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只要是超过3天的节假日,你都可以感受到让人发疯的“春运”,无一幸免。如果你坐的高铁、动车,那恭喜你,实在太幸运了!如果你坐的T开头的卧铺,还算舒服,硬座也差强人意,最恐怖的便是站票。话已至此,只能老实交代。前不久五一时候,我就遭遇了站票这样的酷刑。
我做事总是后知后觉,慢人一拍,等到我灵光一闪想要回家时候,高铁动车以及所以时间点好的车次全都售空,若是做没有字母开头的车那简直是去西天取经一样漫长,所以,我云淡风轻地买了一张4月29日的特快站票,心里想着提前一天走,避开高峰。如你所想,事实恰恰相反。与我有同种想法的太多太多。
也许我过分乐观,想着直接上卧铺车厢,那样等着也不至于闻臭味,人挤人,上不了厕所等等。所以,一进车站,我就拎着包跑向卧铺,祈祷着若是碰到一个帅哥或是一个男的,那就好办事好说话了。可是,一声霹雳,一位妖娆妩媚红嘴唇的女列车员笔直地站在卧铺车厢门口,我还是大着胆子装着可怜:“姐姐,我没买到卧铺,可不可以放我先进去,我进去速速补票,好么?”对方俨然一副不为所动的,略嫌弃地客气说到:“这不行,这是卧铺车厢,麻烦您去前面5号车厢补票。”干脆利索,不留一丝希望。
我咬了咬牙,没再继续耗着。背着双肩包跑向了那条拖拖拉拉又长又黑的人群,哎,何时轮到我啊!我们一步一步摇着往前走,那些有座位的人应该体会不到没有坐票人的心情吧,心急如焚。我看到一个大叔级人物,貌似长得比较有权势,我就上前礼貌地问:“叔叔您好,我没有买到票能不能帮帮忙?补张卧铺?……”那人比之前的美女更加无情,两个如钢铁般的字撂下:“排队!”我的妈呀,前面还有不下30号人呢!!!算了,万念俱灰,我就放弃这个念头吧!苦不堪言的火车经历,才刚刚开始。
刚踏入人群热烘烘的车厢时,我看到有人在登记什么,一个列车员正在数着表格上密密麻麻的姓名,身份证号等等,我心中的希望之火再次被点燃,挤着趴到前面再次求助补票。那人江湖范很浓,好像已经身经百战,不会为任何事情心动的人,“小姑娘,请问你补票到哪里?”“到**”“抱歉,不用想了,轮不到你了,没票。”我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没地方可坐,只能站着。我在等待着,等待着,待会有人下车就可以补票了。后来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可笑之极。
来来往往的乘客,有的直接穿着拖鞋,有的横七倒八睡着,有的端着水杯、泡面盒要去接热水,有小孩哭着要上厕所,有不断上车的乘客,还有来来回回不知疲倦推着小车卖零食的列车员,我的耐心在让来让去,挤来挤去中被扯的快要崩溃。书包里背着八三年版本的《十日谈》,可是我毫无欲念拿出来读一读。那个时候,满眼是血淋淋的生活,活脱脱的众生相。天,救我~
时间过得真慢,真慢,格外磨人,像是小蚂蚁过长城一样。一个小时竟然拖得如此之久,可我,要站9个小时!!!半夜4点下车!Ladygaga,何时是个头啊!那个负责补票的人,十分潇洒地夹着包,坐入了他的专属房间,门一关,万事大吉,我补票这个想法显得越来越缥缈无期。
那些之前登记补票的人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围着那个小房间,在周围时刻保持警惕。我不知道我该去何方,在离夜半还有4个小时的时间里,我该何去何从,再之后呢?没有坐的地方,没有认识的人,没有补票的可能,没有小板凳,包里没有一张A4纸,更何况,我还来着大姨妈,耳边头顶上方内心深处传来经典之极的安慰:“天将降大任于世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
时间的指针滴滴答答流淌着,我呆若木鸡在心里盘算自己如何度过,或者较为舒适地度过剩下的8个多小时。之前听说车厢里面有餐厅,你只要进去吃饭消费,就可以趴在餐桌上睡到天亮。好,事已至此,这是绝妙之策。我振作起来,在闹哄哄,吵吵嚷嚷的车厢里说了十几次借过,踩了几个人的鞋子,跨过横在车厢间的腿,终于到达了餐车门前。
餐车与车厢相连处,是那用橡胶摺叠做成的,那样的话拐弯更有弹性,利于行驶。车的轰鸣声过分大,周围人说话完全听不清。眼前的场景同样令人崩溃,凡是能坐的地方,已经蜷着坐满了,过道也是密密麻麻的腿,我站在离餐车门仅两米的地方,无从下脚,而那个餐车门也没有开过。我豁出去了,不管那么多了,费劲地往前挪,敲门,原来,守在餐车门口的人们都在等着进去吃饭消费。啊!为什么希望这么快就变质成了绝望!往回看,那条顶多30米的走道已经被站票的人占完了,所有座椅边都有人靠着,倚着,守着,看着就难受。我想是一颗独立的树,只有嘈杂声可依靠,兀立地站在人群中,满心绝望以致愤怒,为什么补个票这么难,吃个饭这么难!
远处有些骚动,竟然刚才一起上来的人要挤着去卧铺,原来,那些签到的人已经幸运地补上了票!!!我再次杀回补票处,祈祷有奇迹出现,注意,我已经把能补到票看作是奇迹了。我挤来挤去,背着双肩包蹭着往前移,那个几个小时前还见过的补票人员,麻利地夹着包要走,“叔叔,能补票吗?”“去哪啊?”“哪哪都可以,只要能去卧铺。”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这样决定。“那咋成,没票。”列车员夹着包,走了,这次,他去睡觉了。已经11点了。晚上11点!!!
到底该怎么办?我是重新返回餐车,还是在这里无谓地绝望?顽强的我要被自己的执着感动了,这个时候,已经麻木了。去餐车门口,应该可以有希望,因为半路肯定有人下车。有人下车就有空位子,不在乎花多少钱,只要能坐着休息一会,趴一会,也绝对是奢侈与幸运。我又一次来到餐车前两米处,前方已经水泄不通,厕所门都被人们靠着挤着,开不起。折腾这么久的我,也没有生理需求,简直是奇了怪了。我伫立在只有四张扑克牌那么大的地盘,靠着自己的平衡力尽量不倒,虽然车厢的晃动偶尔还会碰到周围的人。
有种纯粹的同情油然而生,同情自己,同情周围与我一样忍受折磨的人。放眼望去,好多都是在外辛苦工作囊中羞涩的年轻人,都想着省些钱而忍着身体的难受;许多满脸皱纹,穿着分不清什么颜色衣服上了年纪的入城打工者,半躺着,眯着眼睛酣然入睡,梦里应该到故乡了吧。还有倚着靠着站着的人们,没有我所表现的焦灼,甚至许多还带着笑脸看着眼下打扑克的人。相比他们,我真是够差劲啊!身边有一老者坐在车厢相接处,没有铺垫什么,直接就坐在并不干净的地上,说儿子儿媳都在城里工作,他这次就是去帮他们看孩子,说在城里太难受,没人说话,又不认识路,他五一要回家,儿子儿媳坐飞机先回去了,独独他做火车。我听到周围的人问为什么老爷爷不也一起坐飞机,那样多快又不受罪。老人回答说,儿子儿媳坐飞机单位报销,他坐就得掏钱,好几百呢!旁边有个小婴儿熟睡在姥姥怀里。我的心安然许多。
那扇通往餐厅的门简直就像是天堂,中途有几人从餐厅下车,可是那餐车服务员愣是说里面没有空位。而守在门口的人也是削尖脑袋往车厢里面进。有时候偶尔放进去一两个人,我还没来得及迈步,那无情的大门一次次将我拒之门外。12点的钟声已经敲响,许多人已经睡觉了。我睁着困酸的眼睛,看着大门的开合。一个女列车员出来开门,看到我,很不屑地说:“一个小姑娘,站在一群老爷们中做什么”,那一刻,脆弱的我竟然眼睛模糊了,没有人认识我,我悄无声息地泪流满面。旁边有人帮忙说话:“没买上卧铺,你帮小姑娘补张呗。”女列车员理都没理就走了。那时候,谁是最可爱的人,我想,只有劳动人民最可爱了。
在午夜1点的时候,我终于等来了一次机会,餐车门开了,我大步挤上前:“姐姐,还有座吗?我买饭,买夜宵。”那个姐姐终于放我进去了,没有座位,只能坐在进门拐角的一个储物台,是供旅客买酒水零食的吧台。我已经很感激了,没人交40元,算作“过夜费”,当然还有一顿晚餐:像是麻布颜色一样的小碗蛋花汤,一片面包斜着切成两份,一个煮鸡蛋,凉拌洋白菜,胡萝卜丝抄木耳丝。我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座位,我终于可以坐着睡觉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醒来时候脖子后面冰凉酸痛,原来空调呼呼地在头顶开着。我又不知所在地睡了好几次,醒了好几次,要下车了。
夜色中,我看到那个最熟悉不过的身影,爸爸。我跑向爸爸,爸爸急急接过我的包,说卧铺中睡了多久,我笑着揉揉眼睛:“爸,我一上卧铺就蒙头大睡,刚刚才睡醒。”爸爸还说下次争取买个高铁,不要睡卧铺。家人的疼爱总让人变得格外能忍耐,比起爸妈关切的眼神,温暖的拥抱,那摇摇晃晃的车厢,酸言冷语,都不值一提。
我想,家人应该不知道我善意的谎言,而那一夜的难受要忘记应该很难吧。
善意地提示,假如你买到了站票,那请你无论如何要在队伍前列,争分夺秒去填单子补票;如果没有补票的可能,请不要浪费时间在车厢里来回走动,直接去餐车找个座位,花个几十块钱买个座位,不管饭菜多难吃,有座位总比站着强,等待的期间所受的折磨一定超出你的想象。再者,要回家,起码要提前一两个月预订,不要等到最后才被动接受,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