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北京(10)#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x*n
1 楼
(10)
韩秋满心想在家照顾小艾几天,小艾反而推着她出门上班,正好徐大同这个老好人时不
时的打电话来问候,韩秋的八卦天线敏锐地接收到一些信号,干脆就真的提前结束休假
上班去了。
到了公司里,老罗的小办公室敞着门,说明他非但没有辞职,还已经老老实实回来上班
了,韩秋心里一下就踏实了,坐下来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 – 查信箱,回邮件,看
八卦,这几天折腾小艾的事,好几天没上网,世界都变得她不认识了。
信箱里有两张刘庆明的照片,一张是跟他的座驾拍的 – 一辆黑漆漆不知道年份的日本
车,虽然旧,但是干净,看得出来刘庆明敝帚自珍的那份郑重其事。还有一张是骑着自
行车的,迎面有一道彩虹。韩秋成长在中国污染日益严重的时代,看到童话书以外的彩
虹,自然有几分惊喜,顺带看了两眼彩虹下的刘庆明,虽然脸上的青春痘没能全遮住,
可是鼻梁挺直,头发有几分自来卷,还是个蛮顺眼的小伙子。
信照例是用英文写的,严格杜绝一切拼写语法错误,“上午修汽车,下午修自行车,你
能想象留学生的生活多么艰难吗?”韩秋看得噗哧一声笑出来了,这大概就是这个自我
感觉良好的工科男最大限度的自嘲和幽默感了吧。
韩秋突然觉得想把这封信给谁看看,能懂得自己噗哧一声笑出来的人,不是小艾,不是
前男友,不是有过肌肤相亲的小胡 – 小胡自从那一晚以后,就再度失踪了 -- 关于小
胡,她也想跟人说说。这个人是谁呢?她心里明明白白地有答案,可是跟自己都说不出
口,心里翻翻滚滚地念叨着小艾的鼓励想故作彪悍,可还是说不出口,她甚至不知道该
不该到这个人的办公室跟他打个招呼,哪怕是开玩笑呢,告诉他几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感觉。
她的徘徊不前很快有了结果,所谓“山不来就我,我就山”-- 老罗走到她办公台前面
把一份文件摊到她桌子上,指着其中四个字问她是什么,韩秋瞟了一眼,原来是老罗不
在的时候她帮他顺手写的一份传真,官样文字,使劲说好话就行了,所以没等老罗看就
发了:
“什么?独占鳌头啊,夸他们呢,怎么了?”
“你再仔细看看。”
“哟,鳌字不是这么写的?那我写的这是啥?”
老罗不动声色地说:“鳖,俗称王八。”
“诶,反正都是水产,差不多就行了。”韩秋嘻皮笑脸地说。
“嗯,这个……”老罗伸手拍额头,大概意识到对文盲要用文盲的语言:“那康熙和韦
小宝杀的是鳌拜还是鳖拜?”
“哈哈,罗总真幽默,这字儿太难写了…”
“难写就别写,写了也不要随便发,现在客户那边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
老罗连音量都没有提高,但是按照韩秋对他的了解,这已经是他最严厉的批评了。她心
虚地看了一眼,老罗脸上没有她熟悉的嘻嘻哈哈的随和,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韩秋自认为很了解老罗,公司首脑的八卦永远是同事之间茶余饭后安全稳妥的谈资,更
何况公司那么小,首脑们又那么平易近人。当然,除了大家都知道的八卦,韩秋还知道
他只穿灰的, 白的或蓝的衬衫, 如果不见客户他绝不会打领带,他喝又浓又苦的咖啡,
星期四的晚上一定去游泳,他的办公桌上零零落落地摆着他和他太太的照片,他最大的
爱好是看书。
韩秋不止一次听上中下各色人等说:“老罗是一个妥当的人”。 他的妥当表现在工作
上永远一丝不苟,从来不迁怒于人,从来不会将手下呼来喝去。 他开恰到好处的玩笑
,和赵老三在一起的时候能适当地蹦出两三个不伤大雅的“他妈的”,该沉默不语的时
候他沉默不语,他也会有分寸地和女同事调笑,当钱小妹妩媚地夸他: "我们罗的签名
真好看呢", 他甚至会恰到好处地脸红.
刚出炉的大学毕业生韩秋骨子里有不切实际的虚荣, 对做人的姿态有一种病态的追求,
以至于她常常觉得自己分身为两个个体,一个站在旁边冷冷地审视另外一个。现在面对
她原本自认为亲近到无话不谈却因为一个错别字而拧紧了眉毛的上司时,满心暖呼呼的
亲昵扑了个空,因此她审视自己的结果是这样的:既不能拍案而起也不能点头哈腰,即
不能怒也不能笑,表情僵硬,惶恐地屈着腿,弯着腰。这个姿态让她觉得屈辱极了,顿
时面红耳赤,耳朵里嗡嗡作响,
老罗接下来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进去,她只想做一个拂袖而出的姿态冲出办公室,一抬头
才发现连观众都没有,老罗已经拿着那份捅了漏子的传真回自己办公室了。没有观众也
要冲,离中午饭点还有半个多小时,韩秋于是冲到写字楼附近他们常去的四川小馆吃
brunch。
天气真的冷起来了,韩秋出了写字楼才发现被高楼大厦分割出来的一小片一小片的天空
上铅云密布,南方姑娘见过的下雪天屈指可数,可是心里堵了一团郁愤,有点风雪欲来
的感觉,自己在心里发布天气预报说“难不成要下雪。”
她裹着团寒风冲进饭馆,饭馆里人不多,跑堂的四川姑娘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跟韩秋
他们已经很熟了,热情地招呼她坐,问“今天这么早,你一个人,还是先替你老板把菜
点上?”所谓老板就是老罗了。韩秋听她一问,心里的那团郁愤顿时放大无数倍,结结
实实地堵到了嗓子眼儿。姑娘看她面色不善,给她上了壶热茶留下菜单就走开了。
她僵着脸浏览早就烂熟于心的菜单,没过几分钟,又有个人裹着团寒风冲进来,大马金
刀地在她对面坐下。韩秋没有抬头看他,但是知道是谁,还是僵着脸,心却开始砰砰乱
跳。老罗笑了笑,帮她茶杯里倒上热茶:“我休假回来发现你也休假了。几天没上班,
回来发现少了一个人,办公室就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
韩秋绷不住了,拿糖作醋地说:“切,谁信啊,少了我才好,没文化,错别字那么多,
脾气又大。”
“错别字多是早知道的,脾气这么大今天才知道。是不是休假的时候又被谁拖着相亲去
了?”
热气从茶杯里袅袅地升起来,韩秋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茶杯,刚涂的贝壳色指甲油,亮
闪闪粉嘟嘟,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没有,不用相亲,我有男朋友了。”
老罗明显楞了一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维持着笑脸说:“原来是休假谈恋爱去了,也
不跟组织汇报一声,现在汇报也不迟,说吧,谁这么倒霉,哦,不对,谁运气这么好。”
“有什么好说的,男的,就这么多。”
“年龄籍贯身高学历职业…总得给点基本信息吧。”
“嗯,这个,念研究生呢…还属于无业。”
韩秋慌里慌张地糊弄着,因为对于她的冒牌男友小胡,除了名字电话号码和就读的学校
,她几乎一无所知。脑筋一短路,胡乱点了个“咸鱼鸡粒饭”,四川长大并长期在川菜
馆打工的圆脸姑娘惊呆了,表示没有这道菜,韩秋提高嗓门跟人起急:“怎么会没有,
没有也可以做啊,咸鱼有吗?鸡丁有吗?加上剩饭炒炒就是了……川菜馆怎么了,一点
都不创新怎么成……想吃这口已经很久了……”
老罗看不下去了,劝她:“你今天是怎么了?对门就是茶餐厅,何苦跟人家小姑娘较劲
。那谁,小云,还跟平时一样吧,盐煎肉加干煸四季豆,两碗米饭。”
点完菜老罗还盯着韩秋,一副等待她的答案的样子。韩秋心虚地看着窗外,北京进入了
初冬,又是白天,少了霓虹灯的粉饰,灰扑扑的树枝桠,灰扑扑的日光,灰扑扑的楼,
要多萧索有多萧索。
老罗盯了半天盯不出结果来,自己清清嗓子开口了:“嗯,你记得我在九华山庄跟你说
过的事儿吗?”
韩秋突然紧张起来:“什么?你真的要跳槽?”
“诶,先别紧张,我只是说如果要跳槽你一定是公司第一个知道的。就是想跟你说一下
,还是没谱的事儿,不过就是有点打算。你知道这个公司基本就是赵老三一手做起来的
,我当时毕业为了留京,进的是机关,他为了给我赎身,花了很多心思,也花了不少钱
,钱我可以还,不过人情就说不清楚了,所以你先放在心里,别说出去。”
“好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也多给点基本信息。”
“唉,也就是小池塘里做大鱼和大池塘里做小鱼的故事吧,这儿池塘虽小,麻烦却不少
,有点累了,想换到大池塘试试看。”
“真厚道,其实你是想说水浅王八多吧。”
“哈哈,我不是厚道,是比你大几岁,知道谁都不容易。这儿也没有什么坏透了的人,
就是地方小,人和人之间没有什么距离,碰撞起来比较容易伤着……再说,我们家娟儿
的公司要把她调到上海,算是升职,外企里面,还是上海机会多,所以我们想再折腾一
下,我和她都三十出头了,跟你们年轻人不同,再不折腾就折腾不动了。”
三十出头的老罗跟二十出头的韩秋用一副夕阳红的姿态讲着人生大道理,韩秋听得心中
冰凉,窗外的乌云好像一点一点地挪到她的头上。原来不但要换工作,还要换城市,这
哪里是说说而已,简直就像诀别 -- 天知道这是倒数第几次跟他一起在四川小馆里吃中
午饭,天知道这是倒数第几次听他讲大道理,只有他才会这样讲的大道理。
菜上来,韩秋拼命地吃,大口吞咽,咸的,香的,辣的,好把自己喉咙里的酸的,苦的
,涩的咽下去。
老罗自曝自己的重大动向以后看韩秋除了吃一句话不说,好像觉得有点冷场,等了半天
,有点挂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你说你们年轻这一代是不是有点凉薄啊,也不
说两句挽留惜别的话,我们那会儿人来人往的可动感情了,大学毕业送同学上个火车都
哭的稀里哗啦的。”
韩秋满心想在家照顾小艾几天,小艾反而推着她出门上班,正好徐大同这个老好人时不
时的打电话来问候,韩秋的八卦天线敏锐地接收到一些信号,干脆就真的提前结束休假
上班去了。
到了公司里,老罗的小办公室敞着门,说明他非但没有辞职,还已经老老实实回来上班
了,韩秋心里一下就踏实了,坐下来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 – 查信箱,回邮件,看
八卦,这几天折腾小艾的事,好几天没上网,世界都变得她不认识了。
信箱里有两张刘庆明的照片,一张是跟他的座驾拍的 – 一辆黑漆漆不知道年份的日本
车,虽然旧,但是干净,看得出来刘庆明敝帚自珍的那份郑重其事。还有一张是骑着自
行车的,迎面有一道彩虹。韩秋成长在中国污染日益严重的时代,看到童话书以外的彩
虹,自然有几分惊喜,顺带看了两眼彩虹下的刘庆明,虽然脸上的青春痘没能全遮住,
可是鼻梁挺直,头发有几分自来卷,还是个蛮顺眼的小伙子。
信照例是用英文写的,严格杜绝一切拼写语法错误,“上午修汽车,下午修自行车,你
能想象留学生的生活多么艰难吗?”韩秋看得噗哧一声笑出来了,这大概就是这个自我
感觉良好的工科男最大限度的自嘲和幽默感了吧。
韩秋突然觉得想把这封信给谁看看,能懂得自己噗哧一声笑出来的人,不是小艾,不是
前男友,不是有过肌肤相亲的小胡 – 小胡自从那一晚以后,就再度失踪了 -- 关于小
胡,她也想跟人说说。这个人是谁呢?她心里明明白白地有答案,可是跟自己都说不出
口,心里翻翻滚滚地念叨着小艾的鼓励想故作彪悍,可还是说不出口,她甚至不知道该
不该到这个人的办公室跟他打个招呼,哪怕是开玩笑呢,告诉他几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感觉。
她的徘徊不前很快有了结果,所谓“山不来就我,我就山”-- 老罗走到她办公台前面
把一份文件摊到她桌子上,指着其中四个字问她是什么,韩秋瞟了一眼,原来是老罗不
在的时候她帮他顺手写的一份传真,官样文字,使劲说好话就行了,所以没等老罗看就
发了:
“什么?独占鳌头啊,夸他们呢,怎么了?”
“你再仔细看看。”
“哟,鳌字不是这么写的?那我写的这是啥?”
老罗不动声色地说:“鳖,俗称王八。”
“诶,反正都是水产,差不多就行了。”韩秋嘻皮笑脸地说。
“嗯,这个……”老罗伸手拍额头,大概意识到对文盲要用文盲的语言:“那康熙和韦
小宝杀的是鳌拜还是鳖拜?”
“哈哈,罗总真幽默,这字儿太难写了…”
“难写就别写,写了也不要随便发,现在客户那边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
老罗连音量都没有提高,但是按照韩秋对他的了解,这已经是他最严厉的批评了。她心
虚地看了一眼,老罗脸上没有她熟悉的嘻嘻哈哈的随和,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韩秋自认为很了解老罗,公司首脑的八卦永远是同事之间茶余饭后安全稳妥的谈资,更
何况公司那么小,首脑们又那么平易近人。当然,除了大家都知道的八卦,韩秋还知道
他只穿灰的, 白的或蓝的衬衫, 如果不见客户他绝不会打领带,他喝又浓又苦的咖啡,
星期四的晚上一定去游泳,他的办公桌上零零落落地摆着他和他太太的照片,他最大的
爱好是看书。
韩秋不止一次听上中下各色人等说:“老罗是一个妥当的人”。 他的妥当表现在工作
上永远一丝不苟,从来不迁怒于人,从来不会将手下呼来喝去。 他开恰到好处的玩笑
,和赵老三在一起的时候能适当地蹦出两三个不伤大雅的“他妈的”,该沉默不语的时
候他沉默不语,他也会有分寸地和女同事调笑,当钱小妹妩媚地夸他: "我们罗的签名
真好看呢", 他甚至会恰到好处地脸红.
刚出炉的大学毕业生韩秋骨子里有不切实际的虚荣, 对做人的姿态有一种病态的追求,
以至于她常常觉得自己分身为两个个体,一个站在旁边冷冷地审视另外一个。现在面对
她原本自认为亲近到无话不谈却因为一个错别字而拧紧了眉毛的上司时,满心暖呼呼的
亲昵扑了个空,因此她审视自己的结果是这样的:既不能拍案而起也不能点头哈腰,即
不能怒也不能笑,表情僵硬,惶恐地屈着腿,弯着腰。这个姿态让她觉得屈辱极了,顿
时面红耳赤,耳朵里嗡嗡作响,
老罗接下来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进去,她只想做一个拂袖而出的姿态冲出办公室,一抬头
才发现连观众都没有,老罗已经拿着那份捅了漏子的传真回自己办公室了。没有观众也
要冲,离中午饭点还有半个多小时,韩秋于是冲到写字楼附近他们常去的四川小馆吃
brunch。
天气真的冷起来了,韩秋出了写字楼才发现被高楼大厦分割出来的一小片一小片的天空
上铅云密布,南方姑娘见过的下雪天屈指可数,可是心里堵了一团郁愤,有点风雪欲来
的感觉,自己在心里发布天气预报说“难不成要下雪。”
她裹着团寒风冲进饭馆,饭馆里人不多,跑堂的四川姑娘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跟韩秋
他们已经很熟了,热情地招呼她坐,问“今天这么早,你一个人,还是先替你老板把菜
点上?”所谓老板就是老罗了。韩秋听她一问,心里的那团郁愤顿时放大无数倍,结结
实实地堵到了嗓子眼儿。姑娘看她面色不善,给她上了壶热茶留下菜单就走开了。
她僵着脸浏览早就烂熟于心的菜单,没过几分钟,又有个人裹着团寒风冲进来,大马金
刀地在她对面坐下。韩秋没有抬头看他,但是知道是谁,还是僵着脸,心却开始砰砰乱
跳。老罗笑了笑,帮她茶杯里倒上热茶:“我休假回来发现你也休假了。几天没上班,
回来发现少了一个人,办公室就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
韩秋绷不住了,拿糖作醋地说:“切,谁信啊,少了我才好,没文化,错别字那么多,
脾气又大。”
“错别字多是早知道的,脾气这么大今天才知道。是不是休假的时候又被谁拖着相亲去
了?”
热气从茶杯里袅袅地升起来,韩秋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茶杯,刚涂的贝壳色指甲油,亮
闪闪粉嘟嘟,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没有,不用相亲,我有男朋友了。”
老罗明显楞了一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维持着笑脸说:“原来是休假谈恋爱去了,也
不跟组织汇报一声,现在汇报也不迟,说吧,谁这么倒霉,哦,不对,谁运气这么好。”
“有什么好说的,男的,就这么多。”
“年龄籍贯身高学历职业…总得给点基本信息吧。”
“嗯,这个,念研究生呢…还属于无业。”
韩秋慌里慌张地糊弄着,因为对于她的冒牌男友小胡,除了名字电话号码和就读的学校
,她几乎一无所知。脑筋一短路,胡乱点了个“咸鱼鸡粒饭”,四川长大并长期在川菜
馆打工的圆脸姑娘惊呆了,表示没有这道菜,韩秋提高嗓门跟人起急:“怎么会没有,
没有也可以做啊,咸鱼有吗?鸡丁有吗?加上剩饭炒炒就是了……川菜馆怎么了,一点
都不创新怎么成……想吃这口已经很久了……”
老罗看不下去了,劝她:“你今天是怎么了?对门就是茶餐厅,何苦跟人家小姑娘较劲
。那谁,小云,还跟平时一样吧,盐煎肉加干煸四季豆,两碗米饭。”
点完菜老罗还盯着韩秋,一副等待她的答案的样子。韩秋心虚地看着窗外,北京进入了
初冬,又是白天,少了霓虹灯的粉饰,灰扑扑的树枝桠,灰扑扑的日光,灰扑扑的楼,
要多萧索有多萧索。
老罗盯了半天盯不出结果来,自己清清嗓子开口了:“嗯,你记得我在九华山庄跟你说
过的事儿吗?”
韩秋突然紧张起来:“什么?你真的要跳槽?”
“诶,先别紧张,我只是说如果要跳槽你一定是公司第一个知道的。就是想跟你说一下
,还是没谱的事儿,不过就是有点打算。你知道这个公司基本就是赵老三一手做起来的
,我当时毕业为了留京,进的是机关,他为了给我赎身,花了很多心思,也花了不少钱
,钱我可以还,不过人情就说不清楚了,所以你先放在心里,别说出去。”
“好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也多给点基本信息。”
“唉,也就是小池塘里做大鱼和大池塘里做小鱼的故事吧,这儿池塘虽小,麻烦却不少
,有点累了,想换到大池塘试试看。”
“真厚道,其实你是想说水浅王八多吧。”
“哈哈,我不是厚道,是比你大几岁,知道谁都不容易。这儿也没有什么坏透了的人,
就是地方小,人和人之间没有什么距离,碰撞起来比较容易伤着……再说,我们家娟儿
的公司要把她调到上海,算是升职,外企里面,还是上海机会多,所以我们想再折腾一
下,我和她都三十出头了,跟你们年轻人不同,再不折腾就折腾不动了。”
三十出头的老罗跟二十出头的韩秋用一副夕阳红的姿态讲着人生大道理,韩秋听得心中
冰凉,窗外的乌云好像一点一点地挪到她的头上。原来不但要换工作,还要换城市,这
哪里是说说而已,简直就像诀别 -- 天知道这是倒数第几次跟他一起在四川小馆里吃中
午饭,天知道这是倒数第几次听他讲大道理,只有他才会这样讲的大道理。
菜上来,韩秋拼命地吃,大口吞咽,咸的,香的,辣的,好把自己喉咙里的酸的,苦的
,涩的咽下去。
老罗自曝自己的重大动向以后看韩秋除了吃一句话不说,好像觉得有点冷场,等了半天
,有点挂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你说你们年轻这一代是不是有点凉薄啊,也不
说两句挽留惜别的话,我们那会儿人来人往的可动感情了,大学毕业送同学上个火车都
哭的稀里哗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