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麟凤龟龙 第二回
阿毛急了,正要绝望搏命,忽听一鼠惊叫:“蛇!”群鼠一惊,顿见那些倒掉
的藤蔓叶间,忽然伸出了许许多多尖尖蛇头,正恶狠狠地瞪着鼠群。鼠群顿时大乱,四
散夺路奔逃。对猫蛇鹰等物的惧怕,乃是老鼠天生的本能。虽在鼠王强令之下,群鼠敢
纠集起来欺负一只单落小猫,可面对这么多同时出现的蛇时,怎么能不发自内心地恐惧
起来?哪里还能想到反抗?
阿毛见机不可失,不暇细想,急忙趁乱向爷爷奶奶的茅屋跑去,耳边只闻众多
大小动物的奔逃之声,却半点不敢回头,直到望见灯火才心下稍安。不料这时忽听鼠王
似还在奔扑,怒吼连连,夹杂诸物奔爬翻腾之声。阿毛心头奇怪:这鼠王行动敏捷,怎
么群蛇围攻之际,居然没能先逃掉?亦或是其这么大胆,居然主动要跟蛇群搏斗?难道
其现在还想追自己,不肯放弃?
阿毛想到这里,忽然伤口一痛,刚才憋了许久的窘迫和怒气顿时勃然发作,心
想:现在都在爷爷奶奶家门口了,看我怎么报仇,看你还敢猖狂?当下喵呜一声,飞身
扑回,定睛一看,果见那鼠王嘶声怒吼,似乎正与一条小小的似蛇非蛇之物撕咬。
阿毛怒发如狂,一个猛扑。那鼠王无暇防备,顿时被阿毛咬住后腿,胸腹之处
也被利爪抓得献血淋漓。阿毛一扑得中,甩身挥掌,再拍那鼠王眼睛。若在平日里,那
鼠王未必惧怕阿毛这么小的幼猫,但这次毕竟被抢了先机,又见离灯火已近,只能强捺
怒火,撤身逃入草莽。
阿毛追了几步,忽然一念起来,急忙回头,果见地上那似蛇非蛇之物似是受了
伤,连尾巴都秃了,还在地上喘息着。阿毛看了看,忽然喜道:“你不是蛇,你是一只
小壁虎!我记得你,你好像住在爷爷奶奶梁上,对不对?”
那物喘息了几声,扭过头来笑道:“没错,我确实不是蛇。多谢赶跑那厮,不
然我怕已重伤了。”阿毛笑道:“是我该谢你救命才对。对了,刚才那些蛇,其实是你
的兄弟姐妹冒充的吧?”说着便想来扶他。那小壁虎笑笑道:“正是。那些老鼠太坏了
,不但累坏爷爷奶奶,也把我们最喜欢捕猎蚊子的地方都给咬倒了,我们当然要帮你把
他们赶走了。不过还是低估了那鼠王的厉害,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别动我,让我先
休息一会,别又触发我的伤口。”
忽然,夜空中响起了爷爷奶奶的声音:“阿毛,阿毛,快回来吃饭~~”阿毛喵
呜了一声回应,正待回身,又道:“你……行吗?”那小壁虎道:“没事。我多躺会应
该就能止住血。再过一两个时辰,应该就能恢复自如了。”阿毛看了看他,摇头道:“
那鼠王心狠手辣,军师鼠又狡诈非常,还是别冒险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在哪
里?”
那小壁虎黯然道:“父母?我没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给我取了个名字,叫‘
阿易’。”阿毛歉然说:“对不起,惹你伤心了。我也没有爸爸妈妈的。我背你一起回
见爷爷奶奶吧,他们会保护好你,很快你就可以恢复的。嗯,你尾巴断的时间不长,要
是找得回来,奶奶还可帮你缝一缝,说不定还能再长上。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我也好有个伴。”
那小壁虎想了想,笑道:“也好,不过尾巴倒是不用找了。我就是要把它断掉
,并让它乱蹦乱跳来吸引敌人,好自己逃命的。只可惜这次鼠王没上当。现在都跑了这
么远,早不知道那个东西跳到哪里去了。放心,只要恢复好,我的尾巴会自己重新长出
来的。”阿毛大奇,问道:“真能长出来?跟原来是一模一样的吗?”那小壁虎笑着说
:“一模一样的。再说了,我是个男孩子,那么怕丑干嘛?就算长出来跟原来不一样,
我也不怕。”说罢相视一笑。
从那以后,小壁虎阿易就经常凑在一起。虽然阿易尾巴依然还秃着,但已不时
能和阿毛一起,跟着爷爷奶奶种田种菜。当然,有了上次的教训,阿毛和阿易都小心了
许多,虽然深深痛恨那群老鼠,时时想找回场子,但一时间却也并没有碰上。
这天晚上,爷爷奶奶早早睡了,阿毛和阿易却只是假装睡觉,一等爷爷奶奶睡
着,他们就立刻活跃起来了。原来,这些天阿易的身体已大有恢复,尾巴也重新长出了
小半截,已按捺不住地想试试,看看身手恢复得怎样。阿毛一来好奇,二来也担心阿易
会受伤,便在旁边守望。
只见阿易略吸一口气,四脚忽然眼花缭乱般急转几下,还没等阿毛眨下眼睛,
他身体已连窜数窜,毫不费力便到了屋顶。阿毛惊叹道:“这么快!我什么都没看清。
”阿易笑笑,道:“这算什么?等我身体全好,还能更快呢。嘿嘿,我们蜥蜴生存不易
,动作不快哪能生存?我是最快的,一群朋友比赛,我总是能捉到那只最大的蚊子。”
阿毛连连点头:“真是没想到啊,我一向自以为自己动作算敏捷,眼力算快的
,可跟你还是没得比。下次你们再去比赛,我去观摩观摩如何?”阿易大笑:“你还是
别去了,你一去,我还没解释,他们就得吓跑一大半。”阿毛笑了笑,正要接话,忽然
竖起耳朵,深色凝重,似乎听到了什么。阿易正要问他,但又急忙停住嘴,免得干扰他。
过了一会,阿毛忽然眨了眨眼,极神秘的道:“那些老鼠又来了!”阿易吓了
一跳:“又来了?全都来了?”“不,这次好像只有三只,不,有四只。嗯,好像那只
大的不在。”阿毛轻声道,“莫非他们又想钻进粮仓?”
“粮仓?”阿易奇怪:“我们检查过,什么洞也没有啊,这里能吃到什么?要
吃也得去田里吃啊。”阿毛点了点头,忽然笑道:“反正只有三四只,不如我去捉一两
只回来,找出他们的老窝?”阿易道:“我也去。我反正动作快,只要不是那么多围住
我,我肯定能跑得了的。”阿毛刚要劝他别去,阿易一下子就直从梁上翻身坠下,毫不
费力便稳稳翻落在阿毛头上,半点不差。阿毛一声“好”字顿时脱口而出,也就不再阻
拦。
二人悄无声息地蹿到谷仓傍边,果见三四只老鼠,正在鸡鸭棚圈与谷仓边邻水
的一个小洞那里,一动不动。阿毛侧过耳朵,周围仔细又听又看,确认周围没有别的鼠
群,便放下了心。他正要扑出,忽然又觉有些异样。阿易把头钻进他耳朵,悄悄道:“
好像是三只老鼠要打一只更小的老鼠。咦,这只小老鼠好像有点不一样诶。”
话未说完,忽见其中那只最小的老鼠朝一只大老鼠猛冲过去,那只大老鼠居然
返身急退,似乎对其极其忌惮。但与此同时,另外两只大老鼠却瞅准机会,朝其旁边的
一个小洞急忙蹿去。那小老鼠立刻返身拦截,四鼠顿时又恢复了先前的态势,各自静静
不动。
“三个大的打一个小的,居然还这么难?”阿毛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但
转眼间,目光却又被那只小老鼠的鼻子吸引了过去:“奇怪,这只小老鼠的鼻子怎么这
么长?”
阿易望了一会,悄悄道:“是啊,而且他好像动作比其他三只老鼠要敏捷得多
,好像也凶猛得多。莫非是不同种的老鼠?赶明去问老祖宗去。”说着,忽然惊道:“
不好,那洞里可别有我的兄弟姐妹吧?!”阿毛奇道:“你的兄弟姐妹?你们不是住在
梁上房上吗?”阿易指了指那里面的一星白色,悄悄道:“那好像是个蛋。我就是从蛋
里生出来的。”
阿毛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先帮那只小老鼠吧,反正不能让这群大老鼠得逞
。”说话间,忽见那一星白色竟然微微动了一下,定睛一看,竟还有一个黑黑圆圆的小
东西,似在拱那个东西。阿毛运起目力,看了好一会,忽然明白过来:那是一只小乌龟。
那小龟似是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拱那个比自己也小不了多少的蛋,似是想把
蛋拱落水中。阿毛正在奇怪,阿易却道:“莫非他也以为那是他的兄弟姐妹,要把蛋蛋
推到水中,好逃过老鼠?”那小龟推了几推,眼看就要推落缓坡,那三只大老鼠按捺不
住,忽然齐齐猛冲过去,将那小龟吓得立刻缩头入壳。那小老鼠吱的一声,奋身扑前,
长鼻子一甩,猛地咬住了其中一只大老鼠的耳朵,猛力一甩,竟把那只大老鼠抡起来甩
得一翻,另外一只大老鼠也被撞得一歪。那小老鼠虽也吃这一抡一撞之势,翻滚得更是
剧烈,但转瞬间便稳住了身形,蹿身向第三只大老鼠扑去。但那只大老鼠已抢先一步,
一头便将那蛋猛力拱了回去,自己也侧身逃开。
那蛋翻滚几下,居然并没有破,但却已离缓坡远了许多。小鼠见蛋未破,似乎
稍微放心,猛地一呲牙,便返身朝一只大老鼠扑去。那大老鼠恐惧之下,急要逃开,却
已不及,已被那小鼠咬住了头颈要害,无论如何摆扑都脱开不了。那小鼠怒发如狂,猛
力咬合之间,错错有声。那大鼠疼得剧烈翻滚,眼看就要毙命,那小鼠却又忽地松口退
回,迅即蹿回那蛋旁边,堵住了另外两只大鼠的趁虚而入。一时间,三大一小,四鼠又
恢复了原来的对峙之势。
正看得入神,阿毛忽觉不远处似有异想,但再听却又没有。阿毛心下奇异,便
问阿易:“你听到什么没有?”阿易也凝神静听了一会,道:“好像是老鼠,但似乎又
不是。不会是我在你耳边活动的声音吧?”阿毛一声轻笑:“我的耳朵天下无双,哪能
这都分不清楚。哎哟,不好!不会是那只鼠王要率大群属下来增援吧?”
阿易也道:“这只小老鼠现在支持着都勉强,别说心黑手狠的那群家伙来了。
”阿易沉吟道:“这只小老鼠,怎么看也不象是跟那群家伙一路的。不如趁现在哪些家
伙没来,我们出手帮一下那只小老鼠吧。再说了,那个蛋说不定还是你的表弟呢。总不
会孵出一个老鼠吧?”
二人说笑间,那小鼠似有觉察,忽然厉声喝道:“何方来客?”
阿毛和阿易大惊,以为自己已被发现,却见那小鼠如离弦之箭般猛地冲进那洞
里,眨眼间便拖出一个肉乎乎的幼小老鼠来。三只大老鼠齐声惊呼中,阿毛眼前忽然一
花,不远处似有巨物一闪即没,单看那身形,竟似是一只比那鼠王还大的巨鼠。但阿毛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声音已经然吼起,正是其中一只大鼠的声音:“原来是你!你等着
,我们会回来的!”余音未落,唰唰几声,那三只大鼠已不知蹿到哪里去了。
“他们肯定是回去搬救兵了。” 阿易急道:“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阿
毛点了点头,嗖地蹿了出来,便要含住那蛋。那小鼠似没料到,待要阻拦,已是不及,
只得放下口中幼鼠,回头对阿毛怒目而视。阿易笑道:“我们是来帮你的。我们会把蛋
蛋带走的,谢谢你保护我的兄弟姐妹。”那小鼠目光一闪,扫了一眼阿易和阿毛,既而
眼神似极为错愕,忽然怪笑:“你们以为这是一只壁虎蛋?可笑,可笑!我看你们还是
……”
话未说完,忽见他猛地返身跃后,叼起那只幼鼠,侧身一蹿,便没了踪影。阿
毛定睛一看,一只奇形巨鼠已出现在面前,眼中奇光闪烁不定。阿毛大惊:“天哪,这
是什么?简直比鼠王还鼠王!”急忙便要放下那枚小白蛋,凝神对敌。那巨鼠却嘿嘿笑
道:“莫怕,莫怕,我不是老鼠。我是吃老鼠的,跟老鼠乃是死敌。”阿毛不信,后退
一步,弓身对敌。
“那你是什么?”正是阿易问话。他知阿毛面临大敌,应尽量减少说话分心,
是以代他发问。那巨鼠晃了晃巨尾,但见毛蓬蓬一片,笑道:“你看看我的身形,我的
尾巴,跟老鼠有那么象吗?我是黄鼠狼。”阿易定睛一看,果见其身体舒展开来时跟老
鼠大相径庭,心下稍定。
那黄鼠狼甩了甩头,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搅在一起的?又为什么要帮这
只鼩鼱?”“什么鼩鼱?”阿毛和阿易一呆,继而问道:“难道就是那只小老鼠?”
那黄鼠狼笑道:“正是。不过也难怪,你们这两个小东西,才出娘胎没几天,
能认得些什么?”他顿了顿,又道:“这鼩鼱虽比老鼠略小,却不是好惹的。别看他这
么小,论起打架来,普通的蛇、鼠、兔子、花栗鼠什么的,都打不过他。便是两三只比
他大的老鼠合在一起,也不见得能打过。刚才要不是他有所顾忌,那三只老鼠早就是逃
命的份,断不敢这样放肆。”
阿毛心想:“怪不得他鼻子这么长,原来是个比老鼠厉害得多的角色,并不是
什么怪胎。”又想:“唉,我一向以为自己听声辨形的本事无与伦比,原来还是强中更
有强中手。”正想间,黄鼠狼又笑道:“你这小野猫也就罢了,力气大,身子灵活,就
算认错了对手,也不打紧。可你这只小小壁虎,怎么也敢来趟这趟浑水?莫非就是想仗
着这只小猫一辈子?”
阿易怒道:“你说什么?”那黄鼠狼嘿嘿冷笑:“可怜,可怜。没妈的孩子,
连自己的同类都不认识。你以为这是壁虎蛋蜥蜴蛋吗?这是蛇蛋!他长大了能吃你的!
更何况……”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忽然住口不言。
阿易吃了一惊,不由得回头望了望那蛋,但见其除了晶莹剔透,洁白无瑕,便
如白玉一般之外,倒也并无异处。要知他虽然从未见过蛇,但从同伴们的口中已经知道
,蛇是极厉害的动物,更是自己的天敌,只要一见,就应该避而远之。“你怎么这么肯
定就是蛇蛋?难道不能是龟蛋?不能是鸟蛋?不能是鱼……鱼……蛋什么的?”
那黄鼠狼嗤地笑出声来,道:“小辈,小辈,什么都不懂。”顿了顿又道:“
你定睛看看,那蛋壳内隐隐透出的,是这些东西么?哼,还鱼蛋龟蛋的,真亏你们想得
出来。”
阿毛瞪大眼睛一看,果见那蛋壳内隐隐约约似有些蜿蜒之意,只是远离之下,
难以辨认到底是更象蜥蜴,还是更象蛇。想到这里,阿毛正要凑近对着月光细看,忽然
警觉,扭头过来,重又面对那黄鼠狼戒备。
那黄鼠狼见他即时警醒,微觉惊异,眼中光芒更奇,道:“不听老人言,吃亏
在眼前。我是为你们好,你们听不听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倒霉了别怪我。嗯,你们两个
,天差地别的,怎么搅在一起的?”阿易正要回答,阿毛忽然截住反问:“你怎么会在
这里的?”
那黄鼠狼悠悠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鼠辈。但凡见了鼠辈横行,总是心头不
爽,要教训他们一顿。”阿毛道:“那你为什么要抢鼩鼱的幼仔?”黄鼠狼嘿嘿笑道:
“你们啊,真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根本不是鼩鼱的儿子,那其实是那鼠王军师的儿子。
”阿毛和阿易齐齐大惊:“什么?你怎么知道?”