，另一半居然摆了一张床，想来是给熬夜工作的同学预备
的。
的确也有人在熬夜工作，就一个人，鼻子上架着的厚厚的眼镜，脸上的青春痘和油腻的
头发似乎在默默解释他为什么这么晚还一个人呆在实验室。他看到小胡大半夜带着面目
姣好的陌生女孩子过来，垂着眼帘似乎比韩秋还难为情，暧昧地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我先回宿舍了，新下了几个片子在硬盘里，你自个儿找找看。”
其实，第一次远没有小说里写的电影里演的那么夸张那么郑重其事。过后想起来，韩秋
记得最多的却是滑稽可笑，真的，从一进小胡的实验室她就像中了邪一样想笑 -- 小胡
慌手慌脚地找片子，说：“要不听点音乐？”伸手取架子上的CD，手臂几乎掠过韩秋的
胸，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几乎让韩秋笑出了声。
小胡放弃暖场，干脆没头没脑的直奔主题，舌头迫不及待地挤进她的唇齿之间，韩秋不
合时宜地想起以前和小艾讨论过最恐怖的接吻莫过于“搅拌机”和“吸尘器”，忍不住
噗哧一声乐出来，小胡板着脸说“办正事别笑…”韩秋干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笑得太厉害，小胡索性连前戏都放弃了，直接摁着她的双手把她压在床上，床上铺着
不知道上个世纪哪个年代出品的床单，粉红水绿，黑线绣着长牙舞爪的四个大字“花好
月圆”。韩秋笑出来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太阳穴流到花好月圆上，闻到一股男生宿舍才
有的陈年头油和汗渍的腥气，几欲呕吐，想起和小男友接吻接得欲火焚身却努力强守最
后一道防线，而现在一门心思急匆匆地想冲破这道防线，连接吻都省略了，更是乐不可
支。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滑稽的要命。韩秋忍者笑睁大眼睛看压在自己上方的那张脸 -- 气
喘吁吁紧张兮兮，因为贴得太近，视线模糊，显得既陌生又熟悉。她感到肌肤相亲带来
的原始的暖意和急迫，十几秒钟的撕痛过后，韩秋逐渐感到一阵阵麻木的快感，她不抗
拒也不迎合，只是恍惚地想，从技术上来讲，自己现在已经完成了所谓从女孩到女人的
蜕变，从女孩到女人的距离，就是那十几秒钟的撕痛，天下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