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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的诗

顾城的诗# Literature - 文海拾贝

i*92009-02-03 08:02

1 楼

最有名的一首《一代人》（1979）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最有意境的一首《远和近》（1980）
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
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我最喜欢的一首《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1981）
也许
我是被妈妈宠坏的孩子
我任性
我希望
每一个时刻
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
我希望
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
画出笨拙的自由
画下一只永远不会
流泪的眼睛
一片天空
一片属于天空的羽毛和树叶
一个淡绿的夜晚和苹果
我想画下早晨
画下露水
所能看见的微笑
画下所有最年轻的
没有痛苦的爱情
她没有见过阴云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
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我想画下遥远的风景
画下清晰的地平线和水波
画下许许多多快乐的小河
画下丘陵——
长满淡淡的茸毛
我让它们挨得很近
让它们相爱
让每一个默许
每一阵静静的春天激动
都成为一朵小花的生日
我还想画下未来
我没见过她，也不可能
但知道她很美
我画下她秋天的风衣
画下那些燃烧的烛火和枫叶
画下许多因为爱她
而熄灭的心
画下婚礼
画下一个个早早醒来的节日——
上面贴着玻璃糖纸
和北方童话的插图

M*m2009-02-03 08:02

2 楼

我很喜欢这首，就像感伤电影的一个镜头。顾城不是艾青、舒婷那样的抒情歌手，而是
一个充满现代感的通灵诗人，就像济慈，兰波，纳兰性德一样，很早就带着巨大的秘密
，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的诗作，比海子的诗要更有灵性。
感觉
天是灰色的
路是灰色的
楼是灰色的
雨是灰色的
在一片死灰中
走过两个孩子
一个鲜红
一个淡绿
下面这个片断是现代社会的森林童话。
把还没睡醒的
相思花
插在一对对门环里
让一切故事的开始
都充满芳馨和惊奇
《雪人》
在你的门前
我堆起一个雪人
代表笨拙的我
把你久等
你拿出一颗棒糖
一颗甜甜的心
埋进雪里
说这样才会高兴
雪人没有笑
默默无声
直到春天的骄阳
把它融化干净
人在哪里
心在哪里呢
小小的泪潭边
只有蜜蜂
他写的《我的独木船》，非常像兰波的《醉舟》，也是写那种在世界中flow的感觉。任
性的孩子有点像艾吕雅的《自由》，“在田野间在地平线上，在飞鸟的羽翼上，在旋转
的黑影上，我写你的名字；”。不知道法语诗对他的影响有多大。海子的诗明显受到西
诗的影响。
另外，顺便问大家一下，以前读过一首法语诗，写一个磨镜师，夜晚的巴黎打碎了所有
的玻璃，忘了出处，后来一直

【在 i********9 的大作中提到】

: 最有名的一首《一代人》（1979）
: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 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 最有意境的一首《远和近》（1980）
: 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
: 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 我最喜欢的一首《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1981）
: 也许
: 我是被妈妈宠坏的孩子
: 我任性

i*92009-02-03 08:02

3 楼

把我的幻影和梦
放在狭长的贝壳里
柳枝编成的船篷
还旋绕着夏蝉的长鸣
拉紧桅绳
风吹起晨雾的帆
我开航了
没有目的
在蓝天中荡漾
让阳光的瀑布
洗黑我的皮肤
太阳是我的纤夫
它拉着我
用强光的绳索
一步步
走完十二小时的路途
我被风推着
向东向西
太阳消失在暮色里
黑夜来了
我驶进银河的港湾
几千个星星对我看着
我抛下了
新月－－－黄金的锚
天微明
海洋挤满阴云的冰山
碰击着
“轰隆隆”－－－雷鸣电闪
我到那里去呵
宇宙是这样的无边
用金黄的麦秸
织成摇篮
把我的灵感和心
放在里边
装好纽扣的车轮
让时间拖着
去问候世界
车轮滚过
百里香和野菊的草间
蟋蟀欢迎我
抖动着琴弦
我把希望溶进花香
黑夜象山谷
白昼象峰巅
睡吧！合上双眼
世界就与我无关
时间的马
累倒了
黄尾的太平鸟
在我的车中做窝
我仍然要徒步走遍世界－－
沙漠、森林和偏僻的角落
太阳烘着地球
象烤一块面包
我行走着
赤着双脚
我把我的足迹
象图章印遍大地
世界也就溶进了
我的生命
我要唱
一支人类的歌曲
千百年后
在宇宙中共鸣

D*r2009-02-03 08:02

4 楼

雪人
在你的门前
我堆起一个雪人
代表笨拙的我
把你久等
你拿出一颗棒糖
一颗甜甜的心
埋进雪里
说这样才会高兴
雪人没有笑
默默无声
直到春天的骄阳
把它融化干净
人在哪里
心在哪里呢
小小的泪潭边
只有蜜蜂

S*t2009-02-03 08:02

5 楼

找到啦。

x*z2009-02-03 08:02

6 楼

那你呢。。。想做什莫样的人。。。
我其实觉得舒婷就很好的。。。可能她性格天生也没有那末忧郁了。。。她的散文杂文
都很幽默豁达的。。。
现在还记得，中学的时候学她的《致橡树》，“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
形象和你站在一起。”影响我很多。。。贴在这里啦。。。
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在 D******r 的大作中提到】

: 雪人
: 在你的门前
: 我堆起一个雪人
: 代表笨拙的我
: 把你久等
: 你拿出一颗棒糖
: 一颗甜甜的心
: 埋进雪里
: 说这样才会高兴
: 雪人没有笑

h*e2009-02-03 08:02

7 楼

顾城真正的好诗，都是他后期的短诗。顾城早期的诗可以当歌词，可以当警句，可以让
你哭。他晚期的诗，才真正回归了语言本身，这是诗人最本质的工作。比如这首
海盗
如果大柳树要起变化
孩子们一定吓坏了
从一到九数扣子　就像我
骑车过厂门　　我还没走
站岗的人已经疯了
一九九一年一月
再比如这首
紫竹院
在水里走回城
电视蓝蓝的
（他们干嘛不把这件事安排
好呢）
今天是你的日子
在走廊里干活
是你弟弟的事
在黑暗里吹笛子
是他的事
你快走了
你快走了　　　　水没有了
（你说水拿不起来）
水没有了
快要走了
影子碰我
影子说·你和别人在黑暗里吹笛子
1991年8月

M*m2009-02-03 08:02

8 楼

嗯，仿佛脆弱澄明的心在锋利的刀刃上割。
另外一点，最原始的诗歌有一个来源就是宗教活动中的咒语，因为是压着韵的、有节奏
的诗，所以有一种天生的魔力。（感觉一下《道德经》，“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
等。）说他们是现代的通灵诗人，也是从这个意味上说的。楼上有人提到回归语言本身
，其实也是这个意思，是回归诗歌的一个神秘的起源。
我的《现代诗与密码本》也是一半，本来下面一半就是讲这种利用语言来探索心灵与语
言的神秘关系的。

M*m2009-02-03 08:02

9 楼

嗯，不知道helixense怎么看，也希望她说说自己的感想。sarabande，寒号鸟如果看到
了，也说说你们的看法呢？
说起来很长，估计是一个原因。我赞同psn的说法，是走火入魔。
最开始写诗，都是修辞，合成意象，构成意境，抒发感情，现代诗在这个阶段，很容易
被大家理解，比方说舒婷的《致橡树》，因为语言的用法还是遵循一本“公众字典”的
。然而，诗人一个命定的事就是，他与世界联系最紧密的方式就是语言。实干的人，比
方说陆游，知道“功夫在诗外”，重要的不是语言，而是在生活中所创造的人格，诗歌
感人的最终是通过语言表达的人格力量。然而，另外一些诗人，他们有敏锐的感官，能
够感受到词语之中色彩、音响、情绪轻重等的细微变化，这个世界丰富的色调，从光明
到黑暗的亿万种灰度，他们都能感受到，并且也能找到语言的对应物，构建的意象也不
仅仅是外界事物的真实摹本。从这个角度说，顾城早期的诗作就表现出这种特征。说得
太抽象了，举个例子。这是兰波的《元音》，整首诗都是元音在他心目中的色彩，这已
经不简单地是通感的修辞方式，而是他真实的感觉。这也就是这件事上比较恐怖的地方
，语言的世界替代了外在的世界。人类意

a*e2009-02-03 08:02

10 楼

Gosh, 你总结分析得太好了，想想真就是这么回事儿！
这是不是又回到了艺术的内容与形式之争？所谓人格的创造，是以内容为主题，表现形
式为依托；而你分析的顾城后期的作品，是脱离了诗歌内容的，对诗歌韵律形式极致的
一种追求。这又让我想起来那本《壁花之巅》，里面那个少年喜欢把一些毫不关联但押
韵的词随机组合到一起，能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对着它们发呆，吟诵。我以前对他的理解
停留在一种“凄凉的内在美”上，觉得这就是孤独情绪的一种表象；但现在联系到你的
分析，觉得这种行为本身不就是一种对形式的追求么——或者并不是刻意的追求，是真
实的头脑中的影响感官，是一种迷恋，就像我们普通人迷恋某种颜色，迷恋某首歌一样。
而艺术，究竟是内容更重要呢，还是表现形式更重要？我觉得平衡是美——内容与形式
的有机融合；但同时觉得极致也是美——有摒弃语言形式的内容，也有摒弃语言内容的
形式（电脑写诗……），甚至彻底的形而上学。两种不同经纬度的美，究竟怎么能比较
出来高下呢，是否应该比较高下呢？
看来得赶紧把李泽厚《美的历程》读了去！

【在 M*********m 的大作中提到】

: 嗯，不知道helixense怎么看，也希望她说说自己的感想。sarabande，寒号鸟如果看到
: 了，也说说你们的看法呢？
: 说起来很长，估计是一个原因。我赞同psn的说法，是走火入魔。
: 最开始写诗，都是修辞，合成意象，构成意境，抒发感情，现代诗在这个阶段，很容易
: 被大家理解，比方说舒婷的《致橡树》，因为语言的用法还是遵循一本“公众字典”的
: 。然而，诗人一个命定的事就是，他与世界联系最紧密的方式就是语言。实干的人，比
: 方说陆游，知道“功夫在诗外”，重要的不是语言，而是在生活中所创造的人格，诗歌
: 感人的最终是通过语言表达的人格力量。然而，另外一些诗人，他们有敏锐的感官，能
: 够感受到词语之中色彩、音响、情绪轻重等的细微变化，这个世界丰富的色调，从光明
: 到黑暗的亿万种灰度，他们都能感受到，并且也能找到语言的对应物，构建的意象也不

i*R2009-02-03 08:02

11 楼

嗯，你说的非常精彩。
我以前看奥修的书，里面提到过语言的魔力。语言能够让人忘却真实的存在。
但却并不一定能够引人走向开悟。好比一支玫瑰，你在不知道它的名字的时候，反而更
能欣赏它的美的细节。
那样的美反倒能够启发人。而人们在知道玫瑰这个名词以后，便逐渐忽略了文字背后的主体。
泰戈尔有一次在看书烦闷的时候，便吹灭了蜡烛。窗外如水的月光倾泻而入，朴实无华
的月光让他他顿悟了，文
字如何能比自然更伟大呢，我们为什么花费这么多时间沉溺在文字中而忘记了周遭的自
然呢？
也许文字的最高境界就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样。

【在 a******e 的大作中提到】

: Gosh, 你总结分析得太好了，想想真就是这么回事儿！
: 这是不是又回到了艺术的内容与形式之争？所谓人格的创造，是以内容为主题，表现形
: 式为依托；而你分析的顾城后期的作品，是脱离了诗歌内容的，对诗歌韵律形式极致的
: 一种追求。这又让我想起来那本《壁花之巅》，里面那个少年喜欢把一些毫不关联但押
: 韵的词随机组合到一起，能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对着它们发呆，吟诵。我以前对他的理解
: 停留在一种“凄凉的内在美”上，觉得这就是孤独情绪的一种表象；但现在联系到你的
: 分析，觉得这种行为本身不就是一种对形式的追求么——或者并不是刻意的追求，是真
: 实的头脑中的影响感官，是一种迷恋，就像我们普通人迷恋某种颜色，迷恋某首歌一样。
: 而艺术，究竟是内容更重要呢，还是表现形式更重要？我觉得平衡是美——内容与形式
: 的有机融合；但同时觉得极致也是美——有摒弃语言形式的内容，也有摒弃语言内容的

r*e2009-02-03 08:02

12 楼

再凑两句：）
清平乐
春寒披酒，故友曾来否？尘世输他翻覆手，念彼白衣苍狗
残杯冻夜方长，昔年共此烛光。细挑灯花数朵，须知寄往何方？

h*o2009-02-03 08:02

13 楼

顶这一首。
贴一下我喜欢的他的诗。
是樹木游泳的力量
是樹木游泳的力量
使鳥保持它的航程
使它想起潮水的聲音
鳥在空中說話
它說：中午
它說：樹冠的年齡
芳香覆蓋我們全身
長長清涼的手臂越過內心
我們在風中游泳
寂靜成型
我們看不見最初的日子
最初，只有愛情
*****************
第一首詩＜是樹木游泳的力量＞
黃粱
這首詩的結構分成兩段，第一段出現了幾個東西，最重要就是鳥，「鳥在空中飛行」，
當鳥在空中飛行的時候它感覺到「群樹招搖」，它感應到「海潮鼓盪」，「鳥在空中說
話／它說：中午／它說：樹冠的年齡」，中午是什麼意思呢？對鳥來說是天上，而相對
於飛鳥而言樹冠在地下，也就是說當鳥在空中飛行的時候，它感覺到四面八方跟牠之間
的呼應，激發它伸展出飛行的意志和能量，這就是開頭「樹木游泳的力量」所帶出來的
東西，跟鳥的飛行相互呼應。
這個無窮止飛行的能量，到第二段時傳達到人間。第一段是自然的力量，第二段這個力
量貫穿到人身上時，我們感覺到愛情的芬芳滿溢，我們在愛情的芬芳滿溢裡感覺到靜默
、舒緩、豐美、無蔽障的力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