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黄时，可缓缓归矣#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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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初夏，是江南农村一年当中最好的季节。这个时候，雨水稍霁，日头渐长。湿寒已经过
去，酷暑尚未到来；槐树临水照影，新竹倚窗弄翠；青桃果实渐满，雏燕羽翼逐丰；女
人们开始翘首以盼，等待远方的良人归来。
每到这个季节母亲便时时往地南方张望，有的时候会对我说，我眼皮开始跳了，你爸爸
要回来了呢。
一直到九十年代初，江南的农村，农民既不能进国家企业，也不能进集体企业，而私企
还未发展成型。哪怕为了教育不得不让其中一些人当上了老师，也还在前面加个”民办
”二字。 为了不只是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刨食吃，村里的年轻男人们便成群结队的外出谋
生活。承包工地，盖房子，搞装修，做着最辛苦最脏的活计。
人们只知苏南的富庶，却不知像华西村那样经济发展的神话，一开始都是建立在男人的
汗水和女人的独守空房之上的。从新春开始，到夏初麦子成熟，村里只剩下了老人，妇
女和孩子。村里只有少数人家通了电话。母亲有的时候思念成疾，便提笔写信，而父亲
呢，却是一个感情粗糙的汉子，几乎从不回复，于是这日子便过得格外的绵长。
终于某一天，父亲满身风尘，大包小包地进了家门。我和弟弟会立刻扑上去拿他手里的
袋子，因为里面必然装着给我们吃的水果。而母亲呢，满腔埋怨顷刻换作满目柔情。家
里暖意融融，饭菜生香，欢声笑语，这样的日子，却为数不多。
水果里面，每次必然有枇杷。母亲自己不爱吃，所以不常买，倒是父亲，更加深谙我们
的喜好。柳宗元云：” 寒初荣橘柚，夏首荐枇杷“。他特意从南方城市带回来的枇杷
，个头比我们当地产的更大，味道也更好。我跟弟弟每次都小心的分成三份，一份给我
，一份给弟弟，一份留给母亲，然后心怀鬼胎地把母亲的那份积极地“贡献”上去，因
为她必然会在尝了几个之后说，我不吃了，你们两个吃吧。我们两个便内心窃喜地分掉
母亲的那份。如果她剩下的那些刚好是奇数，我们就会要求她再吃掉一个，呵呵，孩子
们的内心世界，远比大人想象的复杂。
除了水果好吃以外，枇杷叶据说也有药用的功效。犹记得小时候咳嗽不止，母亲心急如
焚地摘来枇杷叶，跟冰糖和鸭梨一起熬汤。我看她守着嘟嘟冒着热气和香气的小锅，心
里觉得分外温暖和踏实。每次喝完一碗，母亲就急不可耐地问我好一点了没有，沉浸在
那种温暖和踏实里的我总是点头说，好一点了，为了不让她觉得她的力气白费，更是努
力压抑咳嗽的欲望。其实到现在，我也不是很清楚它到底起作用了没有，还是更多的只
是心理安慰。或者很多很多，像我这样的小孩，为了不让母亲失望，努力压抑自己咳嗽
的欲望，结果反而无心插柳，渐渐好起来了。
如今，父亲早已不再离家。而两个等着父亲带着枇杷回家的幼童，却渐渐长大而远离，
一个远在另一南方省市，一个远在美国。母亲依然时常翘首以盼，等待为数不多的团聚
的日子。她的前半生便在这盼望中度过，先是父亲，然后是我们。
吃起枇杷，便想起初夏风尘扑扑的父亲，想起翘首盼望母亲，谁知枇杷心，颗颗皆是情。
又到五月初，枇杷黄时，在外的浪子们，可缓缓归矣。
去，酷暑尚未到来；槐树临水照影，新竹倚窗弄翠；青桃果实渐满，雏燕羽翼逐丰；女
人们开始翘首以盼，等待远方的良人归来。
每到这个季节母亲便时时往地南方张望，有的时候会对我说，我眼皮开始跳了，你爸爸
要回来了呢。
一直到九十年代初，江南的农村，农民既不能进国家企业，也不能进集体企业，而私企
还未发展成型。哪怕为了教育不得不让其中一些人当上了老师，也还在前面加个”民办
”二字。 为了不只是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刨食吃，村里的年轻男人们便成群结队的外出谋
生活。承包工地，盖房子，搞装修，做着最辛苦最脏的活计。
人们只知苏南的富庶，却不知像华西村那样经济发展的神话，一开始都是建立在男人的
汗水和女人的独守空房之上的。从新春开始，到夏初麦子成熟，村里只剩下了老人，妇
女和孩子。村里只有少数人家通了电话。母亲有的时候思念成疾，便提笔写信，而父亲
呢，却是一个感情粗糙的汉子，几乎从不回复，于是这日子便过得格外的绵长。
终于某一天，父亲满身风尘，大包小包地进了家门。我和弟弟会立刻扑上去拿他手里的
袋子，因为里面必然装着给我们吃的水果。而母亲呢，满腔埋怨顷刻换作满目柔情。家
里暖意融融，饭菜生香，欢声笑语，这样的日子，却为数不多。
水果里面，每次必然有枇杷。母亲自己不爱吃，所以不常买，倒是父亲，更加深谙我们
的喜好。柳宗元云：” 寒初荣橘柚，夏首荐枇杷“。他特意从南方城市带回来的枇杷
，个头比我们当地产的更大，味道也更好。我跟弟弟每次都小心的分成三份，一份给我
，一份给弟弟，一份留给母亲，然后心怀鬼胎地把母亲的那份积极地“贡献”上去，因
为她必然会在尝了几个之后说，我不吃了，你们两个吃吧。我们两个便内心窃喜地分掉
母亲的那份。如果她剩下的那些刚好是奇数，我们就会要求她再吃掉一个，呵呵，孩子
们的内心世界，远比大人想象的复杂。
除了水果好吃以外，枇杷叶据说也有药用的功效。犹记得小时候咳嗽不止，母亲心急如
焚地摘来枇杷叶，跟冰糖和鸭梨一起熬汤。我看她守着嘟嘟冒着热气和香气的小锅，心
里觉得分外温暖和踏实。每次喝完一碗，母亲就急不可耐地问我好一点了没有，沉浸在
那种温暖和踏实里的我总是点头说，好一点了，为了不让她觉得她的力气白费，更是努
力压抑咳嗽的欲望。其实到现在，我也不是很清楚它到底起作用了没有，还是更多的只
是心理安慰。或者很多很多，像我这样的小孩，为了不让母亲失望，努力压抑自己咳嗽
的欲望，结果反而无心插柳，渐渐好起来了。
如今，父亲早已不再离家。而两个等着父亲带着枇杷回家的幼童，却渐渐长大而远离，
一个远在另一南方省市，一个远在美国。母亲依然时常翘首以盼，等待为数不多的团聚
的日子。她的前半生便在这盼望中度过，先是父亲，然后是我们。
吃起枇杷，便想起初夏风尘扑扑的父亲，想起翘首盼望母亲，谁知枇杷心，颗颗皆是情。
又到五月初，枇杷黄时，在外的浪子们，可缓缓归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