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猜猜这是谁?”徐淳锋斜倚在房鲲的床上,扬着一张照片,眉眼嘻笑地嚷。旁边
几个男生大约知情,也跟着一肚鬼胎地坏笑。房鲲没好气地骂“熊东西,别闹。”
我蒙在鼓里,好奇地抢过照片。是个女孩的艺术照。只是肖像,五官精致,目光含情,
看起来似曾相识,却怎么也说不出所以。翻过再看,照片背面却是“鲲,新年快乐。念
,念,念。丹。”
我嗓眼发干,吐不出一个字,只板着脸瞥了房鲲,他却还在那不知好歹地咧嘴。
“哈哈,郑华丹出落了,鲲哥艳福。” 徐淳锋挤眉弄眼道,“我操,可前天我碰见郑
华丹,还老样子啊。乖乖,这艺术照也忒神奇了。”
我恍然大悟,眼前不由浮现出了那个高高壮壮,有些臃肿,带着眼镜,通俗到不能再通
俗的邻班女生郑华丹。再对应眼前这美艳朦胧的照片,也越发觉得确有几分含蓄的相似
。我也跟在一旁取笑,还了照片给房鲲,他便随便撂在了床头柜上。
这是高中毕业后的第一个寒假,几个要好的同学久别重逢,恰好房鲲家人外出几天,于
是大伙来他家热闹。调侃了房鲲的桃运之后,大家又觉得无趣,决定在客厅开桌打牌。
我不喜喧闹,又另有私心,于是歪在徐淳锋刚才靠着的地方,乱翻闲书。房鲲也没去打
牌,靠在床的另一头,跟我成直角,长腿搭在床沿外。
“很多姑娘献殷勤呀。”我轻飘飘地说,眼睛却不离书。
“有没有搞错,郑华丹呐。”
“郑华丹不算,可能还有郑华双,”我故意惹他,“嗯,还有斜华丹,斜华双。书信照
片床头枕边,这叫温故知新?”
“拿回来就是压箱底的。只不过春风他们几个混蛋故意捣乱。”
“那我的信是不是已经在箱底了?幸好没附照片,否则也要被他们捣出乱来。”
“呵呵,都在学校呢,没带回来。”
“那更可怜,天寒地冻,千里之外,没人惦记,不屑一带。”我心里其实是有几分安慰
的,可脱口而出的却仍旧是不依不饶的酸话。
房门突然开了,徐淳锋嬉皮笑脸地探头说“嘿嘿,打扰了。借个东西。”然后飞似的进
来拿了刚才那张照片就溜。房鲲挺身问他又要干啥,春风头也不回,自顾嘿笑得肩膀直
颤。
“丫馊主意堆堆的。我去给你倒点水喝吧。” 房鲲说着跟出去,门缝留得开,能清楚
听见外面的哗笑。
我无聊翻弄床头柜上另外的东西,除了刚刚被拿走的照片,还有些贺卡和书信,来自不
同的人,有男有女,有熟人也有生人,有新年客套的问候,也有含蓄暧昧的言语,凭着
这些,我猜测着那些看不出男女的陌生姓名背后的性别。
“死驴,亲啊,赶紧的。” 外面徐淳锋叫嚷。
“我操。”程思鲁愤愤的。
“愿赌服输。没啥好说的。亲吧。” 春风得意的声音。
“操。” 程思鲁一声之后片刻安静。
“唔。。。”有人开始起哄。
“不是说了深情一吻么?这算啥?少糊弄。”大家又七嘴八舌。
“死驴,嘴对嘴,郎情妾意深似水。”
“我亲狠了怕鲲哥不高兴。”
“你个混蛋,少扯我。” 房鲲话音未落,端着杯水进来,笑骂外面那帮家伙阴损无聊。
我揶揄他外面那么热闹,何不跟大家一起玩。房鲲眉头一皱说“深情一吻郑华丹?”我
扑嗤一声笑了,一面为他们如此取笑一个无辜的女孩愤懑,一面又觉得颇有些爽快,刚
刚那些闷闷的念头竟忽然都没了。再想到高中时,房鲲就是那般极招女生青睐的人物,
也就见怪不怪了。
房鲲照旧坐回原处,问我这半年怎样。我积郁许久的“思念成灾”没说出来,脱口而出
的只是淡淡的“还好吧。”
“你他妈就这么挫?好歹照片上也算美女吧。怕啥?”外面依稀还在喧哗。
“你呢?”我问。
“嗯,也还好。”他一如既往的简单。
“不行,不行,重来,重来。死驴你今天休想敷衍。”
“我想出国。” 房鲲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出国?哪儿?”
“美国。”
“什么时候?”
“当然不是现在。大学毕业后吧。”
“操,不就是深情一吻嘛。小看哥了。哥给你们亲,看着哈。”
我看着房鲲,想着郑华丹照片的命运,思前想后纠结许久的话一句也没说,只听他在讲
如何申请出国。
后来,有两件事我一直尽力避免,一是拍艺术照,二是主动表白。
几年后,我拿到了来美的offer,知道房鲲也在申请,我兴冲冲告诉他的时候,他说“
我已经不打算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